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观众席一片欢呼,她看向高处空荡的VIP观景台,眼神一寸寸暗了下来。
18岁那年,虞晚溪在1600度的铁树银花下对小叔段璟裕告白。
换来的却是一句“不知羞耻”。
23岁这天,虞晚溪高洒铁花于长空,浇灭了所有的爱意。
……
“火树金花落,万点星辰开,火除邪祟,百家安宁!”
长塘古镇。
虞晚溪对着观众说着祝词,将1600度的铁水击于长空。
热流化作漫天星海点亮了夜色,照亮了水面。
观众席一片欢呼,她看向高处空荡的VIP观景台,眼神一寸寸暗了下来。
小叔还是没来看她打铁花……
表演结束,虞晚溪在休息室换了衣服,却突然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溪丫头,月底是寨子里的火把节,今年你回杏花寨吗?”
“这些年你为了学打铁花,一直住在段璟裕家里,如今学成,也该回来了吧,外婆想你了……”
外婆沙哑的嗓音,惹得虞晚溪眼眶倏地一红。
她看了一眼漆黑的观景台,眼里失落难掩。
有些人或许她永远都等不到了,可还有人却一直在等着她回家。
“外婆,我跟师父交接完手里的活儿就回来陪您。”
听筒那边,外婆声音欣喜:“那段璟裕和你一起回吗?”
虞晚溪微微一顿:“小叔的公司在这边,他女朋友是本地人,应该……不回了吧……”
外婆沉默一瞬叹息道:“你小叔也三十几岁的人了,是该成家立业了。”
“以后他结婚,外婆要亲自感谢他,这些年对你的照顾。”
外婆说着,又嘱咐几句挂断了电话。
虞晚溪坐在休息室,一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
直到整个古镇人迹稀少,唯有路灯一排排寂静亮着,她才起身往外走。
晚上十一点,御景别墅。
虞晚溪开门进屋,就看到客厅里,段璟裕靠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
他骨节分明的手推动着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眶,慵懒而又清冷。
“小叔。”虞晚溪低低喊了一句。
“嗯。”
段璟裕不咸不淡的回复让虞晚溪心中一涩。
想到自己打算回老家陪在外婆身边,她决定跟小叔好好谈一谈。
“外婆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杏花寨的火把节快到了。”
段璟裕翻了一页文件,漫不经心的听着。
“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疏离的语气,让虞晚溪心头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酸涩。
五年前的段璟裕,还会事无巨细的安排她的成人礼,告诉全世界,他的小姑娘长大了。
可那天晚上。
虞晚溪铁击长空,穿过未散的火花踮起脚尖把初吻献给了段璟裕。
换来的却是男人的震惊和愠怒。
[虞晚溪,你疯了,我是你小叔!]
火花暗淡,爱意成空。
至此,换来长达五年的疏离和冷漠。
收起回忆,虞晚溪还是打算跟段璟裕说清出:“小叔,外婆让我回去……”
话未尽,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段璟裕看到来电人,眼里的冷意瞬间消融,温柔接听。
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脸上挂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以后你就是家里的女主人,想住进来随时都可以。”
段璟裕握着手机,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虞晚溪固执将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小叔,外婆让我回杏花寨,我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男人沉浸在通话中,根本就没在意她说了什么。
虞晚溪蜷紧手心,咽回了满腔酸涩。
对现在的段璟裕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邻家小姑娘。
回家还是去哪里,他根本就不在意。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庸人自扰了。
她会亲手浇灭那1600度的铁花,还有埋在心底10年的男人。
一点,一点,挖出来。
第2章
转身回了房间,虞晚溪看着床头柜上一盒快用完的烫伤祛疤膏。
不由得晃了神。
从前,她的每一次打铁花演出,段璟裕都会推了工作来陪她。
并且在表演结束后,还会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再给她涂烫伤祛疤膏。
[女孩子以后要穿裙子穿婚纱,留了疤不好看,到时候没人娶你怎么办?]
那时的虞晚溪会撒娇说:[那小叔养我一辈子。]
段璟裕一脸宠溺的把药膏塞给她:[养你一辈子我也养得起,但你受伤了小叔会心疼。]
记忆里的美好,在这一刻成了心尖难以言喻的涩痛。
虞晚溪看着今天表演时烫出的燎泡,默默给自己涂了药膏。
“半个月后就要离开,有些东西也该收拾了。”
她喃喃自语着,将衣柜里的东西慢慢收拾打包。
不知不觉,整理到凌晨。
屋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虞晚溪下意识看向窗外。
就见一个身穿红裙的卷发女人从副驾走了出来,巧笑嫣然。
虞晚溪认识她,她是段璟裕这半年新交的女友白芸。
还是最近热门的短视频平台博主,专门宣传古镇非遗文化项目。
这时,段璟裕从后备箱搬下一个行李箱,两人一起从玄关走了进来。
隔着房门,虞晚溪听到白芸的问话。
“璟裕,我住进来的话,你家那小姑娘不高兴怎么办?”
段璟裕嗓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冷进了她的骨子。
“她不高兴就自己搬出去住,这里是段家,没人惯着她。”
他们的聊天声,随着上楼的脚步声减弱。
直到外面再也听不见动静,虞晚溪紧紧攥着的手心才微微松开。
掌心被掐出一片月牙,可她却感受不到疼意。
一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虞晚溪顶着黑眼圈往客厅走去。
入目,便见段璟裕穿着墨色真丝睡衣坐在沙发上,微微敞开的衣襟红痕若隐若现。
白芸则依偎在他的怀中,旁若无人的亲昵。
虞晚溪一瞬失神,下意识转身想避开这一幕。
“晚溪。”
白芸突然叫住了她。
“昨天晚上璟裕带我回的家,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你该不会介意吧”
白芸走到虞晚溪跟前,笑盈盈的握住了她的手。
虞晚溪低着头,正想说没事,可目光却落到了白芸手腕上的一个红金螺钿的漆器手镯上。
她的脸色倏地白了几分。
那是段家祖传的手镯,只传给未来儿媳。
十六岁那年,她曾在段璟裕书房里偷偷拿出来戴在手上。
段璟裕还说:[这镯子和婉婉的手很搭,但你还没长大,现在不可以戴。]
懵懂的虞晚溪问:[等我十八岁以后,就可以戴了吗?]
