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黏腻的热风透过纱窗钻进屋里。沈未晞正趴在铺着竹席的旧书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这句带着少年特有清亮又故意压低的嗓音，像片羽毛又像根针，轻轻巧巧地搔过又刺了一下她的耳膜。

那句午睡时的嘲笑，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有些话，反着听，才是真心。

(1)

“你好丑。”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黏腻的热风透过纱窗钻进屋里。沈未晞正趴在铺着竹席的旧书桌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这句带着少年特有清亮又故意压低的嗓音，像片羽毛又像根针，轻轻巧巧地搔过又刺了一下她的耳膜。

她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

她抬起头，揉了揉被胳膊压出红印的脸颊，眼神还有些迷蒙，就看见廖予迟那张俊朗又带着几分恶劣笑意的脸，近在咫尺。他一只手还撑在她的桌角，微微倾着身，显然是刚做完恶作剧，正得意地欣赏她的反应。

沈未晞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其实有点恼，但更多的是习惯。从小到大，廖予迟就这德性，以捉弄她为乐，好像一天不惹她有点小情绪就浑身不自在。

“廖予迟，”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没什么波澜，“你无聊不无聊？”

“无聊啊，”廖予迟笑嘻嘻地直起身，双手插在篮球短裤的兜里，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所以来看看你睡流口水的丑样子呗。啧啧，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是他们的共同好友，也是邻居家的女孩，苏晓月。她正拿着一本言情小说遮着半张脸，眼睛弯弯的。“予迟，你又欺负未晞。未晞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

“就是就是！”另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赵大宇，从教室后排抬起头附和道，他手里还抓着半包没吃完的薯片，“晞姐这叫天生丽质，是你廖予迟眼神不好！”

廖予迟回头瞪了赵大宇一眼：“吃你的薯片去，胖子没发言权。”他又转向苏晓月，嘴角一撇，“晓月，你这叫包庇。沈未晞就是丑，眼睛丑，鼻子丑，睡觉流口水最丑。”

沈未晞终于忍不住，抓起手边的橡皮就朝他扔过去：“你才丑！你全世界第一丑！”

廖予迟敏捷地偏头躲过，笑得更加张扬，露出一口白牙：“打不着！丑八怪动作就是慢！”

教室门被推开，班长林薇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看到这闹哄哄的场面，皱了皱眉：“廖予迟，你又惹未晞？快上课了，都回自己座位去。”林薇是典型的乖乖女，成绩好，责任心强，对廖予迟这种调皮捣蛋的行为向来不太看得惯。

廖予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有点怵这个严肃的班长，耸耸肩，溜达着回了自己的座位，就在沈未晞的斜后方。

沈未晞深吸一口气，重新趴回桌子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她能感觉到后方那道视线，似乎还在盯着她的后脑勺。心里有点乱，有点气，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明明对别的女生都还算客气，甚至有点冷淡，偏偏对她，不是揪辫子就是扔毛毛虫，现在长大了，不改动手动脚的习惯，却变成了言语上的攻击。

“喂，真生气了？”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廖予迟用笔帽轻轻戳她后背的感觉，声音低了些。

沈未晞没理他。

“喂，沈未晞？”他又戳了一下。

沈未晞猛地回头，瞪他：“干嘛？”

廖予迟被她凶巴巴的眼神瞪得一怔，随即扯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没事，确认一下丑八怪是不是气炸了。”

沈未晞气得想拿书砸他，但上课铃适时地响了。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教室。她只好转回头，把所有的郁闷都憋回肚子里。

这节课沈未晞上得心不在焉。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了好几个叉。她想起小时候，廖予迟抢她的糖果，把她弄哭，然后又偷偷把他自己的那份塞给她；想起初中时她被隔壁班的男生欺负，廖予迟二话不说冲过去跟人打了一架，挂了彩，还嘴硬说是自己摔的；想起前几天体育课她中暑，是他第一个发现，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医务室跑，急得满头大汗……

他对她好，她知道。可为什么表达的方式总是这么别扭？非要惹她生气，惹她跳脚，他才高兴吗？“你好丑”这三个字，虽然知道是玩笑，可听多了，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哪个女孩子喜欢被喜欢的人……啊呸！被一起长大的玩伴说丑呢？

