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爷回来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10 21:58 2

摘要:黑五在县政府后院西头的小房间里住下来,早上朝牌油条咸稀饭,中午一菜一汤大卷子,晚上稀饭卷子小咸菜,一天三顿,有专人伺候得舒舒坦坦,他哪里知道,女人蔡大花在家都快急疯了。她托仲三爷上县城去打探消息。仲三爷骑着自行车,一天一趟往县城里跑,到处托人打听,都说没看到黑

三十七.干爷回来了

王琦

黑五在县政府后院西头的小房间里住下来,早上朝牌油条咸稀饭,中午一菜一汤大卷子,晚上稀饭卷子小咸菜,一天三顿,有专人伺候得舒舒坦坦,他哪里知道,女人蔡大花在家都快急疯了。她托仲三爷上县城去打探消息。仲三爷骑着自行车,一天一趟往县城里跑,到处托人打听,都说没看到黑五,不知道这个人的下落。仲三爷着实义气,每天早出晚归,牲口行里的生意也不做了,专办黑五的事。

黑五迟迟没有消息,是有原因的。安排他在县政府后院僻静地方住下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保密。

第二天天黑以后,徐书记和江县长来到黑五住处,找黑五谈话。徐书记也没有客套,单刀直入:“黑五同志,我这次是代表县委县政府和你谈话,并征求你的意见,你要认真听。”

黑五坐正了身子:“书记你讲。”

徐书记道:“现在虽然是抗战胜利了,毛泽东主席也亲赴重庆和国民党进行谈判,并且签订了和平协议。但蒋介石这个人对共产党是恨之入骨的,他要搞独裁统治,就不可能容许共产党的存在。我们认为,长则三年两年,短则一年半载,他说不定哪天就会翻脸不认账,国共两党一定还会就中国命运的何去何从展开生死大决战。因此,我们作为基层干部,不能不早做打算。县委研究决定,你暂时不能归队,仍然留在党外。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你还要潜伏在敌人阵营里,继续为我党从事地下工作。你愿意不愿意?”

听到这个决定,黑五深感意外,我都隐蔽在敌营十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组织,眼看就要归队,却又要我退回去,继续隐蔽,还得担着汉奸的罪名受到惩罚。这该如何是好?

黑五低着头,一直抽闷烟,不说一句话,思想上进行着激烈的斗争。终于,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鞋底使劲捻了捻,说道:“我黑五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鬼。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说吧,今后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的主要任务,”徐书记道,“是将来形势发生变化时,找机会打入敌营。第一,在我党同志落入敌手时,你要想方设法保护和营救他们;第二,暗地里发动和组织群众,和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第三,搜集敌人的军事情报,及时传递给我们。”

“中,”黑五问道,“到时候我们怎么联系。”

“县政府斜对面打朝牌的冯老四,找他就行。”

“就是那个黑滋滋的龟腰子(龟腰子:沭北方言,指驼背)?”

“是的。”

“接头暗号是?”

“来二斤朝牌,脆松松的,多搁点葱花。记住没?”

“来二斤朝牌,脆松松的,多搁点葱花。记住了。”

“他回答:葱花有的是,包你好吃!”

“葱花有的是,包你好吃!”

“还有,你现在不能回家,”江县长道,“还得委屈你一下,大后天,县里要在小操场召开万人大会,公审并且宣判一批汉奸和反革命分子,你得上大会露露脸。”

“中。”黑五道。

“这也是为了保护你,方便你以后开展工作。”

“我知道。组织上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临别时,徐书记对他说:“今明两天你还在这边住着,后天晚上把你送到号子里,具体由孟局长负责安排。”

“请两位领导放心,我一定积极配合,决不给组织上丢脸!”