那时候的段璟裕,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告诉她这个镯子的来历。
虞晚溪以为,自己对段璟裕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现在看到这镯子在白芸的手上,她才知道一直以来是自己想太多。
“不介意,这镯子和你……很配。”
虞晚溪压下舌尖苦意,低声开口。
闻言,白芸笑了笑,又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礼品袋递给她。
“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就是一家人了。”
虞晚溪不由得蜷紧了手心,没有伸手去接。
自己很快就要搬走了,又算哪门子一家人呢?
第3章
她正要婉拒,段璟裕晦暗的眸光落在了她身上。
“还不快收了说谢谢,基本的礼节呢?”
虞晚溪身形一僵,迎上段璟裕理所应当的神色,她依旧没有伸手去接礼品袋。
“谢谢婶婶,无功不受禄,礼物就算了吧。”
她微微后退一步颔首,攥着单肩包的肩带。
“我去上班了。”
说完,她没看身后两人的反应,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到了长塘古镇,虞晚溪的心情都有些恍惚。
她和师父师兄打了招呼,随后去材料间准备晚间表演要用的东西。
正换上特训服,将生铁敲击成小块时,白芸突然举着大疆手持相机走了过来。
“晚溪,璟裕带我来找视频素材,我保证把你拍的美美的!”
虞晚溪敲击的手一顿。
“这里只有工作人员才可以入内,请你去外面拍摄,谢谢。”
白芸却一脸无畏的刻意将镜头对准了她。
“璟裕给了我特权,今天我是特邀嘉宾。”
“我这次的拍摄主题是宣传女性非遗传承人背后的故事,你可是整个古镇唯一的女铁花匠,是我们女人中的铿锵玫瑰。”
虞晚溪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来,因为段璟裕是整个古镇的投资人。
她低着头用力敲击着铁块。
铁片震得手和心都发着麻,发着疼。
去拿坩埚烧铁时,白芸依旧举着相机跟在虞晚溪身边。
她出言提醒:“铁水温度很高,你隔这么近容易烫伤。”
白芸脸色微变,连忙走远。
火焰燃起,坩埚里的铁碎慢慢化为铁水。
虞晚溪专注的看着,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走到空地,将铁水放进花棒。
一击铁如花,二击火如雨,三击绽向天际化星斗……
所有的情绪在一击击敲打中也慢慢散去,她的眼中也生出光亮。
然而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叫声将她所有的情绪打碎。
“啊——好痛——”
虞晚溪看过去,便见白芸的长裙上破了几个洞。
她连忙上前,想去查看伤势。
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段璟裕匆匆赶来:“芸芸!”
他大步流星的动作,撞得虞晚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看到白芸裙子上的破洞,还有被烫伤的地方,他怒火中烧。
“虞晚溪,打铁花的第一基本准则就是不能伤人,你这简直是胡闹!”
虞晚溪一时词穷:“我击花前提醒了她离我远点。”
段璟裕还要再说,白芸却眼里含泪,低声解释。
“是我靠得太近,晚溪才把铁水打到了我身上,你别怪她。”
段璟裕心疼的抱着白芸,再转眸冷眼怒视虞晚溪。
“真后悔当初陪你求师学技!”
说完,他打电话让人联系车,随即抱着白芸往外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虞晚溪只觉得悲从心起。
自己什么都没说,换来的却是他劈头盖脸的责骂。
不被偏爱的人,永远都是局外人。
收敛好情绪,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虞晚溪带着太极纹点缀的葫芦瓢安全帽准备去外场表演。
临到候场口,满头银发的张师父却叫住了她。
“溪丫头,上面来了通知,古镇投资人要求取消你的全部打铁花演出,今天你别上台了。”
虞晚溪怔住:“投资人?段璟裕?”
张师父点了点头,一脸惋惜。
“他说,如果你再表演,就会给整个古镇撤资,我也是没辙了才来通知你。”
听到这话,虞晚溪身上的温度退去,寒潮顺着脊背不断往上爬。
她本想在最后几天好好表演做个告别,再体面的回杏花寨。
为什么段璟裕要这么对她?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夹杂着无数细密的针,顺着皮肤钻到身体深处。
虞晚溪清楚段璟裕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此刻自己也不好再为难张师父,只好默默摘了帽子,离开了表演区。
她拿着手机,犹豫片刻后给段璟裕拨出电话。
可是铃声响到底,都无人接通。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回御景别墅。
刚到别墅大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无人在家。
虞晚溪用指纹解电子门禁锁,却提示‘密码错误’。
她怔愣了瞬,又输入数字密码。
结果也提醒错误。
天色一点点变暗,连带着远处还有闷雷阵阵。
虞晚溪又一次给段璟裕打去电话。
这一次,终于被接听。
“小叔,别墅的门禁锁我打不开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那边传来段璟裕冷沁的声音。
“我让人把密码换了,今天晚上芸芸要住医院,你也别回家,好好在外面反省反省!”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
虞晚溪颓然的垂下手,眼里皆是薄雾。
她不懂,怎么会有人好的时候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不好时便完全不在乎你了呢。
这时,雷声乍响,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她身上单薄的白色短袖被飘扬的雨水瞬间打湿。
虞晚溪蹲在屋檐墙角,瘦弱的脊背微微颤抖着。
明明是夏天,为什么那么冷。
落在身上的雨水,又怎么比铁水还痛……
第4章
雨势渐大,虞晚溪衣服已经湿透,身体却发着烫。
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昏昏沉沉。
恍惚间,虞晚溪只觉身体一轻,男人熟悉的气息在瞬间盈入鼻腔。
“小叔?”她呢喃了一声,却未听到任何回应。
她迷迷糊糊的又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虞晚溪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床头还放着退烧药和感冒药。
虞晚溪一时间思绪万千。
以前自己感冒发烧,段璟裕都会给她准备这个牌子的感冒药。
昨天……是段璟裕抱她进来的吗?
想到这,虞晚溪赤脚下床,去找段璟裕。
刚开门,便看见段璟裕站在门前,与她四目相对。
“才退烧,出来怎么不穿鞋?”
久违的关心让虞晚溪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这五年来,段璟裕对她熟视无睹,这种关切的语气只出现在她的梦中。
“我马上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穿好鞋后,她斟酌一番,还是想跟段璟裕聊古镇演出的事。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接踵而来的质问生生咽了回去。
“昨天的事,知道错了吗?”
虞晚溪呼吸微僵:“小叔还是觉得,白芸没错,错的是我?”
“要不是芸芸心疼你,你现在还在外头淋雨。”段璟裕一脸失望,“你真是越长大越叛逆!”
