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方先生，你拿国际大奖的犯罪题材电影《杀意》我看过很多次，你饰演的凶手被誉为『 21 世纪最经典百位角色』，所以这次请你来模拟现场。」

这场直播，很特殊。

无数的观众，受害者家属……还有那个凶手都在看着我们。

不能助长他的气焰，但也不能激怒他。

这个度如何把控，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们都约法三章过。

现场重建环节，我提出：

「方先生，你拿国际大奖的犯罪题材电影《杀意》我看过很多次，你饰演的凶手被誉为『 21 世纪最经典百位角色』，所以这次请你来模拟现场。」

「我当受害者，方先生来当凶手，可以么？」

面对我的邀约，方宁生欣然答应。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11

受害者失踪那天，也跟今天一样是阴天。

月色迷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周围邻里都差不多睡了，偶有几声狗吠。

巷道很长，路灯却不多，加上老路凹凸不平，我走得并不快。

这时，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

有人来了，我下意识转头，身后男人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惊恐地叫起来，可对方精瘦强壮的手臂死死勒住我脖颈。

我挣扎着，身体不断后退，拼命用手臂去推打。

不断收紧的力量，让我的呼吸困难，两眼阵阵发黑。

「呜——」

那一刻，我真实地感觉到死亡的感觉。

我妹死前，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感觉么？

在即将晕厥时，方宁生猛地松开手。

「周警官？周警官你没事吧？」

他半跪在我面前，满脸无措又抱歉地轻唤着我。

我眼睛不自觉地流出眼泪，无声地喘息着，跟直播的摄影师都呆住了，镜头都忘了拉近。

「我没事，你做得很好。」

我不断调整呼吸，直到方宁生伸手拉我起来，直播观众才回过神。

【吓死我了，都透不过气了，影帝实力真不是吹得，我连呼吸都忘记了。】

【怎么办，我还在外头，都不敢一个人回去了呜呜。】

【建议查查，真不像演的。】

这一番动静惹得邻里往下看：「发什么神经啊，大半夜让不让人睡了啊！」

「巷道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主动跟凶手离开的。」

回局里后，我跟专家意见一致。

「方宁生在巷道里制服我，用了两分钟，挣扎声也会引起邻居们的注意，现场勘查没有死者血迹，凶手只能用毒或者胁迫，而这条巷道走完要七八分钟，受害者身高 172 厘米 ，有 160 斤，身形相对肥胖，无论是拖动她，还是胁迫她都不容易。」

「凶手极有可能是她认识的熟人。」

「巷道那一端停着很多电动车，凶手很可能以顺路捎她一程为由，把人带走。」

「电动车能动范围有限，先进行区域排查，我们要找的是一个 40 多岁的男性，身体相对强壮，下班晚，可能是附近夜班保安，或者是摊贩老板，他不受瞩目，十三年前家庭出过变故。」

「他偏爱身型偏胖的女性，对死者没有性侵行为。」

凶手仇恨的，是自己强势的老婆或者母亲。

12

警方按照嫌疑人测写特征进行排查，很快锁定了几位嫌疑人。

我参与审讯，逐一审问。

嫌疑最大的男人叫杜安平， 46 岁，老实木讷，经查，他十三年前在当地钟表厂工作，但随着厂子私营化，他被解雇后很长一段时间靠老婆养家。

他的妻子是卖猪肉的，体型彪悍，脾气暴躁，每天骂杜安平是废物。

长期的压抑，让他变得扭曲阴暗。

法医在杜安平妻子的摊档仓库里，发现了死者头颅碎片。

铁证如山，杜安平伏法。

「她不是老骂我废物吗，老嫌我没用吗，我就要她看看，我做的事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大事，我杜安平是干大事的男人，看这些女人还敢不敢当我是笑话！」

