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湖底太深了,再进去有危险,不过部分衣物残片和饰品顺着水流冲到下游被打捞出来了。”
(前文在上一篇)
第15章
段璟裕心中一沉,匆匆往湖边赶去。
过去时,湖边已经围满了无数人看着打捞队的人群摇头叹息。
“湖底太深了,再进去有危险,不过部分衣物残片和饰品顺着水流冲到下游被打捞出来了。”
“说是大概看到了一个身体,大部分已经被烧得碳化了,只是被卡住了,无法马上打捞。”
“造孽啊……”
段璟裕怔怔地听着,心里无端憋闷。
他抿着唇,朝着刚刚上岸不久的打捞队员走了过去。
“能够判断尸体身份吗?”
那人愣了一下,摆了摆手。
“如果只是通过寨民描述的样子来看的话,基本可以确认,但要做最终确认的话还要调设备过来打捞做尸检才行。”
“没什么事你们不要在这里聚集,影响工作。”
说话间,又听一人低喃。
“听说那人现在都没有家人了,也是可怜,还是这边的寨民纯善,一直过来帮忙。”
段璟裕喉咙有一瞬的干涩。
“有家人的。”
“她直系亲属确实都已经不在了,但我是她小叔,打捞上来的物品可以给我看看吗?”
闻言,那人愣了一下,再三确认身份才指向一处。
段璟裕走过去,便见一个桌子上放着一些被烧毁的衣摆和有些融化的银饰。
将东西拿起的瞬间,他的心里猝不及防痛了一下。
银色的饰品,曾在虞晚溪额间摇晃,羊角窗格的花纹曾在虞晚溪的身下摆舞动。
上一秒站在他面前无比夺目的人,现在只剩下了这些衣物的碎片。
昨夜压下去的情绪,似乎在再次被撕开了些许。
他看了很久,最后也只是告诉自己:“这说明不了什么。”
心底狭小的角落里一个声音固执地呼喊。
“她不可能会死的。”
她曾在1600度的铁水里起舞。
很多人说她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
她不是从来都不怕火和高温吗,又怎么会死在火中……
段璟裕慢慢收拾视线,然后走向了工作人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号码。
“确认结果后,麻烦给我打电话,辛苦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所有的情绪被他慢慢收敛。
手机里赵秘书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段总,您什么时候回来?公司里还有工作要处理,上次的宣传问题造成的负面影响一直在不断发酵。”
段璟裕看了一眼湖面,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今天就回来。”
“视频宣传的事情先不管,不要刻意去带节奏,让他先自然平复,后续我再想办法。”
“我交代你的事情完成的怎么样了?”
蓦地,他突然想起昨日之后,他一直没有见过白芸了。
估摸着应该是先回去了。
那边赵秘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打捞队和消防的人员一直在……”
“这件事我知道了,虞晚溪外婆的事呢?”
赵秘书顿了一瞬。
“有些眉目了,查到了一些视频,我马上发给您。”
段璟裕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手机叮叮响了几声,传来了几个视频。
视频里,白芸的手正伸向伽玛刀——
第16章
白芸动作极快的处理完便离开了。
而下一条视频里,是她去病房的样子。
画面里,外婆意识不算太清晰,但好歹睁开了眼睛,没有一直昏迷不醒。
白芸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便走到了外婆的呼吸仪前。
视频只拍摄到了她的背面,是否有做什么并不清晰。
只是她离开前,呼吸仪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但她离开后不久,外婆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很快便是无数医生紧急抢救的画面。
下面还有赵秘书的信息。
【这些视频只能做为在场证明,但是没有办法直接定罪。】
【而且白小姐家里和我们还有合作……】
微信上一直显示对方输入中。
但是最后还是停息了下来,什么也没有发。
段璟裕也知道赵秘书的未尽之言是什么。
虽然和白家的合作就算中止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因为古镇的事情已经被人抓了把柄,不适合再树敌。
段璟裕有些疲惫地阖了眼,半晌才给赵秘书发去了消息。
【定今天回去的机票,再去找白芸现在的位置,寨里的事情也不要忽视。】
没过多久,段璟裕就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飞机离地的失重σσψ感,是段璟裕最为熟悉的感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却感觉胸腔似乎也有什么再飘忽下坠。
机场。
段璟裕刚刚下车,手机里面就收到了赵秘书发来的一个地址。
【白小姐在蓝湾别墅。】
蓝湾别墅,是曾经他们设定的结婚新房。
段璟裕目光沉沉,他没有想到白芸现在还敢待在新房。
这是笃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吗?
只是这次估计不会让她如愿了。
蓝湾别墅。
段璟裕刚到便发现别墅里面已经变了模样。
别墅里被人布上了鲜花,四处放上了装饰。
还未点燃的蜡烛摆满了各处。
轻柔的音乐声和白芸哼唱的声音入了他的耳。
段璟裕瞬间便反应过来白芸的意图。
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而此时白芸也正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段璟裕的时候有些震惊,但很快又染上了几分欣喜。
“你回来了,知道你上飞机准备回来我就开始布置了,喜欢吗?”
她走到段璟裕身边,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拉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被很多事情缠着,一直很辛苦,也没时间再做这些事情,所以我就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白芸松开了手,不等段璟裕回答,连忙在桌子上拿起一个戒指盒递到段璟裕面前。
“璟裕,你愿意娶我吗?”
段璟裕没有言语,只是将盒子里的戒指拿了起来。
白芸的脸上染上了笑意,将手伸了出来。
段璟裕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可笑。
这个女人真的有心吗?