虞晚溪猜到了段璟裕对白芸的偏爱,却没猜到他对自己的无情。
如果白芸没开口,他真的打算让自己在屋檐下淋一整晚的雨吗?
喉间一阵阵发涩,她忍不住颤声道:“再过几天,小叔就可以眼不见为净了。”
段璟裕眉心紧拧,有些不明所以这句话。
他转移了话题:“芸芸是非遗文化宣传博主,这次打算亲自上手,做参与者。”
“你从古镇退出,她刚好接替你的位置。”
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虞晚溪错愕不已。
难道强硬取消自己的演出,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铺路?
“打铁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况且……你就不怕她再受伤?”
上次白芸只是长裙上沾了火星就大呼小叫,真正上手的话,烫出燎泡该怎么办?
段璟裕语气冷厉:“你是信不过她,还是嫉妒她?”
没等虞晚溪再次开口,他又紧接着道。
“晚上芸芸会去古镇拜访张师父学艺,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过去帮她一把。”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等男人的背影消失,虞晚溪感觉浑身的力气也跟着被抽走。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
[虞晚溪,没关系,他越绝情越不公平,你离开得也会更坚定……]
晚上,虞晚溪去了长塘古镇。
自己已经不是表演者,也该上交所有的工作演出证件了。
想到离开的事还没跟师父交代,她直接去了后台工作间。
跟张师父说完情况后,老人家连声叹息,眼底满是惋惜。
“当年爱哭鼻子的女娃娃已经是咱们古镇的台柱子,成了唯一一个女性打铁花的传承人……”
“投资人那边不让你继续上台表演,你可以转幕后啊,走了不是可惜了吗?”
虞晚溪扯了扯嘴角,心底五味杂陈。
“老家的火把节也需要新鲜火焰,我这一技之长,可以给大山里的父老乡亲多添一把火了。”
张师父对虞晚溪的安排很是理解,但字里行间依旧是浓浓的不舍。
“年轻人振兴家乡是好事,回家好,回家好啊。”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随即进来一个男人,急匆匆对张师父说道:“师父,外面那个女网红在胡闹,要将铁水弄成荧光水和冷烟花,她这不是造假吗!”
张师父一听,连忙往外走。
虞晚溪也紧跟着他一起。
两人匆匆赶到时,便见白芸拿着花棒一击。
五彩的荧光水从天空散落,落到地上形成了点点斑驳的水渍。
张师父眉梢紧蹙,立马阻止:“白小姐,这种方法不行!”
白芸不以为然:“这个效果和打铁花差不多,而且更加安全,为什么不可以?”
张师父大声呵斥:“这是对非遗文化的亵渎!”
虞晚溪怕老人家情绪太过激动,连忙上前对白芸说道。
“什么安全,分明是造假!是骗人!要真这么做了这门技艺就算毁了!”
白芸嗤笑了一声。
“晚溪,别那么较真,现在这个时代没人在意真假,只在意一时的感官。”
“我既宣传了长塘古镇,还能借用这门技艺大火一把,也不会受伤,这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但我现在手头不太准,需要你教教我,怎么能撒出满树银花的效果。”
这番话,落在虞晚溪耳朵里无比刺耳。
她摇了摇头,声音坚定:“我不教,这是对传统技艺的不尊重,对观众的不尊重!”
白芸眸色一暗,在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人影后,立即化为可怜兮兮的神色。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晚溪你不想教我没关系,千万别生气。”
虞晚溪疑惑她大拐弯的态度,正要说话,一道猛力狠狠拽住了她的手腕。
“虞晚溪,你翅膀硬了?”
第5章
“我让你来帮忙,你就是这样帮的?”
段璟裕脸色黑沉,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虞晚溪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动。
“我不可能做亵渎非遗文化的帮凶。”
白芸听到这话,立马委屈解释:“晚溪,你怎么能给我背这种黑锅?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宣传古镇和非遗文化。”
“如果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错了,那我不拍视频,也不宣传了,这样大家总该满意了吧……”
没人吱声。
段璟裕扫视了一眼工作间的所有铁花匠,再将视线定格在虞晚溪身上。
“视频号已经官宣了白芸的铁花匠新身份,你不愿意教,有的是人教。”
说完,他就牵着白芸的手大步走了。
看着男人紧紧护着身边人的离去背影,虞晚溪眼底漫上一层悲凉。
只要被偏爱,就可以这般有恃无恐吗?
看到一旁在垂头丧气的张师父,虞晚溪有些踌躇走过去。
“师父,对不起……”
张师父摆了摆手,眉眼憔悴。
“不怪你,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随他们去吧,是福是祸挡不住。”
虞晚溪眼眶发红,应了声好便陪着师父回了工作间。
虽然不能上台表演了,但她手里的活儿还是要跟同事好好交接。
晚上,虞晚溪留在古镇,没有回御景别墅。
月光洒满青石路,灰色瓦砾在夜幕笼罩下更显古朴典雅。
虞晚溪正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冗长。
突然一道更颀长的影子闯了进来。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段璟裕。
“翅膀硬到家都不回了?”男人开口便是训斥。
虞晚溪卡在喉咙里的‘小叔’二字,生生咽了回去。
“电子锁的密码都换了,对我而言还是家吗?”
段璟裕眉心微拧:“你已经是个成年人,说话做事不要无理取闹。”
“你外婆把你交给我照料,我在哪,你的家自然就在哪,跟我回去。”
说完,他不由分说拉着虞晚溪出了古镇。
炽热的大掌带着微微的砂砾感,让她的手心一阵灼热。
虞晚溪恍惚想起,十三年那年,自己背着书包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
段璟裕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车上。
那时的他说,“小溪,以后我在哪,你的家就在哪,小叔永远罩着你。”
这些年虞晚溪一直都听段璟裕的话,可这次,她不想再做乖乖女了。
她一把甩开了段璟裕的手。
“小叔如果是为了白芸而接我回家,大可不必。”
“我说过不会教她,就会说到做到。”
段璟裕薄唇轻抿,打开车门让虞晚溪上车。
“那件事翻篇了,白芸已经找团队拍好了视频,剪辑完成就会发布到网上。”
启动车辆后,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继续说道。
“你回家构思一个非遗文化为主题元素的求婚仪式,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虞晚溪呼吸轻颤。
她以为,这个男人大晚上来接自己,多少还念着一些旧情。
没想到,依旧是为了白芸……
“小叔真的很爱她吗?”她没忍住,问出了口。
段璟裕平稳开着车,语气辨不出什么情绪:“我这年纪,该成家了。”
虞晚溪看着男人的侧颜,不禁想起十八岁那年,自己在漫天火花下,踮起脚吻的便是他的这边唇角。
如果他只是想要有个家,为什么偏偏是白芸?
