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晚站在孤儿院二楼的走廊上，手里的领养申请表被攥出细密的褶皱。九月的阳光透过朱红琉璃瓦斜斜切进来，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她记忆里那间老房子的窗棂——那是她和女儿小葡萄的卧室，窗台上永远摆着女儿用橡皮泥捏的“太阳花”。

第一章 琉璃瓦下的目光

林晚站在孤儿院二楼的走廊上，手里的领养申请表被攥出细密的褶皱。九月的阳光透过朱红琉璃瓦斜斜切进来，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她记忆里那间老房子的窗棂——那是她和女儿小葡萄的卧室，窗台上永远摆着女儿用橡皮泥捏的“太阳花”。

“林女士？”张院长从办公室探出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要看看双胞胎吗？他们今天在活动室。”

林晚的呼吸顿了顿。三天前她来登记时，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里夹着一张照片：两个男孩坐在地毯上，一个抱着泰迪熊，一个攥着积木，眼睛像两颗浸在泉里的黑葡萄。照片背面写着“林默、林木，五岁，父母因车祸去世，由姑姑抚养至三岁后送养”。

“他们……”林晚的声音发哑，“很乖吗？”

“特别乖。”张院长的笑纹里漾着暖意，“就是有点认生。林先生（指林默）内向些，总爱抱着玩具；林木活泼，见人就笑。”她侧过身，“去吧，活动室在走廊尽头。”

林晚的脚步放得很轻。活动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时，正看见两个小身影蜷在飘窗上。穿藏青毛衣的男孩抱着一只磨破耳朵的兔子，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穿浅蓝外套的男孩歪着头，把积木搭成歪歪扭扭的城堡，发梢沾着阳光。

“小默，小林。”张院长轻轻唤了一声。

浅蓝外套的男孩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阿姨好！”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声“阿姨”甜得发腻，像极了小葡萄三岁时喊她的语气。她蹲下来，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浅蓝外套的男孩突然扑过来，把她手里的申请表撞落在地。

“阿姨是来接我们的吗？”他仰着脸，鼻尖沾着积木碎屑，“我叫林木，这是小默。”

藏青毛衣的男孩缩了缩，把兔子往怀里拢了拢。林晚这才注意到，他的裤脚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没洗干净的血。

“小默，别怕。”林木拽了拽他的衣角，“阿姨是好人，张奶奶说好人会给我们买糖。”

林晚弯腰捡起申请表，目光落在林木的衣领上——那里别着一枚塑料小徽章，是社区幼儿园的“礼貌小标兵”。她忽然想起小葡萄幼儿园毕业时，也是这样举着“全能宝宝”的奖状，扑进她怀里说“妈妈，我以后要当老师”。

“阿姨。”小默突然拽她的袖子，声音像蚊子哼，“你、你有糖吗？”

林晚摸出包里的水果糖，剥了一颗塞进他手心。小默攥着糖纸，指甲盖泛着青白，却始终没敢剥开。

“小默以前总被小朋友抢玩具。”林木趴在她膝头，声音软得像棉花，“他不敢说话，我就帮他抢回来。”他忽然笑起来，“不过我现在不抢了，老师说要友好。”

林晚望着两个孩子交叠的影子，喉咙发紧。她想起小葡萄最后一次喊她“妈妈”，是在重症监护室里，小手攥着她的食指，说“妈妈，葡萄疼”。医生说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可配型成功的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

后来，她辞了中学老师的工作，每天往医院跑。再后来，小葡萄在她怀里慢慢冷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水果糖。

“阿姨。”林木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真的要领养我们吗？”

林晚蹲下来，看着两个孩子发亮的眼睛。小默把糖纸剥开了，糖块在舌尖滚了滚，眼睛弯成月牙。她忽然想起张院长说的话：“这俩孩子命苦，但心热。”

“嗯。”她听见自己说，“阿姨想领养你们。”

第二章 藏在毛衣里的秘密

领养手续办了半个月。林晚租了间带阳台的一居室，买了两张小床，把小葡萄的拼图、绘本、毛绒玩具全搬了过来。她给双胞胎买了新书包，在书包上分别绣了“小默”“小林”，针脚歪歪扭扭，像小葡萄幼儿园手工课的水平。

搬家那天，张院长拉着她的手说：“小默这孩子，心里藏着事。他亲妈走前，把他裹在被子里说‘默娃要乖，别闹’。后来他姑姑说，有回看见他蹲在墙角，拿树枝在地上画‘妈妈’，画了二十多张。”

林晚摸了摸小默的头。那孩子正蹲在新书包前，把小葡萄的拼图一片一片摆回原位，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小默，帮阿姨搬绘本好不好？”林晚递过去一本《猜猜我有多爱你》。

小默接过书，指尖蹭过封皮上的兔子，忽然说：“我妈妈也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林晚的心跳加快了：“真的？”

小默点点头，低头翻书。书页间掉出张照片——是个穿红棉袄的女人，抱着小默站在桃树下。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小默一岁，妈妈摄于2018年春”。

“妈妈走的时候，”小默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说‘默娃要听叔叔阿姨的话，要好好吃饭，要……要忘记妈妈’。”

林晚的眼眶酸了。她想起小葡萄最后一次住院，攥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不想打针，可是葡萄怕疼”。那时候她多想说“妈妈也不想，但葡萄要坚强”。

“小默不哭。”林木举着积木跑过来，“我给你搭城堡，比照片里的桃树还好看！”

两个孩子在地板上搭积木，林晚蹲在旁边收拾照片。照片边缘有些卷翘，像是被反复摸过。她翻到背面，发现铅笔字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对不起，默娃，妈妈没能陪你长大。”