为了流量,造假铁水。
害怕脱粉,哭着求他让虞晚溪背锅。
原以为她只是胆小怕事,却不想她又胆大到敢去动医疗仪器害人性命。
如今虞晚溪生死不明,她却回来筹划求婚的事宜。
戒指被他摩挲了一瞬。
在白芸期待的目光里,他将戒指扔了出去。
“我不愿意。”
第17章
段璟裕看着白芸,心底生出了一片疑云。
白芸一直那么急着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而白芸从本质上也是一个商人,无利可图还这么费心,他不信。
“把你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好,古镇的事情我暂时不和你计较,但是病房的事,你最好藏好尾巴。”
白家有能力可以将这件事情定性为医疗事故,但是他不能明知有问题还坐视不理。
就算不是为了虞晚溪,也不能让外婆枉死,毕竟他幼时虞晚溪的外婆也带过他一段时间。
而且……若不是那天他气急了,被外婆听见那些话,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事……
“收拾好这些东西,搬回你的白家去,婚礼的事情你不要在想。”
“医院的事最好和你没关系,不然我一定会送你进监狱。”
说罢,段璟裕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白芸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眷恋也有些痴狂。
“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不到呢……没有虞晚溪骚扰你不好吗?”
“既然你不要我,那就让这团火烧的更旺些吧。”
段璟裕离开后,直接回了御景别墅。
他的住宅很多,可唯独这里才能让他有些安心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太累,夜还没有太深,段璟裕就已经觉得有些困倦了。
昏昏沉沉的,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虞晚溪十五岁左右的时候。
她带着葫芦瓢做的安全帽在尝试抛铁水。
看见他来,虞晚溪像献宝一样吧葫芦瓢举到他面前。
“你看,这时师傅亲手给我做的葫芦瓢,好看吧,跟个小月亮一样。”
梦境在这一刻像是有无数的镜片在穿插。
虞晚溪放学回家,得到了一个奖状,她会举起来,仰着骄傲的小表情。
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画画,但是她又实在没什么天赋。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会把那个有些丑兮兮四不像的画举到他面前。
“小叔,你看,这是我画的你。”
他哑然失笑:“在你心里我就长这个样子?”
虞晚溪晃着头解释:“这个可是按照二郎神的改的,可威风了,你没有艺术细胞……”
好似不管什么时候,虞晚溪只要得到了什么东西,都会给他看。
她不怕被嘲笑,也不怕不够好,她一直都是在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只是后来的好几年里,她再也不会同他分享。
不对,她还是会分享,只是他不会再看。
这些年他占着小叔的身份,答应了外婆要好好照顾她,所以他没有搬走。
但是他们却逐渐相处成了陌生人。
梦里的画面又悄然变化着。
一捧铁水被高高抛起,绽放出万千星辰。
星辰洒落,有些落到了葫芦瓢上。
结束时虞晚溪看着葫芦瓢,轻声呢喃。
“月亮烫出了疤……”
他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安慰她。
可是刚刚伸手,她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连带着那个葫芦瓢。
月亮不见了……
第18章
段璟裕在梦中突然惊醒。
手不自觉得抓握了一下,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动作一时有些恍惚。
“为什么会梦到她?”
醒来后,再想睡就有些睡不着了。
下楼的时候,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了虞晚溪的房间。
段璟裕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打开门,便闻见一丝属于虞晚溪身上的气息。
草药香夹杂着一丝丝铁器的冷感。
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太难闻。
这个房间,他这些年只进来过一次,还是虞晚溪发烧,把她抱进来的时候。
他还记得,当时将她抱起时的第一反应便是怎么会那么瘦。
明明这些年他在物质上没有亏待过她。
进到房间后,他只觉得空。
当初为了让她不留念想,他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但他一直以为虞晚溪会自己装饰的。
可现在这里,就很像是酒店的房间。
干干净净,却没有什么人气。
好像虞晚溪就是一个随时要走的客人,所以不愿意留下什么。
他有些气,但又觉得这样也好,起码证明虞晚溪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是今天他再走进来,却感觉迎头被给了一个闷棍。
看着桌面留下的一个快空管的药膏,他皱了皱眉。
“都快用完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只是瞬间,他又想到了他们说的湖底炭化的身体。
心里好似被攥了一下。
虽然打捞出了虞晚溪的东西,可是他从始至终都不觉得那是虞晚溪。
人怎么能那么快沉入湖底……
人又怎么会那么快就被火烧成那个样子……
他退出房间,房门被关上的瞬间,那些属于虞晚溪的气息也全部被隔绝。
只是回过头,便感觉屋里黑漆漆的,静的让人头皮发麻。
虞晚溪在家时,总会弄出一些小动静。
有些烦人,但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轰隆隆——”外面突然打起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到房间后,才发现手机有几个赵秘书的未接电话,微信也弹出了好几条消息。
点开一看,是赵秘书转发的几个链接。
【惊!唯一打铁花女传人已经离世,事情真相令人震惊!】
【段氏总裁段璟裕和未婚妻白芸婚约取消,其中缘由且听我一一分析……】
【古镇表演是否继续,段氏股票大跳水,早几年前突然冒出的黑马企业,是非还能保持荣光……】
类似的新闻被报道了许多,下面的评论区也引发了疯狂的讨论。
他退出链接,又看向赵秘书的信息。
【一直在控评删帖,但是有人不断在更新在把火往这儿引……】
这句之后,隔了好几分钟才又发了新的消息。
【查到始作俑者,似乎……和白小姐有关。】
段璟裕脸色不变,只是他不理解这样对白芸有什么好处。
明明她在里面也没少参与。
总不能,只是因为他退婚想要报复他吧?
