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今天从徐生翁谈起,再聊聊沃兴华——徐生翁和沃兴华看似没有直接交集,实则渊源很深。尤其沃兴华在创作后期,一方面深入研究敦煌书法,一方面疯狂地喜欢徐生翁的风格,投入大量精力模仿和研究。接下来,我们就从头梳理这二者之间的关联。
我们今天从徐生翁谈起,再聊聊沃兴华——徐生翁和沃兴华看似没有直接交集,实则渊源很深。尤其沃兴华在创作后期,一方面深入研究敦煌书法,一方面疯狂地喜欢徐生翁的风格,投入大量精力模仿和研究。接下来,我们就从头梳理这二者之间的关联。
在书法热初期,人们还不知道有徐生翁这个人。到了八十年代,上海的《美术丛刊》、《书法》杂志和北京的《中国书法》都推出了介绍徐生翁书画篆刻的专题,此后大家才慢慢认识他,但当时大家对他的好还有没有消化和理解。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美术丛刊》
▲《美术丛刊》内页对徐生翁的介绍
直到后来,2000 年以后书法界兴起流行书风,再到近年“丑书” 的出现,徐生翁才被供上了神坛。但随之而来的疑问也愈发明显:徐生翁的书法绘画到底有没有那么高级呢?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需要从书法发展脉络的角度进行整体关照。
我们还是要老生常谈:如果没有清代以来碑派书法的兴起,就不会出现徐生翁这样的人物。偏偏在江浙一带,孕育出他这样一个具有浓重碑派色彩的书家,而且又是将碑派书法表现得如此极致的一个书家。碑派本身是对传统帖学的逆反,而徐生翁的作品突破了传统碑学的审美范畴,他的出现,让这种逆反达到了极致。正因为这份极致,他的艺术很难被大众接受,而是过了很多年,才被大众所认知。
其实早在解放初期,黄宾虹就已关注到徐生翁。多年后,我翻阅《黄宾虹文集》,其收录的日记片段提及购入徐生翁字画的内容。但我们大众认识徐生翁,却要等到 80 初他被公之于众的时候。那时大家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是揣度和疑问,当时对他的认知,大抵就是这样的心理。直到后来,他的书法大行其道,甚至被视作丑书“圣经”。
接下来,让我们就来看看他的作品。
他的绘画、篆刻如出一辙,线条风格惊人一致。
▲徐生翁竹石图扇面
▲徐生翁篆书对联 “庄严佛世界,左右二莲花”
▲徐生翁梅花图轴
关于他同时代人对他的评价:黄宾虹曾收藏过他的作品,对他想必是有评价的,只是目前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邓散木有对他的评价,沙孟海对他的评价则更具代表性——“晚年短札随手写记,拙而不矫,望之类敦煌碎纸难得。”
徐生翁简札
沙孟海评徐生翁
晚年书法
从沙孟海评价徐生翁 “拙而不矫” 这一点,我们延伸来看沃兴华的书法。
沃兴华曾花费大量时间研究敦煌书法,意在从中获取创作灵感,笔墨线条上的启发,但最终他的书法创作是不成功的 —— 问题就出在一个 “矫” 字。他对书法的理解停留在外在层面,花了大量力气探究字的结体、形状等表面元素,陷入了形式主义的误区,而不是像徐生翁那样从人文根基的自然生发中寻找创作内核。
反观徐生翁,他的创作没有这些前置设计,而是源于他所处时代的笔墨环境的自然熏染。碑派书风的盛行,篆隶书法的大行其道,他的风格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自然形成的。更有意思的是,徐生翁这个人一辈子没出过绍兴,他的书法也像绍兴的梅干菜、臭豆腐这类 “黑暗料理” 一样,不那么容易让人一下子接受,可风格够鲜明、够浓重。
沃兴华这一代的书家,是 “为了书法而书法”,他们对书法极为重视,将其视作生命的全部。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其实是一种 “书奴” 的状态 —— 即被书法形式所束缚的奴隶。事实上,沃兴华那一代里,他身边不少书法人都存在 “用力过猛” 的情况,特别是这一类形式至上的书法家,他们在形式上先预设一个样式,通过不断碰撞这个样式,从而在批量创作中挑选出理想的成品。
不过我相信徐生翁不同,他没有把书法当成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而只是将其视作生命中的一个细节。我们今天之所以会聊起徐生翁,并且结合沙孟海对徐生翁的评论,去对比徐生翁和沃兴华,核心就是围绕之前提到沙孟海的 “拙而不矫” 这一观点。
沙孟海将徐生翁书法的风格特点,比如以平常心书写、日常点滴间的自然书写,与千百年之外的敦煌书写相提并论,这无疑是对徐生翁书法相当高的评价。这段寥寥数语的评论,堪称千古卓见,让我们的讨论不止于评人,更能为现在的书法人、整个书坛,带来一些值得琢磨的启示,且对书法创作起到了纲领性的指引作用。
而沃兴华虽已成为历史人物,但他书法中蕴含的某些启发,至今仍让我们念念不忘。当年他参加南京的名家经典临习活动时,所临写的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曾让众人惊叹——能临得如此逼真!这就是他的日常书写带来的价值。沃兴华后来也致力于敦煌书法的研究。其实我们也能发现,祭侄文稿的风格,在敦煌文书中能找到不少类似的书写范例,毕竟祭侄文稿创作的时代,同期的书写风格本就较为相近。由此我们有理由推测,沃兴华把平常书写作为基础去研究敦煌书法。
不过颇为可惜的是,他的书法探索最终走向了对形式与外在效果的追求,成了“为了追求而追求”,未能在之前的基础上有更深入的突破。
我常常会想,如果沃兴华能多些生活家的底色,比如像做做美食,或是像朱屺瞻一样做个园林玩家、养些水石菖蒲,做一个自在的游侠,那他的书法又会是什么样的?可他最终没有成为这样一个自内而外生发的书家,反倒成了一名左冲右突的书坛闯将。从这一点上看,他与徐生翁的境界,高下立判。
▲沃兴华作品 “开张天岸马 奇逸人中龙”
其实,像沃兴华这样一晚上写一刀纸的人,和一晚上只写一两张纸的人相比,差别能有多大?我只知道,徐生翁从不会一晚上写一刀纸,只知道他对自己的作品严苛,有时会烧掉不满意的笔墨。
羽客寄语
我们期待的书法,不应是“只谈书法”的狭隘模样,而该从人文根基的自然生发中探寻创作内核的深度。沃兴华的问题在于:本想追求书法的“质”,却困在“文”的范畴里发力,他追求的“质”只实现了“文”,这一点值得我们警惕。当然,书法的“文”与“质”并非对立,技法锤炼与人文滋养本就相辅相成,但在当下,相较于一味在技法层面追求,更应着力去营造一种富含人文意趣的书法生态,这或许才是让书法回归深度的关键。
来源:书法洞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