摘要：上海的秋天，总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和怅惘。天空被雨水洗过几遍后，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蓝，偶尔飘过的云絮像是被揉散的棉花糖，慵懒地贴在天际线上。夕阳的光从西边的写字楼缝隙里斜斜地洒出来，在街道上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街角咖啡店飘来的浓郁

第一章：初秋的黄昏，与一条微信

上海的秋天，总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和怅惘。天空被雨水洗过几遍后，呈现出一种清澈的蓝，偶尔飘过的云絮像是被揉散的棉花糖，慵懒地贴在天际线上。夕阳的光从西边的写字楼缝隙里斜斜地洒出来，在街道上拉出长长的、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混杂着街角咖啡店飘来的浓郁香气，以及行道树叶子微微发酵的味道。

何伟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办公楼，抬头望了望天色。傍晚六点半，一天中最拥堵的时刻即将来临。他紧了紧身上深蓝色西装的领带，感觉喉咙里还残留着下午连续会议后挥之不去的香烟味和咖啡因的焦灼。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掏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的头像是一只趴在窗台上、眼神慵懒的橘猫，备注是：李珊。

何伟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他屏住呼吸，指尖有些微颤地点开了那条消息。

“嗨，何伟。我是李珊。”

后面跟着一个简单的笑脸表情。

只有短短几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何伟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汽车的鸣笛，路人的交谈，风穿过行道树的沙沙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字，以及那个许久未曾想起，却又在记忆深处清晰无比的面孔。

李珊。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门。门后，是十七八岁的青葱岁月，是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是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课桌上的斑驳光影，是篮球场上挥洒的汗水，是晚自习后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栀子花香，还有那些笨拙而真挚的试探与悸动。

他和李珊，是彼此的初恋。纯粹、干净，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上面写满了最美好的想象和对未来的憧憬。那段时光，短暂却深刻，如同夏日里最炽热的一段阳光，虽然早已随着青春的流逝而远去，但其留下的温度，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刻，悄然温暖或刺痛他的心房。

他们是在大学二年级的一个社团活动上认识的。他是学生会学术部的干事，她是文学社的新成员。因为一个诗歌朗诵会的合作项目，两人有了交集。何伟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珊时的情景：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山涧里的泉水，映照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特有的软糯，讨论诗歌时，眼睛里闪烁着聪慧而热情的光芒。

他那时正暗恋着她，却怯于开口。没想到，在一次排练结束后，李珊主动找到了他，问他：“何伟，你对这个结尾的处理，有什么看法吗？” 那一刻，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舌头打结，却还是努力挤出几句自认为还算得体的意见。从那天起，他们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一起讨论工作，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在校园的湖边散步。爱情，就像春天里悄然萌发的嫩芽，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那段日子，甜蜜而简单。他们会因为对方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而脸红心跳，会为了周末一起去哪里而反复商量，会在考试前互相加油打气，也会在失意时把肩膀借给对方依靠。何伟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像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局一样。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要残酷得多。毕业那年，李珊收到了南方一座大城市的知名企业的Offer，而何伟则选择留在了上海，进入了一家国企。异地恋，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起初，他们还努力维持着，每天通电话，视频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点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的压力，生活的琐碎，以及渐渐滋生的孤独感，还是慢慢侵蚀了他们的感情。

争吵开始变得频繁。争吵的导火索，可能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忙碌时未能及时回复的消息，或者是对未来规划的分歧。何伟能感觉到李珊的不安和焦虑，她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打拼，承受着巨大的工作压力，渴望安定和陪伴。而何伟，虽然在上海有了一份看似稳定的工作，但内心深处，也时常感到迷茫和无力。他爱李珊，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或者说，他当时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争取。

最终，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李珊提出了分手。她说，她累了。她说，她看不到未来。她说，也许分开对彼此都好。

何伟记得那个分手电话，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站在窗前，听着电话那头李珊压抑的啜泣声，雨水敲打着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撕裂。他想说些什么，想挽回，想承诺，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默默地听着，任由绝望和无力感将自己淹没。

电话挂断后，他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是瓢泼大雨，屋内一片死寂。那一刻，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完全复原了。

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时间是最好的疗药，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几年过去，何伟渐渐习惯了没有李珊的生活。他努力工作，晋升了职位，认识了新的朋友，开始接触新的女孩。他试图将过去尘封，开始新的生活。

他偶尔还是会想起李珊，想起她的笑容，她的眼神，想起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但那种想念，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一种淡淡的、带着些许怅惘的怀念，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偶尔翻看，勾起一丝模糊的情绪。

他以为，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像两条短暂相交后，便渐行渐远的直线，从此再无交集。

可现在，这条来自李珊的微信消息，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打破了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她怎么会突然联系他？她还记着他吗？她说“我是李珊”，语气那么陌生，又那么正式，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有什么事吗？” 何伟犹豫了很久，才回复了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不明的橘红色。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内心深处，却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坐立不安。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一个位于老旧小区的一室一厅。房子不大，但被他收拾得还算整洁。客厅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盆绿植，给这个略显单调的空间增添了几分生机。他打开电脑，习惯性地浏览着新闻和行业资讯，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微信对话框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李珊的头像，那个橘猫，像是在无声地注视着他。

