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贵妃冷笑,「当年裴御疑心我爹功高盖主,他刚从战场回来,就被砍了头。如今无人愿意给他卖命,他也只能沦落到用女人守江山了。」
我是流落民间的真公主,终于被皇帝哥哥认回了。
代价是,要嫁给七十岁的老狼王和亲。
可哥哥却后悔了。
后来兵临城下。
他咳着血,请求见我最后一面。
英俊的小狼王正把我按在军帐里。
挑了挑眉,对报信的人说:
「告诉他,音音累坏了,没力气见他。」
1
册封圣旨降下时。
我正在给贵妃洗脚。
念完封我当公主的圣旨后。
阖宫都愣住了。
小禄子堆着笑说:「音姑娘,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呀!」
我锁紧眉头不说话。
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去找过皇帝。
告诉他,我才是他的亲妹妹,大梁国的真公主。
皇帝气的把镇纸都砸了。
「你要是公主,那乐乐是谁?你当朕是瞎子吗!」
他把我丢到殿外,命人把我打得奄奄一息。
转头就去哄吓哭的裴乐。
惹怒皇帝,我在宫里的日子愈发艰难。
所有人都排挤我。
嘲讽我是攀龙附凤的小人。
幸好贵妃心善,把我留在身边伺候。
小禄子走后。
贵妃兀自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真是好毒的心!」
我忙问怎么回事。
贵妃长叹一声,跟我简单提了提。
原来,是边关又起战事。
兽人族残忍嗜血,是天生的杀戮机器,大梁国节节败退,只能求和。
那些畜牲提的条件之一,就是求娶大梁的公主。
要知道,如今的兽人首领老狼王已经七十岁了!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贵妃冷笑,「当年裴御疑心我爹功高盖主,他刚从战场回来,就被砍了头。如今无人愿意给他卖命,他也只能沦落到用女人守江山了。」
「本宫知道,他溺爱幼妹裴乐,没想到为了护她,竟要把你嫁过去!」
我心凉了半截。
原来裴御认我,竟然是为了把我嫁去和亲。
贵妃一咬牙:「不行,本宫要去找他!」
说着就要起身。
我按住她,「娘娘。」
「如果我嫁过去,就能换来两国交好,百姓无忧。那我……我嫁。」
2
出嫁的日子转眼来到。
踏上花轿前,我最后回看了一眼。
不忍看垂泪的贵妃,目光落在裴御身上。
「……哥。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皇帝「哥」。
裴御长身玉立,一丝情绪没有。
只淡淡地说,「公主受万民所养,当以身报社稷江山。」
呵……受万民所养!
可明明,千娇万宠养大的是裴乐。
背锅的却是我!
裴乐满头珠翠,期期艾艾跟在裴御身后。
红着眼睛哭道:「哥,我只恨自己不是真公主,不能为你分忧!」
裴御爱怜地握住她指尖。
再看向我时,眼底多了层厌烦。
「你若有乐乐一半懂事,朕就放心了。」
听他这么说。
我对他抱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灰飞烟灭。
「你说得对。公主受万民所养,当以身报社稷江山……」
「只是我裴音,报的是大梁的江山,是千万万黎民百姓的江山,唯独不是你裴家的江山!」
我字句铿锵说完。
不再理会裴御铁青的脸色。
决绝转身,踏上征途。
3
八年前,我和裴乐都是浣衣局的小丫鬟。
无话不讲,情同姐妹。
一次闲聊,我跟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我无父无母,从小在善堂长大。
身边只有一枚长生锁,能证明我的身份。
可人海茫茫,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讲着讲着,我难免触动情肠,伤心了好一会儿。
却没注意到裴乐复杂的眼神。
当晚,裴乐和我的长生锁一起不见了。
第二天,浣衣局少了个小丫鬟,紫禁城多了个公主。
后来听人闲聊,我才知道。
前朝夺嫡之战血流成河,杨妃——也就是当今太后,为了保护自己女儿,将她与乳娘一起秘密送出宫去。
不料提前安插好的内应被杀,小公主也不知所终。
唯一的线索,就是小公主贴身带着的一把长生锁。
裴乐偷了我的锁,顶替我当了公主。
我去找她对峙。
她不仅不见我,反而派刺客杀我。
我又去找皇帝,结果被打的遍体鳞伤。
但,终究是留了条命。
那时我就在想。
皇帝没有下死手,是不是因为,他其实知道了我的身份呢?