她心底晃神想着,却无意识把心声直接问了出来。
耳畔传来段璟裕的声音。
“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有些话我五年前就提醒过你。”
虞晚溪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打开车窗,任由窗外的夜风刮过自己的脸。
“小叔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她早就告诫过自己,不回头,不留恋,不纠缠。
不做爱而不得的人。
第6章
御景别墅。
虞晚溪刚进门,白芸立马迎上前来。
“晚溪,我要你小叔今晚务必接你回家,他果真没让我失望。”
她穿着一件男士白衬衫,两条大长腿空荡荡的晃悠。
虽然虞晚溪早知道段璟裕所做的一切都与白芸有关,但亲耳听到还是扎了一根刺在心头。
“我去休息了。”
她淡淡回应了一声,随即进了自己房间。
本想洗漱完直接躺下,但白芸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晚溪,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一副示好的姿态问道。
虞晚溪应声:“没有,婶婶想多了。”
一句别样的称谓,让白芸神色微妙了几分。
“是吗,我怎么感觉每次只要你小叔在场,你对我的敌意都很大,就像是在看情敌一样。”
她这番话出来,虞晚溪顿感不悦。
“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言,没必要妄自揣测。”
白芸勾了勾红唇:“大家都是女人,你对段璟裕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
“我以为你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有廉耻心,没想到还是跟狗皮膏药一样死缠烂打。”
“虞晚溪,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自知之明呢?”
一字一句,夹枪带刺,刺得虞晚溪脸色发白。
她张了张唇角想要反驳,但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撕裂到明面上,让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白芸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意味深长道:“段璟裕没有义务一直养你,寄人篱下的生活,你也早该结束了。”
说完,她便开门走了出去。
虞晚溪倚靠着墙壁缓缓坐回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扼住她的心脏。
每一次呼吸,都让她觉得窒息。
她压了压左心口,告诉自己——
没关系,所有的羁绊和牵扯,早就结束了。
她会永远离开北城,离开段璟裕,回自己的故乡。
虞晚溪拿着手机查看黄历,定了两天后回杏花寨的火车票。
8月28日,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真好。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天,虞晚溪起床后,家里已经没有了人。
她没在意,而是打算完成段璟裕昨天交代的事——设计一个别出心裁的求婚仪式。
她从书柜抽屉找出一个手账本。
翻开首页,是从前她一笔一划勾勒的动漫版段璟裕,还有一句句纸短情长的文字。
[我的青春很小,小到只有一个人。]
[站在你的左边,会不会离你的心更近一些。]
[段璟裕,你是我愿望清单里,最想要的未来。]
每一段文字,都是刻骨铭心的过去。
虞晚溪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页一页撕了下来。
然后,撕成粉碎,丢进了垃圾桶。
她在空白页,郑重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段璟裕、白芸】
既然这是小叔想要的家,她会真心笑着成全和祝福。
虞晚溪一笔一笔勾勒着求婚仪式的结构图,还有传统文化元素的穿插,画得格外认真和专心。
直到暮色降临,她才停下笔。
这时,大门传来‘咔哒’的开锁声。
虞晚溪走到客厅一看,发现段璟裕步态趔趄的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郁的酒味。
“小叔,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看他步态不稳,虞晚溪只好上前搀扶了一把。
段璟裕倚靠在虞晚溪身上,大手也顺势揽上了她的腰。
男人身上的浓郁酒气和熟悉的木质香味扑鼻而来。
虞晚溪一怔,想后退保持几分距离,可下一瞬却被段璟裕圈入怀中。
腰间的手不安分地钻进了衣裳内,灼热的吻也霸道地落在她的唇上。
刹那间,虞晚溪大脑一片空白。
第7章
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画面,竟然清晰又真切的发生了。
只一瞬,虞晚溪便回过神。
她触电般一般挣扎,但换来的是男人更用力的吞之入骨。
“芸芸乖……”
包含深情的喃呢,如惊雷般在虞晚溪耳畔炸响。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挣脱开来,再狠狠给了段璟裕一个巴掌。
啪——
“段璟裕,你看清楚我是谁!”
清脆的耳光,让段璟裕从酒意中醒了几分。
他掀起眼皮看了虞晚溪一眼,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为什么是你,芸芸呢?”
虞晚溪肩膀抑制不住的起伏着,眼眶泛红。
“你想要的人是她,就别来惹我。”
说完,她狠狠擦了嘴角,冲回了自己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段璟裕看着紧闭的房门,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挪动半步。
虞晚溪用冷水冲洗着脸,却始终洗不掉萦绕在呼吸间的气息。
她红着眼看着镜子里一脸苍白的自己,湿漉的睫毛轻颤着,早已无声落泪。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两声。
虞晚溪拿起手机一看,是段璟裕发来的消息。
“以后看到我喝了酒避着点。”
虞晚溪笑了,笑得眼泪滂沱而落。
真是可笑啊。
明明错的人是他,他却还要责怪自己。
段璟裕,以后相隔千里,不管你喝不喝酒,我都会离你远远的!
虞晚溪看着手机屏幕里,段璟裕的名字和头像,四肢百骸无一不冷。
记忆里的人似乎被时光的洪流淹没,变得陌生无比。
她往上划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从一开始的关怀备至,天冷时提醒她加衣,闲暇时带她去旅游逛街。
后来物是人非,聊天框只有她的绿色气泡,久久都得不到男人的回应。
段璟裕不会再回她的任何消息,只在有需求时用冰冷的文字提醒她,如同今日一般。
虞晚溪自嘲一笑。
她伸着僵硬的手指,将这些自己曾视若珍宝的聊天记录一键删除。
随后,她点开微博,切了一个小号——【小溪的暗恋日记】
这几年,她一直有更新微博做日记的习惯。
微博里写着这十年来她对段璟裕感情的变化,还有情窦初开的暗恋。
以及这些年,为了缓和两人关系自己默默做的事……
这个账号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有人希望她得偿所愿,也有人说,爱而不得就该早早放弃,不要浪费自己的青春。
那时的虞晚溪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段璟裕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愿意敞开心扉接受她的热烈。
但现在,虞晚溪不想再坚持了。
她在微博上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他不值得我爱,这个账号也不会再更新了,谢谢大家的关注,再见。】
随后,她退出登录,删除了账号信息。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早,虞晚溪打开手机,就看到了热搜推送了白芸的表演视频。
她穿着民俗风的百褶绣花长裙站在舞台之上,带着精致的孔雀面罩。
伴随着音乐声声,手中的陶勺高高扬起。
彩色的水花溅落,炫美如烟花。
视频点赞已经破百万,评论区里一片赞美,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这是打铁花还是打水花?铁花怎么是五彩斑斓的?”