他点开李珊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设置了三天可见，而且似乎很久没有更新过了。这更增添了他的疑惑和一丝莫名的失落。她似乎刻意隐藏着自己的生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李珊的回复。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我这次来上海出差，待几天。突然想起你好像也在这边，不知道方不方便见一面？”

看着这条消息，何伟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果然来了。就在这座他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出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理由，却足以让他的心湖泛起波澜。

他该怎么回答？答应吗？还是拒绝？

答应的话，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多年不见的旧友？还是……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们之间，早已物是人非。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内心那些翻涌而上的、他不曾预料到的情绪。

拒绝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自己忙，没时间。这样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和麻烦。但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期待着，期待着这次重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这座城市如此繁华，如此拥挤，却似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真正安放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举棋不定。

这四个字，恰如其分地形容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回复道：

“你好，李珊。好久不见。我这边暂时没什么安排。你什么时候方便？”

发送完毕，他立刻就有些后悔了。这个回复，是不是太过于积极了？会不会让她误会了什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霓虹闪烁，但这一切繁华，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因为这条突如其来的微信，再次掀起了波澜。

第二章：回忆的碎片与现实的考量

答应了见面的请求，何伟的心里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反而更加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但情感上，那股莫名的冲动和隐秘的期待，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做出干脆的拒绝。

接下来的两天，何伟过得浑浑噩噩。白天，他依旧要去公司上班，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但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李珊的样子，以及那条简短的微信消息。他甚至开始回忆起更多关于她的细节：她喜欢喝哪种牌子的奶茶，她生气时会微微抿起嘴唇，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边脸颊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这些琐碎的回忆碎片，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防。他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效果甚微。效率低下，频频出错，甚至连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跟他打招呼，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回到家，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者看电影，而是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或者干脆躺在沙发上，任由思绪蔓延。他会一遍遍地看着和李珊的聊天记录，那寥寥数语，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他甚至开始想象见面时的场景：她会有什么变化？是变漂亮了，还是变得更成熟了？她看到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他们的谈话，会停留在寒暄的层面，还是会触及那些尘封的往事？

他也尝试在网上搜索关于李珊的信息，但她似乎刻意隐藏得很好，除了那个三天可见的朋友圈，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只知道她还在那座南方城市工作，至于具体做什么，在哪家公司，他一无所知。这种全然的未知，更增加了他的不安和好奇。

他问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见面？仅仅是因为好奇吗？还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情感？

何伟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外资咨询公司担任项目经理。工作不算轻松，但薪水尚可，前途也算光明。他长相端正，性格温和，虽然不算是特别外向，但也颇有人缘。几年前，也曾有过几段短暂的恋情，但都无疾而终。他渐渐觉得，爱情似乎是奢侈品，需要太多的运气和契合度。他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执着于寻找一份轰轰烈烈的感情，而是更倾向于一种稳定、舒适的关系。他开始学着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学着把重心放在事业和个人成长上。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过去，但李珊的突然出现，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撼动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他不得不承认，李珊在他心里，始终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她不仅仅是他的初恋，更是他青春记忆里最鲜活、最明亮的一部分。她代表着一种纯粹的可能性，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最本真的情感。即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那份记忆依然被他珍藏着，如同一个精致的标本，不允许任何人轻易触碰。

现在，这个被他小心翼翼封存起来的标本，突然要被打开，重新暴露在空气之中。他既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或许能和过去的自己，和那个曾经纯真的女孩，做一次最后的告别。或者，仅仅是见一面，确认对方过得好不好，也是一种了结。

害怕的是，重逢会打破他现在平静的生活。他会再次陷入过去那种纠结、痛苦的情绪中吗？他会因为看到李珊如今幸福安稳的生活（假设她过得好）而感到失落和不甘吗？或者，更糟糕的是，如果她过得并不好，他会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愧疚和冲动？

现实的因素，也必须被考虑进去。他和李珊，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吗？他在上海，她在南方。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不同的朋友圈，不同的生活节奏。这次偶然的重逢，会带来什么改变吗？除了徒增烦恼和困扰，还能有什么结果？

他想起了父母。父母年纪大了，一直盼着他能稳定下来，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下去了。他需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而李珊的出现，显然不在他任何的人生规划里。

朋友呢？他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偶尔会调侃他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他旧情复燃，或者是不够成熟？

还有，他现在的生活状态。他习惯了一个人住，习惯了自由自在，虽然偶尔会感到孤独，但更多的是享受这份不被打扰的宁静。如果和李珊见面，会不会让他的生活再次变得复杂起来？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旅人，面前有无数条岔路，每一条都通往未知的远方，而他必须做出选择。

第三天下午，李珊发来了具体的见面时间和地点。

“我周五晚上到上海，大概六点半左右。方便的话，见个面吃个晚饭？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在静安寺附近。”