原来，杜安平去许芳芳的发廊剪头， 15 块一次，他想讲价到 10 块，遭到许芳芳嘲笑。

「一把年纪，还缺这点啊钱啊，行吧行吧，就当我行善积德了。」

许芳芳刀子嘴豆腐心，性格爽直，是街坊口中的热心肠。

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彻底点燃了杜安平的怒火。

「人就是我杀的，十三年前是我，现在也是我！」

杜安平佝偻的背发着抖，发出尖锐的笑，哪有平日半分谨小慎微的模样。

「这些看不起我的女人都该死！」

案子破了，无论是警方还是网友都很激动。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反复慢放杜安平认罪前后的表情。

【十三年前是我。】

眉毛上扬，瞳孔放大，说的是实话。

【现在也是我！】

嘴角撇下，这是说谎的迹象，但眼睛却是笑着的

我揉着太阳穴陷入沉思，杜安平在窃喜。

他在为说谎成功，窃喜着。

13

局里宣布案件已破。

因为那期节目直播效果过分好，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节目组要为我专门开一个「读心神探」的栏目。

电视台大领导笑得合不拢嘴，还暗搓搓提议：

「大家都很吃周警官跟宁生的 CP 啊，说你们是当代的福尔摩斯跟华生呢！」

方宁生主动替我挡酒：「周警官不能喝酒，这杯我替她。」

大家起哄：「头一次看影帝帮人喝酒，周警官，你好大福气啊。」

方宁生没反驳，反而用温柔地目光看向我，似乎在等一种答案。

最近，他总往警局送花，有空就来接我下班。

可以说，目标明显。

「如果周警官去的话，我可以考虑。」他用一种杂糅了温柔与试探的语气说，「跟周警官一起，比拍戏更有趣些。」

我微笑，说欢迎报考警局职务：「本科符合条件的话，可以报考文职岗，方先生还在年龄范围之内。」

他哑然失笑，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看他如此这般，我心里划过一丝困惑。

我监视了他那么久手机，却没找到半点证据。

他捐助了许多学校，每天都会回复助学儿童的信息，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就像领导说的那样，我的先入为主误导了我？

散席后，方宁生要送我回家，问我在想什么。

我喃喃道：「我在想，杜安平以前杀人都是掐，为什么这次要砍掉受害者的头颅？」

「……」

明明，他更恨十三年前的死者。

他第一次杀的人，就是炒掉他的主管。

十三年前的死者都有数节脊椎骨骨折，喉骨收到损害，我原以为是杜安平年纪大了，需要借助外力，但后面检查过他的握力，并没问题。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掐，有发泄的意味，但砍，又是另一层意思。

就在这时，逮捕杜安平时的画面重新浮现。

他的妻子不可置信地哭闹着，他们刚大学毕业的儿子怯怯躲在门后。

我顿时明白了杜安平窃喜的原因。

他的儿子，也是凶手！

14

「方宁生，快送我去警局！」

话音刚落，停车场柱后突然闪出一个黑影。

杜安平的儿子杜泷手举砍刀朝我冲来。

这一刻发生得太快了，就在我无处可逃时，方宁生将我狠狠推开，砍刀一偏，差点正中他肩膀。

我看准时机，当胸一脚狠狠踢向对方。

我用身体的力量将杜泷压地上。

「方宁生，快拴住他！」

户外停车场地方大，加上暴雨，保安过来需要时间。

方宁生解下皮带，立刻拴住杜泷不断挣扎的双手。

「放了我爸！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谁让她侮辱我爸！我们穷，没能力，就活该被她们侮辱吗？」

杜泷情绪激动，号叫不断，像头发疯的野兽。

「这个社会嫌贫爱富，这样的人，就该惩罚！」

我抓住他头发，怒喊：

「就该？我告诉你，把自己的无能发泄在别人身上，就是你们无能的象征，放心，你们父子谁也逃不了！」

原来，杜泷因为性格自卑毕业后一直啃老，他越这样，他妈越生气。

每天骂他跟他爸一个德行。

「我爸为了鼓励我，告诉我，他居然是十三年前的灭门案凶手，我们才不是孬种，分享到爸爸的秘密后，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是杀人犯的儿子，我理应有勇气才对！」

