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了两下,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没去理会。可那震动像是钻进了脑子里,搅得人不得安生。我叫马卫国,今年四十八,在一家老国企干了快三十年维修工,靠着一把扳手和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养活了一家三口。
引子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了两下,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没去理会。可那震动像是钻进了脑子里,搅得人不得安生。我叫马卫国,今年四十八,在一家老国企干了快三十年维修工,靠着一把扳手和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养活了一家三口。
我摸过手机,眯着眼划开屏幕。一条银行的短信。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6682的储蓄卡于X月X日14:35支出人民币50000.00元,当前余额321.50元。】
五万?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不可能!
这张卡里存的是给儿子小军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和老伴李娟省吃俭用,一分一毛攒了快三年,上个礼拜刚凑齐五万块存进去。我特意跟李娟嘱咐过,这笔钱是家里的底线,天塌下来都不能动。
是不是诈骗短信?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开银行APP。当那个刺眼的“321.50”蹦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疼得喘不过气来。
钱,真的没了。
我坐在床边,屋里没开灯,窗外灰蒙蒙的天光照进来,把房间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死气沉aco的颜色。我老婆李娟还在另一张小床上睡着,呼吸均匀。我们住的是单位分的旧房子,两室一厅,儿子上了高中后,我们就分床睡了,把大房间让给了他。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卡在我钱包里,密码只有我和李娟知道。我没动过,那只可能是她。
可她要这笔钱干什么?还是这么大一笔。家里最近没出什么大事,她妈身体还行,她弟弟也安安分分地上着班。
【内心独白】
五万块,对有钱人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饭、一个包。可对我们这样的家庭,这就是天。是儿子未来的希望,是我和他妈这两年多来,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血汗钱。李娟,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蹑手蹑脚地站起来,想去客厅喝口水。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个招财猫的陶瓷储钱罐,是儿子小学时我们一起在庙会上买的,早就存满了,一直没舍得砸开。借着昏暗的光,我看见那只笑眯眯的猫身上,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纹,从耳朵一直延伸到脖子。
我的心,跟着那道裂纹,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这几天,家里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先是这笔要命的钱不翼而飞,现在连这个摆了快十年的老物件也无缘无故地裂了。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冷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火。我看着窗外,天快亮了,这个我生活了快三十年的老小区在晨雾中慢慢苏醒。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车进站的刹车声,尖锐得像一声叹息。
我知道,今天,这个家要变天了。
第一章 那通电话
我一夜没合眼,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这几年家里的事儿翻来覆去地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六点半,李娟准时起床了。她走进厨房,看到我坐在小马扎上,愣了一下。
“老马,起这么早?今天不是你歇班吗?”她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淘米、开火。
我没吱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被我看得有点不自在,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一脸官司。”她把锅盖盖上,转过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把那条短信调出来,递到她面前。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李娟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点笑意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慌乱。
“我……我不知道啊。”她躲开我的眼神,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卡在我这儿,密码就咱俩知道。不是你,难道是钱自己长腿跑了?”
“我真没动!”她声音大了一点,但明显底气不足,“是不是银行搞错了?”
“搞错?”我冷笑一声,“我已经查过APP了,钱就是被取走了。五万块,一分不差!”
李娟不说话了,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的一角。她的这个小动作我太熟悉了,每次她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
【内心独白】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一撅屁股我就知道她拉什么屎。她这副样子,分明就是知道内情。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是掉进了冰窟窿。我宁愿她是拿钱去给她妈看病,或者给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还了赌债。我最怕的,是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李娟,”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我们是夫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跟我说实话。钱到底去哪儿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你就这么不信我?”
粥锅里的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白色的蒸汽弥漫开来,模糊了她的脸。
我没再逼她。我知道,再问下去,就是一场天翻地覆的争吵。我得先搞清楚事实。
我拿起外套,摔门而出。
清晨的空气很凉,我没头没脑地在小区里走着。老张头的狗冲我叫了两声,早起买菜的王大妈跟我打招呼,我都像是没听见。
我走到小区门口的公共电话亭,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起了那个冰冷的话筒。我不想用自己的手机打,我怕留下记录。
我拨了银行的客服电话。
电话那头是标准的普通话,甜美但没有一丝温度。我报上卡号和身份信息,手心全是汗。
“先生,您好。查询到您尾号6682的卡片,确实在昨天下午有一笔五万元的柜台取现记录。”
“柜台取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哪个网点?”
