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急诊室的红灯亮得刺眼，他攥着林薇薇的手，指节泛白，声音发颤地跟医生说“不惜一切代价”时，我忽然想起五年前，我躺在同样的地方，癌症晚期，他只站在病房门口，说“晚晚，薇薇心脏病犯了，我得去陪她”。

我飘在顾言深身后第五年，第一次见他慌成这样。

急诊室的红灯亮得刺眼，他攥着林薇薇的手，指节泛白，声音发颤地跟医生说“不惜一切代价”时，我忽然想起五年前，我躺在同样的地方，癌症晚期，他只站在病房门口，说“晚晚，薇薇心脏病犯了，我得去陪她”。

那时我还没变成现在这样，能轻飘飘地穿过墙壁，能在他身边待一整天，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我看着他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拨通一个号码，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急切：“周老板，我要典当，跟上次一样，用苏晚的寿命，救林薇薇。”

“苏晚”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一根细针，扎在我早已没有温度的灵魂上。我跟着他走出医院，看着他开着那辆我陪他创业时买的旧车，七拐八绕进了一条窄巷——巷尾有家“时光典当行”，门脸很小，招牌上的字泛着淡金色的光，五年前，他就是在这里，亲手签了协议，用我的十年阳寿，换了林薇薇的心脏康复。

那时我还不知道有这家典当行。我只知道，我明明等到了特效药的消息，顾言深却突然告诉我“钱不够了”，说“薇薇的病不能等”。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红着眼说“晚晚，对不起，等我以后……”，我还傻乎乎地笑着说“没关系，先救薇薇，我能等”。

直到我断气的前一秒，我才从他和典当行老板的电话里听到真相——我的寿命，成了他救恩人的筹码。

典当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还是那个穿黑西装的周老板，手里把玩着一枚银戒，戒指上的纹路很眼熟，是我结婚时戴的那枚，后来被我弄丢了，原来落在了这里。周老板抬眼，目光好像穿过了顾言深，落在我身上，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周老板，快，薇薇快撑不住了！”顾言深冲进去，把病历拍在桌上，“上次用了苏晚十年，这次……这次再用十年，够不够换薇薇的肝源？”

周老板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协议，推到他面前：“顾先生，上次是苏晚还有二十年阳寿，你押了十年，她才撑到你签完字就走了。这次，她剩下的只有十年，是她灵魂能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依托，押出去，她就彻底消散了。”

我愣了一下，原来我能飘在他身边五年，是因为还有这十年阳寿吊着。我看着顾言深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皱了起来，好像在犹豫。我心里竟还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期待——或许，他还记得一点我们的过去？

可这期待没撑过三秒，他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护士说“林小姐血压骤降，家属快点做决定”。顾言深挂了电话，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地在协议上签了字，字迹和五年前一样，龙飞凤舞，没有半分停顿。

“只要能救薇薇，什么都好。”他放下笔，语气松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周老板看着协议，又看了看我，摇了摇头：“顾先生，你就不好奇，苏晚为什么愿意让你押她的寿命吗？”

顾言深愣了一下，好像才想起问这个：“她……她那么爱我，肯定愿意帮我的。”

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想笑。爱他？是啊，我曾经那么爱他，爱到陪他住地下室，爱到把父母留下的遗产都给了他创业，爱到他说“薇薇是我的恩人，我得对她好”时，我还笑着说“我支持你”。

可他呢？

结婚第一年，我生日，他说要陪我吃烛光晚餐，结果林薇薇一个电话说“心情不好”，他就撇下我，陪林薇薇在酒吧喝到半夜；结婚第二年，我发烧到39度，让他陪我去医院，他说“薇薇要去复查，我得陪着，你自己打个车”；结婚第三年，我查出癌症，他第一反应不是问我的病情，而是问医生“会不会影响我照顾薇薇”。

就连我临死前，他都没在我身边。我躺在病床上，听着护士议论“顾先生真是重情重义，林小姐病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离不弃”，我才明白，我这三年婚姻，不过是他和林薇薇“深情故事”里的背景板。

“顾先生，你看看这个吧。”周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日记本，是我的。当年我去世后，顾言深把我的东西都扔了，不知道怎么会落在周老板手里。

顾言深疑惑地翻开日记本，我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了——里面记着我从结婚到去世的所有事，记着我每次被他忽略的委屈，记着我查出癌症后的害怕，也记着我偶然听到他和周老板的电话，知道他要用我的寿命救林薇薇时的绝望。

最后一页，是我去世前一天写的：“顾言深，我好像等不到你回来了。如果我的寿命能救薇薇，也好，至少你能开心一点。只是我有点不甘心，我好像从来没被你真正爱过。”