她偷偷侧过一点头，用眼角余光瞟向斜后方。廖予迟似乎也没认真听课，手指转着笔，眼神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午后的阳光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平心而论，廖予迟一点也不丑，恰恰相反，他是学校里最惹眼的那个。个子高，打球帅，成绩也不差，情书收到手软。可他好像对谁都爱答不理，除了捉弄她的时候格外来劲。

沈未晞轻轻叹了口气。也许，他就是单纯地以欺负她为乐吧。就像赵大宇说的，可能他眼神真的不太好。

(2)

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涌出教室。

“未晞，一起走吧？”苏晓月挽住沈未晞的胳膊，又回头招呼，“予迟，大宇，走啦！”

赵大宇吭哧吭哧地收拾好书包跟上来。廖予迟则慢悠悠地落在最后，单肩挎着书包，耳机塞在耳朵里，一副酷酷的样子。

四个人家住得很近，从小一起上下学，是固定的回家小队。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晓月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看的言情小说剧情：“……然后男主就把女主按在墙上，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哇塞，太帅了！”

赵大宇咔嚓咔嚓地吃着新买的虾条，含糊不清地吐槽：“晓月，你看点正常的书吧，那都是骗小女生的。”

“要你管！”苏晓月捶了他一下，“你个只知道吃的胖子，不懂浪漫！”

“浪漫能当饭吃吗？”赵大宇理直气壮。

沈未晞被他们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点。

一直沉默的廖予迟突然摘下一只耳机，冷不丁地插话：“那种书看多了容易变傻。”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沈未晞。

沈未晞立刻反唇相讥：“总比某些人整天以欺负人为乐要好。”

廖予迟挑眉：“我欺负谁了？”

“你说呢？”

“哦——你说你自己啊？”廖予拖长了声音，带着戏谑，“我那是陈述事实，怎么能叫欺负呢？沈未晞同学，你要勇于面对现实。”

“你！”沈未晞气结，停下脚步瞪他。

廖予迟也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好像看她生气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苏晓月赶紧打圆场：“哎呀，你们俩怎么又吵起来了。予迟你也是，未晞明明很好看，你干嘛总说她丑。”

廖予迟嗤笑一声：“你们俩眼睛一起去医院看看吧。”说完，重新戴上耳机，迈开长腿走到了前面，把他们甩开几步。

沈未晞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混蛋廖予迟！”

苏晓月挽紧她的胳膊，小声说：“未晞，你别理他。他可能就是……嗯……不知道怎么表达吧。”她说着，脸上露出一点微妙的表情，像是知道些什么。

“表达什么？表达他有多讨厌我吗？”沈未晞闷闷地说。

“也许……是相反呢？”苏晓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看，他只对你这样。对别的女生，他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沈未晞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老是惹她生气，说她难看呢？那也太奇怪了。

“得了吧，他就是以捉弄我为乐。天生的坏坯子。”沈未晞甩甩头，把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

走到分岔路口，赵大宇和苏晓月先回家了。剩下沈未晞和廖予迟，还要再同行一段路。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谁也不说话。

气氛有点僵持。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廖予迟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吃冰淇淋吗？”

沈未晞扭着脸：“不吃。”

廖予迟也没勉强，自己走进便利店，不一会儿，拿着两个甜筒出来，递了一个给她：“喏，赔罪。”

沈未晞看着眼前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甜筒，又看看廖予迟那副“爱要不要”的表情，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小声嘟囔：“别以为一个冰淇淋就能收买我。”

廖予迟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含糊地说：“谁要收买你了，是怕某个丑八怪气坏了，回家跟沈阿姨告状，我又得挨骂。”

“你！”沈未晞刚平复一点的火气又上来了，恨不得把冰淇淋扣他头上。但看着他那张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脸，突然又有点泄气。她低下头，默默地舔着冰淇淋，甜腻冰凉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好像压不住心里的那份酸涩。

“廖予迟，”她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我真的很丑吗？”

廖予迟吃冰淇淋的动作顿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他看着她，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夕阳的余晖落进她眼里，像洒了一把碎金。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甚至有点刻薄：“还行吧，反正……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那一刻，沈未晞清楚地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碎掉了。是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吧。看久了就习惯了？这比直接说“丑”更让人难受。

她低下头，不再说话，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冰淇淋，味同嚼蜡。

走到家门口，廖予迟朝她挥挥手，拐进了隔壁的院子。沈未晞站在自家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从那以后，沈未晞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廖予迟。上学不再等他一起，放学也找借口先走或者晚走。廖予迟似乎察觉到了，起初还像以前一样凑过来惹她，见她反应冷淡，次数也渐渐少了。