看着这条消息，何伟的心沉了一下。周五晚上，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原本打算在家看一部收藏已久的电影，好好放松一下。但现在，这个计划显然要泡汤了。

他几乎没有犹豫，回复道：“没问题。到时候见。”

发送出去，他立刻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仿佛刚刚打完了一场硬仗，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战。

接下来的两天，何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他加班加点，处理完了手头大部分的项目，试图用忙碌来填满内心的空虚和不安。他也开始认真思考见面时该穿什么，该说什么。他甚至去商场买了一件新的衬衫，一条看起来更体面的裤子。他对着镜子试穿了好几次，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状态更好一些，至少，不要让李珊觉得自己过得太糟糕。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李珊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为了取悦自己？或许两者都有。

周五下午，何伟提前下班回到了公寓。他仔细地洗了个澡，换上新买的衣服，又将头发梳理整齐。站在镜子前，他看到的是一个略显陌生的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一丝期待，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他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行头：钱包、手机、钥匙，甚至还带上了一包烟，尽管他最近正在努力戒烟。

傍晚五点五十分，他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出门。他不想迟到，也不想太早到，那种等待的煎熬，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

外面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天空是那种清澈的蔚蓝色，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着。和几日前初见那条微信消息时的阴沉不同，今天的天气，似乎预示着一次平静的会面。

何伟叫了一辆网约车。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他的心情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他拿出手机，想再跟李珊发个消息，问问具体餐厅的名字和位置，但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没准备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他开始回忆静安寺附近的路况。那里是上海的商业中心之一，餐厅酒吧林立，应该不难找。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地图APP，搜索了一下那家餐厅的名字，确认了地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何伟的心跳，随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走上考场的学生，充满了紧张和不安。

车子在静安寺商圈附近停下。何伟付了车费，下了车。傍晚的商圈，人流如织，灯红酒绿。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香水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家橱窗，里面展示着最新款的奢侈品包包。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看了看橱窗里的价格标签，心里掠过一丝苦涩。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努力工作，勉强维持着一个体面的中产阶级生活，但距离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似乎永远都隔着一层纱。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继续往前走。

终于，他看到了那家餐厅的名字。是一家看起来颇有格调的意大利餐厅，门口挂着温馨的灯笼，透出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优雅的环境和零星坐着的客人。

何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餐厅的门。

第三章：初见的拘谨与试探

推开餐厅厚重的木门，一阵混合着食物香气和轻柔音乐的声音扑面而来。餐厅内部光线偏暗，营造出一种温馨而私密的氛围。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低声交谈着，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伟的目光下意识地在餐厅里逡巡，很快就找到了李珊。

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餐厅的落地窗外，是静安寺商圈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繁华喧嚣。

她穿着一件简洁的米白色针织衫，搭配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外面罩着一件驼色的风衣。长发被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脸上化了淡妆，显得干净利落。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何伟的心，在那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眼前的李珊，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既相似，又有些不同。她明显清瘦了一些，轮廓也更加分明，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但眉眼间的神韵，那份独特的、安静而温柔的气质，却依稀可见。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是该直接走过去，还是再等一会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李珊转过头来，视线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李珊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她就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礼貌而略显疏离的微笑。

“何伟。” 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也更加从容。

“李珊。” 何伟也回以一个微笑，尽管笑容有些僵硬。他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走到餐桌旁，何伟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桌上摆放着蜡烛、餐巾和一套精美的餐具。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好久不见。” 何伟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是啊，好久不见。” 李珊点了点头，将菜单递给他，“你看看想吃什么。”

何伟接过菜单，并没有立刻看，而是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一路过来还顺利吧？”

“嗯，还好。飞机准点。” 李珊回答道，她的目光落在菜单上，但何伟能感觉到，她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餐厅里舒缓的音乐，邻桌低低的谈笑声，都成了此刻尴尬的背景音。何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响。

他努力想找些话题，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问工作？问生活？问她这次来出差的具体内容？似乎都显得过于突兀和刻意。毕竟，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联系，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

还是李珊先开了口。

“上海变化挺大的。” 她望着窗外，轻声说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静安寺那边好像还没这么繁华。”

“是啊，发展很快。” 何伟附和道，“你……还是老样子，在那家公司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他记得她大学毕业后去的是南方一家很有名的互联网公司。

李珊转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词。“嗯，还在。不过部门调整，现在换了块业务。”

“那……挺好的。” 何伟点了点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他不知道她换业务是好是坏，也不知道该表示祝贺还是安慰。

“你呢？” 李珊反问道，“还在原来的那家咨询公司？”

“嗯，是的。” 何伟回答，“做了几年项目管理，现在带个小团队。”