顾言深的手开始发抖，日记本掉在地上，他蹲下去，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哭，心里却没有半点波澜。五年了，我看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林薇薇，看着他把我们的家改成了林薇薇喜欢的样子，看着他逢人就说“薇薇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的心早就冷了。

“不可能……她明明说过不怪我……”顾言深哽咽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我们结婚时拍的，我穿着白婚纱，笑得很开心，他搂着我的肩，眼神却有点飘。这张照片，他一直放在钱包里，我以为他是留着念想，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怕林薇薇看到不高兴，才藏在最里面。

“顾先生，交易已经完成了。”周老板把协议收起来，“林小姐的肝源会在明天找到，只是你要记住，用别人的寿命换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言深没听进去，他捡起日记本，疯了似的冲出典当行，往医院跑。我跟着他，看着他冲进林薇薇的病房，握着她的手，哭着说“薇薇，你有救了，你别怕”。林薇薇醒了过来，虚弱地笑了笑：“言深，辛苦你了。”

我看着他们情深意切的样子，转身飘出了医院。我想去我们以前住过的地下室看看，想去我开的小花店看看，那些地方都变了，地下室改成了快递站，小花店变成了奶茶店，好像我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第二天，医院传来消息，林薇薇的肝源找到了，手术很成功。顾言深很高兴，买了很多鲜花去医院，还请了护工24小时照顾她。可他不知道，周老板说的“代价”，已经开始显现了。

他的公司突然出了问题，合作方纷纷解约，资金链断裂，不到一个月，就破产了。他去求以前的朋友帮忙，却没人愿意帮他——那些朋友，都是我以前帮他认识的，我去世后，他们就渐渐和他疏远了。

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出问题，经常心口疼，去医院检查，却查不出任何毛病。医生说“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注意休息”，可他的疼越来越频繁，有时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林薇薇康复后，知道他破产了，态度也变了。她开始抱怨护工不好，抱怨医院的饭难吃，抱怨顾言深没本事，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有一次，顾言深疼得厉害，让她帮忙倒杯水，她却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没手吗？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顾言深愣住了，他看着林薇薇，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他想起以前，我总是在他加班回来后，给他端上热饭热菜；他生病时，我整夜守在他身边；他创业失败时，我抱着他说“没关系，我们重新来”。

他终于开始后悔了。

他回到我们以前的家，现在已经被抵押出去了，新主人正在收拾东西。他在垃圾桶里，看到了我以前最喜欢的那盆多肉，叶子都枯了，是他当初为了给林薇薇腾地方，扔出去的。他捡起来，抱着那盆多肉，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哭了很久。

他开始疯狂地找我的东西，去了我父母的墓地，去了我喜欢的海边，去了那家“时光典当行”，可周老板告诉他“苏晚的灵魂已经消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在我的墓前，放了一束我最喜欢的向日葵，那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记得的。他蹲在墓前，一遍遍地说“晚晚，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找薇薇了，我只爱你一个人”，可墓碑上的照片，我笑得依旧灿烂，却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我其实没有彻底消散。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能飘在他身边，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老板，变成落魄的中年人，看着他每天守在我的墓前，看着他把我的日记本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走哪带哪。

有一天，他坐在墓前，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又哭了：“晚晚，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爱我。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把你的爱当成理所当然，把你的付出当成不值一提。如果能重来，我一定好好爱你，再也不辜负你了。”

我飘在他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虽然他听不见。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也不爱了。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手里的沙子，握不住的时候，就该放手了。

后来，顾言深在我的墓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每天都会去看我，给我带一束向日葵，跟我说说话。他不再提林薇薇，也不再想以前的事，只是偶尔会看着我的照片，笑着说“晚晚，今天我又学了一道你以前喜欢吃的菜，等我做好了，就带来给你‘尝尝’”。

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这或许就是周老板说的“代价”——失去了最爱的人，才懂得珍惜，可为时已晚。

又过了几年，顾言深老了，头发都白了。他最后一次来看我时，手里拿着那本日记本，放在我的墓前：“晚晚，我要来找你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了。”

他走后没几天，就传来了他去世的消息。有人说，他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手里还攥着我们结婚时的照片。

我看着他的灵魂飘起来，他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晚晚，是你吗？”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走过来，想牵我的手，却像我以前一样，什么都碰不到。他笑了笑，眼里满是愧疚：“晚晚，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先找到你，好好爱你，再也不辜负你了。”

我看着他，轻轻说了一句“不用了”。

下辈子，我想做一个只为自己活的人，不用再为谁付出，不用再为谁委屈，不用再等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

顾言深的灵魂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消散了。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转身飘向了远方。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暖的，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顾言深时，他给我的那个微笑。

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头了。

完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