那这种方式,实在愚蠢。
段璟裕直接回复了四个字。
【祸水东引。】
才发完,手机里有跳出一个弹窗。
【疑似微博虞晚溪小号,文中人到底是谁?】
第19章
段璟裕点了进去,顺着里面的内容找到了一个账号。
【阿溪的暗恋日记】
背景图片里是一张铁花飞溅的照片,还有一个小小的孩童身影。
段璟裕原本还有些怀疑账号的真实性,看到这张照片后,他才相信了几分。
他对这张照片还有印象,这还是虞晚溪小时候给他表演时他拍下的。
后来虞晚溪还洗出来过。
只是她十八岁那年,这张照片连同着其他的照片都被他烧了,手机里的照片也全部格式化了。
他没想到,虞晚溪还将它设置为了背景。
眉间颤动了一下,他又顺着开始往下滑。
入目的第一句话,便让他瞳孔瑟缩了一下。
【暗恋失败,他似乎不值得我爱了,账号也不会更新了,谢谢大家的关注,再见。】
看着发布的时间,段璟裕的情绪一时间有些翻涌。
他没有想过直到这时虞晚溪才收回对他的心思。
他该觉得气愤还是松了一口,亦或者对虞晚溪怒其不争?
段璟裕有些不太确定。
手指继续往下面翻动着,他的眼里也渐渐变得不平静。
6月2日
【第一次知道,离别居然会那么突然。
他希望我走,我正准备和他道别。
其实我和他似乎也是有缘分的,早早的相遇又有了几年相处,准备说离别的那天也恰当好处。】
那时……她就准备离开了吗?
可是他不知道……
5月24日
【他好像还是不喜欢,但是我似乎已经习惯他的不喜欢了。
今天的铁花落下时点燃了一张纸,我看着升腾的火苗看了许久。
看它亮起,看它熄灭。
心里似乎有一束火光跟着起落,四周布满了炉灰,可我还是试图守着那点微光。】
5月13日
【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为了学习一个事情,愿意每日重复几万遍。
为了看花开,我能蹲在那里等好几个小时。
师傅说,我是他带过最省心的徒弟,不骄不躁,善于学习与等待最好的时机。
以前我一直在想,我能一直等,等到他回头,等待他最爱我的那个时机。
现在只是有些怀疑,我等的到吗?
或许,我也没那么擅长等待呢?
或许,我也真的不够好……】
段璟裕的翻动消息的手有些缓慢。
有一瞬竟僵住了有些动不了了。
记忆中,虞晚溪一直明媚开朗,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样。
就算是文字里,都开始否定自己。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该看了。
这些年他已经被虞晚溪的爱意弄的有些不胜其扰。
纵然她说再多,他也不会爱她。
与他而言,她一直都是一个还不够懂事的孩子。
可是这般想着,微博的主页还是被他滑动着,一直滑到了两年前。
那时候,虞晚溪写下的东西还不是这般。
4月5日
【天有点冷,我今天给他泡了杯茶,他没有拒绝。
他可能以为我在看电视,其实我在偷瞄他。
他今天在外面待了10分钟45秒,比往常多了7分钟。
早晚有一天他会和我一起看电视的。】
3月8日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穿卫衣的时候看着也很年轻嘛。
明明和我很配!】
段璟裕的手蜷缩得有些紧,直到再往后面翻,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1月5日
【前几天铁水没烧好,爆炸了。
虽然有衣服护着,但是脖子留疤了。
我怕他担心,一直穿着高领的衣服。
后来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我没遮住,只是他也没发现。
那天,我脖子上是疤,他的脖子上是别人的吻痕。】
第20章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段璟裕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抖。
突然发觉,这些年他好像做错了一些事。
原本是想靠忽视虞晚溪,让她知道这种感情是错误的。
但是到后来忽视似乎就成了习惯。
他没有发觉她显而易见的伤,也没有发觉她不对的情绪。
甚至还为了一个他根本没那么在意的女人,让虞晚溪受委屈。
脑子里在瞬间又想起那天火把节虞晚溪的模样。
他一直跟自己说,只是外婆去世了,她太难过了才引起失误,但是她不会傻傻等死的。
只是这一刻他真的有些不确定了。
虞晚溪的父母已经离世,外婆也不在了。
若说从前,虞晚溪心中还有他,或许还会为了他活下去。
可还是现在,她也不要他了。
段璟裕的眼尾不知为何开始有些发涩,赵秘书也在此时打来了电话。
“尸体打捞出来了,是虞小姐……”
短短几个字,几乎要将段璟裕敲碎。
无数的回忆与微博里的文字在这一刻疯狂的翻涌。
他感觉浑身冰冷,似有针扎般的刺痛感,往日挺拔的身影在瞬间佝偻起来。
他低声喃喃着:“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随后,段璟裕才哑着声音问道:“她的尸体,在哪?”
“在杏花寨外的殡仪馆里等待认领。”
他趔趄的往别墅外奔去,每一步路都好似走在悬崖边缘,如履薄冰。
殡仪馆。
段璟裕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往日清冷矜贵的人如今却有些不修边幅。
他看着面前的尸体几乎不敢认。
她的面部和身体一些地方被烧得严重碳化,上面布满了裂纹破洞,失去了生前的形态和特征。
唯有身上残留的衣服能判断她的身份。
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从段璟裕眼眶里落了下来。
“你不是从来都不怕火吗?怎么会死在火里……”
有一刻,他甚至想说。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这次不躲了,也不避开你了,我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只要你活着……
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可是在心中却掀起了一片骇浪。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想法。
若是……
他不敢深想。
他有些怕,怕得到的答案,怕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是一场错误。
段璟裕甚至有些不敢在看虞晚溪,只是将一侧耷拉下来的布给她重新蒙了上去。
不过一会。
虞晚溪的身体被人推走。
火焰燃烧,然后变成了一个坛子。
轻轻的,被他抱得很紧。
这一夜,段璟裕还是回了老宅。
晚上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虞晚溪对着他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她说:“小叔,我喜欢你,我和你并无血缘,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喜欢我!”
然后,他说:“好!”
段璟裕突然从梦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着,一张脸比纸还要惨白。
他大口地喘着气,有些惶恐地看向床头那个骨灰盒。
“我怎么会说好?!”