所以，他在便利店打完工后，特意在许芳芳必经之路那等着。

假装偶遇，然后用绳子勒死了她。

但第一次作案，他勒了好多次才成功。

杜安平担心这点细节被警方发现，为了保护儿子，他干脆割下了受害者的脑袋。

我喘着气站起来，这时，天上一道闪电照亮了前方。

我的瞳孔陡然张大。

捆住杜泷双手的结，我见过。

就在三年前，我妹妹的断肢上！

15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打法。

我追根溯源过，发现这种打法来自非洲某个部落。

但生活中压根没人会用。

雨雾重重中，方宁生摸了摸我湿漉漉的脑袋：「刚刚好吓人，我差点以为救不了你，幸好。」

他手指在我发丝里摩挲。

我浑身僵硬我，感到喉咙发紧，恐惧如毒蛇爬行在身。

没错，杀死我妹的人。

是他。

16

「周警官，你发现了吧？」

方宁生浑身湿透，薄薄的衬衣贴紧在身上，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下一秒。

装有空气的针管，已经扎进了我的颈动脉里。

17

「注入的空气不多，你不会死，只会让你暂时失去行动力。」

我浑身瘫软在地，任由暴雨淋下，在失去意识前。

我看到方宁生手持针筒，漠然地看我。

他眼里是一片虚无的冰面，看不到半点情绪。

「你比任何一个玩具都要有趣，周警官，你像只多疑的猫，我很愿意逗着你玩，当然，前提是你不要那么细心。」

黑暗中，过往尽数涌上。

我跟妹妹一个长在北国，一个生在南城。

爸妈离婚组建新家庭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这不妨碍我们的感情好。

我们约定，大学要考同一个城市。

她会分享自己新练的曲子，告诉我她喜欢的明星叫方宁生，她大三暑假去打工，每天汇报：「姐，等你当上警察那天，我就送你一台新电脑！」

一切美好，在我找到尸袋那一刻戛然而止。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一个满是刑具的仓库里。

杜泷也在，他失血过多横躺在一边，我瞬间明白。

方宁生要杀了我们，造成同归于尽的假象。

「三年前，你为什么……要杀许倩？」

「为什么？」方宁生反问。

「那，人为什么要呼吸？」

我胸口一阵憋闷，没有为什么。

杀人于他，着实是件平常的事。

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你妹太遭人讨厌了。」

「那么天真，像只毫无防备的狗，正好她还是我粉丝，所以陈泽走后，我说她朋友的忙我能帮，让她去没监控的地方等着，她深信不疑，也傻傻地去了。」

他径直走向我，抓起我的脑袋，猛地砸在桌上。

砰砰几声，我额头全是血。

「我回家后，稍加易容再出门，对我来说，改变走路姿势，声调，都是很简单的事，然后我把她带到了这里。」

他的温文尔雅一如既往。

他用超高的演技模拟着「人」的喜怒哀乐，甚至部分生理反应。

「你知道她死之前在喊什么吗，她在喊姐姐。」

「她威胁我，说她姐是警察，一定会把我缉拿归案哈哈哈哈！」

砰！

我惨叫着，撞断的鼻腔里涌出大股大股鲜血，剧痛感蔓到整个身体。

可我充血的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他。

宛若利刃。

「她说得没错。」满脸的血，也没阻止我嘴角上翘。

「我这不就……逮到你了么？」

18

方宁生意识到了什么。

可太迟了，原本昏暗的仓库突然亮如白昼，两侧大灯啪地打开。

全聚焦在方宁生身上。

他用手遮挡，这才看清仓库的许多角落里，都装着迷你摄像镜头。

「你的秘密基地，我早就发现了。」

杀人犯的自白，需要全国人民一起见证。

半小时前，有人发现一个直播间突然开播。

而画面里，居然是影帝方宁生，与最近红遍网络的周警官。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节目组出的彩蛋，几分钟里，直播间人数飙升到千万。