高三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大家似乎都忙了起来。廖予迟被选进了篮球校队，训练占用了很多时间。沈未晞则埋头苦读，想要考取远离家乡的大学。

两人虽然还在一个班，但交集肉眼可见地变少了。那句“你好丑”和“看久了就习惯了”，像一根冰冷的针，始终扎在沈未晞心里。她不再去纠结廖予迟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觉得，也许离开这个总是打击她的人，会比较好。

填报志愿那天，沈未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所北方的一本大学，距离他们生活的南方小城千里之遥。廖予迟则保送进了本省最好的体院。

毕业聚餐那天，大家都有些伤感，又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很多人起哄喝酒，互诉衷肠。廖予迟被灌了不少酒，脸有些红。他端着杯子走到沈未晞面前，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沈未晞，”他看着她，眼神因为酒精显得有些朦胧，“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

沈未晞心里有些紧张，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出汗：“嗯。”

廖予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所有人都屏息等着，期待他说点什么，比如挽留，比如告白。

但他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说了一句：“也好。北方风大，记得……别被吹跑了，本来就不怎么好看。”

哄笑声瞬间响起。沈未晞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看着眼前这个她偷偷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心彻底凉了。她举起手里的饮料，猛地泼在他脸上。

“廖予迟，你混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沈未晞转身跑出了餐馆，眼泪终于决堤。那是她最后一次为廖予迟流泪。也仿佛是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了一个屈辱的句号。

(3)

大学四年，沈未晞一次也没有回过老家过年。总是用打工、实习、做课题等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父母来看过她几次，言语间总是提到隔壁的廖予迟，说他打球很厉害，拿了什么奖，又变得如何英俊挺拔，听说女朋友换了好几个，都很漂亮。

沈未晞只是淡淡地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那些少年时期的心动、委屈和难堪，似乎真的随着时间和距离慢慢淡去了。她交了男朋友，是大学的学长，叫陈鸣，性格温和，待人体贴，最重要的是，他会毫不吝啬地赞美她，说她漂亮，说她聪明，说她一切都好。

这种直白而温暖的肯定，是沈未晞在廖予迟那里从未得到过的。她觉得很舒服，很安心。毕业后，两人都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进了不错的公司，顺理成章地同居，见家长，谈婚论嫁。

陈鸣的父母对沈未晞很满意，催着他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这次国庆长假，陈鸣特意请了年假，陪沈未晞回老家，一方面算是正式见见她的亲朋好友，另一方面也是想把婚期大致定下来。

回到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小城，沈未晞心里有些感慨。这几年城市变化很大，但家的温暖没变。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忙里忙外地张罗饭菜。

饭桌上，沈妈妈看着一表人才的陈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陈啊，以后未晞就交给你了。她这孩子，有时候倔，你多担待点。”

陈鸣笑着给沈未晞夹菜，语气温柔：“阿姨您放心，未晞很好，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沈爸爸也满意地点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情？日子看了吗？”

沈未晞有些不好意思：“爸，妈，我们这才刚回来，再说啦。”

“好好好，不说不说，先吃饭。”沈妈妈乐呵呵的，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未晞，你还记得予迟吗？就隔壁廖阿姨家儿子。”

沈未晞夹菜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记得啊，怎么了？”

“哎呀，那孩子可出息了！”沈妈妈语气里满是羡慕，“听说打进了职业队，后来又自己开了个什么体育经纪公司，赚大钱了！今天上午我还看见他回来了，开着一辆好气派的黑车子，西装革履的，差点没认出来！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精神！”

沈未晞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陈鸣好奇地问：“未晞，是你以前的同学吗？”

“嗯，邻居，也是小学同学。”沈未晞言简意赅，显然不想多谈。

沈妈妈却谈兴正浓：“何止同学哟，他们俩小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天天一起上下学……不过后来好像闹别扭了是吧？好久都不说话了。予迟那孩子也是，小时候嘴坏，老欺负我们未晞，总说她丑……”

“妈！”沈未晞猛地提高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吃饭呢，说这些干嘛。”

沈妈妈愣了一下，看看女儿，又看看未来女婿，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的事了。小陈，吃菜吃菜。”