“听起来……挺不错的。” 李珊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还行吧，就是有点忙，经常出差。” 何伟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比如上海的天气，最近上映的电影，还有共同认识的那个社团的朋友的近况。但谈话始终停留在表面，小心翼翼，点到即止，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何伟能感觉到，李珊和他一样，也在刻意保持着距离。她的笑容很礼貌，眼神却总是有些游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礼貌性地应付。她没有问及他的私人生活，比如感情状况，也没有提及她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这种刻意的回避，让何伟感到有些窒息。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答应见面，是不是一个错误。这场重逢，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尴尬的表演。

服务员走了过来，询问他们是否可以点餐。何伟拿起菜单，却发现自己在刚才的谈话中，根本没有看菜单。他随便点了几样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又将菜单递给李珊。

李珊也没怎么看，就点了一个前菜和一道主菜。

点完餐，服务员离开了。餐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显得更加沉重。

何伟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他看着李珊，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但那笑容却像是戴着一副精致的面具，完美，却也冰冷。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何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李珊握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何伟，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挺好的。” 她轻轻地说，“工作还算顺利，生活也……还行。” 她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疏离而客套。

“那就好。” 何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你呢？” 李珊反问道，“结婚了吗？” 她的问题，同样直接而突兀，打破了刚才那点微弱的平衡。

何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还没。”

他看到李珊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嗯，也是。这个年纪，也正常。”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何伟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李珊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掩饰着什么。他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可能就会撕开那层伪装，让原本就尴尬的局面变得更加难堪。

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餐点摆放在洁白的餐盘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但此刻，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他们默默地吃着东西，偶尔聊上几句，但话题始终无法深入。何伟觉得，这顿饭，更像是一场任务，而不是愉快的聚餐。

他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试图用味觉来分散自己的情绪。牛排煎得恰到好处，意面酱汁浓郁，提拉米苏也香甜可口。这些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但此刻，即使是美食，也无法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静安寺的夜景依旧繁华，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这座城市，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的相遇和离别，悲欢和离合。而他今天经历的这场重逢，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幕。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还年轻，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他们会一起规划未来，想象着毕业后留在同一个城市，一起奋斗，一起买房，一起慢慢变老。那时候的他们，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信心。

而现在，他们坐在这里，隔着一张餐桌，小心翼翼地交谈着，各自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有着不同的轨迹。那段曾经炽热的感情，早已冷却，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带着温度的记忆残片。

“这家餐厅的甜点不错。” 李珊的声音打断了何伟的思绪。她已经吃完了主菜，正在小口品尝着提拉米苏。

“嗯，确实挺好吃的。” 何伟附和道。

“对了，” 李珊放下叉子，擦了擦嘴角，“这次来上海，主要是谈一个合作项目，可能还要跑跑客户，估计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去。”

“哦，这样啊。” 何伟点了点头，“那你挺忙的。”

“还好，习惯了。” 李珊淡淡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

何伟不知道这顿饭还要持续多久。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甚至开始后悔答应这次见面。他原本以为，见一面，也许就能彻底了结这段过去，但现在看来，只会让回忆更加清晰，让那份失落和不甘更加浓烈。

“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 李珊看了看手表，主动开口提议道。

何伟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看你时间安排。”

他叫来服务员结账。账单递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信用卡。他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再和过去的她有任何牵扯。

两人起身，一起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何伟稍微清醒了一些。

“我送你回去吧？” 何伟下意识地说道。

李珊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公司离这不远，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是，早点休息。”

“嗯。” 何伟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你也是。”

两人走到餐厅门口，再次陷入了一种沉默的尴尬。

“那……再见。” 李珊先开了口，微微点了点头。

“再见，李珊。” 何伟也点了点头。

看着李珊转身，走向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然后坐上车，车灯亮起，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车流中。

何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他不知道这次见面，算不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但他清楚的是，今晚之后，他和李珊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虽然没有被彻底捅破，但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们都努力维持着体面，保持着距离，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对方内心深处那些不愿触碰的角落。

这场重逢，终究没有带来他预想中的答案，反而留下了更多的困惑和迷茫。

第四章：余波荡漾与内心的挣扎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何伟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赤着脚走进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床头柜上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的一个小角落，其余的都隐没在黑暗里。

他没有立刻起身，就那样蜷缩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混乱。

今晚和初恋李珊的见面，像一场冗长而乏味的电影，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那些客套而疏离的话语，以及那顿尴尬的晚餐……一切都清晰得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要保持距离，平静面对，但真正见到她时，他还是失控了。他感到紧张，不知所措，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期待什么呢？期待她过得不好，从而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感？还是期待她过得很好，从而彻底死心？

或者，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真正结束，幻想他们还能回到过去？

何伟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荒谬的想法驱逐出去。他知道，那一切都不可能了。他们都回不去了。时间不会倒流，人心也不会。

他坐起身，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让他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依旧灯火通明的街道。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停止运转，人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忙碌。而他，何伟，一个普通的都市白领，刚刚经历了一场与过去的短暂重逢，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开始反思自己今晚的表现。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是不是显得太刻意了？他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更加自然，更加……无所谓？

可是，他又怎么能无所谓呢？李珊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是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心碎。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那份印记依然深刻。他怎么可能做到真正的无所谓？