“是在我们市中心的解放路支行办理的。”
“取钱的人……是我爱人吗?”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抱歉先生,出于对储户隐私的保护,我们不能透露取款人的具体信息。但可以告诉您,取款人出示了您的身份证原件和银行卡,并且密码输入正确。”
身份证原件……我的身份证一直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和户口本锁在一起。那个抽屉的钥匙,也只有我和李娟有。
挂了电话,我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李娟拿着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去银行取了钱。
可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回到家的时候,李娟已经做好了早饭。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两根油条。她见我回来,眼神躲闪着,给我盛了一碗粥。
“先吃饭吧,都凉了。”
我没动,走到客厅,看着那个裂了缝的招财猫。我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道裂纹。
“啪”的一声轻响,那只猫从裂缝处断开了,一半掉在桌上,一半还立在那儿。无数枚硬币从猫的肚子里滚了出来,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
我和李娟都愣住了。
这只猫,就像我们这个家。表面上还维持着完整的样子,其实内里早就已经有了裂痕,稍微一碰,就碎了。
第二章 饭桌上的风暴
一地狼藉的硬币,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
儿子小军被客厅的响动惊醒,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
“爸,妈,怎么了这是?”他看到地上的硬币和碎掉的招财猫,一脸惊讶。
李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蹲下去,手忙脚乱地去捡那些硬币。她的手指在发抖,捡起一枚,又掉下两枚。
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的火气和失望交织在一起,堵得我发慌。
“别捡了!”我吼了一声。
李娟的身体僵住了,蹲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地,没哭出声,但那份委屈和压抑,连空气都能感受到。
小军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小心翼翼地问:“爸,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冲我妈喊啊。”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李娟,对儿子说:“你问问你妈,她干了什么好事!”
小军走到李娟身边,也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硬币。“妈,你跟我爸说实话吧,到底怎么了?”
李娟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走到饭桌边坐下,拿起一个冰凉的煮鸡蛋,在桌上“咚咚”地磕着。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小军,”我剥着蛋壳,眼睛却没离开李娟,“你妈把你上大学的钱,五万块,都给取走了。现在问她,她一个字都不说。”
“五万?!”小军也惊呆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妈,是真的吗?那可是我的学费啊!”
这句话像是一把锥子,扎在了李娟的心上。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有!我没拿!老马,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冤枉你?”我把剥好的鸡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我给银行打过电话了!昨天下午,解放路支行,有人拿着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取走了五万块!你跟我说,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饭桌上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为我们这个家倒计时。
李娟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绝望。
“解放路支行……”她喃喃自语,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装!你再给我装!”我彻底失去了耐心,“我马卫国自问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对你,对这个家,我掏心掏肺。你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连儿子的学费你都敢动,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内心独白】
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跟刀割一样疼。我多希望她能跳起来跟我吵,跟我闹,哪怕是承认她拿钱去打牌输了都行。最怕的就是她现在这样,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好像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这让我觉得,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小军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爸,你先别生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替她说话?”我指着他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没了这笔钱意味着什么?你大学还上不上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家要是散了,就什么都没了。”儿子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我这个平时只知道打游戏、看动漫的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转过身,扶起李娟。“妈,你别怕。有事咱们一起扛。你跟我爸好好说说,钱到底去哪儿了?”
李娟靠在儿子身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马,你信我一次,行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我真的没去过什么解放路支行,我昨天下午……我昨天下午一直在家。”
“在家?”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家里有谁能给你作证?”
