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老汉捡到那条狗时,正好是他六十五岁生日那天。不过说是生日,其实也没人记得,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那天他骑着吱嘎响的老自行车从镇上的农贸市场回来,车篮里装着半斤五花肉和两根黄瓜。
马老汉捡到那条狗时,正好是他六十五岁生日那天。不过说是生日,其实也没人记得,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那天他骑着吱嘎响的老自行车从镇上的农贸市场回来,车篮里装着半斤五花肉和两根黄瓜。
老伴去世三年了,儿子在省城有工作,隔三差五打个电话,一年能回来两次就不错了。孙子倒是经常视频,可也就是喊两声”爷爷”,就被他妈拉走了。马老汉有时候想,这年头城里人养个狗都比他这个老头子活得精神。
那天下午天气闷热,乌云在村子上空堆得老高,马老汉踩着自行车,心想不出半小时肯定要下雨。刚拐进村口的小路,就看见路边的排水沟里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起先他以为是谁丢的黑塑料袋,骑过去了才发现是条狗,瘦得皮包骨头,毛都掉了一大半,露出斑斑点点的皮肤。狗见了人,也不叫,就那么抬起头,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这是谁家的狗啊?”马老汉问了一句,心想这附近也没人养这种狗。
狗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又带着绝望,好像是在说:你瞧,我都这样了,你还问我是谁家的。
马老汉叹了口气,从车篮里掏出塑料袋,扯下一小块五花肉丢了过去。那狗闻到肉味,没有立刻扑过去,而是先看了马老汉一眼,好像在确认这肉是不是真给它的。见马老汉点点头,它才慢慢站起来,走到肉旁边,小心翼翼地叼起来,又退回到排水沟边上,这才低头吃起来。
天上响起了闷雷,马老汉本该赶紧回家的,可是看着那条狗,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烟,点了一根,蹲在路边抽了起来。那狗吃完肉,舔了舔嘴巴,又看向马老汉。
“没了,”马老汉晃晃手,“就这么点。”
狗似乎听懂了,趴回原地,把头搁在前爪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马老汉。雨点开始零星地落下来,打在马老汉那顶褪了色的草帽上。他站起身,扶了扶自行车,忽然脑子一热,把剩下的肉也掏出来,丢在了狗面前。
“吃完就走,别在这挨雨淋。”
雨越下越大,马老汉本想骑车回家,可转念一想,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狗吃了肉也没地方去。他叹了口气,推着车走到狗旁边,把塑料袋罩在头上,一手牵车,一手拎起了那条狗。
狗被拎起来时,瘦得简直像个毛绒玩具,没多少重量。它也不挣扎,就那么让马老汉拎着,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又带着点希望。
“去我家躲雨,”马老汉咕哝道,“雨停了你就走。”
村里人见了这一幕,都摇头。王婶正好在门口收衣服,看见马老汉就喊:“老马,你这是捡的啥玩意儿啊?这么脏,小心有病!”
马老汉没吱声,只管低头往前走。
等到家,雨已经下得哗哗的,马老汉把狗放在屋檐下,自己进屋拿了条旧毛巾,回来给狗擦身上的雨水。擦着擦着,他发现那狗身上有不少伤疤,有些还是新的,结着血痂。
“谁打你了?”马老汉问,心想这狗肯定是被人给遗弃的。
狗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天晚上,马老汉做了顿面条,分了小半碗给狗吃。他原想着雨停了就把狗赶走,可那雨下了一夜,直到他睡着了都没停。等第二天早上醒来,那狗已经在他家院子里转悠开了,见他出来,还摇了摇尾巴。
“行吧,”马老汉点点头,“那就先住两天。”
谁知道,这一住就是五年。
村里人都笑话马老汉。李大婶每次路过他家,总是要扯着嗓子喊:“老马,你那病狗死了没啊?”
刘二蛋更是直言不讳:“马叔,你养条狗有啥用啊?又不会看家,又不能打猎,浪费粮食!”