陈鸣看了看沈未晞，体贴地没有再问，只是笑着给沈妈妈夹菜：“阿姨，您也吃。”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沈未晞心里有些烦乱。她以为早就放下了，可听到那个名字，听到母亲提起那些往事，尤其是“丑”那个字，心里还是像被蜜蜂蜇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那段卑微又难堪的暗恋，是她不想被任何人知晓，尤其不想被陈鸣知道的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现在她很好，有爱她的男友，有稳定的生活。廖予迟怎么样，都跟她没关系了。

第二天，高中同学群里就炸开了锅。有人组织了同学聚会，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大家纷纷响应，尤其是听说“校草”廖予迟也会参加，更是引起了轰动。

沈未晞本来不想去。她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尴尬。当年她泼廖予迟那一脸饮料，可是很多人目睹的“壮举”。

但苏晓月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未晞！你必须来！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跟大宇都去！你要是不来，我就上你家拖你去！”

赵大宇也在旁边帮腔：“是啊晞姐，给个面子嘛！大家都想你呢！放心，廖予迟那小子要是再敢嘴贱，我帮你揍他！”

沈未晞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加上陈鸣也说：“去吧，见见老同学挺好的。我陪你去？”

沈未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带陈鸣去，感觉更奇怪。最终，她拗不过苏晓月他们的热情，还是答应去了。

聚会地点定在一家不错的酒店包厢。沈未晞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条得体又显气质的连衣裙，化了个淡妆。她倒不是想争什么，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再被任何人说“丑”，尤其是那个谁。

她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看到她，都热情地围上来打招呼。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但依稀还能辨出当年的模样。

苏晓月变得更时尚靓丽了，一把抱住她：“未晞！想死我了！你还是这么好看！”

赵大宇……嗯，更胖了，笑呵呵地递给她一杯饮料：“晞姐，好久不见！气色真好！”

班长林薇也来了，戴上了眼镜，更显知性，她微笑着说：“未晞，听说你在北方发展得很好，真为你高兴。”

大家寒暄着，聊着各自的近况。沈未晞慢慢放松下来。其实见见老同学，感觉也没那么糟。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

廖予迟站在那里。

他确实变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篮球服、阳光不羁又嘴贱的少年。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轮廓更加深邃硬朗，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在包厢里扫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沈未晞身上。

(4)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廖予迟和沈未晞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好奇、探究和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廖予迟的目光沉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落在沈未晞身上，似乎比其他人打量得更久，也更深刻。沈未晞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那只视线的手攥了一下，有点透不过气。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掩饰突如其来的慌乱。

几年不见，他变化太大，大到几乎陌生。只有那眉宇间依稀的轮廓，还能让她认出这是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却总以言语刺伤她的少年。

“哟！咱们的廖总可算来了！”一个活跃的男同学率先打破沉默，起身迎上去，“迟到了啊！必须罚酒三杯！”

“就是就是！现在是大老板了，架子也大了啊！”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廖予迟这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略显疏离的微笑：“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耽搁了。”他的声音也变了，更低沉稳重，带着磁性的质感。

他被众人簇拥着坐到主位那边，很快就被敬酒和寒暄的人包围。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举止得体，谈吐不凡，俨然是场中的焦点。

沈未晞暗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可笑。自己刚才在紧张什么？他早就影响不了她了。

苏晓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哇塞，廖予迟现在真是……帅得有点过分了啊？而且你看他那气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赵大宇咂咂嘴：“人是帅，钱也多，就是不知道那张嘴是不是还那么欠。”

沈未晞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吃着菜。她能感觉到，偶尔还是有视线从主位那边飘过来，但她始终没有回应。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有人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哎，还记得当年咱们班篮球赛拿冠军吗？全靠廖予迟最后那个三分绝杀！”

“记得记得！帅翻了！多少女生尖叫啊！”

“还有一次，廖予迟为了帮……”一个同学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小心地瞟了沈未晞一眼，讪讪地笑了，“呃，喝酒喝酒！”

沈未晞知道他想说什么。是那次她被隔壁班男生嘲笑名字难听，廖予迟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跟人打架。那时候的他，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又粗暴。

又有人起哄：“廖总，现在事业有成，感情生活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这话一问出来，好多人都竖起了耳朵。沈未晞拿着筷子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廖予迟晃着酒杯，淡淡一笑：“还没影的事。”

“不可能！你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身边还能缺美女？眼光别太高了！”

廖予迟的目光似乎又不经意地扫过沈未晞这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不是眼光高。是以前……做了蠢事，把最该留住的人气跑了。现在……追悔莫及。”