他惊恐地重复了很多遍,可心里的答案越发清晰,
下午时,他竭力隐藏的那个回答,好想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他对虞晚溪的感情,也并不清白。
第21章
段璟裕颤抖着将骨灰盒捧起:“晚溪,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握着骨灰盒的指节也有些指节泛白。
这一夜段璟裕再也无法安眠。
翌日一早。
赵秘书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之前将舆论引向白芸,也找了人去查她,估计是被刺激到了,她现在做事有点没章法了。”
“她现在正在直播,利用博主身份,在网上编造谣言,将所有责任都给您了。”
“现在段氏集团的股价直线下跌,合作商纷纷打来电话质问……”
段璟裕满眼憔悴,却又不得不去解决。
他看着骨灰盒,眼里生出了一丝落寞:“晚溪,等等我,待我处理好就回来陪你。”
有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从前虞晚溪在这里,无时无刻在等着他的陪伴,可他却一直熟视无睹。
然而现在他后悔了,想要陪她,可是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他嗤之以鼻。
他这些年,抓得住商场的变化万千,靠的就是踩着人心在往上爬。
只是没能想到,在感情上,他却一直没能看懂自己的心,如今一败涂地。
段氏集团。
段璟裕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
白芸的直播已经被封,但视频已经被传播甚广。
他看着赵秘书,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赵秘书,联系最好的律师团队,我要起诉白芸诽谤。”
“另外让人去深挖她背后的人,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不信她能凭一己之力掀起这些风浪。”
赵秘书离开后,段璟裕不由自主的点开了虞晚溪的小号。
而此时,里面的评论区已经变了模样。
从前那些人只是为了虞晚溪的感情觉得不值,劝她放弃或者是鼓舞。
而现在,满屏都是谩骂。
【能住在一起还不是情侣……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段璟裕,他不是她小叔吗?骨科?要不要脸!】
【听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谁知道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住家里是什么目的,写这种东西,好像多清纯一样。】
【不过当初段璟裕作为她的小叔还把她推出去背锅,两人估计关系也没有多好吧,满心欢喜落了空,难怪博主这些年的文风相差甚远。】
段璟裕看着,手指嵌入了掌心。
沉吟了一瞬,他找人寻这个账号的密码,将微博设为了私密。
他无法去洞悉虞晚溪写时的心情,也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留下这个账号,只是现在他只想将账号私有。
不想听到别人对虞晚溪的谩骂,不想别人用恶意去猜测他们的关系。
原本他们就没有血缘关系,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多时,赵秘书回来了。
“查到了,白芸就是白家的靶子,他们一直在觊觎古镇这块非遗文化的金字招牌,想接手古镇的开发项目,谋取利益。”
“现在白芸的用处被他们用尽了,白家几乎将她放弃了。”
“而且医院的事情,也有了关键证据,可以直接起诉白芸了。”
第22章
很快,白芸收到律师函。
她整个人似乎被惊雷击中。
这几年,白家一直护着她,她做互联网也做的风生水起,走到哪里都是被捧着的。
她以为,这么闹一下,正好帮了自己家,家里怎么都会保住她。
但是现在,她看着律师函和自己父亲发来的【好自为之】只觉心凉。
思来想去,她试图联系段璟裕,做最后的挣扎。
“璟裕,我们见一面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爱你啊。”
“我之前只是想气气你,我可以去解释的,我只是在胡闹,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白芸哭着,止不住的哀求。
段璟裕根本不给她一丝机会,冰冷的话语让她心寒。
“你觉得事已至此还有这个必要吗?”
“我不需要要你澄清,只要将视频发布,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顿时,白芸如坠冰窟。
从前,她也曾听过段璟裕这么对虞晚溪说话。
那时,她只觉得高兴,可是现在,她突然看清了这个男人。
一个对着自己陪伴了多年都能说放弃就放弃的人,能对别人能付出多少真心。
只是现在,段璟裕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璟裕,只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段璟裕嗤笑了一声。
“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以前,不过是各取所需,利益互换罢了,但现在,你看你自己还能有什么价值。”
段璟裕说完,果断挂断了电话。
一天不到的时间,段璟裕便将所有整理好的证据递交到了法院,也传上了互联网。
而当初他与虞晚溪的种种过往也被他一一道明。
从始至终,虞晚溪爱与不爱都是坦坦荡荡的,他理应还她一个清白。
这些年他做的错事太多了,现在也该到此为止了。
段家的基业摆在那里,他的声明发出后,引起了很多波浪。
不过剩下的也只是静待风止了。
一周后,段璟裕去了古镇。
回忆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找了张师傅说明了往日种种,去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结束后,他去了虞晚溪在古镇里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还有曾经虞晚溪表演的服装。
从十三岁一直到二十三岁。
前五年的衣服,都是他为她准备的。
这里他多年不曾涉足,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虞晚溪竟然将这些衣服都留了下来。
目光流转间,他看到了一件带着民族特色的衣服。
那是杏花寨男子常穿的衣服,他仔细看去,才发觉上面的针脚有些粗糙。
脑子里,突然想起之前在微博里看到的一段。
【我给他亲手缝制了一件衣服,可是却送不出去。
衣服被我藏在了一处他永远可能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或许这就是这件衣服永远的归属了。】
会是这一件吗?
他忍不住拿起抚摸着上面绣着的火纹,然后在衣服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更为特别的花纹。
是用他名字拼凑出来的玄鸟。
一瞬间,他的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没入墨色的衣服中,消失不见。
第23章
一连好几日,段璟裕都一直留在古镇没有离开。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最后做下了一个决定。
青石室。
段璟裕跪在张师傅面前,目光坚定。
“师傅,求您教我打铁花。”
这些年,张师傅将段璟裕和虞晚溪之间的瓜葛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看着他这副颓唐的模样只觉得唏嘘。
只是从前种种一切都还是让张师傅心存芥蒂。
况且依照段璟裕的身份,他既要掌管自己的公司,又那里来的时间去好好学习。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张师傅就给出了回答。
“当初收溪丫头时便说她是我的关门弟子,我教不了你。”
被拒绝后,段璟裕也没有放弃,工作之于,他便过来求师。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虞晚溪还跟在他身边,跪拜时,她都会在身边柔声关怀。
“小叔,你痛不痛?”