马老汉不答话,只管抽他的烟,摸摸狗的头。那狗在他家住了半年,身体养好了,毛也长齐了,黑得发亮,眼睛更是有神,不过个头还是不大,像是被耽误了发育。马老汉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黑”,虽然一点都不新鲜,但他觉得挺好。
小黑确实如村里人所说,不怎么叫,也不咬人,每天就跟在马老汉屁股后面转悠。马老汉去地里干活,它就趴在地头;马老汉在家看电视,它就卧在沙发边上;马老汉睡觉,它就在门外守着。
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这狗可能是以前给人看过羊,被训练得很好,但现在村里又没人养羊,这种狗确实没啥用处。
马老汉却不这么想。他有时看着小黑的眼睛,觉得这狗通人性,懂得感恩。别人问起来,他就说:“它不用看家,它陪我就行了。”
第二年春天,马老汉家后院有块荒地,他本想种点菜,但总觉得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那天他正在院子里抽烟犯愁,小黑忽然从地里跑回来,嘴里还叼着个什么东西。
“你捡什么玩意儿了?”马老汉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是个灰扑扑的东西,像是块石头,又像是块树根。
小黑把东西放在他脚边,仰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期待。马老汉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块老旧的鹿茸,不知道哪儿来的,已经干瘪发黑了。
“这玩意儿能值几个钱?”马老汉嘀咕着,转头看见小黑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叼回来一块。
马老汉这下来了兴趣,跟着小黑出了院子,顺着村后的小路往山上走。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来到一片老林子,小黑在前面带路,马老汉在后面跟着。终于,小黑在一棵倒塌的老树旁停下,用爪子刨了起来。
马老汉帮着刨开,发现下面有个兽穴,里面居然堆着十几块鹿茸,有大有小,但都已经干了。马老汉哭笑不得,这些东西肯定是前些年猎人丢的,或者是野鹿自然脱落的,被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收集起来,而小黑凭着灵敏的嗅觉找到了。
“好你个小黑,”马老汉笑着摸摸它的头,“你是想让我发财啊?”
回家后,马老汉把鹿茸清洗干净,放在阳台上晾晒。他心想着,这东西好歹能卖点钱,改善改善生活也行。等晒干后,他骑着自行车带着鹿茸去了镇上的中药店。
药店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戴着副老花镜,看了看马老汉带来的东西,先是一愣,然后仔细翻看起来:“这些鹿茸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不错,到哪弄来的?”
马老汉含糊其辞:“山上捡的。”
老板点点头:“价格嘛,我也说不好,得看品相和年份,这些加起来,我给你五百块吧。”
马老汉想了想,五百块也不少了,就点头同意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老板给他钱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老人家,你要是能再找到这种东西,可以直接送来,价格好商量。”
马老汉回到家,给小黑煮了顿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那个地方找找。可第二天,小黑就带着他去了另一个地方,在一处山坡的石缝里,又找出了一些不知名的草药。
老马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但还是带去给药店老板看。老板拿起来仔细辨认,眼睛一亮:“这是野生的铁皮石斛,不容易找啊!”
就这样,小黑成了马老汉的”寻宝犬”,每隔几天就带他去山上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时候是草药,有时候是野果,有时候是蘑菇。马老汉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全靠药店老板辨认。
时间长了,药店老板摸清了马老汉的路子,知道他是靠狗找东西,就给他出了主意:“老人家,与其胡乱找,不如专找些值钱的东西。这山里有种叫’山灵芝’的蘑菇,形状像耳朵,药用价值高,你让你家狗试试能不能找到。”
马老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家后把老板给的灵芝样本拿给小黑闻了闻,还学着电视里养猎犬的样子,指着灵芝说:“去找,找到有奖励!”