毕竟,我长得跟他那么相似。
可。
他为了成全裴乐,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我期待已久的亲情。
在和亲圣旨颁下的那刻。
彻底成了笑话。
4
路途遥远漫长。
途径某个兽人部落时,我看到有人在叫卖。
「卖兽人!有手有脚,便宜卖!」
蜷缩在笼子里的。
是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狼族少年。
我接近时。
他就瞪着一双碧莹莹的眼睛,朝我龇牙咧嘴,凶的不得了。
倒有趣。
于是,我买下了他。
就当做个伴。
不过怎么安置他,倒成了个难题。
眼前这个小狼崽显然野性未驯,像随时会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
他硬邦邦地说:「我要骑马。」
我指了指他脚上的镣铐,又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意思很明显——不可能。
要给他解了镣铐,他骑马跑了怎么办?
我想了想:「你上来,跟我一起坐轿。」
少年瞪大眼睛。
「在我们草原上,只有出嫁的新娘子才坐花轿。我不要。」
我点点头。
「那你走路吧。」
少年气的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你当我铁做的?谁知道你要赶多久的路!」
我忍着笑:「那我再问你一次,坐不坐轿?」
他抿着嘴,盯了我半晌。
「坐。」
恨恨磨了磨后槽牙。
这厮一坐进来,我就有些后悔了。
兽人都人高马大的,就连蓬松的大尾巴,一口气占了快两人的位置。
本来宽敞的位置,倒变得逼仄起来。
第无数次,他那大尾巴扫到我的脸。
我没忍住,伸手薅了一把。
薅了两把。
薅了第三把。
……
手感真不错!
不知道薅到第几次时。
旁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玩儿够了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少年蜜色的皮肤,竟然微微有点泛红。
「在我们草原上,只有恋人才能摸对方的尾巴……唔!」
他话还没说完,尾巴就被我又薅了一把。
我笑眯眯掐了掐他的尾巴尖。
「可这儿不是草原,在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规矩。」
欣赏着他羞愤的表情。
我又默默撸了一把。
……真爽。
5
一连赶了十几天路。
我也跟小狼人玩儿了十几天。
然而我忘了。
天天被揪耳朵摸尾巴,小狼人也是会发脾气的。
在我又一次抱着他尾巴拔毛时。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
他把我抵在马车车壁上,咬牙切齿。
「裴音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一副被玷污清白的小媳妇模样。
我眨眨眼。
看我迟疑,他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你都快把我薅秃了,我以后娶不到老婆怎么办?」
我想起我要嫁的那个糟老头子。
他是兽人首领,应该有办法……的吧?
于是,我自信开麦:「放心,我会负责。」
按在我身上的爪子顿了顿。
小狼人眼神闪闪烁烁,冷哼一声。
「你手那么贱,谁娶你呀。」
?!