“什么宣传文化,都是骗人的玩意儿!长塘古镇的铁花匠就是这样忽悠游客的?!”
“……”
一石激起千层浪,虞晚溪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怕因为白芸这条视频,而影响整个古镇打铁花演出。
虞晚溪正要给师父他们打个电话,段璟裕就推门走了进来。
“白芸的宣传视频发出后出现了很多不利舆论,对她影响较大。”
“我会安排澄清视频,把你的铁花匠身份公布。”
虞晚溪皱眉追问:“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璟裕语气不容置疑:“你是古镇唯一的女铁花匠,所以她视频里的表演者是你。”
第8章
虞晚溪心底一瞬发冷:“你要我给她背锅?”
段璟裕脸色未改分毫:“这不见得是坏事,毕竟赞美的人也不少,只是芸芸身份特殊,不能有一条差评。”
“但你不一样,你是素人,并且也已经从古镇演绎人员名单剔除,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听着他理所应当的口吻,虞晚溪只觉可笑至极。
“我不同意。”
自己背井离乡,来北城学习打铁花非遗技艺。
好不容易成为非遗传承人,却要换来这样一个背锅骂名。
若是从前,虞晚溪为了所爱之人,不管承受什么委屈都觉得值得。
可现在,她不想做个傻子。
“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也不可能认。”虞晚溪咬着牙关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次,段璟裕沉下脸,下达了最后通牒。
“你不认也得认,澄清视频一个小时前已经发布。”
虞晚溪脸色一白,下意识低头打开手机翻看,果真看到了正在往上攀升的热搜新闻——
#造假铁花匠虞晚溪,被古镇景区开除#
底下,是一系列骂名,甚至还有人搜出了她的工作照,直接P了遗像!
一时间,虞晚溪浑身冷得彻底。
“段璟裕,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没影响?”
她颤着手将手机举起来,给段璟裕看。
段璟裕神色微僵,顿了半响后,才开口。
“那天你打铁花差点伤到芸芸,这次的事就当抵消了。”
“以前的事都翻篇,明天晚上我会安排饭局,让你们两个冰释前嫌。”
说完,他又像以前一样抬起手揉了揉虞晚溪的发顶。
只是才刚碰到,虞晚溪像触电一样后退一步,避开了他。
段璟裕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很久才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
虞晚溪倚靠着墙壁,瘫软的滑坐下来。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有亵渎打铁花这项传文非遗手艺。
那铺天盖地的骂声,不该由她承受。
虞晚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升起又落下,她才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的泪痕。
然后将手机开启自拍模式,开启了录像模式。
“我叫虞晚溪,是长塘古镇火树金花的传承人,也是唯一一名女传人。”
“学艺十年有余,每一捧铁水,每一束铁花,1600℃的高温,是我3698天的日常。”
她哑声说着,脑海里也不自禁浮现出这些年的心酸点滴。
“我烫红过手,灼烧过衣服,每一次击打都挥汗如雨,但我从未忘记初心,我是一名铁花匠,这门古老的技艺,需要我们年轻人去传承。”
“火树金花不夜天,万点星辰落人间。我从未亵渎非遗文化,也永远不会。”
“未来山高水远,我会继续不忘初心,传承文化。”
视频反反复复拍了好几遍,虞晚溪的眼睛已经红的不像话。
最后一遍顺畅拍完整后,她将视频保存在微博的草稿箱中。
随后清理这栋别墅里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门口玄关的拖鞋,浴室洗漱柜上的牙刷和发箍。
还有房间门口她最爱的栀子花熏香,门把手上的库洛米玩偶。
虞晚溪用大纸箱统统收了起来,一把丢进了院子外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已经天光大亮。
早上八点,手机日程提醒着她,今天是8月28日,出发回家的好日子。
虞晚溪感觉压在心底的积石轻了不少。
正在这时,段璟裕发来了微信。
[我在时光会所订了包厢,你带上你设计的非遗求婚仪式,拿过来给我和芸芸。]
虞晚溪没有回消息,而是将手账本上,自己耗费一整天时间设计出来的求婚方案。
‘撕拉’一声,撕了下来。
轻飘飘的一张纸,承载了她十年的感情。
虞晚溪放在茶几上,低低喃喃了一句。
“你们,永远都别出现在我世界里了。”
她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景别墅。
火车站。
虞晚溪检票进站后,找到自己的车厢座位坐了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点开微博草稿箱,输入文字——
[铁花易散,但我心依旧。]
随后,她将拍摄的视频,带上一堆骂自己的新闻标题,实名制发布在网上。
直到这时,虞晚溪才打开微信,一键删除了段璟裕和白芸的好友。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缓缓后退,站台上的【北城南站欢迎您】几个字也渐行渐远。
“哗啦——”
火车穿梭进漆黑的隧道,唯有一丝亮光在前方。
虞晚溪知道,那是回家的路。
她闭了闭眼。
曾经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
可现在也因为一个人,她终于离开了这座城。
正在这时,座椅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了起来!
第9章
虞晚溪睁眼,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
以前段璟裕的电话,她几乎都是第一时间接起,但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挂断,删除拉黑。
决定放下的人,也没必要再联系。
从此往后,从北到南,飞鸟不与游鱼相见。
……
段璟裕被挂断了电话,他再拨过去,就发现自己被虞晚溪拉黑了。
他脸色渐黑,语气冷冽:“越发没有分寸了!”
说话间,他又点开和虞晚溪的微信聊天框。
看着自己刚前不久刚发的信息:
虞晚溪也没有回复,他烦躁的又发了一句。
【在哪?】
消息刚刚发出去,入目便是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段璟裕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虞晚溪拉黑了他的手机号,还删除了他的微信,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白芸看着他的样子,煽风点火道:“璟裕,是不是晚溪不喜欢我,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抢了她的宠爱,所以不愿意来?”
“不会的。”段璟裕安慰她,随即拿起一旁的外套往外走。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她带过来。”
段璟裕回到别墅,却发现家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虞晚溪的身影。
家里关于她的东西,也全都被清空了。
他拧眉:“虞晚溪你真是好样的,竟然学会了离家出走!”
