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凌云,又想起离去的凌宸,以及那个名叫“璇玑”的女子。
我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凌云,又想起离去的凌宸,以及那个名叫“璇玑”的女子。
这潭水,比我想象的更深。
但我已不再是那个只能随波逐流的苏璃。
我轻轻抽出手,为凌云掖好被角。
指尖无意间搭在他的腕脉上,灵力微吐,悄然探入。
果然,经脉寸断,丹田死寂,道基崩毁得极为彻底,像是被一股极其霸道的力量从内部强行撕裂……
这伤势,真的只是坠落山崖那么简单吗?
我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不管真相如何,这天璇宗,我回来了。
而那些欠我的,骗我的,我终将一一讨回。
静心苑的日子,仿佛一潭死水。
我每日守着凌云,喂药、擦身、用那点微末的灵力试图温养他破碎的经脉,收效甚微。他时醒时睡,醒来时大多懵懂,只认得我,像雏鸟般依赖,偶尔会因身体剧痛而焦躁嘶吼,唯有我轻声安抚才能让他渐渐平静。
侯爷夫人,凌云那位出身高贵的生母,来过几次。她看着凌云的模样,眼圈泛红,看向我的目光却依旧带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辛苦你了。”她总是这般不咸不淡地说一句,留下些珍贵的丹药,便匆匆离去。我看得出,面对痴傻的儿子,她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回天的悲痛和……或许还有一丝嫌弃?嫌他毁了她的骄傲和指望。
凌宸也常来。
他通常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和凌云,眼神晦暗难明。有时会带来一些罕见的灵药,或是以自身精纯灵力为凌云疏导一番。他的灵力霸道,虽极力收敛,仍让凌云痛苦不堪,几次之后,我便婉拒了。
“兄长之伤,非寻常之法可医。”一次,他凝望着昏睡的凌云,忽然低声说道,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
我正拧干帕子,闻言动作一顿:“剑君可知有何非常之法?”
他转眸看我,目光深邃:“或许有,但皆渺茫难寻,且凶险异常。”他顿了顿,“当下,稳住伤势不再恶化,已是万幸。”
我垂下眼,不再多问。
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来了也多是沉默。有时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那种熟悉的、透过我在看别人的探究,但当我抬眼望去时,他又已移开目光。
静心苑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隔膜笼罩,外面宗门的喧嚣与争斗似乎都远了。但我深知,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一日,我给凌云喂药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双眼圆睁,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黑……洞……吞噬……光……骗……都是骗……”
他浑身颤抖,药汁洒了一身。
我心中剧震,试图安抚他:“凌云,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却像是陷入了极致的恐惧,猛地推开我,蜷缩到床角,瑟瑟发抖,反复念叨着“黑洞”、“骗局”。
直到力竭,他才再次昏睡过去。
我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黑洞?吞噬光?骗局?
这绝不是一个单纯摔坏脑子的人能说出的呓语!
凌云在陨星崖下,到底遭遇了什么?
静心苑的夜,格外寂静。
确认凌云睡熟后,我在周围布下了一个最简单的隔音禁制——以我目前的修为,也仅能如此。
然后,我盘膝坐在窗下,迎着漏进的几缕微弱月光,再次尝试运转《九转星辰诀》。
这功法极其霸道,引星辰之力入体,如同用最细碎的冰针反复穿刺、锤炼每一寸经脉骨骼,痛苦非常。每一次运转,都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但我咬牙坚持着。
汗水浸透衣衫,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痉挛,嘴唇被咬出血痕。识海中,那半块玉佩微微发烫,传递着一丝微弱的清凉意,护住我的心脉,让我不至于在剧痛中崩溃。
痛苦之后,便是新生。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引入体内的微弱星辉,正一点点修复着我丹田那条最致命的裂痕,滋养着萎缩的经脉。虽然缓慢,但根基的确在一点点重塑,变得比受伤前更加坚韧宽阔。
这种力量,完全不同于我所知的任何灵力体系,更古老,更纯粹,也更……隐蔽。只要我不主动显露,即便是凌宸那般修为,似乎也难以察觉我体内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成了我最大的底牌和慰藉。
只有在运转周天,感受着力量一丝丝增长的深夜里,我才能暂时忘却替身的耻辱、眼前的迷雾和未来的艰险。
我只是我,苏璃。一个正在拼命抓住力量,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偶尔,我会想起凌宸口中的“璇玑”。
那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让冷情如雪的宸霄剑君如此念念不忘,甚至需要寻找替身来慰藉相思?