这话说得有点意味不明，但配上他此刻的神情和语气，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现场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沈未晞。

沈未晞如坐针毡，脸有些发烫。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吗？不可能。他当年那么对她，怎么可能……一定是她想多了。他或许说的是别的哪个“女朋友”。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尽量自然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包厢，沈未晞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脸颊。冷静，沈未晞，他随便一句话你就乱了阵脚，太没出息了。他那种人，最擅长就是搅乱人心。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回去再坐一会儿就找借口先走。

刚走出洗手间，却在走廊的转角，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是廖予迟。他显然是在这里等她。走廊灯光昏暗，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烟草味，混合着他独有的气息。

沈未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绕开他。

他却伸手撑住了她旁边的墙，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个近乎壁咚的姿势，让她瞬间紧张起来。

“廖予迟，你想干嘛？”沈未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几年过去，她不再是那个被他一句话就气哭的小女孩了。

廖予迟低头看着她，眼神不再是包厢里的疏离和沉稳，而是翻滚着某种浓烈的、压抑的情绪。他的目光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几年错过的时光都看回来。

“沈未晞，”他开口，声音因为酒精有些沙哑，“几年不见，你……变漂亮了。”

沈未晞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她丑的人，现在居然说她漂亮？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廖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你亲口说的，我丑，看久了才习惯吗？怎么，现在眼神好了？”

廖予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盛满了沈未晞从未见过的懊悔和认真。

“我那是混蛋话。”他声音低沉，带着急切，“沈未晞，我那时候年纪小，混蛋，傻逼！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引起你的注意。我以为欺负你，惹你生气，你就能多看我一眼。我说你丑，是因为……是因为你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明明乖得让我心跳加速，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我害怕那种感觉，我只能用最难听的话来掩饰……”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呼吸有些急促，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心事全部倾吐出来。

沈未晞彻底呆住了，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这……这算什么？迟来的告白？还是又一个捉弄她的新把戏？

“你……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沈未晞的声音有些发抖，“廖予迟，你觉得这样耍我很好玩吗？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来这一套？”

“我没有耍你！”廖予迟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力度很大，带着轻微的颤抖，“沈未晞，我说的是真的！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后来想找你道歉，想告诉你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躲着我，毕业那天……我还说了更混账的话……我看到你哭了，我恨不得抽死我自己！我……”

他的情绪激动，眼眶似乎有些发红：“我这几年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努力变得更好，想着也许哪一天能配得上你，能有机会站在你面前，把这些蠢话收回去，告诉你，你一点都不丑，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最好看的……”

“够了！”沈未晞猛地甩开他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廖予迟，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晚了！太晚了！”

她指着自己，眼泪滑落：“你看清楚！我不是十几岁那个你说一句好话就会傻乎乎跟着你走的小女孩了！你那些幼稚的、伤人的把戏，留给别人去吧！我不需要了！”

“未晞，我……”

“还有，”沈未晞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我有男朋友了。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就当……从来都不熟。”

说完，她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向包厢，拿起自己的包，甚至来不及跟苏晓月他们详细解释，只说了句“不舒服先走了”，便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逃离了酒店。

夜晚的风吹在脸上，冰凉一片。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廖予迟的那番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荒谬、委屈、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悸动，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几乎彻底放下，即将开始新生活的时候，跑来跟她说这些？如果那是他的真心，为什么当年要用最愚蠢最残忍的方式表达？

她不懂，也不想懂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现在有陈鸣，有平稳安定的未来。廖予迟和他的那些混账话，都该随着青春期的结束，彻底埋葬。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鸣的电话。

“喂，未晞？聚会结束了吗？”陈鸣温和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听到男友熟悉的声音，沈未晞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吸了吸鼻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嗯，快了。鸣哥，你能来接我吗？我……我想回家了。”

(5)

国庆假期剩下的几天，沈未晞过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尽量避免出门，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父母和陈鸣都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只当她是聚会累了，或是婚前焦虑，并没有多想。

廖予迟没有再出现。听说他第二天就因急事返回了公司所在的城市。沈未晞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别的什么感觉。

