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记不太清是哪个瞬间开始不对劲的了。可能是剧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我,然后又退去,留下的是一阵阵冰冷。也可能是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烧焦的橡胶味。再然后,就是尖锐的、婴儿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划破混沌。
我记不太清是哪个瞬间开始不对劲的了。可能是剧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我,然后又退去,留下的是一阵阵冰冷。也可能是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丝烧焦的橡胶味。再然后,就是尖锐的、婴儿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划破混沌。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有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焦躁。
“……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婆婆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几乎是恳求的颤抖。
然后是傅沉洲,他的声音更低,像一块石头扔进深井,听不见底:“妈,您别说了。她需要休息。”
“休息?沉洲,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差点死了!为了什么?为了那个孽
……孽种。”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所有的感官都被这句话击穿了。孽种。她指的是我的女儿?我刚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混沌像裂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光带着血腥气照进来。脑子嗡嗡响,拼命想抓住婆婆后面的话,可声音又低了下去,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傅沉洲低沉的声音像砂纸一样磨过耳膜:“妈,别再说了,会影响她恢复。”
“影响?她恢复了又怎样?一条命差点搭进去!你为了她,为了那个孩子,搭进去的又是什么?!沉洲,你告诉我,这值得吗?为了让钟妍的儿子有个亲妈……就让另一个女人这么活生生被剥皮剔骨?”
剥皮剔骨。
这句话像楔子一样钉在我心里。
原来如此。
迷迷糊糊中,过去那些零碎的、不协调的片段像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闪过。傅沉洲刻意的温柔,婆婆看似慈爱的注视,产检时他们过度紧张的神情,我几次提到想让孩子像我、像他,他们微不可察的僵硬……一切都有了残忍的注脚。
所谓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我只是一个容器,一个为他已故姐姐钟妍的儿子,钟辰,提供备用骨髓的容器。我的女儿,我的骨肉,从怀上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冰冷的、工具性的价值。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们是如何计算着日子,计算着我的排卵期,计算着孩子的预产期,计算着匹配率……我的子宫,我的身体,我的情感,都被他们明码标价,打包出售给了他们可悲的、扭曲的目的。
胸腔里泛起一阵阵恶心,比刚刚生完孩子的虚弱更甚。不是疼,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冷得想蜷缩起来,想把自己藏进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的地方。
他们安静下来了。或许是发现我的呼吸有些急促,或许是心虚。我听到傅沉洲起身的声音,皮鞋踩在地板上,一步步靠近。我闭着眼,装作仍在昏睡。那种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靠近了,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竟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他坐到床边,一只手轻轻搭在我额头上,动作温柔得让人想吐。
“泠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好休息。”
我心里冷笑。休息?怎么休息?当我才知道自己活在一场巨大的谎言里,当我才知道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为了给另一个孩子续命,当我才知道我拼尽全力维系的婚姻只是一份带着血腥味的契约……我要怎么休息?
那个晚上,我像是在深海里沉浮,肺里灌满了冰冷的海水。我没哭,哭不出来。眼泪都被冻住了。我只是听着,听着远处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听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心一下下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婆婆的声音,傅沉洲的声音,像鬼魂一样在我耳边盘旋。他们提到小辰,提到钟妍。我隐约听懂,钟妍是因为某种病去世的,小辰遗传了,需要骨髓移植,而我,恰好配型成功,并且,我的女儿有很高的几率也能配型成功。
他们需要我,或者说,他们需要我的骨髓,和我的女儿的骨髓。
傅沉洲说,他安排了这一切,包括这次车祸……车祸?我脑袋空白了一下。他安排的?不是刹车失灵吗?是为了什么?让我受伤?还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合理?
我听到他低声对婆婆说:“妈,车祸是个意外……但医生说了,她的身体状况……做移植,风险会更低,恢复也会更快。”
原来如此。车祸也是他的计划的一部分?还是他利用了车祸,为即将到来的“治疗”(也就是骨髓移植)制造理由?
婆婆说:“那整容呢?非要这样吗?把一个人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整容?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整容?把我变成谁?