她是否也曾如我一般,于微末中挣扎,拥有那股“韧劲”?她又为何……不在了?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我更用力地投入到修炼之中。
无论她是何人,与我无关。
我不愿做任何人的影子。
我要做的,是苏璃自己。
平静的日子被一位意外的访客打破。
来人是丹霞峰的一位内门女弟子,名叫柳依依,曾是凌云较为看重的师妹之一。凌云“陨落”前,她时常来请教问题,对我这个“师兄夫人”也算客气。
如今她再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惋惜。
“苏师姐,师兄情况可有好转?”她将带来的几瓶养气丹放在桌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内室。
我淡淡道:“劳师妹挂心,还是老样子。”
柳依依叹了口气:“真是天妒英才。师兄那般人物,竟……”她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那是凌宸昨日用过的,“咦?这杯子上的灵气好生清冽纯净,非寻常之物,莫非……凌宸剑君近日来过?”
我心中一动,面上不显:“剑君关心兄长,偶尔会来探望。”
柳依依放下茶杯,笑容有些微妙:“剑君真是重情重义。说起来,剑君与师兄虽是兄弟,但气质修为截然不同。剑君如九天寒月,清冷孤高,当年不知是多少女修的梦中人呢。只可惜……”
她故意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剑君早年曾有一位倾心恋慕的红颜知己,似乎是叫……璇玑?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可惜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了。自那以后,剑君便更加冷情了,真是令人唏嘘。”
她看似感慨,目光却紧紧盯着我的反应。
我端着茶壶的手稳如磐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只倒了杯水递给她:“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师妹尝尝这新采的灵茶。”
柳依依见我毫无反应,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掩去,接过茶盏,岔开了话题,闲聊几句后便告辞离去。
送走她,我脸上的平静渐渐褪去。
柳依依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送药和闲聊。她刻意提及凌宸,更“无意”点出“璇玑”之事,是在试探什么?
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何人指使?
看来,我这替身的身份,在这天璇宗内,并非无人知晓。只是不知,这潭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双眼睛。
而凌云……
我走到床边,看着他沉睡的侧脸。
柳依依提及凌宸和璇玑时,他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是巧合吗?
这静心苑,越来越像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孤岛。
而我知道,表面的平静,就快要被打破了。
我需要更快地强大起来。
握紧袖中那半块温热的玉佩,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柳依依来访后没几日,侯爷夫人又来了。
这次,她带来的并非寻常丹药,而是一瓶灵气氤氲、色泽碧绿的“凝髓丹”。此丹据说能固本培元,对修复道基有奇效,极为珍贵。
“这是宗门宝库中所剩不多的几枚凝髓丹,我特意求来的。”侯爷夫人将玉瓶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凌云的伤势拖不得,或许此丹能有一线转机。”
我拿起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然而,在这诱人的药香之下,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异样气息——并非杂质,而是另一种阴寒的药力,被巧妙地包裹在磅礴的灵气之中,若非我近日修炼《九转星辰诀》,对能量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绝难发现。
这丝阴寒药力,与凝髓丹本身温和醇正的药性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潜伏的毒。
我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惊喜:“多谢夫人!如此灵丹,定对夫君大有裨益!”
侯爷夫人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最终只是微微颔首:“你且好好照顾凌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送走侯爷夫人,我握着那瓶凝髓丹,手心冰凉。
她为何要这么做?
凌云是她的亲生儿子,纵然可能嫌弃他痴傻无用,但虎毒不食子,何至于要用这种隐蔽的手段加害?还是说……这丹药并非她本意,她也是被人利用?或者,这阴寒药力并非毒,而是某种我不知晓的、用于特殊疗法的辅药?
可能性太多,迷雾更浓。
我绝不会让凌云贸然服下此丹。
但直接拒绝,必定打草惊蛇。
我将丹药收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是夜,我照常为凌云疏导经脉后,他并未立刻睡去,反而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帐顶。
我替他掖好被角,柔声道:“累了就睡吧。”
他忽然转过头,混沌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嘴唇嗫嚅了几下,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药……不好……别……”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感知到了?!即使灵智混沌,他残存的本能仍在抗拒那丹药!
我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你知道那药不好?”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恐惧,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又开始微微发抖,嘴里再次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很快又陷入混乱状态。
但我已经得到了确认。
那凝髓丹,绝对有问题!