啥?我怎么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怕他误会,我连忙老老实实交代。
「我有夫君了。」
小狼人冷笑一声。
「我不信。」
「……是真的。」
我掀起轿帘,指了指后面浩浩荡荡的车队,「现在我就要去嫁给他,后面都是我的嫁妆。」
看我说的认真。
少年呆了片刻。
「你……真的是有夫君的?」
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
他一声不吭放开了我,默默蜷缩回最角落。
尾巴耳朵都软趴趴垂了下来,看上去很没精神。
「还真有人要你啊……」
他嘟嘟囔囔,「在我们草原上,谁家要娶老婆,肯定是敲锣打鼓地迎新娘子上门,哪有叫新娘子自己赶路去嫁的。」
小声吐槽着,他偷偷瞥了眼我。
「若是我娶亲,那肯定要三媒六聘,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心上人过门。」
「那男人不行!办事不地道,你别嫁了。」
难得他有孩子气的一面。
我哭笑不得。
但想起这桩婚事的背后,无关情爱,只是两国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刚轻松起来的心情,又沉重许多。
「不管你想不想,有时候身不由己啊……」
少年眨巴眨巴眼。
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突然凑上来。
「你是不是不喜欢他?那我带你逃婚吧!」
语气带着莫名的兴奋,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
我摇了摇头。
「逃婚不可能,还有,我带着你,难免瓜田李下。到时候,你就回自己家吧。」
「我没有家。」
少年眼神黯淡一瞬,复又亮起来,小声说,「你要是怕夫君疑心,我可以藏起来,不让他发现。」
我:「……」
纯洁的主仆关系,怎么被他说的这么不堪。
6
小狼人走得毫无预兆。
在我睡一觉醒来,却发现怀里空荡荡的。
睡觉时习惯抱的尾巴,连同他的主人,一起不见了。
我叹口气。
兽人生性淡漠,又厌倦一成不变。
左右我也许诺了他自由,他提前走,也无可厚非。
只是……
我望着外面空荡荡的旷野。
他走得这样匆忙,我还没问他名字呢。
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又赶了两天路。
终于到目的地了。
厚重城门打开,入目却不见任何喜气洋洋的气氛。
一队兵马冲了过来。
我们被扣押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
守兵给我送来被子和食物,满脸歉然。
「王都近日动荡不堪,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莫怪。」
我给他偷偷塞了一锭银子。
守兵脸色微变,压低声音。
「王都要变天了!老狼王被刺身亡,新王残忍暴戾,正对老狼王的旧部进行清洗……」
言尽于此。
我心里明白大半。
我要嫁的那个老头子死了。
作为遗孀,新王还容得下我吗?
望着风中明灭摇晃的火烛。
我又一次陷入迷茫。
被关在地牢的第七天。
我正蜷缩在角落假寐时。
狱门被推开了。
「王上,和亲公主就在这里。」
我睁开眼。
来人碧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我。
「在我们草原上……」
他又说起这句熟悉的口头禅。
声音阴暗黏稠,沙哑暧昧。
「新王,将继承旧王的一切。」
「包括您,庶母。」
7
他只是稍稍抬了抬手。
狱卒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我紧盯着他腰间佩剑。
玄黑肃冷的剑柄上,正垂着枚很是突兀的鹅黄剑穗。
这是我与他同行时,随手送他的小礼物。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以至于高大身影笼罩过来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到孤,你不高兴。」
小狼王挑挑眉。
抬手捏起我下巴,微微低下头与我对视。
下一秒,他就措不及防挨了个巴掌。
我用力之大,以至于他的头都被打的微微偏了一下。
他也不恼,反而抓住我的手。
舌尖顶了顶腮帮,倒抽着凉气笑。
「手疼不疼?要不要再打一巴掌?」
此刻的人。
没有半分少年的青涩。
上位者的傲慢锋芒展露无遗,不愧是天生的野心家。
我冷冷瞪着他:「你算计好的。」
算计我,故意在我途径的路上,装成兽人奴隶的模样。
又借我的车队掩人耳目,低调混入城中。
就连那十几天的相处。
也……
都是装的。
想到这里,我心蓦地一刺。
「唔。」
小狼王垂下脑袋,蹭了蹭我的颈窝。
「是,这一切都是孤算好的。」
他坦坦荡荡地点头,「孤造反失败,被父兄重伤后逃出王都,力竭倒在你和亲车队的必经之路。」
「不料被胡商捉住,差点当了兽奴……还好,你买了孤。」
他弯下腰,打横抱起我。
抖了抖耳尖,似乎很是愉悦。
「孤能顺利混入城中,音音,你功不可没。」
「如今父王死了,孤封你做王妃,孤唯一的王妃。」
我心头火起,薅起他耳朵。
看他疼的眼角都泛起泪花,我凑近他的脸,冷冷一笑。
「好威风啊,王上。」
「你忘了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哭着求我了吗?」
8
燃着龙涎香的金殿内。
裴御刚拿起一本奏折。
就心烦意乱地又放了下去。
不住望着窗外,信鸽飞来的方向。
照理说,裴音在七天前就该来信的……
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不测?