他想起李珊离开时那句“路上小心”，想起她微微点头的样子，想起她坐上出租车后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除了失落，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轻松？

是的，轻松。因为这场备受煎熬的会面终于结束了。因为他不必再假装平静，不必再费力维持那脆弱的距离。

也许，这就是他答应见面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为了了结过去，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彻底放下的机会？

但问题是，他真的放下来了吗？

躺在床上，何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李珊的微信头像。那个趴在窗台上的橘猫，依旧慵懒地看着这个世界。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李珊”两个字上悬停了数次，最终还是没有发送任何消息。

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今晚的见面，已经为这段意外的重逢，画上了一个虽然不完美，但也算清晰的句号。

然而，内心的挣扎，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想起李珊。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忽略、试图遗忘的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

他想起大学时，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书页上，也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他会偷偷看她认真的侧脸，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有一次，她感冒了，鼻音很重，他却觉得那声音格外可爱。他偷偷买了感冒药和姜茶，放在她的抽屉里，附上了一张写着“多喝热水”的纸条。

他想起毕业前夕，他们最后一次约会。那天下着小雨，他们撑着一把伞，走在校园的小径上。气氛有些压抑，因为他们都知道，毕业意味着分离。她低着头，轻声说：“何伟，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像是要跳出胸腔。他想抓住她的手，想说“我跟你一起去”，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嗯，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那一刻，他的心，已经碎了。

他想起分手那天晚上的大雨。他站在窗前，听着电话里她压抑的哭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想冲出去找她，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他不能没有她。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他只是默默地挂了电话，然后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这些回忆，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伤痛，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也并没有真正愈合。它们只是被深深地埋藏在心底，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假装已经死去。而李珊的这次出现，就像是一阵微风，吹开了那层灰尘，让那些早已结痂的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传来阵阵隐痛。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当初他勇敢一点，不顾一切地跟她去了南方，他们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他们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幸福安稳的生活？

但这个假设，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了解自己，也了解李珊。他们都是现实的，或者说，是被现实推着走的人。即使当初他跟去了，以他当时的能力和心性，未必就能给她想要的生活。异地恋的艰难，南北文化的差异，以及未来规划的不同，这些问题，并不会因为他的冲动而消失。也许，结局并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样想着，他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至少，他没有留下太大的遗憾。他们尽力了，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呢？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的封面已经有些泛黄。他翻开相册，里面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有和同学们的合影，有参加社团活动的照片，还有一些……他和李珊的单独合照。

照片上的他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无忧无虑。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他们靠得很近，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何伟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李珊的脸庞。她的笑容，依旧那么清晰，那么动人。他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照片看了多久，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才合上相册，放回了书架上。

他走到窗边，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他知道，即使他努力说服自己放下，但内心的挣扎，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立刻消失。他和李珊之间那段短暂的青春恋曲，就像一道深刻的烙印，永远地留在了他的生命里。而这次的意外重逢，不过是让这道烙印，再次隐隐作痛而已。

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相遇带来的冲击。他需要重新找回内心的平静，继续自己原本的生活轨迹。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

第五章：平静下的暗流与遥远的牵挂

与李珊的见面，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虽然在何伟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但日子终究还是要回归平静。几天过去，上海依旧车水马龙，何伟依旧每天挤地铁，去公司上班，处理着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

他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试图用工作来填满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他加班，开会，出差，和客户谈判，和团队成员沟通。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不去想那些过往，也不去触碰那些可能会引起波澜的情绪。

他删除了和李珊的微信聊天记录，那个橘猫头像，连同那个名字，似乎也从他的手机里彻底消失了。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偶然的重逢，一次无关紧要的叙旧，一切都该结束了。

然而，平静只是表象。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李珊的身影，以及那晚见面时的情景，还是会悄然闯入他的脑海。

比如，在办公室喝下午茶，看到同事点了一杯拿铁，他会下意识地想起，李珊似乎也很喜欢喝拿铁，而且一定要加一份奶泡。

比如，在路上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背着驼色风衣的女子，他的脚步会不自觉地停顿一下，眼神追随片刻，直到看清对方的脸，才怅然若失地移开目光。

比如，在深夜独自一人回到家，看到窗台上那盆因为疏于照顾而有些枯萎的绿植，他会想起，以前李珊也喜欢养植物，她说植物是有生命的，需要用心去呵护。

这些细微的、不经意的联想，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心上，带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放下。那段记忆，那个人，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无法，也不可能彻底地将其抹去。

只是，他选择了将这份情感深深地埋藏起来，用理智和忙碌去压制它。

他开始更加关注自己的生活。他报名参加了一个周末的摄影兴趣班，想利用业余时间培养一些新的爱好。他开始坚持每周去健身房锻炼几次，希望能让自己的身体状态更好一些。他也尝试着扩大自己的社交圈，参加一些行业内的聚会，认识更多的人。

他遇到了一些新的女性朋友。她们有的和他一样，在上海打拼，努力奋斗；有的则来自不同的背景，有着不同的故事。她们对他都很友善，也有过一些简单的邀约。何伟也尝试着去接触，去了解。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再像年轻时那样，对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心动和向往。