那天夜里，林晚听见小默在哭。她摸黑走进儿童房，看见小默蜷在被子里，手里攥着那张照片。

“妈妈说，”小默抽噎着，“说我出生时嘴唇发紫，是她在产房跪了半小时，才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可她走的时候，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林晚坐在床边，把他搂进怀里。小默的眼泪浸透了她的睡衣，像小葡萄小时候发烧时，滚烫的额头贴在她颈窝。

“小默不怕，”她轻声说，“阿姨会陪你长大。”

第三章 天降的子弹

入秋的第七天，林晚接小默放学。幼儿园门口围了一圈人，她挤进去时，正看见小默蹲在地上，抱着书包哭。

“怎么了？”她蹲下来，摸他的头。

“我的徽章不见了。”小默抽噎着，“是幼儿园的‘礼貌小标兵’徽章，老师说要戴到放学……”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青石板缝里卡着枚塑料徽章，在夕阳下泛着淡粉色的光。她刚要弯腰去捡，忽然听见“砰”的一声闷响。

那声音像爆竹，又像什么东西炸开。林晚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围墙外，一棵老槐树上垂着根生锈的铁丝，铁丝上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是附近工地用来装膨胀螺丝的。

“快跑！”她拽起小默就往幼儿园里冲。

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晚回头，看见铁盒砸在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一片碎石。更远处，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往这边跑，手里举着把老式猎枪。

“是老周头！”幼儿园的门卫大叔追出来，“他儿子欠了赌债，他把工地的炸药偷出来……”

林晚的腿在发抖。她想起昨天路过工地时，看见老周头蹲在墙根抽烟，烟头上的火星一明一灭。她当时还觉得这老头可怜，一个人拉扯孙子，工地不要他了，儿子又不务正业。

“小默，躲到我怀里！”她把小默护在身下，用身体挡住可能飞来的碎片。

第二声枪响比第一声更近。林晚感觉左肩一热，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她咬着牙，抱着小默往传达室跑。传达室的窗户是铁栅栏，她用身体撞开，把小默塞进去，转身去拉门闩。

“阿姨！”小默在她身后喊，“你的肩膀！”

林晚回头，看见老周头举着枪，枪口冒着青烟。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嘴里喊着什么，她听不清。

第三声枪响。林晚感觉有东西擦着耳朵飞过，撞在身后的墙上，掉下来是块碎砖。

“砰——”

这次是猎枪的后坐力。老周头被后坐力带得踉跄后退，枪掉在地上。门卫大叔冲过来，和另外两个闻讯赶来的家长一起把他按在地上。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晚抱着小默坐在地上，左肩的血染红了毛衣。小默哭着扒她的脸：“阿姨，你疼不疼？我给你呼呼……”

他的小手按在她伤口上，温热的泪水滴在她脸上。林晚摸了摸他的头，忽然想起小默枕头下的照片——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此刻正浮现在她眼前。

“小默，”她轻声说，“阿姨不会死的。阿姨要看着你和林木长大，要带你们去看海，要给你们买一辈子的水果糖。”

救护车赶到时，老周头已经被制伏。林晚听见他在喊：“我没想杀人！我就是想吓唬他们！那枪里装的……装的空包弹！”

空包弹。林晚听见这个词时，眼前一黑。

第四章 糖罐里的春天

林晚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子弹擦过她的左肩，没伤到骨头，但留下了拳头大的疤痕。小默每天放学都来医院，抱着她的水杯，给她剥橘子，把幼儿园发的糖全塞在她床头。

“护士阿姨说，”小默举着糖纸，“这个是草莓味的，这个是葡萄味的。葡萄味的是给阿姨的，因为阿姨像葡萄一样甜。”

林晚摸着他的头笑。她想起小葡萄最后一次吃草莓味糖，是在病房里，她把糖纸叠成小蝴蝶，别在林晚的床头。

出院那天，林木举着自制的“欢迎回家”海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林晚阿姨，小默，我们爱你”。双胞胎的卧室里，多了个小铁盒——是小默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里面装着他们捡的糖纸、画的小画，还有那枚“礼貌小标兵”徽章。

“阿姨，”小默把铁盒捧到她面前，“这是我们的秘密。”

林晚打开铁盒，最上面是张纸条，是林木的字迹：“给阿姨的糖，要甜一辈子。”

春天来得很快。林晚带双胞胎去公园放风筝。小默抱着那只缺耳朵的兔子，林木举着蝴蝶风筝跑在前面。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像两只振翅的蝴蝶。

“阿姨！”林木突然喊，“你看！”

他指着天空。风筝线上挂着片琉璃瓦碎片，在阳光下闪着朱红的光。那是孤儿院老房子的瓦，是张院长送的，说“沾着孩子们的笑声，能保平安”。

林晚望着远处的孤儿院，想起那天领养手续办完时，张院长说的话：“这俩孩子，是上天给你的礼物。”

现在她懂了。礼物从来不是完美的。小默的伤疤，林木的调皮，她的旧伤，小葡萄的记忆……但正是这些不完美，拼成了最珍贵的春天。

那天晚上，林晚在日记本上写：“今天，小默说‘阿姨，等我长大，我要给你买全世界最甜的糖’。我摸着他软乎乎的脸，突然想起小葡萄说过同样的话。原来爱真的会轮回，像春天的种子，落在哪里，都会发芽。”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双胞胎的合影上。两个男孩依偎在一起，眼睛里闪着和当年小葡萄一样的光。

林晚合上日记本，听见客厅里传来小默的声音：“林木，明天我们一起给阿姨做早餐好不好？”

“好！”林木的声音里带着笑，“我要煎荷包蛋，要煎得像太阳一样圆！”

林晚笑了。她摸了摸左肩的疤痕，那里还留着春天的温度。

来源：高贵海燕XZW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