“小叔,你要不先回去吧?”
“小叔,谢谢你……”
天气渐渐转凉,段璟裕的面容也日益憔悴。
直到一日,张师傅的一位弟子走了过来。
“段总,你说你这是何必,我们说是非遗,但也是苦力活,你一个在办公楼里待久的人,估计很难适应啊。”
“你要实在想学,就每天找时间跟着我们一起练基本功吧,只是练到什么程度,我也不能保证。”
男人说完便离开了。
段璟裕抬眸间,只见青石室的窗口人影一闪而过。
他朝着人影深深鞠了一躬。
这段时间他其实也想了很多,也知道从前的错误无法往回,能做的,只能去延续从简虞晚溪的心愿。
铁水滚烫,段璟裕练习时不知被烫了多少个疤。
可是身体感受到痛意的那一刻,他却有了活着得实感。
看着满天散落的星火,思绪不由飘回到过去,虞晚溪在舞台上自信表演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她的眼神明亮,笑容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而闪耀。
“晚溪,现在我开始学了,只是你却再也看不到了。”
一击结束,段璟裕他捡起地上的一片铁屑放在手心。
这片铁屑,曾在虞晚溪的手中飞舞,如今却成了他对她的寄托。
另一边。
杏花寨坟山。
四周寂静,只要枯叶被鞋子踩下时发出的沙沙声。
阳光下,少女带着口罩,身型瘦弱,穿着藏蓝色的牛仔长裤,白色毛衣。
脖间的衣领下隐隐露出的一些红色的疤痕。
穿过一条小道,她来到一处墓碑前。
她轻车熟路地将手里带来的东西一点点摆放在碑前,又从怀里掏出了湿巾擦拭着墓碑上虞父虞母的名字。
手指按压在红色的名字上,仍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爸妈,外婆,我来看你们了。”
“我还真是没用,这么多年了,来到你们面前还是忍不住泪。”
她轻轻抽噎着,泪水顺着眼眶落到了口罩上。
吸了下鼻子,虞晚溪才顺势将口罩取了下来。
从前白皙的脸现在却变了模样。
那上面,一道疤痕从耳边顺延到脖颈之间。
第24章
虞晚溪的话不算很多,更多的时候其实就是静静坐在墓碑前。
时不时得,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摸自己脸上的疤。
虽然已经过了两年她也已经习惯了,只是来到这里,她总是会想,若是父母就在她面前,会有多心疼。
脑海里的回忆也在不经意间突然闪回。
那日在船上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顺着水流被冲到了山的另一侧。
后来,她听到新闻里说找了自己的遗骸时都觉得震惊。
直到她受伤恢复后第一次回来祭拜父母时,遇到了白芸。
白芸一脸震惊的看着她,随后轻蔑地看着她的疤。
“之前检查DNA的医生说那个尸体已经去世多年,不是你,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没有死,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
“不过现在尸体已经被烧毁,医生也被我买通,没人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死也不死透一些,真是恼人,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站到段璟裕面前只会让他生厌。”
白芸说着,又步步逼近。
“你以后还是少出现在人前吧,不然我说不好会对你的寨子,你爸妈的墓地做什么。”
她虽然不在意白芸的威胁,但是这件事也警醒了她。
既然白芸会过来,段璟裕也有可能会过来。
本来就是为了逃避他们,她以后还是要在注意些。
如今她好不容易想开了些,想好好活下去,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有意避开这一群人,就一直住在了山的另一头。
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心中的思念,过来祭拜父母和外婆。
当初上船之前,她已经将外婆的骨灰埋在了这里,而上船时拿的,也不过是一个念想。
更像是她给自己留下的骨灰盒。
只是说来不孝,这么多年,她怕被人发现端倪,一直没敢给外婆立碑。
只在家里亲手做了个木牌日日悼念。
思绪回笼,她叹了一口气,又抚上了父母的墓碑。
“爸妈,外婆,我要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从坟山走下来时,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身影。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上山的一条小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虞晚溪的身影出现,他的眉眼里才染上一抹笑意。
而看到他的那一刻,虞晚溪也加快了几分脚步。
“慢些,不急。”男人声音低沉却无比温柔。
“说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裕成你怎么又来接我了。”
邱裕成上前一步伸出来手臂,示意她扶着。
虞晚溪也熟稔搭了上去,又在站定时松开了手。
耳畔也听到邱裕成的回答声:“毕竟现在天色有些暗了,总归有些不放心你。”
“而且,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虞晚溪看着他有些严肃的脸,也收敛了几分笑意。
“怎么了?”