分别时,二位领导和黑五紧紧握手。

到了第三天天黑以后,孟局长和两个公安带着黑五,从县政府后门出去,把黑五带到监狱,换了个号房关进去。

第二天五更头,公安局过来提人。凡是点到名字的,都上了绳,绑得结结实实,黑五也不例外。这些都是准备上大会的人,先解到一个小院的大房间里看押起来。

上午,城区和各乡镇的群众在干部的带领下,陆续进入会场。会场里人山人海,口号声响彻云霄,声势十分浩大。

九点多钟的时候,大会开始,徐书记和江县长分别在大会上讲话。具体讲些什么,听得不太清楚,大家最关心的还是公安局孟局长的宣判,想知道今天要铳哪些人,判哪些人,判多重。

孟局长手里拿着判词,一份一份宣读,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会大喝一声:“把××(罪名)××(人名)押上来!”这时的会场上,就会响起一阵海啸般的欢呼声。

然后宣布罪行。当孟局长念到“××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时,会场上又会再次响起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那些被押上来的人,早已魂飞魄散,基本上都是连拖带拽弄上来的,有的屎尿都屙到裤子里了。被判了死刑的,拖到小操场北墙根,执行的公安,从腰里抽出短枪,照后脑瓜子“砰砰”两枪,就完事了。

陈小刁那天也被铳了。按照他平时的表现,虽然也干过一些坏事,还没达到“罪大恶极”的程度,但他给敌人通过风,报过信,这种人在战争年代危害极大,只有铳了他,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那天一口气铳了五六个。还有十几个“陪铳的”,事先也不知道自己该死不该死,反正和死刑犯一起押到北墙根跪下了,有的早已瘫软在地,有的当场昏死过去。当孟局长念到“判处××有期徒刑××年”时,有的人犯已经迷迷瞪瞪,人事不知。凡是被判处有期徒刑的,都押到西边墙根,面朝墙蹲着。

当天也释放了二三十人。黑五是夹在这些人中间当场释放了的。他的判词是:汉奸分子黑五,男,三十三岁,本县上墟乡人,担任汪伪乡长多年,但良心尚未泯灭,未在群众中造成太大民愤,现予释放。希望黑五从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然后解开绑绳,自己到西墙根站着。

抗战胜利后,原来的武工队队长李茂春被提拔为区长。那天,他也送了几个本区的汉奸过来,铳了一个,判了三个,又放了几个。他本来以为上墟的伪乡长黑五这次也能被铳了的,谁知竟然没铳,放回家去了。他虽然在心里打鼓,但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他知道党的政策,心里明白,上级没铳他,一定有上级的道理,也就把黑五的事情放在一边,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散会之后,被释放的人各自回家。有不少人是被亲属用小绳床子抬回去的。黑五有仲三爷的脚踏车背着,两人路上也没敢停留,骑上车直奔上墟。路上,仲三爷直说:“五子,三爷挨你吓死了!大花也挨你吓死了!”

黑五说:“三爷你是知道的,我这些年没干过什么坏事情,都是成全人的。”

“是的耶,”三爷道,“幸亏上墟这边没人顶你。要是有人顶你,你也要操蛋!”

这次惩奸,黑五全家和亲戚朋友,都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

形势的发展果如徐书记和江县长所料,到了1946年下半年,国共双方就开始打起来了,而且仗越打越大。苏中战役之后,是两淮(淮安、淮阴)战役,紧接着就是涟水保卫战和宿北大战。根据中央“以歼灭国民党有生力量,而不是以保守地方为主”的战略方针,我华中部队在取得了一系列胜利后,又实行大踏步战略转移,进入山东境内,继续与敌人周旋。

到了1946年年底,形势一天比一天严峻,地方党组织和武装力量受到蒋军的强大压迫,淮海区党委果断决定,一部分人就地坚持,骚扰和打击敌人;一部分人北撤山东,避敌锋芒。

而在抗战期间远退到沭北边境、一直未敢正面接敌的国民党沭北县政府和沭北常备大队,此时却跟随国民党整编28师,重新回到了沭北县城。回到沭北之后,常备大队又把名称改回来,还叫原先的保安大队。国民党反动政府还组织地主还乡团,在敌28师和保安队的支持下,大搞反攻倒算,拔田倒租,迫害共产党干部和进步群众,一场血雨腥风笼罩着沭北大地。