段璟裕又去了周围的酒店,但依旧没能找到虞晚溪的身影。
心里一瞬间感觉似乎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然而很快,他又安慰自己,既然之前能找到她一次,自然也能找到第二次。
北城就这么大,他肯定能把她找出来。
离开酒店时,他手机里收到了白芸的电话。
“璟裕,出事了!”
“晚溪亲自在网上发布了澄清视频,现在大家扒出来是我造假打铁花,我现在不仅掉了好多粉丝,还有很多骂我,怎么办?”
白芸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闻言,段璟裕立即上网查看了相关信息,虞晚溪的那条澄清视频热度正在不断攀升。
他紧蹙眉头,安抚电话另一端的人:“你先回去避避风头,虞晚溪不见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怪不得虞晚溪要离家出走,恐怕是担心被他问责。
白芸那边安静了一瞬,又轻声发问:“那求婚的事情怎么办?我期待了好久呢,而且爷爷他们也一直等着呢。”
段璟裕呼吸一沉,眉宇间升起一抹烦躁。
“白芸你不要得寸进尺,段太太是谁都可以,只是爷爷喜欢你才有了这场婚约。”
“这两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满足你了,你要用荧光水表演我也默许了,现在你想用长辈压我,要知道后果。”
挂断电话后,段璟裕径直开车去往公司。
有些事情,他该提前处理一下了。
车行驶着,蓦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虞晚溪?”
他呢喃了一句,连忙跟了上去。
“嘭——”
车后传来一声巨响,段璟裕的胸口也被方向盘压得生疼。
“突然变道你要死啊,赶紧下来,你全责!”车窗被人拍响,叫骂声扯得段璟裕耳膜生疼。
段璟裕看了一眼前方,发现没了虞晚溪的身影才打开车窗处理。
不消片刻,那人便拿着钱离开了。
他开着车,朝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赶去,然而再也找不到了。
回到公司,赵秘书匆匆朝他走了过来。
“段总,之前谈的几个连接古镇的合作项目被人撤资了,他们说要做信用评估。”
因为虞晚溪的澄清视频,现在公司股价下跌严重,很多人担心亏损不愿合作。
段璟裕面对这些,神情不变。
这些年这种情况太多了,多的是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的人。
待风波过去,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样。
回到办公室后,他又处理了一些事物。
只是看着桌面上的手机,又想起了被虞晚溪拉黑的电话和微信。
再看如今虞晚溪所做的一切,他的脸色瞬间阴沉,把找秘书叫了进来。
“给我立即去查虞晚溪的位置!”
第10章
赵秘书应声离开后,段璟裕坐在办公室。
看着桌面上的文件,不知为何总是出神,根本看不下去。
他索性起身下楼,想去找找虞晚溪的下落。
结果他刚到公司楼下,就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无数话筒抵在他面前。
“段总,针对虞晚溪发布的澄清视频您有什么看法?”
“请问最初推广视频里出镜的女性真的是虞晚溪吗?有人看到说是那您的未婚妻白芸,请问到底是谁?”
“段总,一个是您的未婚妻,一个是您的侄女,都是至亲之人,但为什么这次事故这么只把白芸摘了出去,是为了爱人大义灭亲吗?”
面对记者接连不休的提问,段璟裕不胜其扰。
他一句“无可奉告”,便推开众人大步离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媒体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竟然还堵在他的公司楼下。
赵秘书的速度也很快,第二天就查到了虞晚溪的踪迹。
“段总,找到了,在杏花寨!”
……
虞晚溪回到杏花寨的当天,就直接将号码彻底注销,重新换了新的号码。
既然离开了,就应该要与从前的一切切断联系。
往家走的时候,虞晚溪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来过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便看见老屋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门口不停地眺望着前方。
“外婆!”
她大声的呼喊着,脚步越来越快,然后奔跑起来。
到达外婆身边,她紧紧的抱住了外婆。
“外婆,我回来了,我好想你,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远走的雏鸟归了巢,从前种种委屈在这一瞬间消散。
外婆抚摸着她的头:“回来了就好。”
两人说了几句便回了房,只是时不时就听到外婆在咳嗽。
每一个咳嗽都像一个鼓槌落到了虞晚溪的胸腔。
“外婆,你怎么了?”
“老毛病了,喝些水就好了,只是我的阿溪瘦了,这些年受苦了吧。”
虞晚溪笑了笑:“不苦,看见外婆后,我感觉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外婆要是觉得我瘦,以后我们就一起多吃些,以后我会在寨子里教孩子打铁花,永远陪着外婆。”
外婆点了点头,连声说好,只是眼里染着心疼。
“这几天好好休息,到时候再去看看你爸妈,火把节那天再表演,不急。”
提到爸妈,虞晚溪眼里伤过一丝悲伤与怀念。
她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三天后,虞晚溪带着水果纸钱来到了坟山。
山中树立着无数墓碑,虞晚溪寻了一会才找到两个并立的墓碑。
她在碑前跪了下来,眼里溢满悲伤。
“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不曾来见过你们。”
“你们在天上应该对我很失望吧,你们走后,我为了学艺接住段璟裕家,然后愚蠢的对他生出了感情。”
“只是现在我抽身了,不会在爱他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外婆的,你们放心。”
虞晚溪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直到天色渐暗,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回头的一瞬虞晚溪愣在了原地。
段璟裕站在身后看着她,眼神复杂。
第11章
虞晚溪没想到段璟裕竟然会来。
他来做什么?
兴师问罪,还是把她抓回去继续替白芸背锅?
心底虽然疑惑,但她什么也没说,越过他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被段璟裕拉住了手。
段璟裕声音微冷:“怎么?回来几天连小叔都不认得了?”
虞晚溪甩开他,声音没什么情绪:“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带你回去,古镇的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段璟裕说。
心里的猜想被证实,虞晚溪反而镇定了几分。
“白芸的宣传视频与我无关,你凭什么带我回去?”
段璟裕哼笑了一声。
“果然大了翅膀就硬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养你这么多年的恩情吗?”
虞晚溪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照顾我不过是为了还当初我家的恩情,而且这么多年,你们以宣传非遗揽获了多少受益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欠你什么,也不想见你。”
段璟裕眼底的光明明灭灭:“不想见我……”
他的手指摩挲着,半晌才道:“可以,帮我完成最后一场表演,我也不再管你。”
“我,拒,绝。”说罢,她不再理会段璟裕。
天太晚了,她再不回去外婆会担心的。
然而刚有动作,她就被段璟裕向后一拉压在了树上。
男人灼热的呼吸打在了她身上。
虞晚溪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若是从前,这种姿势会让她心动,可现在,她只觉得害怕。
“小叔!当初是我不懂事,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现在我想通了,你这样不合适!”
