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男人叫李向斌，煤矿工人，再熬几年退休，此刻他正在院子里擦拭着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小摩托，轮胎磨得早已看不见花纹。妻子艳霞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看见丈夫眼下的乌青，心里一沉。

男人叫李向斌，煤矿工人，再熬几年退休，此刻他正在院子里擦拭着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小摩托，轮胎磨得早已看不见花纹。妻子艳霞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看见丈夫眼下的乌青，心里一沉。

“又没睡好？”她轻声问，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

李向斌摇摇头，“滋溜”喝了口粥：“现在煤矿不景气，奖金发不了，我算计着怎么省点，万一小刚他们哪天需要用钱。”

小刚是他们的独子，两年前娶了媳妇。为那场婚事，老李不仅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五万块的债。新媳妇莉莉要了十几万的彩礼，金手镯、金项链、金耳环样样俱全，在村里引起了不少人的艳羡和议论。

艳霞知道丈夫心思重，嚼了口馒头没有答话，她心里在想要不要她也进城打份工。

周六上午，小刚哭丧着脸回来了。

“莉莉呢？”艳霞觉着不对劲，连忙问道。

“她回娘家去了，还说……不回来了。”小刚耷拉着脑袋，气呼呼地说。

“她又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艳霞的脸色立马紧张起来，“这媳妇儿一有点儿不开心就回娘家。”

过了三天，莉莉还没回来。艳霞心里有点发慌，便让李向斌歇了个班，俩人买了水果点心，去了邻村的莉莉娘家。

亲家母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莉莉始终板着一张脸。艳霞一边盘问发生了什么，一边替儿子赔着不是。

“你们来得正好，我就直说了吧。”莉莉的脸一刻也没有放松，甚至连声爸妈也没叫。“我闺蜜小娟，去年结婚结到了县城，人家老公在城里买了房，还是全款，现在我也想要套房子，结婚时你们没给买，现在必须补上。”

李向斌的心一沉，全身抖颤了一下。

“买房？咱们不是有房子吗？这院儿娶你前刚盖的，上房配房你们随便住，哪个屋也是亮堂堂的.....”

“村里的房子能算房子吗？”莉莉打断他，“现在谁还住村里？学校都快没了，以后孩子长大了上学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他在这破地方长大。”

小刚低声嘟囔：“莉莉，咱们慢慢来，先攒几年钱......”

“攒到什么时候？等你爹妈这个岁数？我不管，房子必须得给买，早知道结婚的时候要房就对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李向斌努力平稳呼吸，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莉莉，你先回家，房子的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也不难为你们，非得要个多大面积的，两室的也行。”莉莉早有准备。

看样子他们俩这趟是白跑，莉莉态度强硬，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艳霞给丈夫递了个眼色，俩人灰溜溜站起了身。

“莉莉，这买房不比买衣裳，你容我们回去商量商量。”艳霞说完，拉起丈夫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李向斌一言不发，魂儿像丢在了山郊荒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当晚，李向斌在院子里坐到深夜。艳霞出来找他：“他爹，实在不行我们就答应了她吧，我去找我哥哥姐姐借点，我们给凑个首付，全当为了儿子的日子能过得安生，我们省点苦点没啥。”

李向斌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吐了一句：“他们结婚时拉的饥荒还没还完呢。”

“慢点还呗，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吧，应了她，把她叫回来。”

第二天，他们两口子果然又出现在莉莉娘家。

“莉莉，我们回去合计了一下，我们答应你，给你买房，我们想法给你们凑个首付，咱贷些款把房买了，你今天就跟我们回去，你看行不行？”

“贷款？也行，不过，房贷我们可承担不起，你们还吧。”王莉语气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就这条件，答应了我就回去好好过日子，不行，那就只有离婚，大家谁也别难为谁。”

“离婚？”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李向斌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艳霞赶紧扶住丈夫，对儿媳说：“莉莉，你？你怎么能这样意气用事？”

“我是认真的，答应我了就过，不答应了也真的没法过。”莉莉说完扭头回了屋。

这次又是狼狈而归，艳霞心里也是憋着一团火，她只觉得心口堵得不行，但是她更了解自己的男人，他内向老实，心里容不下事，她把想发的牢骚硬咽到肚子里，刻意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