婆婆抽泣着:“她已经够可怜了……钟妍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妈!”傅沉洲打断她,声音里带着警告,“这是最好的办法。让她彻底融入这个家庭,以钟妍的身份,成为小辰真正的母亲。这样,小辰才能真正接受她,她才能心甘情愿……才能不露出破绽。”
钟妍的身份。
原来如此。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我的骨髓,他们要的是我这个人,变成钟妍,去填补那个空缺。去扮演一个我从未扮演过的角色,去爱一个不属于我的孩子,去活一个不属于我的人生。
我的愤怒和绝望像两团火焰在我体内灼烧。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歇斯底里。一种可怕的平静慢慢笼罩了我。
好啊。你们想要什么?要我的骨髓?要我的脸?要我的身份?要我的命
命?
都拿去吧。反正这条命,这个身份,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
我不是为你们而活的。如果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成全你们的谎言,那么我宁愿,宁愿将这一切亲手毁掉。
婆婆说,把我剥皮剔骨。
好啊。我自己来。把这层皮,这层身份,甚至这条命,都还给你们。还给那个死去的钟妍。
住院的日子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女儿被抱走了,我甚至没能好好抱一抱她。护士含糊地说孩子需要观察。我知道,他们在等配型结果,在等我的女儿成为他们计划中“有用”的那部分。
然后就是整容。那不是什么微调,那是一场彻底的重塑。纱布一层一层缠在脸上,眼睛勉强能看到一丝光。每天都是疼,麻药过去,疼就潮水般涌上来。不是那种撕裂的疼,而是闷闷的、持续的、像有人拿着钝刀在我脸上一点点地刮。
我不能照镜子。他们也不让。我只知道,我的脸不再是我的了。我努力去回想自己原本的样子,可越想越模糊,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感觉。
傅沉洲会来看我。他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暖,但我只觉得恶心。他会说一些关心的话,问我疼不疼,想吃什么。那些话听在我耳朵里,就像是有人在伤口上撒盐。
“疼吗?”他问,声音里带着那种,那种让我曾经相信是真爱的关切。
我没有回答。我看着天花板,数着吊瓶里药水滴下的速度。滴答,滴答。每一滴都像是在嘲笑我曾经的愚蠢。
等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拆开,等肿胀慢慢消退……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里面的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它像谁,陌生是因为它不再是我。钟妍。我的姐姐。那个在我的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温柔的影子。
他们成功了。他们把我变成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我被带回傅家。他们开始训练我,训练我像钟妍一样说话,一样走路,一样微笑。那个家就像一座华丽的牢笼,我成了笼子里被驯养的鸟。
小辰。那个被我用女儿的骨髓续命的孩子。他有着钟妍的眼睛,却对我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你不是我妈妈。”他固执地对我说。
是啊,我不是。我永远也不是。
他会故意把玩具扔到我够不着的地方,会在我给他端牛奶的时候把杯子打翻,会在我试图靠近他的时候尖叫着跑开。婆婆就在旁边看着,有时候叹气,有时候低声劝小辰要听话。傅沉洲会抱着小辰,轻声哄他,然后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说:看,你必须努力,你必须成为她,才能赢得他的心。
每天晚上,我躺在曾经属于钟妍,现在属于我的卧室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回荡着婆婆和傅沉洲那些零碎的对话。那些话像拼图的碎片,慢慢拼凑出一副完整而可怖的画面。
我开始留心傅沉洲的手机。不是想找他出轨的证据,我早就知道他爱的是谁。我想知道的是,他们到底策划了多久,到底把我算计到什么程度。
机会来了。一个晚上,他洗澡,手机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我鬼使神差地拿了起来。没有密码。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想过我会怀疑他,或者说,从未想过我有能力去窥探他的秘密。
聊天记录。他和钟妍的聊天记录。不是最近的,是好几年前的。
一条一条看下去,我的心就像被扔进了冰窖。
他们的对话,甜蜜、亲昵,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然后话题转到了小辰,转到了他的病。再然后,是他们的绝望。直到,他们开始提到“钟泠”。
——“泠泠最近怎么样?”钟妍问。
——“挺好的。医生说她身体素质不错,配型几率很高。”傅沉洲回。
——“真的吗?太好了!沉洲,谢谢你。”
——“傻瓜,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要能救小辰,做什么都值得。”
——“可是……泠泠她会不会恨我们?”