段璟裕眯了眯眼,退后了几步,可是却依然没给虞晚溪离开的机会。
“不合适……当初你爬我床的时候可是喊着小叔,说我爱你……”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却突然听到一声闷响。
抬眼看过去时,便见外婆倒在了地上。
虞晚溪猛然推开段璟裕,眼里满是惶恐。
“外婆!外婆!”
她喊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想要将外婆抱起来,可往日能挥棒万次的手却有些脱力。
还是段璟裕反应过来,连忙抱起了外婆。
“你要干嘛?!”虞晚溪眼里满是警惕和防备。
段璟裕蹙眉,大概是从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朝她解释:“我开车来的,现在送外婆去医院,不然还能干什么!”
一路飞驰,虞晚溪惶恐着外婆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在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
她强忍着不适一路跟到了ICU。
直到外婆被推进去,她才白着脸瘫软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段璟裕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蓦地,他突然想起,虞晚溪是晕车的。
只是他太久没有开车送过她,已经忘记了。
虞晚溪没有理他,缓过来后连忙看向ICU。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老人家有严重的脑部疾病,需要用伽玛刀设备治疗,但是这里没有。”
医生的话像是从天而降的重锤,砸得虞晚溪几近晕厥。
这时,段璟裕问道:“如果我现在找人将设备送过来,能控制多久?”
“最多36小时!”
“够了。”段璟裕说着又看向虞晚溪。
“白芸家里是做医疗项目的,我可以安排设备过来,但是你得跟我回去,自己还了这个人情。”
没有犹豫,虞晚溪连忙点头说好。
次日凌晨里,设备就被送了过来,段璟裕看向虞晚溪。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也要遵守承诺,医院这里我会找人照顾,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事情结束,你随时可以回来。”
外婆需要接卸设备治疗,虞晚溪没有拒绝的机会。
只要外婆能好,她怎样都可以。
到达机场时,已是上午,她的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她新换的号码,只在医院留了联系电话,会是谁?
虞晚溪疑惑的点开信息,就看到白芸发来一张她与外婆的合照,白芸站在外婆的病床前笑的灿烂,还比了一个耶!
虞晚溪‘腾’地站起:“我要回医院!”
“你又要做什么?”段璟裕蹙着眉。
“白芸现在在外婆的病房里,我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璟裕打断:“这是她家的设备,她顺路过来很正常。”
他的话虽然合理,但虞晚溪总觉得不安。
她忍不住攥紧手机,心里也生出一种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打来电话。
“虞女士,您外婆刚刚突发脑溢血……离世了。”
第12章
瞬间,虞晚溪只觉脑子里有道响雷炸开。
她疯了似的往机场外奔去,段璟裕也慌了神,跟她一起往医院赶去。
抵达医院时,外婆已经被人从ICU里推了出来。
虞晚溪浑身僵硬,几乎有些不敢上前去确认。
泪水落在被单上,开出了灰色的花。
她的心也一点点下沉。
“外婆,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我还没有给你表演过打铁花呢。”
“我让你等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明明前几天外婆一直都没有事的。
明明她的生活就要发生改变,可以好好的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她红着眼,看着站在一侧的白芸,没有犹豫她直接上前给了白芸一耳光。
“你刚刚去病房干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白芸没有说话,只是捂着脸,惊恐着躲到了段璟裕身后。
“段璟裕,让开。”虞晚溪直视着段璟裕,一字一顿。
“你喜欢她,偏心她,我不在乎,但是她现在害了外婆!”
段璟裕敛下眼眸,声音低沉。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证据吗?”
之前白芸受伤,段璟裕没有任何证据就冤枉自己,现在到白芸就要证据了。
无力感席卷而来,泪意瞬间涌出。
“她发的照片还不够吗?段璟裕你还要偏心到什么时候,这是我外婆啊,从前她对你那么好!”
她如泣如诉,段璟裕垂了眸,走上前想要安抚虞晚溪。
“我会为你查明真相的……”
虞晚溪不再理会他,眼里快要泣出血来。
段璟裕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人都不在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耳边段璟裕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现在一个人住这里不合适,跟我回去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虞晚溪眼里只剩麻木。
照顾?他所谓的找人在医院照顾外婆,结果外婆却突然去世。
他的照顾,也只是是又一次次把她逼入绝境罢了。
她想拒绝,却也知道他的回答,实在疲于应付他,虞晚溪索性点了点头。
“好,我去,只是明天就是火把节了,之前为了救外婆我才不得不放弃,现在这是外婆的遗愿,我要完成。”
段璟裕看着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憔悴的样子。
下午,虞晚溪便给外婆火化了。
她捧着小小的骨灰盒,眼里再生不出任何情绪。
枯坐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她就早早的开始准备火把节的事宜。
她寻了一艘小船,船体上被她安排着挂上了彩绸花枝。
段璟裕看着好似不知疲倦的虞晚溪,眉心紧皱:“你在做什么?”
虞晚溪扫了他一眼,声音冷淡。
“外婆以前最喜欢带我坐船采莲蓬,我回来没能陪她坐船,她死后,也只能用这种方法纪念她了。”
整整一下午,虞晚溪都在为今晚的火把节做准备。
夜幕降临。
四周的村民慢慢聚集起来,她看着众人,眼里生过一丝亏欠。
可在目光看到骨灰盒时,只剩下了决然。
虞晚溪穿着外婆为她准备的圣女服。
衣服颜色多彩,上面是外婆亲自绣下的羊角窗格花纹。
头上银饰晃动,她抱着骨灰盒踏上了小船。
路过段璟裕时,她突然开口。
“小叔,你知道吗?打铁花,就是要燃尽自己才好看。”
段璟裕眼尾一颤,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
“什么意思?”
虞晚溪没有说话,直接踏上了船板,将骨灰盒小心的安置在了一处。
船体慢慢往湖中间飘去,花棒也被她拿在了手中。
滚烫的铁水向空中猛地一挥。
一击打,夜空不再是泼墨,铁花如雨,漫漫而来,一下,两下,三下……银花朵朵绽放。
万顷星子流动,天空与湖面辉映,灼灼其华。
又是一击,铁水火星落在了船上的彩绸上,火焰慢慢攀升,愈烧愈烈。
众人只当这是一场表演,看着升腾的火焰满是惊诧。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发现不对喊了一句:“不是表演是失火了,快救人!”