手指不断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香气愈发浓郁。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挥手叫来小禄子。
「把香熄了,朕闻着心烦。」
小禄子忙让人熄了香。
这才毕恭毕敬地答话:「回陛下,今天这香是乐公主亲自调的,据说有补气益血、延年益寿之效。」
裴御揉了揉眉心。
「公主怎么样了。」
「今儿早上去了御花园赏景,中午叫小厨房做了糟鹅……」
裴御突然拍了下桌,吓了小禄子一跳。
「……朕是说另一个。」
小禄子迟疑了一会儿。
心里也在嘀咕,圣上一向对音公主不冷不热,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殿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
「哥哥!」
裴乐走进来,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
「乐乐看天气炎热,特地吩咐给哥哥做了解暑的绿豆汤。」
布菜时,她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上金钏宝石无数,亮得晃人眼睛。
由于前阵子跟兽人族打仗,国库空虚,裴御亲自下令削减六宫开支。
如今裴乐这一身,竟比皇后还奢侈!
裴御突然起了股莫名火。
冷冰冰丢下句:「养心殿重地,以后不经通传,不得随意进入。」
裴乐登时愣在原地。
自从她当了公主,一向被皇帝哥哥万般宠爱,哪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
一下红了眼眶。
她咬了咬唇:「哥……」
卖可怜的招数,却没从前奏效了。
裴御面无表情地重新拿起一本奏折。
「报——北境急报!」
侍卫的声音远远传来,裴御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北境,正是兽人王都所在。
「报——兽人部落内乱,老狼王被刺,新王燕燃即位,正在大肆清洗旧王残部!」
裴御心猛地一沉。
9
我这话一出。
小狼王就僵住了。
蓬松的大尾巴,不安地扫了几扫。
「怎、怎么求的……忘了。」
他咽了口口水,绿眼睛心虚地看向旁边。
我捧住他的脸。
「没关系,我帮你仔细想想。」
作恶心顿起。
我的手一路向下。
抚过胸膛,划过小腹,最后停在他侧腰。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看到他被撩拨得满脸通红,又有了先前青稚的影子。
我心头憋的那股郁气,才散去大半。
当初,买下他的第一天。
赶路间隙,我们在附近的城池歇脚。
我单独住一个房间,仆役们睡在别处。
吹灭灯烛的前一刻。
我却叫小兽奴留了下来。
「……做什么?」
他瞪起眼睛,却毫无威慑力。
不顾他的挣扎。
我信手就把他上衣剥了下来。
「我不卖身!」
……他脑袋里都装的什么。
我无奈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
「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小狼崽磨了磨牙。
英勇就义似的,扯过被子,一骨碌蒙头躺下。
赤裸的上身,横七竖八都是伤。
药水擦过皮肤,都会让他一阵颤抖。
擦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下的人……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这金疮药最是猛烈,他一声不吭,怕不是疼晕过去了吧?
我大惊失色。
掀开被子,只看到一张泪水涟涟的脸。
小狼崽下唇已经被咬破了皮,碧绿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我,瑰丽绝伦。
他有些难堪地偏过头。
「……轻点。」
委屈的模样……
更是奇怪地挑起我的暴虐欲。
我下手越来越重。
身下人的喘息也越来越重。
我轻轻攥紧指尖。
声音已经有些哑下去:「……疼就叫出来。」
小狼崽不为所动。
最后一道侧腰的伤疤,深可见骨。
我替他包扎时。
终于听到一声小小的啜泣:「疼……」
心尖一颤。
我低头看去。
翠玉似的眼眸水汽横生,像滚落露珠的新叶。
……
回忆渐渐淡去。