或许是经历过李珊，那份最初的、最纯粹的感情，让他对后来的感情有了一种近乎苛刻的标准。或许是年纪渐长，他变得更加现实和谨慎，不敢轻易投入一段感情。又或许，是李珊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记太深，让他很难再容下其他人。

他发现，自己对于新认识的女孩，总是会不自觉地进行比较。会比较她们的性格，她们的爱好，她们说话的语气，甚至是她们走路的姿态……尽管他知道这样很不应该，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结果往往是，没有一个女孩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他觉得她们都很好，但似乎都缺少了点什么。缺少了那份……最初的心动。

他感到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真的再也遇不到那种能让自己心动的人了吗？难道他注定要一直这样，带着过去的记忆，孤独地走下去吗？

就在何伟为自己的情感状态感到困惑和焦虑时，他收到了大学班长发来的消息，说是要组织一次毕业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地点就在上海。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再次投进了何伟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湖。

毕业十周年。这个时间点，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意味。它不仅是一个里程碑，更像是一个契机，让人不由自主地回望过去，审视现在。

去，还是不去？

何伟犹豫了。

去的话，肯定会见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包括……可能也会见到李珊。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但同学聚会上，大家很容易就聚在一起。如果真的遇到了，该说些什么？是假装陌生，还是……？

不去的话，似乎又有些不甘心。毕竟是毕业十年，大家都在天南海北奋斗，能聚在一起实属不易。而且，他也想了解一下其他同学的近况，尤其是那些曾经关系不错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一丝隐秘的期待。他想知道，李珊会不会去？如果去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想起了那晚见面时，李珊脸上那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以及她那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或者，是不想让他知道。

这种好奇心，像一只小猫的爪子，在他心里轻轻地挠着，让他无法平静。

他和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哥们讨论了一下。大家都觉得，这种聚会还是应该去一下，联络联络感情，也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至于会不会见到老同学，尤其是初恋，那就是缘分了，顺其自然就好。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个比较直率的哥们拍着他的肩膀说，“就算真碰到了，就当是普通同学打个招呼呗。难不成你还想旧情复燃？”

另一个哥们则调侃道：“我倒是挺好奇的，当年咱们系花李珊，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肯定还是那么漂亮吧？老何，你要是有机会，可得帮我打听打听……”

何伟被他们说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更加乱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参加这次同学聚会。

聚会的地点定在一家位于浦东的星级酒店。何伟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衣服，又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次自我介绍，生怕在老同学面前出糗。

聚会当天，何伟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酒店。宴会厅布置得很喜庆，红色的桌布，白色的桌花，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食物的香气。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到来，很多人都已经认不出彼此，需要互相辨认半天，然后发出惊喜的尖叫或者恍然大悟的感慨。

看着眼前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听着耳边嘈杂的问候声和寒暄声，何伟的心情有些复杂。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曾经青春年少的他们，如今都已步入而立之年，脸上也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他端着一杯香槟，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他看到了当年睡在他上铺的兄弟，看到了曾经一起追过同一个女生的损友，看到了当年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学霸，也看到了……一些曾经让他心动过的女孩。

但唯独，没有看到李珊。

他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失落的是没有见到她，庆幸的是，至少不用面对那种尴尬的场面。

聚会正式开始，班长上台致辞，回忆着当年的点点滴滴，展望着重逢的喜悦。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大家开始互相敬酒，聊起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何伟端着酒杯，和几个老同学坐在一起。大家聊着共同的回忆，也分享着现在的生活。有人说起自己创业的艰辛，有人说起自己在体制内的稳定，也有人抱怨着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无奈。

何伟默默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他发现自己很难真正融入到这种热烈的氛围中。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别人演绎着自己的人生。

“哎，何伟，你还记得李珊吗？” 不知是谁，突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何伟的心猛地一紧，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带着好奇和探究。

“当然记得，咱们的系花嘛！” 一个男生笑着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嫁得不错？”

“是啊，当年她和何伟可是金童玉女一对，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分了。” 另一个女生也跟着附和道，眼神在何伟和李珊（当然是不存在的李珊）之间来回扫视。

何伟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来议论的感觉，尤其还是关于他和李珊的过去。

“我……我不太清楚。” 何伟含糊地回答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怎么会不清楚？你们当年那么要好。” 那个男生追问道。

“后来分开了，就不怎么联系了。” 何伟简单地解释道。

“哦……” 大家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不甘心，“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高就吗？或者……结婚了吗？”

何伟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记得李珊似乎说过她结婚了，但又不确定。而且，即使是事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或者是否应该告诉大家。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抱歉，我来晚了！”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优雅连衣裙，妆容精致的女人，正缓缓走进宴会厅。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看清那张脸时，何伟的心跳，骤然停止了。

是李珊。

她也来了。

她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精致了一些。妆容更加明艳，穿着也更加考究。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手包，微笑着和认出她的同学打招呼，从容而自信。