假期结束，回到工作的城市，生活重新步入正轨。沈未晞努力将那次不愉快的插曲和廖予迟那些扰乱人心的话抛在脑后，专心投入工作和筹备婚礼。

她和陈鸣开始看房子，选婚纱照套餐，讨论婚礼的细节。一切都按部就班，平稳地向前推进。陈鸣一如既往的体贴可靠，是个完美的结婚对象。沈未晞觉得自己应该满足，应该幸福。

可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或者忙碌的间隙，廖予迟那双充满懊悔和急切的眼睛，和他那句沙哑的“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最好看的”，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在她心里泛起细小的涟漪。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这对自己，对陈鸣，都不公平。

这天下午，沈未晞正在公司整理资料，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人找她。她以为是陈鸣来了，心情轻松地走出去。

然而，站在公司前台那里的，却不是陈鸣。

是廖予迟。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笔记本。

沈未晞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脸色微变。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未晞。”廖予迟看到她，立刻走上前来，语气郑重。

“你怎么来了？”沈未晞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抗拒，“这里是我公司，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请你离开。”

“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廖予迟的态度近乎恳求，他将手里的笔记本递过来，“说完我就走，以后……如果你还是不想见我，我绝不会再打扰你。”

沈未晞看着他手里的旧笔记本，认出来那是他们高中时期很流行的一种带锁的日记本。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以及强烈的好奇。

前台同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沈未晞不想在公司门口闹得太难看，咬了咬牙，低声道：“去楼下咖啡厅。”

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沈未晞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廖予迟：“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廖予迟深吸一口气，将那个笔记本推到沈未晞面前。

“这是什么？”沈未晞没有碰它。

“我的日记。”廖予迟的声音有些干涩，“从高一到高三，几乎……每篇都和你有关。”

沈未晞的心猛地一跳，手指蜷缩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总说你丑吗？”廖予迟看着她，眼神痛苦而坦诚，“答案可能都在这里。我以前……太笨，太骄傲，也太害怕。害怕你知道我其实那么在意你，害怕被你嘲笑，害怕失去‘哥们’的身份连站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只能用最糟糕的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说反话，惹你生气……我以为你能懂，后来才知道，我错得有多离谱。”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毕业聚餐那天，我喝了酒，其实是想去道歉，想去告诉你我的心意。可是……看到你那么冷漠，听到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慌了，口不择言，又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你泼我饮料，是对的。那杯饮料泼醒了我，但也太迟了。”

“后来我去北方找过你几次。”廖予迟的声音更低了些，“在你大学门口，看到过你和……你男朋友在一起。你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很好。我就没敢再去打扰。”

沈未晞震惊地看着他。他去找过她？她完全不知道。

“这个笔记本，”廖予迟指了指它，“我本来想永远藏起来的。但是那天聚会见到你，我知道我不能再错过了。哪怕你已经有了别人，哪怕你会觉得我可笑，我也必须把这些年欠你的解释和道歉，亲口告诉你。沈未晞，对不起。为我年少时所有的愚蠢、混账和口是心非，郑重地向你道歉。”

他的眼圈微微发红，态度卑微而诚恳，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气场强大的公司老总，只是一个为自己年少的错误痛悔不已的男人。

沈未晞看着那个笔记本，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她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熟悉的、属于廖予迟的张扬字迹映入眼帘。

「X月X日 晴 今天体育课，沈未晞跑步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哭得鼻子眼睛红红的，丑死了。可是为什么我想去背她？我一定是疯了。」

「X月X日 阴 隔壁班那个傻逼敢说沈未晞名字难听？揍得他满地找牙！虽然被记过了，但爽。不过沈未晞好像吓到了，以后还是别在她面前打架了。她胆子小。」

「X月X日 晴 中午她趴桌子上午睡，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好长，嘴巴微微张着……靠，好看得有点过分了。心跳快得不行。她醒来的时候，我鬼使神差说了句“你好丑”，她好像生气了……我真是个傻逼。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真好看。」

一页页，一行行，记录着一个少年最笨拙、最隐秘、最口是心非的暗恋。那些她曾经觉得屈辱和难堪的瞬间，背后藏着的，竟然是这样一番截然不同的心思。

沈未晞的视线模糊了，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泛黄的纸页上。她终于明白，那句反复出现的“你好丑”，是他兵荒马乱的青春里，唯一能想到的、靠近她的方式。是盔甲，也是软肋。

看着她流泪，廖予迟慌了手脚，抽出纸巾想递给她，又不敢碰她。“未晞，你别哭……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也不是想破坏什么。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你值得知道，你从来都不丑，你是我青春里所有的美好。”