邱裕成眸光微暗。
“最近有公司要过来和这边的寨子谈开放旅游业的事情。”
“负责人已经到了,是段璟裕……”
第25章
虞晚溪垂在身下的手有一瞬颤抖。
她虽然知道,只要她或者,便没有办法躲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们可能会再遇见。
她也不是没想过离开这座城市。
可是那些她牵挂的人,都在这里。
从前,她为了去实现父母的遗愿离开了太久了,现在,她做不到。
“没事的,我天天都带着口罩,他未必能认出我。”
“就算他认出我,也未必会做什么不是嘛。”
虞晚溪这么说着,可内心却比没有那般笃定。
她曾在手机里见过很多推送消息。
她知道了白芸入狱的消息,也听说了段璟裕去学打铁花的事情。
有人说段璟裕是典型的‘追妻火葬场’。
从前她在的时候不珍惜,等待人离开了,就想用各种方法去弥补,说他后悔了。
虞晚溪最开始是不信的。
那些年,段璟裕表现出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对于她的感情。
硬要说也只是责任。
而她也不是他的妻,只是他的侄女,他从前没能甩开的负担。
可是后面,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写他们两人的文章,写段璟裕隐忍的感情。
她有些怕,也觉得有种深入骨髓的难受。
这几年,她也知道了自己错的多离谱,为了别人一时的温暖就付诸爱意。
想着,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邱裕成。
这件事,她也曾再邱裕成追求她时对他说过,想要吓退他。
可是那是,邱裕成却说:“那时你还太小,没有一个成年的男性长辈引导你。”
“而这个世界太多地方在宣扬爱情,所以你才会弄错。”
邱裕成的话在很大的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焦虑。
只是他的感情也成了她新的负担。
她不懂,她曾拥有不太好的从前,现在也没有了好的容貌,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邱裕成说:“是你就很好啊。”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没有什么理由。”
“若一定要说,或许就是你打铁花的那一瞬间,我只能看到藏匿与火花后你,我觉得,你比那星火还要耀眼。”
“若一定要说,是你为了传承非遗,去无偿四处表演,给了很多女性新的希望。”
“还有很多很多,你的好,我无法言尽。”
那一天,他们聊了很多。
在知道她的过去后,邱裕成没有再去表白,只是一直在她身边默默支持她。
而邱裕成是这座山里难得考出去的学生。
读书时迷上了摄影,后来也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他最喜欢拍的就是纪录片。
三年前,他刚好回家时,遇见了落水的虞晚溪,将他救了回去。
而现在,他正在拍摄这做山的记录,准备洽谈商务,开发一下这里,改造一下家乡。
却没想到,他投出去影片,正好被段氏发掘。
那时,他们都只当是意外,直到看到段璟裕来,虞晚溪才感觉一切或许皆是人为。
只是事已至此,也没了其他办法。
或许段璟裕只是想帮扶一下这个熟悉的大山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虞晚溪心中却还是总觉得不安。
她看向邱裕成。
“你现在没事的话,送我出寨吧,我出去待一段时间,等他离开我再回来。”
如果能不正面遇到,自是最好不过。
邱裕成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秒,却见一个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是段璟裕。
第26章
虞晚溪瞳孔一缩,很快又佯装无事的拉着邱裕成往外走去。
直到和段璟裕擦肩而过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浊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
身后却传来了段璟裕低哑的声音。
“晚溪,你真的觉得我认不出你吗?”
他的眸子里溢出无法掩藏的伤感。
今日过来,他原本只是想过来祭拜一下虞晚溪的父母,也没有想到会碰到虞晚溪。
刚刚其实他就有些怀疑,可是他没敢认。
直到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很早之前,他已经在白芸口中得知了尸体的事情。
可是后来,他往返了杏花寨数次,却一直没有找到过虞晚溪。
而直到最近,他知道附近组建了一个女子铁花队,他心里的猜测就达到了顶峰。
虞晚溪没有死!
这一刻,他的眼眶忍不住溢出泪来。
他朝着虞晚溪的方向走了过去,每一步,似乎都有尖刀在脚心刺去,痛苦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邱裕成在看到他动作的瞬间就将虞晚溪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先走,我挡住他。”
段璟裕闻言眼里几乎快要泣出血来。
他已经失去过虞晚溪一次了,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她从自己的眼前离开。
“虞晚溪,别走!”
他的声音沙哑,尾音带着颤。
可虞晚溪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犹疑地离开了。
曾经他无数次将她抛弃,现在,她明明可以拥有自由,又凭什么为他停下脚步。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
身边似乎有风要将她轻轻带起。
直到搭上车,朝着火车站方向驶去时,她狂跳的心脏刺慢慢的平息了些许。
虞晚溪拿出手机编辑了几条信息发给邱裕成。
【我已经走远了,别担心我。】
【女子铁花队最近就要麻烦一下你了,她们现在基本功都掌握得不错了,可以去接些演出。】
【等我找到了地方再和你联系。】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虞晚溪又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几条消息,她发出去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
什么时候,她这么相信,这么依赖邱裕成了?
车辆一直行驶着,她的脑子也有些发胀,索性也不再想这些事情了。
火车站。
虞晚溪刚刚到,便连忙去售票处买了一张最快发车的车票。
候车期间,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手机。
然而却一直没有收到邱裕成的消息。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心。
之前每一次只要她发消息,邱裕成最晚也是十分钟内就会回复。
可是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却一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想了想,她将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里面传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随后才是邱裕成的说话声。
“晚溪,他去找你了,你加快速度!”
虞晚溪有些慌乱,但听着对面似被压制的呼吸声,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你先走,剩下的事我会处理。”
许是怕虞晚溪继续追问,邱裕成连忙将电话挂断了。
而此时,火车上车的通知也播放了起来。
纵然担心,但虞晚溪还是朝着检票口走了过去。
下一秒,她的手被拉住。
段璟裕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晚溪,别走。”
第27章
虞晚溪的身子有些僵硬。
被握住的地方似乎有一团火在灼烧,让她觉得难受万分。
“请还未上车的乘客尽快检票……”
播报声响起的时候,虞晚溪感觉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离开了,虞晚溪也不再挣扎了。
她转身朝向段璟裕,直到将他的手拨开,才抬眼看向他。
“你要做什么?”
眸子里倒映着段璟裕的模样,这是她这么久第一次认真看他。
他憔悴了很多,眼角也生出了一点皱纹,头上不知是不是忧思过度生出了几根白发。
脸上也多了一丝青紫的痕迹。
或许从前看到他这幅模样,她会觉得心疼。
可是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刚刚他和邱裕成打架了吗?不知道邱裕成怎么样了。
她垂下眼眸,避开了段璟裕直勾勾的目光。
“晚溪,我们聊聊好不好?”