小黑似乎真的听懂了。第二天一早,它就催着马老汉上山,带着他穿过几道山梁,来到一处潮湿的山谷。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马老汉惊喜地发现了几朵和样本一模一样的灵芝。
这些灵芝卖了八百多块钱,马老汉兴奋得当晚买了只鸡,炖了给小黑吃。从那以后,他们的”寻宝”之旅就变得更有目的性了。
三年过去,马老汉和小黑的名声在附近几个村子里传开了。那条当年人人嫌弃的瘦狗,现在成了宝贝疙瘩。有人想高价买走小黑,被马老汉一口回绝。还有人想借小黑去山上找东西,也被马老汉婉拒了。
“它不是工具,是我的家人。”马老汉总是这么说。
药店老板见马老汉送来的东西越来越有价值,也开始正经和他合作,不仅出更高的价钱,还教他如何辨认、采集和保存这些山珍。马老汉也不是那种贪婪的人,从不过度采集,只取需要的量,让这些珍贵的资源能够可持续发展。
村里人的态度也变了。昔日笑话马老汉的李大婶,现在每次见了他都笑得合不拢嘴:“老马啊,你家小黑今天找到什么宝贝了?”
刘二蛋更是对小黑爱不释手,一见了就要摸摸它的头:“马叔,小黑真是个福星啊!”
马老汉心里明白,人心都是现实的,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小黑,在乎这个和他相依为命的伙伴。
晚上,马老汉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看星星,小黑趴在他脚边。他伸手摸摸小黑的头,小黑抬眼看他,眼睛里闪着星光。
“小黑啊,”马老汉轻声说,“都说你给我带来了福气,可我觉得,你本身就是最大的福气。”
小黑似乎听懂了,舔了舔他的手。
第四年,马老汉和小黑的生意越做越大。药店老板介绍了一些专业的药材收购商给他,收购价格比以前高了不少。加上马老汉自己也学会了不少辨认药材的知识,收入自然水涨船高。
村里人问起马老汉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总是笑而不答。其实他自己也没细算过,只知道银行卡里的数字在稳步增长,生活条件也比以前好多了。
他拆掉了老房子的泥墙,换成了红砖;把漏风的木门换成了防盗门;添置了冰箱、洗衣机这些家电;还装了太阳能热水器,冬天也能洗上热水澡。最让村里人羡慕的是,他还给院子里铺了水泥地,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院子变泥潭了。
“看看,老马家的日子过得多舒坦!”村里人常这么说。
马老汉对这些改变却很平静。在他看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口热饭吃,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就已经是很好的生活了。至于那些现代化的东西,不过是让生活更方便些罢了。
真正让他高兴的,是儿子一家开始频繁地回来看他。
“爸,您这几年气色好多了!”儿子马小军每次回来都这么说。
马老汉知道,儿子是看他有钱了,才更常回来的。但他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看到孙子,他就满足了。
小孙子很喜欢小黑,整天骑在小黑背上当”马”骑。小黑也很有耐心,任由小孩子折腾,从不发脾气。有时候马老汉看着他们玩闹,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那年冬天,马小军提出要接父亲去省城住。
“爸,您跟我们去城里住吧,这村里冬天冷,也没人照顾您。”
马老汉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习惯了这里。再说了,小黑在这儿待惯了,去了城里不适应。”
马小军皱眉:“一条狗而已,您要是非得养,城里也能养啊。”
“不一样,”马老汉坚持道,“小黑不是普通的狗,它帮了我很多。”
马小军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这么在意一条狗,但也没再强求。临走时,他给马老汉留了不少钱和一部智能手机,教他怎么视频通话。
马老汉送走儿子一家,回到屋里,看着那部新手机发愣。小黑凑过来,用鼻子蹭蹭他的手。
“咱们不去城里,”马老汉摸摸小黑的头,“城里没有山,你会不习惯的。”
小黑摇摇尾巴,好像在说谢谢。
到了第五年,马老汉和小黑的生意有了新的转变。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省城来了个年轻人,说是做视频的,听说了马老汉和小黑的故事,特意来拍摄记录。起初马老汉很不情愿,觉得这是侵犯隐私,但架不住那年轻人软磨硬泡,还说可以付费,马老汉才勉强同意了。
年轻人跟着马老汉和小黑上山几天,拍摄了他们寻找野生药材的过程,还录制了马老汉讲述他和小黑的故事。最后,他制作了一个二十分钟的短视频,发布在了网上。
让马老汉没想到的是,这个视频火了。
一周后,年轻人又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马大爷,您和小黑的视频点击量超过了一百万!很多网友想买您找到的那些山货,我们可以合作开个网店!”