“我……”她语塞了。
看着她这副百口莫辩的样子,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信任这东西,就像我们家那个招财猫,一旦有了裂缝,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顿早饭,谁也没吃。小米粥在锅里慢慢冷掉,就像我们一家三口的心。
第三章 一个旧梦
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小阳台上抽烟。阳台很小,堆满了各种杂物,只有一个转身的地方。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雾缭绕,呛得我直咳嗽。
隔着玻璃门,我能看到客厅里,李娟和小军在默默地收拾地上的硬币。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擦干净,放进一个塑料袋里。那个碎掉的招财猫,被他们用报纸小心地包了起来,放在了墙角。
我心里不是滋味。这个家,好像真的要散了。
我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一抬头,看到楼下花园里,老李正在给他那些宝贝月季花浇水。老李是我多年的同事,比我大几岁,去年刚退了休。他是个老好人,平时就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
看着他悠闲的样子,我心里更堵得慌。凭什么人家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的生活却被搅得一团糟?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五万块钱和李娟那张苍白的脸。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已经很多年没做过的梦。
梦里,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刚进厂当学徒。我的师父,是个技术精湛但脾气火爆的老师傅,姓钱。大家都叫他钱师父。
那一次,厂里一台德国进口的关键设备出了故障,几个老师傅都没修好。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看了几本说明书,就了不起了,没跟钱师父说,就偷偷跑去拆那台机器。
结果,我把一个核心零件给弄坏了。
那可是进口零件,厂里没有备用的,重新采购要等好几个月,整个车间的生产都得停下来。我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脸都白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是钱师父,默默地扛下了所有。他对车间主任说,是他在指导我操作时不小心弄坏的。他被扣了三个月的奖金,还写了深刻的检讨,在全厂大会上作了检查。
事后,我哭着去找他道歉。他正在车床边,用砂纸打磨一个自制的零件。他没骂我,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卫国啊,做人跟摆弄机器一个道理。谁都有出差错的时候。零件坏了,可以修,可以换。人心要是坏了,就真没救了。”
然后,他把那个他熬了两个通宵,硬是用土办法打磨出来的替代零件给我看。虽然没有原装的那么精密,但居然真的让那台德国机器重新转了起来。
【内心独白】
这个梦像是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了下来。我想起了钱师父那双布满油污和伤痕的手,想起了他替我扛下所有责任时那宽厚的背影。他教我的,不只是修机器的手艺,更是做人的道理。情义,担当。这些年,我忙着挣钱养家,是不是把这些最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我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阳台的旧藤椅上。
我突然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太武断了?我和李娟二十多年的夫妻,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她节俭,顾家,为了这个家,她付出的不比我少。她会为了钱,做出这种事吗?
可是,证据都指向她。银行的记录,我的身份证……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相信她,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误会。另一个说,别傻了,人心隔肚皮,你根本不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客厅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是李娟。
她的哭声很小,很克制,像是怕吵醒我和儿子。那种绝望和无助,透过薄薄的墙壁,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还有第三种可能。一种我从来没想过,也最不愿意去面对的可能。
我披上衣服,悄悄地走到客厅门口。
我看到李娟抱着那个装满硬币的塑料袋,坐在沙发上,肩膀不停地抖动。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微信聊天界面。
我看不清对方是谁,但我看到了她刚刚打出去的一行字。
“哥,钱收到了吗?家里的事你别管,我能应付。”
第四章 墙角的裂缝
那行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哥?
李娟只有一个亲哥哥,李强。在邻市一个效益不怎么好的小厂当工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就是有点耳根子软,没主见。
我立刻想到了各种可能。李强赌博了?被人骗了?还是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急需用钱?
我没有立刻冲出去质问她。经历了昨天的争吵,我知道硬碰硬解决不了问题。我悄悄地退回房间,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是她哥急用钱,跟我说一声,难道我还能不给吗?虽然五万不是小数目,但亲戚有难,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她这么偷偷摸摸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里面,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照常去上班。临走前,我对李娟说:“昨天是我太冲动了,说话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钱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
李娟愣了一下,眼圈红了,点了点头。
我没去单位,而是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直接去了我们这片儿的老街坊,王婶家。
王婶是我们这栋楼的“情报中心”,哪家夫妻吵架了,哪家孩子考试没考好,不出半天,她全能知道。她嘴碎,但心不坏。
我提了两斤苹果,敲开了王婶的门。
“哟,是卫国啊!稀客稀客!”王婶热情地把我让进屋。
屋里一股浓浓的韭菜盒子味儿。
“王婶,刚吃完早饭啊?”我笑着把苹果放下。
“可不是嘛,你王叔就好这口。”王婶给我倒了杯水,“今天不歇班啊?怎么有空过来了?”