眼前人嚣张浓丽的眉眼愈发清晰。
小狼王咬紧了牙。
气笑了。
「裴音音。」
「是不是孤不发火,你就拿孤当傻子?」
10
他轻轻松松把我抱起来。
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
一路把我带回白金王帐。
「去洗干净。脏死了。」
他把我扔进浴桶,却没半点抬屁股走人的意思。
我解腰带的手顿了顿。
抬头似笑非笑看他。
「王上,庶母洗澡,你赖着不走是几个意思?」
小狼王眼神游离了一下。
然后甩甩脑袋,瞪起眼。
「什么庶母。孤说了,你现在是孤的王妃。」
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笑了。
「那就进来一起洗。」
「什……」
话没说完。
他就被我勾住了衣袖。
连人摔进了整个浴桶。
水花横溅。
片刻后。
哗啦一声,顶着狼耳朵的少年从水底钻出,揉着后脑勺。
愣愣地瞧了瞧我,眨眨眼。
「燕燃。我叫燕燃。」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霞红从耳后一路烧到脖颈。
「好。燕燃。」
我游过去,主动攀住他,吻上他的唇瓣。
水下的双腿,蛇一样缠上他的腰。
「现在,我需要你……」
11
天光大亮。
我从榻上幽幽转醒。
钻心的痛就从身下传来。
我扶住腰,暗骂了声畜牲。
偏偏这畜牲正躺在我旁边,睡得香甜。
我拍醒他。
「起来,胳膊压到我了。」
燕燃睁开睡眼。
愣了几秒钟,眼神才缓缓聚焦。
「你……我……」
「昨晚,我们……」
硬是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我指了指颈间红痕。
「你不会不认账吧?」
这厮昨晚像标记地盘似的,把我身上搞得乱七八糟。
提上裤子,装得倒挺像个人。
听我质问。
小狼崽立刻摇头。
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好rua极了。
我倾身过去,掐住他下巴。
「再问一遍。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燕燃拍掉我的手,同样从善如流地掐了掐我的脸。
从喉咙深处挤出声低笑。
「睡过。」
说着,大尾巴一卷,松松勾上我的腰。
浅浅含住我的指尖,歪头乖巧地看着我。
……就是手上的动作极不老实。
我皮笑肉不笑:「睡都睡了,那就顺手帮我个小忙,嗯?」
小狼崽眨巴着眼。
我云淡风轻:
「替我杀了裴御那个昏君。」
12
第一缕晨光洒上太和门。
洒扫的小太监哈欠还没打完,就惊愕地睁大双眼。
只见朝阳升起的方向。
一队浩浩荡荡的公主仪仗,正踏着霞光,朝宫殿走来。
裴御亲自接见了我。
和亲公主竟然自己又跑了回来——
这放历朝历代,都是前无古人的操作。
我本以为裴御会震怒。
再不济,可能会跟我动手。
可他只是背对着我站着。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北境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我垂下头,毕恭毕敬回答。
「回陛下,北境王都大乱,老狼王被刺身亡,新王暴戾残酷,正在大肆屠戮朝中旧党。」
不出意料的话。
这些情报,裴御应该早就知道了。
裴御的声音,微妙顿了顿。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陛下,我能回来,多亏了这个人。」
裴御转过身。
只见站在我身旁的,赫然是个肩宽腿长的俊朗少年。
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昭示了他的兽族血统。
「兽奴?」
我拱了拱手,朗声道。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的兽人首领燕燃虽然年纪轻轻,但很有几分头脑。」
「他说,兽人一族虽善兵戈,却不通守成生财之道。特地请求与我大梁重修旧好,在沿界互市通商,造福两族人民。」
「为了表示诚意,燕燃取消了之前对我大梁不利的和约,又遣人送回了我。」
我笑笑地指指身旁兽人,「他是燕燃最得力的部下,音音平安回来,他功不可没。」
裴御定定看了我一会儿。
沉吟不语,像在思索什么。
随我一起回来的「小兽奴」,两指压在唇下,吹出一阵奇异的哨声。
下一秒。
一声清啼破风沙,窗外如乌云压境,竟陆陆续续飞来数只鹰隼!