——“不会。她爱我。我会让她相信,她生下孩子,救小辰,都是因为爱我,都是她自愿的。等一切结束,她会成为小辰真正的母亲。”
后面还有更多。他们讨论如何“接近”我,如何让我“爱上”傅沉洲,如何让我在合适的时机怀孕。甚至连那次车祸……他不是利用了车祸,他是 *制造* 了车祸。为了让我的身体状况看起来“更适合”移植。
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身上捅出一个新的血窟窿。我不是爱人,不是妻子,不是母亲。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带着子宫的、可以行走的工具。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冰凉。外面月光惨白,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我此刻内心的荒芜。
够了。真的够了。
爱?真可笑。我曾经以为的全世界,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囚笼。
我把手机放回原处,轻手轻脚地下床。拉开窗帘,外面是傅家精心打理的花园,安静,富丽。可在我眼里,它只是一个埋葬了我所有过去、所有希望的坟墓。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秒钟都不能。我的女儿,她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再生活在这种扭曲的谎言里。
我要走。彻底地走。带着这张不属于我的脸,带着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从这个地方消失。
我不会再跟他们争辩,不会再问他们为什么。太恶心了。我只想逃离。逃离傅沉洲,逃离这个家,逃离钟妍的影子,逃离那个像噩梦一样的过去。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他们把我变成了钟妍,让我成为小辰的母亲。
可他们忘了,他们可以改变我的脸,却改变不了我的心。我不再是那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钟泠了。现在的我,心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我开始计划。不是报复,是逃离。一场彻底消失的逃离。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我需要钱,需要时间。我像一个潜伏在敌人心脏里的间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家,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出口。
我知道傅家势力很大,傅沉洲在商界呼风唤雨。如果他想找一个人,几乎是掘地三尺也能找到。我不能只是离开,我必须……死。
制造一场死亡。一场让傅沉洲相信我已经死了的死亡。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越来越清晰。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摆脱他们,才能开始我自己的生活。
我开始偷偷攒钱。利用傅太太的身份,找各种借口从傅沉洲那里要钱,或者变卖一些不重要的首饰。每一笔钱我都小心地藏起来。
我还学习了一些技术,比如如何伪造证件,如何在网络上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个曾经天真浪漫的钟泠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警惕、冷静、一心只想着逃离的陌生女人。
我联系了一个人。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我能信任的人——江屿。
江屿是我大学时的学长。他一直喜欢我,但我当时心里只有傅沉洲。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但现在,我知道他是唯一可能帮我的人。
我给他发了一封邮件,用一个全新的匿名邮箱。没有解释太多,只说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烦,需要他的帮助,制造一个“假死”的假象,并且完全消失。
几天后,江屿回复了。没有问为什么,只说了一个地址和时间。那一刻,我知道我赌对了。他还是那个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江屿。
计划一步步进行。我准备好了新的身份文件,购买了去国外机票的定金。我仔细研究了傅家别墅周围的监控盲区,计算着最佳的逃离路线。
我还在郊区找到一辆报废的旧车,联系了黑市上的人,准备做点手脚。我要让那场“死亡”看起来真实可信。
我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都藏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每天继续扮演着傅太太的角色,对傅沉洲和婆婆微笑,哄着对我充满敌意的小辰。心里却像住着一个冰冷的鬼,等待着逃离的那一天。
离开的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我穿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将一封信放在床头柜上——写给傅沉洲的。信里没有指责,没有咒骂,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也把过去的一切都还给你。”
我悄悄离开了别墅,开上那辆做过手脚的旧车,一路向郊区驶去。路上,我最后看了一眼城市的灯火。那里有我曾经的家,曾经的爱,曾经的一切。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按照计划,将车开到一个偏僻的悬崖边。跳车前,我引爆了车里的装置。巨大的爆炸声和火焰瞬间吞噬了那辆车,也吞噬了我曾经的身份。
我在黑暗中奔跑,头也不回。身后是火光冲天,是爆炸的回响。我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傅沉洲会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躲了起来。通过江屿的帮助,我拿到了全新的身份,离开了这个国家。我在异国他乡,一个人,从头开始。
我剪短了头发,换了风格。但我没有立刻改回容貌。顶着这张和钟妍一模一样的脸,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是一种奇怪的体验。有时候走在路上,会看到路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让我时刻清醒地记住,我曾经是谁,我又经历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新的环境里慢慢适应。白天打工,晚上学习。我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女人,我变得坚韧,独立。
也是在这段日子里,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个孩子,是离开前,在傅家最后的日子里怀上的。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坐在异国他乡的出租屋里,窗外下着细雨。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他是傅沉洲的孩子,是我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孩子。
我曾经想过放弃,但最终还是留下了她。她是我身上唯一的,没有被玷污、没有被算计的部分。她是我自己的骨肉,不是为了任何人的目的而存在的。
我给她取名叫安安。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安安出生后,我的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她身上。她的到来,冲淡了我心里的阴影,给了我新的力量。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第一次对我笑,第一次喊我妈妈,我心里才真正有了“生”的感觉。