很快，大家发现了问题：

【不对劲，这是哪儿？这是真打啊！方宁生在干嘛啊？】

【好奇怪……好惨，周警官流了好多血，谁去帮帮她！】

【影帝是杀人犯？真的假的！】

各大平台都炸了锅。

#方宁生杀人犯#的词条也速度登顶，热度大爆。

方宁生后援会的粉丝还在据理力争：

【大家稍安勿躁，一定是节目效果，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

直到，她们听到三年前那个被分尸的粉丝：

【许倩？她也是后援会的，很漂亮有才华的姑娘，被分尸了很惨。】」

【我的天，他亲口承认了，他说粉丝能死在他手，是对她们的恩赐。】」

【我眼瞎了，喜欢了杀人犯，方宁生是恶魔啊！】

方宁生当机立断从侧门逃离，在屋外布控的同事冲了进来，将他死死制服住。

「你做事很谨慎，也不留证据，我要抓住你，只有这个办法。」

我用自己作诱饵，引诱他犯罪。

直到他亲口承认作案过程。

方宁生被押送走时十分镇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外界如何批判他，粉丝如何崩溃，他也毫不在意。

审讯室里，他点名要见我，眼神戏谑。

「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监听得到的证据，是做不了呈堂证供。」

「再说了，你们有我杀许倩的证据么？三年前你们没有，三年后，同样没有。」

19

「杀害我妹的，是没有。」我平静地说。

「可你杀害别人的，我有。」

方宁生眉头一簇。

「你出道那年，第一次的猎杀女孩就埋在你老家果园里，因为是第一次，很多细节你都顾不上，她的指甲缝里有你的 DNA 组织。」

我从方宁生脸上，读出一丝丝的慌张。

很短暂，但足够我捕捉。

我说过，人脸部有 43 块肌肉，能组合出超过 10000 种表情。

足够藏下所有人的秘密。

「我的职责，就是亲手剥开恶魔的面具。」

「你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表情体系与普通人的不一样，所以，我们一起经历越多，我越了解你，越能解读你。」

参加综艺前，队里领导同意了我的计划。

「他不是第一次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们必须找到突破口。」

随着调查深入，一位又一位受害者被找到。

这十年间，方宁生连续杀害了八名女性。

宣判那天，方宁生身穿囚服面容憔悴，但依旧露出招牌的迷人微笑。

他甚至冲受害者家属们招手示意。

他享受家属们愤怒地辱骂。

别人的崇拜、喜爱、愤怒、憎恶都让他觉得有趣。

可笑的是，这样的天生恶魔，依旧有脑残粉支持他。

【我就舔颜，那么帅，死了可真可惜啊！】

方宁生最终被判处死刑。

魔鬼，最好的归宿，就是重归地狱。

20

我注销了所有网络账户，拒绝了电视台的邀约。

独自走出法院时，我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直到一股强烈的头晕目眩感袭来。

属于周警官的记忆开始剥落，另一段记忆浮出水面。

一个穿着淡灰色制服的男人适时扶住我。

他似乎与我认识，用亲昵的口吻问：

「周律，第一次出任务，感觉如何？」

21

是的，我不是女警。

我是周安安，曾经是一名律师。

在入狱复仇后，我加入特殊罪案调查科。

这里，是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处理的是天下不平事，办的是穷凶极恶之徒。

在这里，我会听见人心底最强最深的执念。

千万个执念中，我听到了女警的呐喊：

「我一定要抓到凶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生命！」

特殊罪案调查科长叶琛，也就是眼前的男人说：

「进入任务身体后，你会忘记自己的一切，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会面对世上最残忍歹毒的凶手，经历最惨无人道的酷刑，踏错半步就将坠落万丈深渊，周律，你后悔了么？」

我瞥了他一眼。

「合同都签了，说这些屁话，下一个任务呢？」

我们绕过涌上来的记者，大步往下走。

「不想休个假么？」

「律师的时间，是按分秒计费的。」

时间太少，罪恶太多，我等不起。

「周律，你还没去过精神病院吧？」

我：「……哈？」

叶琛笑了。

「下个任务，就在那。」

-完-

来源：小桃子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