马老汉一头雾水:“网店?那是啥玩意儿?我不懂这些。”
年轻人耐心解释:“就是在网上卖东西,您负责和小黑找货,我负责拍视频、运营店铺,利润我们六四分,您六我四,怎么样?”
马老汉想了想,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就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马老汉和小黑有了自己的网店——“小黑寻宝记”。年轻人叫李明,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做短视频很有一套。他把马老汉和小黑每次上山的过程都拍成短视频,配上好听的音乐和有趣的解说,吸引了大批粉丝。
网店里卖的都是小黑找到的野生药材、山野菜、野生菌类等,价格比市场上高出不少,但架不住有”故事”加持,销量节节攀升。
“马大爷,您看,这个月咱们净利润已经超过两万了!”李明兴奋地向马老汉展示后台数据。
马老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两万?一个月?”
李明点点头:“是啊,而且这只是开始,我们的粉丝还在增长中,再过几个月,收入肯定能翻倍!”
马老汉陷入了沉思。两万块钱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他这辈子最多的时候,一年也就挣万把块钱。现在仅仅因为一条当年被人嫌弃的狗,一个月就能挣这么多,这让他有些恍惚。
晚上,马老汉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小黑趴在床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黑啊,”马老汉轻声说,“你说咱们这是走运了呢,还是命该如此?”
小黑爬过来,把头搁在马老汉的床沿上。马老汉伸手摸摸它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老伴的合影,拍摄于三十年前。
“你说,她要是还在,看到咱们现在这样,会不会笑话我?”马老汉喃喃自语,“老头子居然靠一条狗翻身了。”
小黑舔了舔他的手,好像在安慰他。
现在,马老汉已经成了村里的名人。他家的大门重新油漆过,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建了个小凉亭,供他和来访的客人聊天。
村里人对他的称呼也从”老马”变成了”马大哥”甚至”马总”,他每次听到这些称呼都会笑着摆手:“别乱叫,我就是个老农民。”
网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李明雇了两个大学生帮忙处理订单和客服工作。马老汉依然每天带着小黑上山,不过现在他不再需要走很远,因为他已经在附近的山上租了块地,开始有计划地种植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菌类。
“与其靠运气去找,不如自己动手种,”马老汉对李明说,“这样既环保,又能保证供应。”
李明非常赞同这个想法,还帮忙联系了农业专家,指导马老汉如何科学种植和养殖这些山珍。
马老汉的儿子马小军知道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主动提出要辞职回来帮忙。马老汉没有同意:“你在城里有稳定工作,就别回来折腾了。我这把年纪,也折腾不了多久,到时候就收山养老。”
马小军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爸,我不是为了钱回来,是真想和您一起生活。”
马老汉拍拍儿子的肩膀:“我知道,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你的路在城里,我的路在这山里。”
李明听说这事后,对马老汉说:“马大爷,您儿子要是真想回来,不如让他在城里负责产品销售和市场拓展,这样既能用上他在城里的人脉,又不耽误他城里的生活。”
马老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儿子商量后,马小军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负责”小黑寻宝记”产品的线下销售和企业客户开发。
就这样,一条流浪狗,一个老人,一群年轻人,加上现代的互联网技术,一起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商业奇迹。
晚上,马老汉依然会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星星,小黑依然会趴在他脚边。唯一不同的是,老人脸上的皱纹似乎少了几道,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
“小黑啊,”马老汉摸着小黑的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当年那个雨天,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是一个人对着空墙说话呢。”
小黑抬头看他,眼睛里依然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是忠诚,或许是感恩,又或许只是单纯的陪伴。
马老汉忽然想起五年前村口那个画面:一条瘦骨嶙峋的流浪狗,一个孤独的老人,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开始,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呢?
“人这一辈子啊,”马老汉望着星空,轻声说,“真是说不准的。”
村子里,灯火渐渐熄灭,只有马老汉家的院子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照着一老一狗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来源:橙子聊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