我的生活慢慢变得平静而充实。
江屿一直都在。他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所有的伤痛。他没有问我女儿的父亲是谁,没有追问我经历的一切。他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
他会来看我,带来安安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他会逗安安玩,会抱着她去公园。安安也很喜欢他,会奶声奶气地叫他“江叔叔”。
我知道他爱我。这份爱,没有算计,没有欺骗,只有真诚和包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去爱一个人,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错过江屿这样好的人。
五年过去了。安安上了幼儿园,我也攒够了一笔钱,决定回国。不是为了找傅沉洲报仇,我对他已经没有恨,只有一种看到腐烂物体时的厌恶。我回国,是为了给我和安安一个更好的未来,也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生活。
回国前,我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我找了一家顶级的整容医院,让医生将我的脸恢复原样。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又久违的脸,我恍惚了很久。这张脸才是我,它承载着我的过去,也将陪伴我走向未来。
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开玩笑。
刚回国没多久,在机场,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拿着我的旧照片,神情憔悴,眼神疯狂的男人。
傅沉洲。
五年不见,他变了很多。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曾经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现在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他手里拿着的,是我很久以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穿着婚纱,笑得很甜。
他没有认出我已经恢复容貌的我,他只是在人群中焦躁地寻找着,嘴里喃喃自语:“钟泠……你在哪里……泠泠……”
我心脏猛地一跳,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来。不是感动,不是留恋,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是啊,我死了,他疯狂了。可这份疯狂,来得太晚了,也太廉价了。
我抱着安安,低着头,想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可安安突然指着他,好奇地问:“妈妈,那个叔叔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劈在傅沉洲耳里。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我们。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安安身上,然后慢慢移到我的脸上。一瞬间,他像是被定住了。眼神从迷茫,到震惊,再到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泠泠?!”他沙哑地喊出我的名字,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
他丢掉照片,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将安安护在怀里。
“你是泠泠!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他想要抓住我的胳膊,被我躲开。
“傅先生,您认错人了。”我语气平静,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认错?怎么可能认错!这张脸……还有安安……她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他盯着安安,眼神炙热而贪婪。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抱着安安,转身就走。
“钟泠!你站住!”他在身后大喊。
江屿及时赶到,挡在我面前。
“傅总,请自重。”江屿的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警告。
傅沉洲这才注意到江屿,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又是谁?”
“我是江屿。”
“江屿……”傅沉洲眯起眼睛,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场面僵持下来。机场人来人往,不少人侧目看着我们。我不想在这里闹大,只想赶紧离开。
“傅先生,请您不要骚扰我的妻子和女儿。”江屿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妻子和女儿。这两个词像重磅炸弹一样在傅沉洲耳边炸开。他脸上最后一丝狂喜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愤怒和嫉妒。
“妻子?女儿?!”他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低吼,“你骗我!你没死却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还带着我的女儿?!”
“安安不是您的女儿。”我冷冷地说。这是事实。安安不是为了任何人存在的工具,她是属于我自己的生命。
“不是?她长得这么像你!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傅沉洲的情绪彻底失控,他试图绕过江屿来抓我。
江屿挡在他面前,把他拦了下来。
“傅先生,请您离开。否则,我会报警。”江屿的语气变得强硬。
“报警?哈哈哈哈!”傅沉洲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疯狂。“钟泠,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五年?这五年我找你找得快疯了!现在你回来了,还想带着我的女儿跟别的男人跑?做梦!”
他突然发力,猛地推开江屿,冲向我。江屿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几步。
我抱着安安,情急之下退无可退。傅沉洲已经冲到我面前,伸出手想抢夺安安。
“滚开!”我厉声喝道,抱紧了安安。
就在他即将碰到安安的一瞬间,江屿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傅沉洲的胳膊。
“你放开我!”傅沉洲扭打起来。
两个男人在机场大厅扭打在一起,引来更多的围观者。我抱着安安,惊魂未定。安安被吓哭了,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
最终,机场保安赶到,制止了这场闹剧。傅沉洲被带走了,江屿受了点伤,但没什么大碍。
这次重逢,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将所有试图埋葬的过去都放了出来。
傅沉洲像着了魔一样,不停地来找我。他不再是那个伪装温柔的傅沉洲,他的爱变得病态而偏执。他会半夜潜入我家,会跟踪我,会给我发大量的信息,内容从恳求到威胁。
“泠泠,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一家人在一起。”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别忘了你手里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
“你为什么要跟江屿在一起?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可怜你!”