在殿外盘旋数周后,缓缓合拢翅膀降落。
裴御瞳孔骤然一缩:「海东青……」
「传说中的万鹰之神,十万头鹰里才能堪堪寻出一只……兽人族,竟有数十头之多。」
他喃喃自语,脸色灰败。
兽人族的财大气粗,更让他察觉两族的差距。
「小兽奴」又拍了拍手。
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兽、天材地宝,流水般呈上来。
裴御眼瞪的越来越大。
「小兽奴」屈膝半跪,手抚左肩,行了个胡地兽人的礼仪。
抬头笑盈盈道:「陛下,这些都是我王的诚意。请笑纳。」
13
公主府。
一进卧房,燕燃就把我扑在床上,不满地啃了啃我的脖子。
「我不喜欢你跟他说话。」
我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大脑袋。
「先忍忍。等把他那身龙袍剥了,要杀要剐都随你。」
燕燃哼一声,慢慢放开我。
在床上懒洋洋滚了半圈儿,又来不老实地勾我腰带。
「我现在比较想扒你的衣服。」
我哼笑一声。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是得多练。」
燕燃危险地眯了眯眼。
「你、说、什、么?」
我笑吟吟地不答话。
自顾自躺了回去,衣衫半敞,只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燕燃的眼睛一下红了。
……
情至浓处。
我搂紧燕燃的脖子,绷直脊背。
「都,安排好了么……」
此次回京起事,定不能出半点纰漏。
「放心。」
燕燃吻去我眼角的泪珠,不满地咕哝一声。
「这时候,我不喜欢你提别人。」
柔软的尾巴沉甸甸裹住我的眉眼。
浓黑沉沉压下。
其他感官便愈发清晰。
潮汐起伏间,我紧紧揪着被单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合住,珍重地握紧指尖。
「音音。」
男声低哑,一字一顿像个誓言。
「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14
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去。
就是宫宴的日子。
我带着燕燃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她就是嫁去和亲的公主?」
「天啊,听说那些畜牲酷爱折磨女人,也不知公主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什么呀,兽奴都用上了,怕是很得兽人王欢心呢!」
燕燃一身胡服,打扮成小兽奴的模样,紧紧跟在我身边。
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身体一下绷紧了。
「别管她们。」
我侧头低声耳语。
燕燃冷哼一声:「割掉舌头就老实了。」
带着野气和侵略的目光,不善地朝人群瞪了一眼。
人们纷纷噤了声。
我面不改色,平静地行礼,入座。
宴会进行了快一半。
裴乐才姗姗来迟。
「我来迟了。哥哥不会怪我吧?」
众人都知道,裴乐不是亲妹,胜似亲妹。
圣上对她,格外优宠。
裴御果然没生气,淡淡「嗯」了一声,给她赐了座。
裴乐看裴御态度不咸不淡,又开始撒娇。
「乐乐来迟事出有因,是我看到外面在放烟花,真真漂亮呢!一时看入了迷,这才误了时辰。」
在座的人纷纷露出恶寒的表情。
贵妃直接开怼:「本宫还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区区烟花就迷的公主走不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宫里多寒酸,逢年过节连个烟花都放不起呢。」
我却低头,微微笑了。
今天这烟花,的确不一般。
因为,它是兽人族行动的暗号啊。
15
裴乐被贵妃怼的哑口无言,求救地看向皇帝。
可一向偏心她的裴御,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坐下来。
安静没一会儿,又开始作妖了。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落在我身上。
「姐姐。」
裴乐扬起笑脸,「今日宫宴,姐姐怎么穿的如此素净?都快被宫女们比下去了。」
的确。
与花枝招展的裴乐相比,我这一身的确有些寒酸。
我低头抿了口酒,并不答话。
裴乐愈发张狂:「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姐姐那七十岁的夫君死了,姐姐特意要给他守丧?」
「裴乐。」
我还没说话。
裴御先拍案而起,脸色阴沉,「宫宴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教训完裴乐,他又转过头,一派和颜悦色。
「音音。你今日这一身的确有些素净了,朕吩咐绣娘,给你做几件衣服吧。」
无视裴乐杀人的眼神。
我笑笑:「多谢陛下。」
裴御的眼神愈发柔和。
「你是朕的幼妹,说什么谢?」
这时候,他倒想起来自己是我哥了。
已经拥有的,弃若敝屣;失去的,追悔莫及。
真是贱。
我低头抿了口酒。
看着身上的素衣,微微一笑。
为什么穿的这么素净?