县党部书记长马如龙,也随国民党28师回到沭北。他的工作,主要是恢复和整理国民党党务。等他稍微忙出点头绪,便安排人去上墟,把黑五喊到县城来。

听说干爷回来了,黑五的内心十分复杂。干爷不仅是他感情上最亲近的人,也是他人生的引路人;没有干爷,他或许至今仍然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铁匠。在他心中,干爷绝对是一个大神级的存在:顶天立地,无所不知,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怎么日本人一来,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呢?这个问题,黑五整整纠结了七年,百思不得其解。

去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怎么说;不去吧,心里实在是太想念他了。这时,他想起了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打入敌营,为党工作——这不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吗?

大花不想让他去。她说这些年提心吊胆,实在折腾得够呛。咱们就是个平头老百姓的命,就是个铁匠,凭手艺吃一碗安稳饭,挺好的,不能不知足,不要再去当什么乡长、队长了——你姓黑的祖坟上也没长那棵蒿子。

大花说的确实有道理。黑五也想过,自己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再去弄那些悬乎乎的事,万一出了岔子,自己这百十斤搭进去不说,还会连累一家老小。但转念一想:谁叫咱是共产党员呢?咱是在党旗底下举过拳头、宣过誓的,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去,天塌了也要顶着!

他对大花说:“我先去看看。干爷叫我去,肯定找我有事,我不能不去。再一个,我把脚踏车推到县城里找人修修,还能骑。”

大花拗不过他,只得任他去了。

一路上,黑五骑一阵推一阵,两三个小时才到达县城。经过东西关十字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修车铺子,便对修车师傅老丁说:“老板,帮我把车子修修。”

老丁打眼一瞧,对他说道:“你这挂车子,没少出劲,被你骑伤了!要修,得费大事,还得换零件,得花不少钱。”

“你算算,连修带换,全套下来,一共得多少钱吧?”

老丁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算了半天,才说道:“我也不多要,三个半大洋,包你跟新车子一样骑!”

“中!我什么时候来推?”

“现在天短,你明天吃中饭时过来,”老丁道,“你这车子,再过三两个月,随你给多少钱我都不修了。”

“怎的?看着钱不挣?”

老丁道:“你这车子太破了,费工。再过三两个月,天一暖和,我生意就开始忙起来,哪有时间摆弄你这破烂!”

黑五“嘿嘿”笑着说:“你弄你弄,好好下点功夫,不要偷工减料就行。”

“我老丁修了十几年车子,没挪过地方,你尽管放心!”

老丁开始修车子,黑五顺着城内大街往西走。想起半年前自己在城后小操场挨那一绑,心里头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士可杀不可辱——为了党的事业,我黑五可是什么都搭进去了!

想到这里,黑五挺直了腰杆,撇开八字脚,大踏步往县府走去。县府还是在西关老地方。院子还是那院子,房子也还是那房子,就连房子里的家具,也基本上还是原来那些。换来换去的,不过是换了主人,东西没换。

门口有站岗的,问找谁,黑五说找县党部书记长马如龙。门岗一看黑五这气势,不像是一般人,也就没再多问,放他进去了。

县党部还是在老地方办公。黑五敲敲门,里面说:“进来吧!”

黑五推开门一看,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正是干爷马如龙!也不知咋的,黑五忍不住往地上一蹲,“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

“你这孩子,”马如龙站起身,过来拉他,“你这孩子,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的吗?”马如龙劝着黑五,自己的眼圈却也红了,说话时还带着哽咽。

黑五抽泣了半天,才擦干眼泪,吸溜着鼻涕说:“干爷,你一走七八年,音讯全无,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我们一家子担心死你了!”

“唉!”马如龙叹了口气,“五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我不是给你去过一封信吗?”