“安安是我的女儿!你不能剥夺我做父亲的权利!”
我没有理会他。我换了手机号,搬了家。但无论我躲到哪里,他总能找到我。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把小辰带到了我面前。
那是一个放学后,我在幼儿园门口接安安。小辰站在傅沉洲身边,他看起来比五年前更加瘦弱,脸色苍白。
“钟泠,看看!这是小辰!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傅沉洲指着小辰,对我喊道。
小辰的眼神依然带着对我的敌意,还有一种病态的依赖。五年的时间,他已经被傅沉洲灌输了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傅沉洲。
“我来让你看清楚!你的女儿救了他的命!你本来就应该成为他的母亲!”傅沉洲的声音充满了偏执,“现在小辰的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了,他需要你!也需要安安!”
他竟然想再次打安安的主意?!
我气得浑身发抖。“傅沉洲,你简直不是人!安安是我的女儿,她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钟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的女儿是谁的种!你真以为你逃得掉吗?!”他上前一步,想抓住我。
江屿一直在我身边,他挡在我面前:“傅总,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报警?!你以为我怕吗?!钟泠,你跟我回去!别逼我用非常手段!”傅沉洲彻底疯狂了,他竟然掏出了一把刀!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幼儿园门口的学生家长们尖叫着躲开。
傅沉洲挥舞着刀,冲向我。江屿为了保护我,与他搏斗起来。
混乱中,刀子划伤了江屿的胳膊。傅沉洲失去了理智,他只想把我带走,带我和安安回家。
就在他冲向我的时候,小辰突然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傅沉洲的腿。
“爸爸!你别这样!我不要!我不要她!你别伤害她!”小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或许是小辰的哭喊触动了傅沉洲一丝残存的人性,或许是他被小辰绊住了脚。他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让我抓住了机会。我抱着安安,在江屿的掩护下,迅速逃离了现场。
背后传来傅沉洲和小辰的争吵声,以及小辰突然的咳嗽声。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几天后,我从新闻上看到。
新闻报道了一起刑事案件。傅氏集团总裁傅沉洲因持刀伤人被捕,并在拘捕过程中遭遇意外,导致高位截瘫。而他的儿子钟辰,在事件发生后病情急剧恶化,最终因排异反应去世。
傅沉洲瘫痪了。小辰死了。
那个曾经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的“儿子”,那个因为他扭曲的爱而成为工具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婆婆找到了我。她跪在我面前,哭得声泪俱下。
“泠泠啊,你原谅他吧……他已经得到了报应……小辰也没了……你就去看看他吧……”
看着她苍老的脸和绝望的眼神,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报应?或许吧。但这报应,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婆婆,您请回吧。”我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我跟傅沉洲,早在我离开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我直接关上了门。
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如今瘫痪在床。我曾经以为的家人,如今支离破碎。那个为了续命而存在的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戏剧,落下了帷幕。而我,只是这场戏里一个被迫出演的配角。
我不再是钟泠,也不是钟妍。我只是我自己,一个带着伤痕,但努力向前看的女人。
江屿陪在我身边。他没有问我关于傅沉洲和小辰的任何事情。他只是默默地照顾我,照顾安安。安安渐渐长大,聪明可爱。她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她在爱里长大,眼睛里只有澄澈的快乐。
我们搬到了一个新的城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开了一家小店,江屿继续他的工作。日子平淡而真实。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过去。想起那个爱得不顾一切的自己,想起那个被欺骗、被伤害的自己。那些伤痕依然存在,但不再是让我沉沦的泥沼。它们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提醒着我曾经经历的一切,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傅沉洲,那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活在他的囚牢里,而我,已经获得了自由。
我看着窗外,阳光很好。江屿正在院子里陪安安玩,传来他们清脆的笑声。这份平静和幸福,是我用过去的一切换来的。
我已经不再需要去证明什么,也不需要去仇恨谁。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只属于我自己,和我的爱人,我的女儿。
那些曾经的纷扰,都过去了。我终于可以专注于当下的美好,拥抱属于我的,真实的幸福。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