翌日,侯爷夫人派贴身嬷嬷来询问凌云服用丹药后的情况。
我面露忧色:“昨夜给夫君服下凝髓丹后,他起初似乎好转了些,面色也红润了。但后半夜却突然浑身发冷,气息紊乱,折腾了许久才安稳下来。我担心是否是药力过猛,夫君虚不受补?”
那嬷嬷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少夫人多虑了。凝髓丹乃上古灵丹,药性温和,想必是将军身体太虚,正在吸收药力所致。夫人吩咐了,此丹需连续服用三日,方能见效。”
还要连续服用?这是生怕凌云不死吗?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恍然和放心:“原来如此,是我太过紧张了。有劳嬷嬷回禀夫人,我会按时给夫君用药的。”
送走嬷嬷,我回到内室。
看着那瓶凝髓丹,我眼神渐冷。
好,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我没有将丹药给凌云服用,而是将其小心收起。随后,我取出一枚之前炼制的、最普通的养元丹,将其表面用凝髓丹的药气熏染了片刻,使其带上些许相似的气息。
当晚,我当着一位前来送东西的侍女的面,“喂”凌云服下了那枚假丹。
夜里,我故意弄出些动静,显得忙碌,营造出凌云“药力发作”不适的假象。
如此两日。
她先是仔细查看了凌云的状态——自然是依旧痴傻萎靡,甚至因我暗中做了些手脚,显得气色更差了些。
她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焦躁和不耐,虽然很快掩饰过去。
“看来这凝髓丹……也效果有限。”她叹了口气,语气失望,“或许是凌云伤得太重了。罢了,剩下的丹药我先带回去,或许长老们另有办法。”
她取走了那瓶剩下的凝髓丹。
我垂首恭送,心中冷笑更甚。
她不是失望于丹药无效,而是失望于丹药“未能竟全功”吧?甚至怕留下证据,急于收回。
她走后,我站在院中,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幕后之人,至少侯爷夫人是知情者甚至参与者,已然确定。
下一步,就是要弄清楚,这到底是她个人的行为,还是……另有其人?
而凌云呓语中的“黑洞”、“骗局”,又与此事有何关联?
经过数日不辍的苦修,《九转星辰诀》终于显现出一丝真正的威力。
深夜,我再次引星辉入体。
这一次,痛苦依旧,但丹田内那條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璀璨的星芒被彻底点燃!它如同种子发芽,开始自行吸收周天星力,虽然缓慢,却源源不绝!
更奇妙的是,我发现自己对周围灵气的流动感知变得异常清晰。闭目内视,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各种属性的灵气微粒,以及……人体内灵力的微弱运行轨迹!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狂跳。
或许……我可以试着探查一下凌云体内的具体情况?之前修为太低,只能感知到他丹田死寂,经脉寸断。但如今,凭借《九转星辰诀》的玄妙,或许能发现更多细节!
我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星辰之力,探入他的识海。
一片混沌、破碎的景象涌入我的感知。他的神识如同破碎的镜片,散落四处,难以拼凑。
我屏息凝神,极力控制着那丝星力,避开那些混乱的区域,向更深处探去。
突然,我在他破碎的识海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阴冷的禁锢之力!这股力量如同黑色的藤蔓,缠绕在他的神魂本源之上,正是它,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灵智,阻止他恢复!
这绝非坠崖重伤所能导致!
这是人为的暗手!
我心中骇然,正想仔细探查那阴冷力量的来源,那股力量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窥探,猛地一颤,一股反噬之力顺着我的星辰之力袭来!
我闷哼一声,急忙切断联系,后退两步,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虽然被反噬,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凌云的重伤和痴傻,绝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用这种阴毒的手段禁锢了他的神魂!
是谁?
竟然能在天璇宗内,对凌云下此毒手?侯爷夫人?她虽有动机(或许嫌凌云丢脸),但似乎并无如此诡异的手段。凌宸?他虽有实力,但……
我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夹杂着灵力波动和呵斥。
“奉执法堂令,搜查静心苑!闲杂人等避让!”
我心下一惊,迅速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整理好表情,快步走出房门。
只见静心苑外灯火通明,数名执法堂弟子面色冷峻地闯入,为首之人,竟是多日未见的柳依依!她此刻脸上再无平日的笑意,只有一片冰寒。
“苏师姐,”柳依依亮出一枚令牌,声音冷硬,“有人举报,你私藏宗门禁药,暗害凌云师兄!执法堂特来搜查!”
我瞳孔骤缩。
私藏禁药?暗害凌云?
这栽赃嫁祸,来得真是时候!