“歇班。这不是过来看看您和王叔嘛。”我东拉西扯了几句,然后状似无意地问,“王婶,我问您个事儿。您前天下午,有没有看见我们家李娟出门啊?”
王婶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看见了!怎么没看见!我还纳闷呢。前天下午两点多,我正在阳台上收衣服,就看见李娟行色匆匆地从楼里出去了。我还喊了她一声,她跟没听见似的,头都没回。”
我的心一紧。“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就往小区门口那条大路去了。哦,对了,”王婶一拍大腿,“我好像还看见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不是咱们小区的,挺新的。开车的是个男的,离得远,没看清长相。”
黑色的轿车?男的?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李娟的哥哥李强,我知道他连辆电动车都买不起,更别提黑色轿车了。
难道……难道李娟真的在外面有人了?那个男的是谁?钱是给了那个男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水杯都差点没拿稳。
【内心独白】
背叛。这个词像毒蛇一样咬着我的心。我宁愿她是愚蠢,是软弱,拿钱去填她娘家的无底洞。但我无法接受背叛。我们这二十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吗?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要为了他,连儿子的前途都不顾了?
我勉强跟王婶又聊了几句,魂不守舍地告辞了。
骑车回家的路上,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脑子里全是王婶说的话,和那辆黑色的轿车。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拼凑所有的线索。
李娟说她昨天下午在家,这是谎言。她出去了,还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她偷偷取了五万块钱。
她给哥哥发信息,说钱收到了。
这几件事怎么都串不起来。如果钱是给了那个男人,她为什么又要跟她哥说钱收到了?难道她哥也参与其中?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这个谜团的中心,就是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妻子。
回到家楼下,我看到李娟正提着垃圾袋从楼道里出来。她看到我,表情很不自然。
“你……你不是上班去了吗?”
“活儿干完了,提前回来了。”我盯着她的眼睛,“我问你,你哥是不是出事了?”
李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手里的垃圾袋“啪”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菜叶果皮撒了一地。
“你……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声音都在发抖。
看到她这个反应,我心里反而冷静了下来。看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她哥李强身上。至于那辆黑色的轿车和那个男人,可能另有隐情。
我走过去,帮她把垃圾捡起来。
“上楼说吧。”我说。
我知道,真相离我已经不远了。但我也害怕,害怕那个真相,是我无法承受的。
第五章 真相的代价
回到家,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指针在不懈地走着。
李娟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都发白了。我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说吧。”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心里却像是有鼓在擂。
李娟捧起水杯,杯子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的白气,她的手抖得厉害,水都洒出来几滴。
“我哥……他做生意赔了。”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借了高利贷,利滚利,滚到了五万块。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卸他一条腿。”
高利贷。
这三个字像三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早就跟李强说过,做生意要脚踏实地,不要总想着走捷径,他就是不听。
“所以,你就把小军的学费拿去给他还债了?”我问。
李娟点了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他说他实在没办法了,就我这一个妹妹了。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提高了音量,“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在你心里,我马卫国就那么不通情理吗?”
“我不敢说……”李娟哭着说,“我知道这钱是给小军上学用的,是你的底线。我怕你不同意,怕你跟我吵架。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追问。
“而且,我哥说,这事儿不能让你知道。他觉得没脸见你。”
我气得笑了出来。“他还有脸?借高利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知道没脸了?”
我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愤怒,失望,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在我胸中翻滚。
“王婶说,前天下午看见你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车的是个男的。那又是怎么回事?”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
李娟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和羞愤。
“你……你怀疑我?”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敢置信,“老马,我们二十多年的夫妻,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是……那是我哥的债主!”李娟也哭喊着站了起来,“我哥不敢出面,让我去跟他们交钱。我把钱给了他们,他们才答应放过我哥!我怕你担心,怕你去找他们拼命,我才什么都不敢说!我一个人扛着,我容易吗我?”