聊什么呢?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段璟裕要她离开别墅,要她给白芸背锅,下雨天将她留在屋外。
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她的想法给她做了很多决定。
再早些,他当着她的面,将她做了好久的食物直接丢到垃圾桶里,烧掉所有照片,扔掉他们一起制造的所有回忆。
一桩一件,她真的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段璟裕一直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看着她变得慢慢落寞,然后冷漠,最后似乎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
他抬起手,想要再去拉住虞晚溪。
段璟裕总有些怕,怕某一瞬间,虞晚溪又会离开,他不确定下一次还能不能找到她。
可是手抬起来的那一刻,他也怕。
怕虞晚溪抽开手,然后满眼厌恶地看着他。
挣扎之际,虞晚溪开了口:“你要聊什么?”
正想说话,却看着四周人来人往,他压低了声音:“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虞晚溪看着走位投来的目光,到底没有拒绝。
直到坐到一处角落,段璟裕才张了口。
“当初是我做的不对,处理不当,我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些后果。”
“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那么对你。”
“我知道你恨我,不愿意见我,可我只是想一个补偿的机会……我后悔了……”
他的话说得诚恳而又卑微,可虞晚溪却打断了他。
“你不欠我什么,我们之间的恩情早已还清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我只希望你能够遵守你说过最后的一个约定。”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恩情还清了吗?
其实没有,而这上面还背了外婆的一条命。
她可以去闹,去拿着这件事做文章。
可是这样太累了。
她不要段璟裕的愧疚,也不要他的感情,她只要他离开,永远的消失在她的世界。
虞晚溪的话就像是钝刀子隔开了段璟裕的心脏,疼得他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可虞晚溪却没有想要放过他。
“从前我不懂爱,也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事喜欢,可是那时我也才十八。”
“我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
第28章
“你明明可以好好教我的,可是你却选择了最坏的方式,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是你一句后悔就可以结束了。”
“我不爱你,也不恨你了。”
“甚至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见过你,做个陌生人最好不过了。”
段璟裕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便是慌乱。
他不想就这样和她没了关系。
可是虞晚溪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将她推远的人是他,想让她回来的也是他。
段璟裕的嘴唇张了张,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虞晚溪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我还有我的征程,若是你有一丝歉意,都不要再来影响我了。”
说话间,虞晚溪也将脸上的口罩取了下来。
不出意外的,她看到了段璟裕震惊的眸子。
虞晚溪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格外浅淡。
“这个疤,是火把节那天留下的,其实我不太介意,毕竟从十八岁之后,我的身上已经留了很多疤了。”
“寨里说,所有的烫伤都是火神的吻,我不以它为耻。”
“我戴口罩的唯一理由只是怕某天遇见你。”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躲了,我也可以真正感受自由了。”
她说完大步离开,可是却在段璟裕的心里翻起来骇浪。
因为她所说的自由,也因为她说十八岁时身上的疤,还因为这么久了,他居然从未细究虞晚溪为何要带口罩。
这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
他突然发现,这些好像对自己的折磨好像就是为了感动自己。
若他真的有心,他就应该想到,十年前,他就断了虞晚溪的药。
他慢慢的不在过问她的生活,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受了伤。
那天他看到那个空药管时,他还说虞晚溪的药用完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现在才想起,从前他那种态度,她要怎么将话说出口。
若他真的想要认错,或许就想虞晚溪所说的,不再出现,不再打扰才是最好的方式。
段璟裕忘了自己怎么离开火车站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段家的老宅。
这几年,他在这里住过数次。
可虞家的灯却一直没有点开过。
可是今天,那里终于亮起了灯。
这一幕,他期待了很久很久,可是这一刻,他很清晰的知道,这是虞晚溪彻底的放下。
她不要他了,也不要他的爱了。
胸腔生出无法言语的痛。
他猛然咳嗽起来,身子也蜷缩着蹲在了地上。
痛苦占据了身体,可思绪却莫名清醒。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阿和虞晚溪关系还没那么僵硬的时候,他们曾一起去了一个寺庙。
虞晚溪去给他求平安符时,他闲来无事去求了一卦。
卦象是一句诗。
其实他不太信这些,可是这句话却被他记了好久。
【莫问故人归何处,且看凤凰涅槃来。】
解签的时候,别人说他这辈子会有一个坎,会失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坎会和虞晚溪有关。
第29章
虞晚溪离开时,想到今日种种莫名觉得有些荒唐。
看见段璟裕的那一刻她只想要逃离,好像这已经成了这么多年的本能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段璟裕会找过来,她会说那么多。
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还在发着颤。
到了后面,却越发平静,越发坦然。
思索间,又看见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溪?”邱裕成的声音有些震惊,随即又加快了脚步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你怎么出来了?”