执法堂弟子如狼似虎,就要闯入内室。
我猛地挡在门前,厉声道:“放肆!凌云师兄需要静养,岂容尔等惊扰!”
柳依依冷笑:“苏师姐,若是心中无鬼,何必阻拦执法堂办案?搜!”
“我看谁敢!”我寸步不让,体内那点微末的灵力运转到极致,星辰之力在经脉中暗自奔腾,“柳依依,你说我私藏禁药,暗害夫君,证据何在?仅凭一句举报,就要搜查重伤道侣的居所,执法堂何时变得如此儿戏!”
“证据?”柳依依眼中闪过狡黠,“搜过之后,自然就有证据了!苏师姐如此阻拦,莫非是想拖延时间,销毁证据不成?”
“无需拖延。”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院外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凌宸不知何时已然到来,负手立于月光下,面沉如水,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执法堂弟子见状,纷纷躬身行礼,大气不敢出。
凌宸看都未看柳依依,目光直接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我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剑君明鉴,柳师妹带人突袭静心苑,口口声声称我私藏禁药暗害夫君,却拿不出丝毫证据,便要强行搜查,惊扰病人。凝秋虽修为低微,却也不能任由人如此污蔑构陷!”
凌宸转而看向柳依依,眼神锐利如刀:“举报者何人?证据何在?”
柳依依在他目光逼视下,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硬着头皮道:“回禀剑君,举报者匿名,但消息来源可靠。至于证据……必是藏匿于院内,需搜查方可……”
“匿名举报,无凭无据,便敢擅闯静心苑,惊扰宗门功臣?”凌宸声音不大,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柳依依,谁给你的胆子?”
柳依依脸色一白:“弟子……弟子也是秉公执法……”
“好一个秉公执法。”凌宸冷笑一声,忽然抬手,隔空一抓!
柳依依腰间的一个储物袋瞬间飞入他手中。不等柳依依惊呼,他灵力微吐,袋口打开,几样东西掉了出来——正是那几枚被侯爷夫人称为“凝髓丹”的丹药!
但此刻,这些丹药在凌宸的灵力激发下,表面那层碧绿灵光褪去,露出了内部缠绕的丝丝黑气,阴寒刺骨!分明是歹毒无比的“蚀魂丹”!专门侵蚀修士神魂!
“这!”所有人大惊失色。
凌宸目光如冰,盯着柳依依:“此等阴毒之物,是从你身上搜出。你作何解释?”
柳依依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下:“不!不是我的!是……是……”她猛地指向我,“是她!定是她栽赃给我的!”
我早已料到她会反咬,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那个真正的凝髓丹玉瓶(里面已换成普通丹药),以及记录侯爷夫人送来丹药和嬷嬷催促用药的留影石(低阶法器,可记录短暂影像声音)——这是我这几日暗中准备的。
“剑君明察。”我平静道,“此乃侯爷夫人三日前送来的‘凝髓丹’,嘱我连续三日给夫君服用。但我察觉丹药有异,未敢给夫君使用,正欲寻机会上报。谁知今日柳师妹便前来搜查,并‘恰好’从自己身上搜出了真正的毒丹。 timing 未免太过巧合。”
留影石放出微弱光芒,重现了当日嬷嬷送来丹药和催促的场景。
人证(留影石)物证(毒丹)俱在,柳依依百口莫辩,面如死灰。
凌宸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扫了一眼内室方向,眼中闪过滔天怒意和一丝后怕。他显然也没想到,有人竟敢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对付凌云,甚至差点成功!