李向斌回来后，直挺挺躺在床上，胸脯剧烈起伏着：“我干了一辈子煤矿工人，肉都给他们啃吃了，难道还想把筋啃了不成？本以为再过几年退了过几年清闲日子，可这……熬不出头啊！”李向斌喃喃道，声音沙哑。

第二天清晨，艳霞起床后，第一次发现3李向斌做好了了早饭，热粥，馒头准备得停停当当，摩托车还在院中，而李向斌却不见了。

艳霞没有多想，以为他搭同事的车去上班了，本村的同事有好几个都买了车，李向斌偶尔会搭乘他们的车一起上下班。

可是到了晚上，艳霞左等右等，等不到李向斌回来，拨他的手机，手机在客厅转角沙发的扶手上响了起来。

“咦？他竟然没带手机？”艳霞又把电话打给了那几个同事，结果他们都是同一个回复：今天根本没见到他，他今天没有去上班。

“没上班？”艳霞心里又慌跳了起来。“不上班他会去干啥？他可是一个班也舍不得耽误的人。”此刻，艳霞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会去哪里呢？

等啊等，李向斌彻夜未归，艳霞心里彻底慌了。她打电话问遍所有亲戚邻居，没人知道李向斌去哪里，她连忙叫来小刚，组织亲朋好友寻找。村委会用大喇叭广播了一天，没有任何回音。

第二天，寻找范围扩大到周边村庄和山林。县里的义务救援队也来了，带着搜救犬，翻遍了每一个可能的地方。

第三天，艳霞开始在网上发帖求助，又在各平台发布寻人启事的视频，描述了丈夫的特征：一米七左右，偏瘦，不爱说话，离家时穿灰色外套、黑色裤子等等。

时间一天天过去，艳霞的心一天天发沉，他会去了哪里呢？他可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出过门，而且不带手机，难道是有预谋？艳霞心里惊了一身冷汗。

第四天早上天刚亮，放羊的张老倌慌慌张张跑进了李家。

“艳霞！不好了！西南坡玉米地里......躺着一个人，像是......你快去看看吧。”

一帮人急忙赶到那块玉米地里，只见一个人半个脸朝下，窝着身子趴在玉米秆中间，灰色外套背面已经干硬，呈现深褐色。四周玉米秆东倒西歪，有挣扎的痕迹。一只血手被咬掉了半只，撕扯的血肉已经发硬，地上一大滩凝固了的血迹。不远处，一把沾血的刀片在草丛中闪着寒光。

艳霞惨叫一声，瘫软在地。小刚跪在父亲身边，嚎啕大哭。

警察来了，确认是自杀。那把刀片是他们家里的，李向斌从矿上拿回来的。野狗破坏了一部分现场，但基本事实清楚。

整理遗物时，艳霞在丈夫枕头下发现一张纸条，铅笔字迹潦草：

“艳霞，我对不住你。小刚，爹没本事，爹这条老命也不值一套房子，只有这个办法，一了百了，你们好好过。”

出殡那天，莉莉回来了，她穿着孝衣，低头跟在小刚身后，那天围观的村民们出奇的多，众人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这么老实的人，活活被儿媳逼死了......”

丧事过后，莉莉没回娘家，却也不再提买房的事，小刚变得沉默寡言，每天下班后就关在房里。

一个月后，李向斌的丧葬费和矿上的抚恤金办下来了，一共十几万，艳霞把儿子儿媳叫到跟前。

“这是你爹用命换来的钱，”她将存折放在桌上，声音出奇地平静，“拿去买房子吧。”

小刚痛哭流涕：“妈，这钱我们不能要！我们不能花爹的换命钱啊！”

“必须拿去！”艳霞突然提高声音，“不然你爹不就白死了吗？”

莉莉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第一次露出了像是羞愧的表情。

七七纸过后，艳霞一个人来到西南坡脚下的玉米地里。

玉米早已收割完毕，地里空荡荡的。一片暗褐色的血迹还留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几根野狗叼来的骨头。

艳霞蹲下身，轻轻抚摸那片土地。

“他爹，你怎么这么傻啊......”她对着天空嚎哭起来，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飘散，“你走了，留下我可怎么过啊？.....”

风吹过田野，卷起几片干黄的玉米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悲鸣叹息。

来源：花语梧桐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