何伟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

他看到李珊的目光在宴会厅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她的目光和何伟不期而遇。

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她朝何伟这边走了过来。

周围的同学立刻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哟，珊珊来了！”

“快看，李大美女来了！”

“哎，何伟，你初恋来了！”

大家的起哄声，像针一样刺在何伟的耳朵里。他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珊走到他们这桌旁边，目光礼貌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何伟身上。

“好久不见，何伟。” 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

“……好久不见，李珊。” 何伟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感觉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

“珊珊，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之前问起李珊情况的那个男生热情地打着招呼。

“路上有点堵车。” 李珊笑了笑，然后转向何伟，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便被其他同学簇拥着，坐到了另一桌。

何伟看着她被众星捧月般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他看到有别的男生主动坐到她身边，和她搭讪，她也都应对得体，笑容得体。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非常的好。

这似乎印证了她上次见面时说的话。她过得不错。

那他呢？他在这里，坐立不安，心乱如麻，又算什么呢？

聚会继续进行着，但何伟已经完全没有了心思。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李珊所在的方向。他看到她和大家有说有笑，看到有男生试图和她碰杯，她巧妙地躲闪过去。他看到她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不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他的内心，像一个被搅乱的湖面，无法恢复平静。

中途，李珊起身去了洗手间。何伟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他看到李珊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正在补妆。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

听到脚步声，李珊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伟。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

“有事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

“没……没事。” 何伟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就是……出来透透气。”

“嗯。” 李珊点了点头，继续补妆。

洗手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你……” 何伟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你过得还好吗？”

李珊补妆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何伟，眼神复杂。

“挺好的。” 她淡淡地说，“工作顺利，生活也还行。”

“那就好。” 何伟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呢？” 李珊反问道，“还是老样子？”

“嗯，差不多。” 何伟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聚会……你怎么也来了？” 何伟忍不住问道。

李珊抬起眼帘，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班长邀请的，不好不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毕业十年，也该回来看看了。”

“是啊。” 何伟点了点头。

“你刚才……” 李珊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停住了。

“我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 李珊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重新拿起口红，对着镜子，仔细地描绘着自己的唇线。

何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很想问她，上次见面时，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很想问她，她看起来过得那么好，为什么上次见面时，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他很想问她，他们之间，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没有意义。他们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了。有些问题，即使问了，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我……先回去了。” 何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嗯。” 李珊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何伟转身，走出了洗手间。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

回到宴会厅，他看到李珊已经回到了她的座位上，正和一个看起来事业有成的男士谈笑风生。那个男人似乎在向她介绍着什么，李珊偶尔笑着点头。

何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找了个借口，再次离开了宴会厅。他走到酒店的露台上，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最近才开始抽的，以前为了健康，一直想戒掉，但压力大的时候，总是忍不住。

初秋的夜晚，风有些凉。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着远处陆家嘴璀璨的夜景，心里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在意李珊。是因为旧情难忘？还是因为不甘心？或者，只是因为，在他看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下，其实隐藏着深深的孤独和对温暖的渴望？

他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得并不快乐。他努力工作，拼命赚钱，维持着体面的生活，但内心深处，却始终缺少一种真正的情感连接。他像一个孤魂野鬼，在繁华的都市里漂泊，找不到归属感。

而李珊的出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的空虚和脆弱。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放下过去，也没有真正准备好迎接未来。

第六章：雨夜的抉择与未尽的余音

同学聚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喧嚣散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各怀心事的沉默。

何伟婉拒了几个同学继续去KTV唱歌的邀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的上海，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有些冷清。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走着。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又飘回了今晚的聚会，飘回了李珊那张精致而疏离的脸。

他知道自己应该彻底放下。他和李珊，早已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交集的可能。今晚的重逢，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提醒他，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只能成为回忆。

但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堵得慌呢？

走到家楼下，何伟抬头看了看自己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忘记关窗户了。这几天天气转凉，要是下雨了，房间里的东西可能会受潮。

他转身，准备再去趟超市，买些防潮剂。

刚走到小区门口，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雨点不大，淅淅沥沥的，落在脸上，凉凉的。

何伟站在公交站台的雨棚下，看着细雨中的街道。路灯的光晕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朦胧的水墨画。行人匆匆，车辆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想看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却无意中又点开了微信。他没有加回李珊，但鬼使神差地，他想搜索一下她的名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输入了“李珊”两个字，出来的结果成百上千。他耐着性子往下翻，希望能看到一些熟悉的头像或者签名。但他看到的，大多是些陌生的面孔，或者是一些与他无关的信息。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条朋友圈动态，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头像，一个看起来很文艺的插画。配图是一张窗外的雨景，和此刻他眼前的景象有些相似。图片下方，是一行文字：

“南方的冬天，似乎要提前到来了。雨一直下，带着挥之不去的湿冷。有些情绪，也如同这阴雨天，难以消散。”

下面有几个评论：

“珊姐，又矫情了~”