当然,是为了待会儿逃跑啊。
裴乐的眼睛都气红了。
趁裴御不注意时。
她端着酒走到我身边,皮笑肉不笑。
「姐姐孤身嫁于兽人和亲,妹妹感佩不已,敬姐姐一杯。」
然后手一歪,满满一杯酒泼在我身上。
夏衣单薄,我穿的又是白色,淋湿后身体曲线若有若现,着实不雅。
我沉下脸。
裴乐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就跟蟑螂似的,上不了台面,你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她总能时不时跳出来恶心你一把。
看着裴乐洋洋得意地回席。
燕燃已经满眼厌恶。
我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裴乐虽然蠢。
但这次歪打正着,刚好给了我离席的借口。
在下一朵烟花炸开前。
我给贵妃悄悄递了话,让她早点走。
然后以「换裙子」为由,带着燕燃溜了出去。
16
我和燕燃抵达城外的军帐时。
两军已经短兵相接了。
养尊处优的官兵到死也没料到。
兽人族竟然会在今天,悄无声息地发动总攻。
今日宫宴,大多将领们都喝的酩酊大醉。
而兽人族兵强马壮,又占尽先机。
这场仗,没有悬念。
一个又一个好消息送来。
两刻钟后。
黑衣黑袍的女子被放入王帐。
兜帽摘下,露出贵妃明艳的脸庞。
「音音。」
她欣喜地叫我。
我们两手交握,都感受到对方愈来愈快的心跳,和战栗的身体!
大梁,要变天了。
贵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燕燃。
「告诉他们,勿伤我大梁子民。」
我笑了。
贵妃还是那个贵妃。
她的父兄,为国征战,却死于君王猜忌。
她恨裴御,却也深深爱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
「自然不会。」
我目光坚定,「天命有常,唯有德者居之!他裴御,无德无才,怎堪做万民表率!这次我们的目标,只有裴御一人而已。」
贵妃被请到别处歇息。
我站在军帐前,遥遥望着灯火通明的京城。
一回头,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燕燃低笑着,舔了舔我的脖子。
「音音,满意吗?」
「这片土地,很快就会匍匐在你脚下。」
「所以……」
大手又钻进衣服。
「要不要想想,该怎么奖励我?」
17
鏖战一夜。
天亮之前,终于传来了城破的消息。
大梁皇帝裴御,身披缟素,主动请降。
来报信的小兵老老实实站在军帐外回话。
「梁帝说,他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最对不起的,就是幼妹。」
「他自觉罪孽深重,临死之际,只想求见公主最后一面……」
彼时,燕燃正把我压在身下。
闻言挑了挑眉,对报信的人说。
我脸瞬间爆红。
恨不得缝上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小兵又走了。
燕燃这才心满意足地抱住我,使劲蹭了蹭。
我都被他搞得没脾气了。
……就当逗狗玩儿吧。
又胡闹了一会儿。
燕燃才餍足地舔着唇角,跟我一起进城。
城里静悄悄的,但很干净。
燕燃把属下管的很好,没有人滥杀无辜。
一路进了紫禁城。
金殿内,最高处的龙椅上,沉沉压着一团阴影。
我与燕燃刚踏进殿内。
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就扑了上来。
是裴乐。
她的脸已经被划花,恐惧的血泪流了满脸。
半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哀鸣。
舌头已经被割掉了。
染着血的剑,被随意扔在裴御脚边。
看样子,是裴御用剑,亲手伤了他最宠爱的裴乐。
裴乐死死揪住我裙边。
眼里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下一刻。
一柄长剑,贯穿了她的喉咙。
血花飞溅。
我淡然把剑插回剑鞘。
轻飘飘踢开裴乐的尸身,信步向龙椅走去。
裴御。
大梁至高权力的象征。
一个,昏君。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穿着象征天子的龙章衮服,头戴十二冕旒,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位君王。
听到我走近的脚步声。
他眼都没抬。
懒懒指了指扔在旁边的诏书和玉玺。
「自己拿去。」
「以后你做了皇帝……」
微微一顿,声音沉下去。
「别为难音音。」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为了出行方便,我昨晚就换上了男子的鞋靴。
我深深吸了口气。
「是我。裴音。」
裴御骤然抬头。
隔着垂下的长长珠冕,与我四目相对。
「音音……」
他讷讷叫了我一句。
然后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泪珠滚滚而落。