“段璟裕过来了。”虞晚溪说着,眼里却一直盯着邱裕成嘴角的伤口。
闻言,邱裕成的眼神瞬间冷沉下来:“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虞晚溪摇了摇头。
“和他聊开了,以后,他但凡还有几分心应该也不会打扰我们了。”
说着,她拉过来邱裕成的胳膊:“走吧,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两人匆匆一起离开火车站。
段璟裕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五脏六腑有些绞痛。
刚刚他听到虞晚溪的话了。
听出了虞晚溪在提到他名字时冷下的语气。
听到虞晚溪对邱裕成的关系,将他们划分到‘我们’的范畴里。
蓦地,他突然想起从前的虞晚溪。
那时她也很喜欢说‘我们’这两个字。
她的语言里永远存在一个他。
可现在,她不要他了。
难过夹杂着悔恨。
就像是虞晚溪说的,那时的他明明可以教她的,可是他没有。
其实现在想来,还是自己的怯懦在作怪。
他害怕这份感情,害怕会戳破他心里那些不堪的心思和隐秘的感情。
他自私地将自己拨出这感情的泥沼里,却让虞晚溪在里面挣扎了整整十年。
“还未上车的旅客请加快速度……”
身后火车播报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眼前虞晚溪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转身朝着火车站离走去,买了一张离开的车票。
如果还尚有挽回的机会,或许他还会再去试试。
可是虞晚溪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的出现只会让她不开心。
前面的很多年,他已经影响她太久了,现在或许他是时候放手了。
虞晚溪想要自由,他就给她。
以后他不会纠缠了,想来虞晚溪知道后,会高兴的吧。
……
虞晚溪是在帮邱裕成处理完伤口后,手机里才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走了,项目会交给别人负责,你好好的。】
号码没有备注,但是虞晚溪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段璟裕。
她不惊讶于段璟裕知道她的号码,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就这么简单的离开。
短暂的失神后,虞晚溪长舒了一口气。
她没有回信息,只是这一夜,她难得的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早几年的时候,梦里不是父母对她的指责就是外婆对她的失望。
更多的时候,梦里出现的是段璟裕。
她常常在黑夜里惊醒,然后再无法安眠。
如今,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而从那以后,虞晚溪再也没有收到过段璟裕的消息。
直到半年后,她看到一则新闻报道。
段氏成立非遗保护基金,所有收益用于培养女性传承人。
他说:“从前我辜负了很多了,可现在我希望帮助更多人。”
“而打铁花的项目,我会一直支持并学习,我希望从今往后,打铁花的火,永远不会灭。”
第30章
虞晚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机。
段璟裕如何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抬眼间,她看着面前练习打铁的女人们,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这几年,她陆陆续续的帮扶了很多人。
有刚刚成年,差点误入歧途的孩子,也有家庭不幸,想要寻求另一种活法的人,还有特意来拜师的……
她的本事不大,只是想给这些人一个去处,同时也将非遗文化延续下去。
她们靠着打铁花的表演接了些演出,也让更多人了解了这项传统。
而邱裕成也一直在她身边。
他美名其曰:“这几年我一直在筹备做一出记录打铁花的宣传片,而你们是最好的人选。”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么多年,纪录片拍完了,邱裕成也一直没有离开,反而又成了她们的经纪人。
思索间,一个带着葫芦安全帽的女孩走了过来。
“师傅,这么久了,你还没打算接受邱裕成的告白吗?”
虞晚溪愣了一瞬,然后敲了一下她的葫芦瓢。
“说什么呢,好好去练习,小小年纪倒是挺八卦。”
女孩吐了吐舌头:“又不是只有我这么说,我看到好多次他看着你的目光,和电视机里那些深情男二差不多。”
虞晚溪听着,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去练习,再八卦让你加训。”
人虽然被赶走了,但虞晚溪却有些不自在。
想去喝口水冷静一下,然而回头便看见邱裕成正看着她,目光如温柔的春水。
脑海里忍不住响起刚刚小徒弟说的话,她连忙错开了目光。
然而下一瞬,邱裕成却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
“脸怎么这么红?”
“还好吧。”虞晚溪说着,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发现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又将手放了下来:“你怎么过来了?”
邱裕成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然后才说起正事。
“你前段时间不是和你师傅联系了吗,今天他给了答复,说愿意一起做一场演出。”
虞晚溪的眸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之前因为段璟裕的关系,她一直没敢联系师傅。
直到半年前才有所联系,那时师傅生了好大一个气,说这么大的事一直瞒着他。
她哄了好久,才将师傅哄好。
前段时间邱裕成提了个想法,说想要做一次最盛大的铁花秀造势,看能不能往国际上冲一冲。
盘算着,她和师父说她组建了一支女子铁花队,说想要和师兄弟们一起表演,没想到直到今天才收到答复。
长塘古镇。
虞晚溪去时便发现古镇里面又加派了很多设施,特别时表演打铁花的地方,做了很多防火器材。
她的眸光一滞,又很快收回去青石室找了师傅去商量详细事宜。
聊着聊着,张师傅蓦地又提起了段璟裕。
“他前几年每天都坚持过来学习打铁花,说要纪念你,只是最近这几年,他来的频率就少了,不过给了我们很多物质支撑。”
“其实我大概也知道他的想法,前段时间没有答应你,也是怕你会碰见他,让你不高兴。”
“只是想来,你愿意过来应该也是放下了。”
“不过这件事还是被段璟裕知道了,我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这几天他不过来影响我们……”
虞晚溪垂着头听着,也没想太多。
反正来了她不在意,没来最好,只是师傅的维护让她心头一软。
时间转瞬即逝,半月的功夫,表演的舞台已经搭好。
花棚已经被高高架起,为了更加吸引人,还增加了舞火龙和烟花秀的项目。
日光慢慢下落,人群也慢慢集聚。
表演开始。
1600度的铁水泼洒空中,万珠铁屑似“焰火”绽放,仿若满天繁星雨点般落下。
万千铁花冲破漆黑的夜空尽情绽放。
火龙红色绸,鳞片金光闪闪,龙身跟着鼓点节奏摇摆,在空中翻腾跳跃,热血沸腾。
人群中爆发着阵阵惊呼。
直到演出告一段落,虞晚溪戏台休息时,邱裕成走到虞晚溪面前,送上一捧鲜花。
“今晚表演很精彩,所有人都被你吸引了……我也是……”
对于邱裕成突如其来话语,虞晚溪微微一怔,心里也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没有言语,继续听着。
“我本来想在众人面前对你表白,可又怕会对你造成负担,便想再换个好时机再对你表白,但是看着你,我又有些忍不住……”
邱裕成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些话甚至有些词不达意,可最重要的那一句却一直没能说出来。
虞晚溪眼里含笑,打断了他的话。
“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邱裕成的声音突然停滞,眼里满是惊喜。
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段璟裕垂了眼眸,悲伤无法抑制。
直到整个古镇落入寂静,他才从暗处走出。
表演的地方还散落了很多铁屑。
他蹲下身,突然想起张师傅说的一句话“落下的铁水,熄灭后就不会亮起”。
曾属于他的月亮,再也不会照亮他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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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快乐的阳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