“柳依依,构陷同门,私藏毒丹,罪证确凿!押入执法堂水牢,严加审问!”凌宸下令,声音冰寒刺骨。
执法堂弟子再无犹豫,上前锁住瘫软在地的柳依依。
凌宸又看向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句:“你做得很好。受惊了。”
我微微颔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更深的寒意。柳依依,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经此一事,静心苑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气氛更加微妙。
凌宸来得更勤了,有时只是远远站着看一会儿,有时会带来一些真正温和有益的灵药。
他不再提“替身”之事,看我的眼神却越发复杂,关切之中夹杂着愧疚、欣赏,以及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日益加深的在意。
我依旧疏离客气,保持着距离。但那夜他及时出现,雷霆手段护住我的情形,却不由自主地在我脑海中回放。
这日,他带来一盒“静心凝神”的熏香,说是对凌云神魂有益。
点燃后,淡淡的檀香混合着一种冷冽的松木气息弥漫开来,确实让人心神安宁。
他站在香炉边,侧脸在袅袅青烟中显得有些模糊。
“那日……多谢你。”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若非你机警,兄长他……”
“这是我该做的。”我打断他,不愿居功,更不愿再回想那惊险一幕。
他沉默了一下,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我一直以为你……需要庇护。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聪慧。”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里面翻涌的情绪让我心头发慌。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形势所迫罢了。”
“看着我,苏璃。”他忽然上前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清冷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寒意,将我笼罩。我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
我的心跳骤然失控。
“我知道,你听到了那些话。”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关于……璇玑。”
我身体一僵,猛地抬头看他。
他眼底有挣扎,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某种下定决心的坦诚:“是,我最初留意你,确实是因为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让我想起了她。她是我年少时……可望不可即的一道烈阳,耀眼,夺目,却也最终灼伤了自己,也灼伤了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灼灼地锁住我:“但你不是她。苏璃,你就是你。会害怕也会坚强,会隐忍也会反击,会在田埂上欢喜,也会在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这些鲜活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
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我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最终缓缓放下。
“这些时日,我看得清楚。吸引我的,早已不是那点虚无缥缈的影子。”他语气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而是你,苏璃本身。”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麻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那些委屈、愤怒、不甘,似乎因他这番直白的话语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更汹涌的、陌生的情愫所淹没。
我该信他吗?
凌宸的坦诚在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我并未立刻回应。
我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保持清醒。
柳依依在水牢中受尽刑罚,却咬死不肯吐出幕后主使,只说自己是一时糊涂,嫉妒我得凌云和剑君青眼,才想出此法构陷。这理由牵强,却暂时断了线索。
然而,我并未放弃探查。
凭借日益增强的星辰感知力,我再次冒险,更小心地探查凌云识海深处那阴冷的禁锢之力。
这一次,我有了新的发现。
在那股力量的源头,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剑气印记!那印记冰冷孤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味……
这感觉……竟与凌宸的剑意有几分相似?!
我被这个发现惊得心神剧震,急忙退出探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
难道……下此毒手的人,是凌宸?!
不,不可能!他若想害凌云,有无数的机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而且,他近日的表现……
但那股剑意印记又作何解释?天下剑意相似者虽多,但如此独特的冰冷决绝,绝非寻常。
除非……有人刻意模仿,嫁祸于他?
我想起凌云之前的呓语——“骗局”、“黑洞”。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我脑中成形。
或许,凌云坠崖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有人不想让他回来,或者不想让他清醒地说出真相!
而那个幕后黑手,能量极大,甚至能模仿凌宸的剑意,并能驱使侯爷夫人和柳依依这等人物!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天璇宗,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
我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否则,不仅无法保护凌云,连自己都会泥足深陷!
数日后,宗内举办一场小型的夜宴,一是庆祝击退一波魔修骚扰,二是试图冲淡近来宗内的紧张气氛。作为凌云的道侣,我不得不出席。
宴上,众人看似言笑晏晏,我却能感受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身上,探究、同情、轻视、甚至恶意。侯爷夫人称病未出席。
凌宸坐在上首,面色冷峻,偶尔与长老交谈几句,目光却不时落在我这边。
我如坐针毡,寻了个借口提前离席,来到殿外一处僻静的观星台。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气。仰望星空,那浩瀚无垠的宇宙让我因阴谋而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
“怎么独自在此?”凌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并未回头:“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他走到我身边,与我一同仰望星空。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小时候,兄长常带我来这里看星星。他说,修士虽能飞天遁地,却永远不及星空之万一。心怀敬畏,方能行稳致远。”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与凌云的过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怀念。
我有些意外,侧头看他。
月光洒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柔和了那份冷硬。
“兄长他……其实外表冷硬,内心却极重情义。”他低声道,“当年他走失流落凡间,受尽苦楚,却从未怨天尤人。认祖归宗后,更是拼了命地修炼,只想得到认可,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他选择你,绝非偶然。定是看到了你身上与他同样的坚韧和不屈。”
我的心微微一动。
“苏璃,”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我知道你心中仍有疑虑,过往种种,皆是我之过。我不求你立刻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枚冰蓝色的、凝结成星辰形状的剑意玉佩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气息。
“此物蕴含我一道本命剑意,可挡元婴初期修士一击。赠予你防身。”他眼神诚挚,“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你、伤你、疑你。我会查清一切,还你、还兄长一个公道。”
“我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或依赖。而是……你能真正地,看到我。”
夜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袂,星空在他身后铺展成无尽的画卷。
我看着他那双不再冰冷、盛满了清晰情意的眸子,看着那枚珍贵的剑意玉佩,心中筑起的冰墙,在这一刻,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沉默良久,最终,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枚玉佩。指尖触碰他的掌心,一片温热。
“我……需要时间。”我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凌宸眼中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亮,仿佛万千星辰落入其中。他小心翼翼地合拢手指,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指尖,随即松开。
“好。”他只答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执法堂对柳依依的持续审讯终于有了突破。她熬不住酷刑,精神崩溃之下,吐露了一个名字——丹霞峰首席长老,玄冥长老!