他扶着椅背想起身,双腿却瘫软下去,颤抖到几乎站立不住。
我这才看见。
他唇角有一丝极淡的血迹。
裴御服了毒。
他一点点转动脑袋,喉咙发出「嗬嗬」的响声,双眼几乎是贪恋地,看着我的面庞。
干枯的手从袍袖中伸出,想要拉我。
「音,音……」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脖颈青筋根根暴突。
可。
他的手徒劳在空中抓了几把。
只抓到了轻飘飘的几缕空气。
裴御死了。
我垂下眼睛。
为君不仁,为兄不义,昏庸无能,死不足惜。
我在这世上,因血缘而牵绊的最后一个人。
没了。
从此。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18
燕燃拾起地上的诏书。
墨痕未干,是一份清清楚楚的禅位诏书。
这代表。
他可以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
大梁与北境,广袤的国土,从此皆纳入囊中。
燕燃平静地把诏书揣进怀里。
转过身时。
一泓寒光闪过。
锋利的剑尖,已然纹丝不动抵在了他喉间。
「音音,这可不好玩儿。」
燕燃挑了挑眉。
我握紧剑柄,厉声喝道:「你先把遗诏交出来。」
他笑了笑,随手掏出诏书丢过来。
我迅速瞥了一眼,是裴御亲笔不错。
然而就在这一刻。
腕上一阵剧痛,宝剑脱力掉落。
燕燃已经稳稳接住了剑,从背后抱住了我。
「音音,要这样做,剑才拿的稳。」
他一只手搂住我的腰。
另一只手盖在我的手背,将剑塞回我掌心。
我下意识绷紧脊背。
燕燃握着我的手,挽了几个剑花。
最后一剑。
剑尖陡然一转,凛冽着无尽剑意,瞬间刺破地上的诏书!
我突然战栗起来。
身后紧紧贴着我的燕燃,也松开了手。
走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
「看见了吗,音音。」
「你不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替你毁掉。」
我张了张嘴。
声音发涩:「你……你不想当——」
「不想。」
燕燃干脆地打断我的话,「我只想守好北境。大梁,不属于我们兽人,我不会插手。」
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即将破土。
血液在一瞬间倒流。
我头昏脑胀,心若鸣雷。
心若鸣雷。
「你,你跟我来大梁,是为了——」
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立刻问清楚。
在北境,我买下燕燃,间接帮他夺了王位。
那么。
他就合该帮我杀掉裴御。
这很公平。
我以为,燕燃也心照不宣地把这次行动,当作权利交换的筹码。
甚至做好了他毁约的准备。
如果他篡位,我就杀了他。
我怔怔地望着燕燃的脸。
燕燃叹息一声,怜惜地在我眉心烙下一吻。
「为了你。」
「我知道你有野心,有抱负。这盘棋,无论你想怎么下,我都愿意做你的兵卒,你的走狗,你的垫脚石,你往上爬的登云梯。」
他的目光是那么认真,炽烈坚定,烫的我心尖发酸。
燕燃捧着我的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我。
「因为是你。」
「所以怎样我都愿意。」
心跳突然溃不成军。
我只知道。
在这一刻。
这个碧眸少年,已经将他的心,全然托付给了我。
我主动踮起脚尖。
在他唇角落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
「傻子。」
19
我重新拟了份诏书。
皇帝人选,是我早就想好了的。
——贵妃的儿子,裴昭。
燕燃摸了摸下巴:「我还以为音音要当女皇陛下。」
我白他一眼。
「女皇陛下要纳好多面首,我怕某人会吃醋。」
话虽这么说。
我心里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我宫女出身,没什么治世之才,碰巧有了点小聪明,才跌跌撞撞走到今天。
裴御在位时,中宫空悬,贵妃实则位同副后。
裴昭作为长子,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品性才德皆是有口皆碑,在前朝也很有声望。
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君主。
盖上玉玺的一刻。
我仿佛看到大梁,更盛大的未来。
诏书被心腹匆匆拿走。
我刚想松口气,身下突然一轻。
小狼崽打横抱起我,轻轻撕咬我的锁骨。
「音音……」
眼睛不安分地瞟到某处。
「我们还没有在龙椅上试过。」
我一愣。
脸颊瞬间烧烫。
「小畜生……」
后半句话,被结结实实堵了回去。
夜,还很长。
……
史书载,乾元八年,灵帝逝,其子昭即位,改年号为「平兴」。
平兴二年,帝与兽人部落互市通商,两族交好,再无战事。
平兴三年,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来源:不孤va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