沈未晞合上日记本，抬起泪眼看着他。这么多年积压的委屈、误解、不甘和残留的情愫，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廖予迟，”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你知不知道……你那些话，让我难过了多久？自卑了多久？我甚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

“我知道，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廖予迟的声音也哑了，眼里满是痛悔的泪水，“未晞，对不起……如果时间能倒流，我打死也不会再说一句那样的话……我……”

“太晚了……”沈未晞摇着头，重复着那天的话，但语气不再是那天的决绝，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怅惘和悲伤。

两人相对无言，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错位的时光，深深的误解，和已然成定局的现实。

(6)

那天，沈未晞最终没有收下那本日记。它承载了太多沉重而酸涩的青春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置它。

她对廖予迟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仅此而已了。”

廖予迟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说：“好。我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收好，像是收起一件无比珍贵却又无法送出的礼物。“祝你……幸福。”

他起身离开，背影挺拔却透着无尽的落寞。

沈未晞坐在咖啡厅里，很久都没有动。心里空了一大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圆满，一种带着苦涩的释然。

她终于为年少的自己，那个因为一句“你好丑”而偷偷难过许久的沈未晞，找到了一个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来得太迟，迟到她早已习惯了没有这个答案的人生。

回去之后，沈未晞想了很久。她看着厨房里忙碌着为她煲汤的陈鸣，看着他温和的侧脸，看着他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爱和信任。

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

陈鸣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拍拍她的手，温柔地问：“怎么了？今天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

“鸣哥，”沈未晞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心里曾经有过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因为一些误会分开了，现在误会解开了，但我已经和你在一起了……你会怪我吗？”

陈鸣沉默了一下，关掉了火，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是国庆回家遇到的那个……邻居吗？”

沈未晞惊讶地抬起头。

陈鸣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却依旧温柔：“阿姨那天提了一句，我看你反应不太对。聚会那天晚上你回来情绪也不对。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对不起……”沈未晞低下头，心里充满了愧疚。

“不用道歉。”陈鸣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未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有。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你现在爱我吗？想和我共度余生吗？”

沈未晞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地点点头：“爱。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她的真心话。廖予迟的出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动了她心底沉淀的沙砾，让她看清了一些过往的真相。但风暴过后，她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早已在和陈鸣日复一日的平淡温暖中，找到了真正踏实和安心的归宿。那是一种不同于年少时悸动的、更深沉稳固的感情。

陈鸣笑了，将她拥入怀中：“那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沈未晞紧紧回抱住他，眼泪再次流下，但这次是释然和幸福的泪水。她彻底放下了。对廖予迟，那段青春期的误会与遗憾，就此真正地画上了句号。她感激他最终给了她一个真相，让她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但也仅止于感激。

她和陈鸣的婚礼如期举行，温馨而浪漫。婚礼前夜，她收到了一个没有署名的快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礼盒，放着一对价格不菲的钻石耳钉。礼盒里没有卡片，但她知道是谁送的。

她沉默了片刻，将礼盒收了起来，没有告诉陈鸣。这不是秘密，只是一段无需再提起的过往。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她和陈鸣共同努力经营着他们的小家，偶尔会为琐事争吵，但更多的是相互扶持和包容。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长得像她，眼睛亮亮的。

有一次高中同学微信群聊天，不知谁起头，聊起了当年的事。苏晓月私下问她：“未晞，其实当年大家都知道廖予迟喜欢你，就你自己看不出来。他那幺欺负你，明显就是小学男生扯喜欢女生辫子的升级版嘛！”

沈未晞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笑了笑，回复道：“嗯，后来才知道。不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青春里的那些故事，无论是甜蜜的还是伤痛的，无论是清晰的还是误解的，最终都化为了记忆里或深或浅的印记，构成了今天的自己。

偶尔，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或者听到某首老歌的时候，沈未晞还是会想起那个趴在桌上午睡的夏日，想起那个少年故意压低的、带着恶劣笑意的声音。

“你好丑。”

那时她觉得无比刺耳的话，如今再回想，竟品出了一丝笨拙的、属于那个年纪独有的……温柔。

她或许永远无法真正释怀那些伤害，但她终于能够理解，并且放下。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些青春里的风浪，终究化为了唇边一抹云淡风轻的笑。

而那个对她说“你好丑”的少年，也永远定格在了记忆深处，与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时光一起，渐行渐远。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