火光中,虞晚溪动作未停。
最后一击。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她的身影被火光瞬间吞噬!
第13章
“虞晚溪——”
段璟裕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往前冲时手却被白芸死死拉住。
“你现在去也无济于事,而且下面就是湖,她完全可以跳湖自救。”
他毫不犹豫地将白芸甩开,眼神带着怒意。
虽然白芸的话不无道理,但毕竟这是他带了多年的侄女,他不可能真的不管。
脑子里蓦地闪过虞晚溪上船前的那一句话。
“打铁花,就是要燃尽自己才好看。”
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不再犹豫,跟着寨里的人一起跳入了湖中。
湖不算太大,但是小船着实又太小。
众人赶到的时候,船已经承受不住火力沉了下去。
他往水中探去,想要深入湖底。
可湖底比他想象的要深,越往下越阴暗冰冷,他的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惶恐。
段璟裕四处寻找着,可始终没有找到虞晚溪的踪迹。
直到肺部被挤压得有些发疼,他才往湖面游去。
刚刚露出水面,耳边便传来寨民们的声音。
“没有找到。”
“水太深了,没办法安全探下去,只能找人过来帮忙。”
众人说着便往岸上游去。
段璟裕不死心又下潜了一次,然而仍是一无所获。
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他也只能先行上岸。
为了虞晚溪,把自己搭上不值。
心中这么想着,可是在上岸听到寨民的议论声后,他的心里无可抑制的发闷。
“又是火又是水的,就算救上来估计也难救活。”
“不过溪丫头刚刚回来就经历了外婆去世,她家人好像也就这一个了吧,我倒感觉她像是一心求死。”
“人世间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可惜了……”
议论声逐渐远去,湖边也只剩下了段璟裕和白芸两人。
白芸来到段璟裕面前,声音轻柔。
“璟裕,回去换件衣服吧,别感冒了,我刚刚已经联系了人过来开展打捞工作,总会找到的。”
段璟裕沉默着看着她,目光一点点发着沉。
白芸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避开了视线:“璟裕,怎么了?”
“虞晚溪外婆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这几天段璟裕一直忙着和虞晚溪准备外婆的葬礼和火把节,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段璟裕也一直没有问她。
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旧事重提。
白芸的脸上微微有些僵硬。
“怎么会呢,我和她外婆无冤无仇,甚至都将仪器送过来了,何必自找麻烦。”
她眼泪莹莹:“璟裕,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段璟裕看着她这副样子,眼里只剩烦厌。
白芸之前一直很乖顺,只是每次涉及到和虞晚溪又关的事情时,就喜欢这般惺惺作态。
之前他为了刺激虞晚溪让她死心,便顺着白芸表演。
可现在,虞晚溪不在,他也没必要再配合白芸。
他不再理会她,大步离开,直接驱车到了段家寨内的老宅里。
路上,他拿起一直放在车里的手机给赵秘书打了个电话。
“再派些人来杏花寨找虞晚溪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去调查虞晚溪外婆死亡原因,越快越好。”
回到民宿洗完澡换好衣服,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脑子里不由闪过幼年时期住在寨里的场景。
段家和虞家相邻,两户走动波多。
他是看着虞晚溪从襁褓里的孩童到牙牙学语的,那时虞晚溪就喜欢跟在他身后,让他抱。
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一夜难眠。
夜里,他起来喝水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屋外皎洁的月光。
垂眼准备回房时,他身子猛然一僵。
楼下,虞晚溪正穿着圣女服朝着虞家走去。
第14章
一眨眼的功夫,虞晚溪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没有犹豫,他连忙下楼。
屋外荒无人烟,只有夏夜蝉鸣阵阵。
他的步伐停顿了一瞬,便直接朝着虞家走去。
房门紧闭,屋内无光,他的面色有些阴沉,直接敲响了大门。
“虞晚溪,开门!”
“这出戏可以到此结束了!有什么事你直接对我说,何必害得让所有人都在担心在找你!”
门敲了几声,却一直无人回应。
他沉吟了一瞬,才想起虞家老宅里还有个小门。
小时候虞晚溪闹腾得很,经常从小门出来然后央着他带她出去玩。
段璟裕往小门走去,直到过去了才突然惊觉这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
曾经可以直接穿过去的门,如今要弯着腰才堪堪走进。
脑子里停滞了一拍。
真的,过去了好多年。
他暗叹了一句,若不是虞晚溪当初的表白,或许这辈子他都能如从前一般待她……
收敛了心绪,他朝着屋内走去,顺着从前的记忆按下了灯的开关。。
眼睛刺了一瞬,而后便见虞晚溪有些粉嫩的房间。
里面的东西一如当初。
想来她不在家的那几年,外婆也将这里保护的很好。
床前挂着一个银制铃铛,上面悬着火纹。
这是杏花寨每一户家里都会挂的东西,他们崇尚火,便用火纹铃铛来寄托希望。
“火除邪祟,百病不侵。”
他低喃着这句话,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虞晚溪的这个铃铛,还是他为她挂上的,那时,他也是这般对她说着祝福。
片刻失神后,他又想起自己今日的目的。
虞家不大,不过一会儿他便将所有的房间看了个遍。
没有虞晚溪的身影。
“虞晚溪?”他又唤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回应。
直到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刻或许真的只是他的幻觉。
他眉心紧拢,眉眼染过一丝愁绪,不懂自己为何会因为一抹身影而产生那么多的情绪。
直至一个念头闯进他的脑海里。
如果虞晚溪真的死了怎么办?
段璟裕的脑子里有一刻好似被重重敲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从前因为虞晚溪的表白他便一直刻意的不去关注她,但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虞晚溪和白芸闹矛盾时,他以为虞晚溪还对他有心思才说让她离开。
但也没想过真的不管她。
甚至包括打铁花宣传视频的事情,他也做了后续的方案。
毕竟现在的人记忆很短暂,最多半个月这个事情就会过去。
她要想表演,他会重新为她造势,如果不想,他也能养着她,再不济也能送她回杏花寨。
他想好了一切,但是他没想到外婆会死。
更没想到虞晚溪会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脱离他的掌控。
“何必呢……”
段璟裕感觉脑子有一瞬间的抽痛。
他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离开了虞家。
次日一早,他刚刚醒来,便听见屋外喧闹的人声。
“快去湖边,听说已经打捞上来了!”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