她的话像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原来,那个男人不是什么情人,是催债的。那辆黑色的轿车,是她噩梦的开始。
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因为恐惧和委屈而颤抖的身体,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我怀疑她,我审问她,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而她,却在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放贷人,保护着她的哥哥,也想保护着我,保护着这个家。
【第三人称视角】
马卫国愣在原地,客厅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愈发憔悴。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李娟的哭诉,王婶添油加醋的描述,银行客服冰冷的声音,还有那个关于钱师父的旧梦,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
他看到李娟蹲在地上,哭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走过去扶她,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一直以为,这个家的顶梁柱是自己。他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把工资一分不少地交给老婆,他以为这就是一个男人最大的担当。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用她自己的方式,扛起了另一片天。那片天上,有她无法割舍的亲情,有她不愿让他承担的风险,还有她独自咽下的所有委屈和恐惧。
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母亲重病住院,家里拿不出手术费。那时候,他和李娟刚结婚不久,一穷二白。是李娟,回娘家求来了钱。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哥哥李强准备结婚买房的钱。李强为了给他母亲治病,把婚事都给推迟了。
这份情,他马卫国记了一辈子。
可是这些年,他把这份情藏在了心里,以为只要自己对李娟好,对这个家好,就够了。他忘了,那份情,对李娟来说,是债。是她必须用一生去偿还的亲情债。
【内心独白】
我错得离谱。我只看到了那五万块钱,却没看到她心里的煎熬。我只想着自己的尊严和信任被践踏,却没想过她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人时有多害怕。我算什么男人?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在这里怀疑她,伤害她。
马卫国慢慢地走到李娟身边,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背,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句“对不起”,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第六章 二十年的债
“你……你怎么知道我哥当年……”李娟抬起泪眼,惊讶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也蹲了下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瓷片。
“我怎么会不知道。当年我妈做手术,那笔钱是你哥卖了婚房凑的。这份恩情,我马卫国记了一辈子。”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一直把这当成债。”
李娟的哭声渐渐小了。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那是我亲哥。他有难,我不能不管。”
“我知道。”我把那块瓷片放在茶几上,“可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们是夫妻,天大的事,也该一起扛。你一个人跑去见那些放高利贷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我怕……”李娟低下头,“我怕你骂我哥,也怕你冲动去找他们。他们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想你出事。”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这个傻女人,到了这个时候,想的还是我。
“钱没了,可以再挣。”我握住她冰冷的手,“人没事就好。家,也不能散。”
李娟的手在我掌心颤抖了一下,然后,她反手紧紧地握住了我。
就在这时,小军的房门开了。他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把我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他走到我们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
“爸,妈,这里面有五千块钱。是我这两年做兼职、省下来的零花钱。我知道不多,但先拿去用吧。”
我跟李娟都愣住了。
“你这孩子……”李娟的眼泪又下来了,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
我拿起那个信封,沉甸甸的。里面不只是钱,更是一个孩子对这个家的担当。
我看着儿子,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打游戏的少年,而是一个懂得为父母分忧的男子汉了。
“钱,爸会想办法的。”我把信封推回到他面前,“你的钱,留着自己用。爸妈还没到要靠你来养活的地步。”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拨通了李强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姐夫……”李强的声音充满了颓丧和羞愧。
“是我。”我没跟他废话,“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断了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发财梦,给我在厂里好好上班。你欠我的,不是钱,是你让你姐受的这些委屈和担惊受怕。这笔账,我给你记着。你以后要是再敢让你姐为你掉一滴眼泪,我马卫国第一个不饶你!”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强压抑的哭声和不住的“对不起”。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家里少了五万块钱,小军的学费还没着落,但我们一家三口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在了一起。
我走进厨房,看到锅里还有早上没喝完的小米粥。我重新点上火,把粥热了热,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我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桌上。