“还信!拢共统没有二指宽小纸条子,”黑五一半抱怨,一半委屈,继续说道,“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得的的当当,可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了……”

“起来吧五子,这边来,坐我跟前。”马如龙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他一边说,一边亲自给黑五拿茶杯,放茶叶,倒开水,把茶杯递到黑五面前。黑五接过茶杯,看着马如龙,讷讷说道:“干爷,几年不见,你都有白头发了。”

“山河破碎,大丈夫不能效命疆场,胸中块垒难平啊!”马如龙长叹一声,“不说这些了。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个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黑五道,“这些年稀里糊涂就这么过来了。我这年纪,老也不算老,小也不算小,干爷你给我指条路走吧!”

马如龙喝了口水,目光看着黑五,缓缓说道:“国民党和共产党又打起来了,将来谁胜谁负,很难预料。”

黑五道:“看现在的势头,国军占着上风呢!”

“现在占上风,将来能不能一直占上风,难说,”马如龙道,“共军一连打了好几个大胜仗,却主动往北撤了。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呢!华中(当年主要指苏北地区)是战略要地,国共双方都清楚,谁都不愿放手。所以,照我看,华中这个大锯子,得拉几个来回才能见分晓。沭北这地方,地处华中要冲,更是国共必争之地。”

黑五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干爷分析得有道理。

“五子,”马如龙接着说道,“上墟这个乡长,你还得接着干。有了这个职务,你才能干成很多别人干不成的大事。比如上次护送三团的事情。”

提起护送三团,黑五心里“咯噔”一下,他对干爷的身份又起了疑心,但是不敢明问,估摸着,干爷明面上是国民党书记长,暗地里八成跟我一样,也是共产党。要不然,为什么特地让我协助章书记护送三团?他现在让我继续干乡长,一定有他的道理。但桥归桥,路归路,干爷归干爷,党派归党派,含糊不得。顺着干爷的话路,他低声说道:“干也能干,就是手下人都散了,再招人没那么容易了。”

“事在人为,”马如龙道,“你只要想干,就有办法。”

“中,我回去想想办法,”黑五道,“干爷,我刚才进城时,发现城里城外有不少正规军啊?”

马如龙对黑五说道:“那是国军整编28师,师长李良荣。黄埔军校第一期的,有勇有谋,很厉害。28师是蒋委员长的嫡系,这次委以重任,让李师长驻在沭北,目的是控制淮沭新公路,确保运输安全,也防止山东的共军回窜。”

“还有些不三不四的人,穿着便衣,扛着枪,转来转去的,都是些什么人?”黑五问。

“你说那些人啊?他们是还乡团。”

“还乡团是干什么的?”

“抗战胜利后,共产党在沭北这边搞土改,地主老财们害怕穷人的翻身大棍,跑到外地去躲起来。现在国军不是又打过来了吗,这批人也就借着这个风头跟回来了。国民党是富人党,自然会给这些有钱人撑腰;有人撑腰,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再把被穷人分掉的土地、财物要回来。穷人要是不给,就来硬的。还乡团就是干这个的。”

马如龙这么一说,黑五明白了为什么徐书记和江县长要他打入敌营,也明白了干爷为什么要他继续当乡长。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让我保护党员干部和翻身群众。

黑五对马如龙说道:“干爷你忙你的,我脚踏车在那边修着了,明天中午才能修好。我出去转转,明天下午再回上墟去。”

马如龙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张委任状揣着。要不然,你空空两手,晚上住宿都不好住;要是被还乡团查到,不好办。”

不多时,马如龙回来了,真给黑五弄了一张委任状,对他说:“揣好了。我这几天事情多,就不陪你了,自己上街转转吧。带钱了吗?”

“带了。”

黑五告别干爷,上街从这头转到那头,给大花和孩子们扯了些做衣服的布料,又买了些点心,这才去投宿住下。

来源:鲍宜龙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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