“南方冬天湿冷是真的难受，注意保暖。”

“想你了，快发点福利安慰一下我们！”

何伟的心，猛地一跳。

这个头像，这个昵称（虽然没显示，但评论里叫“珊姐”），还有这条带着淡淡忧伤的文字……会不会是李珊？

他不敢确定。也许是重名，也许是巧合。

但他内心的那股不安和好奇，再次被点燃了。

他盯着那条朋友圈看了很久。那个“湿冷”、“挥之不去”、“难以消散”的词语，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在他的心上。这和他今晚看到的那个精致、从容、甚至有些冷漠的李珊，判若两人。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或者说，哪一面才是她想让别人看到的？

何伟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他渴望知道真相，却又害怕知道真相。他害怕那个看似完美的外壳下，隐藏着和他一样的孤独和不幸。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公交站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何伟站在雨棚下，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的内心，也像这天气一样，变得阴沉而混乱。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李珊那个橘猫头像上悬停了很久。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通过微信的搜索功能，输入了那个他猜测可能是李珊的微信号。

当那个熟悉的橘猫头像出现在搜索结果中时，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对话框。他们的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那晚的“再见”。

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她朋友圈的事情？显得太刻意，太唐突。问她还好吗？又显得太虚伪。

最终，他只发过去一句话：

“这么大的雨，你……还好吗？”

发送完毕，他立刻就后悔了。这算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关心她？

他紧张地看着手机屏幕，等待着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话框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个橘猫头像，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何伟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她想联系的人。也许，她早就忘记了他是谁。

他关掉微信，将手机放回口袋。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迷蒙的雨幕，心里一片茫然。

也许，他应该彻底放弃了。回到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不再去想她，不再去理会那些过往的纠葛。

他转身，准备冒雨回家。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猛地掏出来，看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是那个橘猫头像发来的。

只有两个字：“还好。”

后面，跟着一个淡淡的微笑表情。

看到这两个字，何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他还好吗？她还好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是该继续关心下去，还是该就此打住？

他盯着那个“还好”看了很久，心里百感交集。

他想告诉她，他不好。他一点也不好。见到她之后，他的心就像被搅乱了，再也平静不下来。他想问她，朋友圈里的忧伤，是真的吗？她那看似完美的生活背后，是不是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烦恼和落寞？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回复道：“那就好。你也注意安全，雨天路滑。”

发送完毕，他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任务。

对话框那边，隔了很久，才回复了一条：“嗯，你也是。早点休息。”

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何伟站在雨中，看着手机屏幕，心里空落落的。

这场突如其来的、跨越了数年的微信对话，像是在他原本以为已经平静无波的心湖里，再次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小，却足以让他泛起阵阵波澜。

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什么。是旧情复燃的契机？还是只是两个老同学之间，一次无关痛痒的问候？

他更不知道，未来的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回到家中，何伟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冲了个热水澡。热水淋在身上，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却无法温暖他那颗冰冷而混乱的心。

他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夜。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缠绵不绝。城市的灯光在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像一个个遥远的梦境。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下着大雨的夜晚。他和李珊，因为一场争吵，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而现在，又是一个雨夜。他们再次相遇，然后，又再次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命运，似乎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他拿出烟盒，想再抽一支，却发现自己已经抽了很多。他掐灭了手中的烟，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想写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他只想把此刻内心的混乱和挣扎，都倾诉出来。

他开始敲击键盘，断断续续地，写下了一些零碎的句子：

“雨夜，再次想起她。那个名字，那张脸，那段时光……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们努力维持着体面，保持着距离，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那层看不见的伤疤。”

“她说她还好。她说她过得不错。我选择相信，或者说，我宁愿相信。”

“可是，我内心的不安，却像这窗外的雨，挥之不去。”

“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再相遇，也只是徒增烦恼。”

“也许，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即使，这个过程如此艰难。”

“……”

他写了很多，又删掉了很多。最终，文档里，只留下寥寥数行字：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时光可以改变容颜，却带不走心底的印记。那份最初的美好，即使蒙上尘埃，也依旧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也许，我们不必执着于拥有，也不必遗憾于失去。只需记得，曾经真诚地付出过，真心地相爱过，那就足够了。”

“就让这段记忆，成为心底一个温柔的角落，偶尔想起，会泛起一丝涟漪，但不会掀起惊涛骇浪。”

“晚安，上海。晚安，过去的我们。”

写完这些，何伟感到一阵释然。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某种平衡，一种与过去和解的可能。

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窗外的雨声依旧，但他却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他和李珊的故事，是否真的就此彻底终结。但他知道，他不能再沉溺于过去的回忆，也不能被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所左右。

他要做的，是珍惜当下，努力经营好自己的生活，然后，坦然地面对未来的一切可能。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下去。夜色，也越来越深。

何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梦里，没有了纷乱的过往，也没有了不安的未来。只有一个安静而美好的画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和那个穿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女孩，一起坐在教室的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风吹动着窗帘，也吹动着他们年轻的心。

来源：完结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