“都别站着了,吃饭吧。”我说。
李娟和小军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坐了下来。
我给李娟夹了一个荷包蛋,也给小军夹了一个。
“多吃点。”
没有人说话,但饭桌上的气氛,不再是早上的冰冷和对峙。一种温暖的东西,在悄悄地流淌。
吃完饭,我拿出502胶水,把那个碎掉的招财猫,一块一块地粘了起来。
粘好后,猫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再也不复原来的光滑。
就像我们的婚姻,经历了这场风暴,虽然留下了裂痕,但也让我们看清了彼此内心最深处的东西。
我把粘好的猫,重新摆回了桌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打在那一道道裂痕上,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
日本有种修复瓷器的工艺,叫“金继”,就是用金粉来修补裂缝,让残缺变成一种独特的美。
或许,生活也是如此。
第七章 裂缝里的阳光
风波过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我和李娟的话变多了。下班回来,她会跟我说说菜市场的菜价,我会跟她聊聊单位里的趣事。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各自守着自己的心事,沉默地吃饭,沉默地看电视。
小军也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整天闷在房间里打游戏,开始主动帮着做家务,周末还会去快餐店打打零工,说要为自己的学费出一份力。
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好。
钱的缺口还在,我心里着急,但没再像以前那样焦虑。我开始琢磨着接点私活。我修了一辈子机器,手艺是全厂公认的。以前总觉得拉不下脸去挣那份辛苦钱,现在为了这个家,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无所谓了。
这天,我正在车间琢磨着怎么改造一个旧零件,我们车间的主任陈主任找到我。
陈主任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时跟我们这些工人话说得不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马,跟我来趟办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到了办公室,陈主任给我倒了杯茶。
“老马,你在厂里多少年了?”他问。
“快三十年了,陈主任。”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陈主任点了点头,“下个礼拜,咱们维修班的王班长就正式退休了。厂里研究了一下,决定让你来接这个班长的位置。”
我一下子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我?陈主任,您不是开玩笑吧?我就是个修机器的,哪会管人啊。”
“谁天生就会管人?”陈主任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我看中的,是你这股劲儿。三十年了,你修过的机器,比厂里有些人见过的都多。每次有急难险重的活儿,你都冲在第一个。上次那台德国设备,要不是你用土办法连夜磨出那个零件,厂里损失就大了。你这种‘匠心’,现在年轻人身上不多见了。”
他说的,是十几年前我还是学徒时,钱师父替我扛下责任的那件事。后来钱师父退休,我接了他的班,也把那份对技术的钻研和对工作的责任心继承了下来。
“当了班长,工资和奖金都会提一大截。你儿子不是快上大学了吗?也算是能给你减轻点负担。”陈主任最后说。
我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疼。是真的。
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一进门,就看到李娟在厨房里忙活。
“老伴!”我兴奋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中彩票了?”李娟笑着回头。
“比中彩票还高兴!”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在她沾着面粉的脸上亲了一口,“我要当班长了!”
李娟也愣住了,随即脸上笑开了花。“真的?太好了!老马,你总算是熬出头了!”
我们俩像两个孩子一样,在小小的厨房里笑着,闹着。
晚上,我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破天荒地开了一瓶好酒。
小军看着我们,好奇地问:“爸,今天有什么好事啊?这么高兴。”
我把我要当班长的事跟他说了。小军也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端起酒杯,对李娟和小军说:“这杯酒,我想敬我们家经历的这场风波。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它让我们都成长了。”
我看着李娟,认真地说:“老伴,对不起。也谢谢你。”
李娟的眼圈红了,她也端起酒杯。“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小军也举起他的可乐。“祝我们家越来越好!”
我们三只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内心独白】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老人们常说,一个人转运之前,总会经历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霉事。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那笔消失的钱,那个破碎的招财猫,那个纠缠我多年的旧梦,它们不是什么厄运的预兆,而是生活在提醒我,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我的人生,都出现了裂缝,需要我去修补。
失去五万块钱,让我看清了亲情和信任的重量。
一个破碎的物件,让我懂得了残缺中的美和包容。
一个反复的旧梦,让我重拾了年轻时的那份担当和情义。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大考。我虽然考得狼狈,但总算是及格了。而升职加薪,不过是生活在考试结束后,发给我的一朵小红花而已。
真正的“转运”,不是得到了多少,而是懂得了放下和珍惜。
窗外,夜色渐浓。小区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温暖而安详。我看着身边最爱的两个人,心里无比踏实。我知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再大的坎,也能迈过去。
那只摆在客厅桌上的招财猫,身上的裂痕在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见。但它不再是一道伤疤,而是一枚勋章。
它见证了我们这个普通家庭,如何在一场风暴中,找到了回家的路。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