正是他,提供了蚀魂丹,并指使柳依依伺机栽赃!而玄冥长老,与侯爷夫人母族关系密切!
与此同时,凌宸那边也查到了关键线索。他顺着那丝模仿他剑意的痕迹,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了侯爷身边一位极其信任的、擅长模仿他人剑诀的影卫身上!
所有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凌宸直接带人围了侯爷的书房和玄冥长老的丹霞峰。
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峙在宗主殿展开。
凌宸拿出了所有证据:影卫的供词、玄冥长老与侯爷夫人母族往来密信、以及从侯爷密室搜出的、与凌云识海中同源的阴寒禁锢法器!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凌云的亲生父亲——侯爷!
原因令人心寒:凌云回归后,天赋惊人,战功赫赫,声望日益高涨,甚至超过了嫡出的凌宸。
侯爷担心凌云势力过大,未来会影响侯府和宗门的“平衡”,更怕他查出当年自己为了权势,间接导致其生母郡主郁郁而终的真相!恰逢魔尊之战,他便勾结玄冥长老,假借魔尊之手重创凌云,再暗中下毒手,使其变成痴傻,既可保全侯府颜面,又可消除威胁!
而那“璇玑”,竟是侯爷早年为了攀附某个上古宗门,欲将其送给该宗门长老为妾,最终导致其刚烈自刎!凌宸当年无力阻止,此事成为他心中永痛。侯爷深知此事是凌宸逆鳞,故刻意引导,让他以为我对凌云的照顾是因“移情”,试图离间我们!
真相大白于天下,举宗哗然!
侯爷面色灰败,瘫坐在地。侯爷夫人尖叫着晕厥过去。玄冥长老试图反抗,被凌宸一剑斩破丹田,废去修为!
凌宸站在大殿中央,手持滴血灵剑,面寒如霜,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长老弟子,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天璇宗,容不下此等龌龊肮脏之辈!自今日起,废去凌啸侯爷之位,与玄冥一并打入九幽禁地,永世不得出!”
他雷厉风行,以绝对的实力和铁血手段,迅速平息了所有异议,掌控了全局。
我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宣判,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悲凉和解脱。
原来,所有的苦难与阴谋,皆源于至亲之人的贪婪与算计。
大局已定。
凌宸以铁腕手段整顿了宗门,提拔了正直之士,天璇宗风气为之一清。
他拿着从玄冥长老处搜出的解药,亲自为凌云化解了识海中的禁锢。
禁锢解除后,凌云虽然依旧虚弱,丹田道基的损伤也非一时能愈,但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醒来后,沉默地听凌宸讲述了所有真相,沉默了许久,这个曾经冷硬的汉子,眼角终是滑下了一行泪。
他看向我,目光复杂,充满了感激和愧疚:“阿璃……对不起,连累你了。也……多谢你。”
我摇摇头:“都过去了。”
有些隔阂,或许永远无法消除。但至少,我们不再是敌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凌云的身体渐渐好转,虽然修为尽失,但心智已与常人无异。他选择离开天璇宗这个伤心地,去了一处僻静的别院隐居,说是想寻回内心的平静。
离开那日,他对我笑了笑,笑容里有了几分释然:“阿璃,你值得更好的。保重。”
送走凌云,我站在山门前,望着远方的云卷云舒,心中一片宁静。
凌宸走到我身边,轻声问:“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转头看他。
经历了这么多,他眼中的冰冷早已融化,只剩下清晰的温柔和等待。
我微微一笑,握紧了袖中那枚星辰玉佩:“修炼,变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九转星辰诀》的奥秘,我才刚刚触及。我的路,还很长。
凌宸眼中漾开笑意,如同春水破冰:“好。我陪你。”
他伸出手。
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包裹而来。
星光不负赶路人,岁月眷顾有心人。
所有的迷雾已然散尽,前路虽远,行则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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