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正落在我肩头。我低头盯着刚到手的离婚证,红本本边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林小夏""陈默"两个名字,墨迹未干,像两道渗血的伤口。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正落在我肩头。我低头盯着刚到手的离婚证,红本本边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林小夏""陈默"两个名字,墨迹未干,像两道渗血的伤口。
"小夏。"
熟悉的香水味裹着风涌来,周美兰的香奈儿外套被吹得鼓成个球,腕上金镯子晃得人眼花——那是去年她生日时,陈默在巴黎拍的古董金镯,那会儿我正蹲在超市仓库值大夜班,连视频祝福都没赶上发。
"跟妈去车里,今天你生日。"她拽我胳膊,指甲盖的碎钻扎得生疼,"给你备了礼物。"
我抽回手。农历九月初七,我32岁生日。可昨天签离婚协议时,陈默盯着计算器算财产分割,连句"生日快乐"都没吐。
"不用了阿姨。"我把离婚证塞进帆布包,包带勒得手腕发红,"我和陈默的事,您别掺合了。"
周美兰突然笑了,眼角皱纹堆成菊花:"傻闺女,妈掺合你十年了。"她从鳄鱼皮手袋摸出串钥匙,金属坠子撞出脆响,"西山那套1080平的叠拼别墅,今早刚签的合同,房产证写你名儿。"
我后退半步,钥匙撞在包扣上"当啷"一声:"您这是?"
"离婚证生效第一秒,我就让人办了手续。"她划开手机,屏幕光照出眼下青黑,"记得三年前吗?你蹲厨房哭,说陈默要把你们攒了五年的十万块投新项目。"
怎么不记得?那时我们租着十平地下室,存折里的十万块是从大学起,每天啃馒头就咸菜攒的。周美兰推门进来时,我正用袖子抹灶台眼泪,她扫了眼存折说:"小夏,男人闯事业,女人得撑着。"
后来陈默的广告公司越做越大,我们的存款滚成了七位数。可半年前他突然收走我工资卡,说"家里有财务管账,你别操心",语气淡得像说今天吃青菜。
"还有这个。"周美兰又递来牛皮纸袋,"18张银行卡,全是你名儿。从2015年5月20日你们领证那天起,每个月你工资到账后,我就让财务转一半存进去。"
我捏着袋子的手开始发抖。去年冬天我发烧39度,求陈默预支五百块买退烧药,他说财务周转不开。可此刻摸出最上面那张卡,开户日期赫然是我们领证日。
"你总说陈默变了。"周美兰声音软得像老家熬了半夜的银耳羹,"他刚创业时,下夜班给你带糖炒栗子,手冻得通红还说'趁热吃'。现在他眼里只有报表,可妈知道,他每次翻你织的围巾,都要躲进书房抹眼泪。"
我想起上周收拾衣柜,在陈默西装内袋摸到的旧围巾——那是我怀孕时织的,后来孩子没了,我哭着把它塞进衣柜最底层。他现在戴的是新买的羊绒围巾,可旧围巾的针脚都磨毛了。
"小夏,这房子是妈买的。"周美兰突然抓住我手,金镯子硌得生疼,"昨晚陈默喝多了,抱着我哭说'妈,我对不住小夏'。"
我猛地抽回手。那个签离婚协议时,为三千块补偿款跟我掰扯半小时的男人?那个说"你超市主管五千块够花"的男人?
"您别骗我。"我把袋子塞回她手里,"我和陈默,早完了。"
袋子"啪"地掉在地上,18张卡滑出来,滚到梧桐叶上。有张卡磁条蹭过枯叶,绿得发暗。
"别墅装修找的是你大学提过的设计师。"周美兰蹲下身捡卡,几缕白发钻出发胶,"你说要能看山的落地窗,能摆两张餐桌的大厨房,儿童房要带滑梯..."
我喉咙发紧。大学时我们租地下室,冬天水管冻住,我蹲楼道用暖水袋焐水管,陈默举着台灯给我照亮,说等有钱了,要给我买带落地窗的房子,厨房大得能转圈。
"去看看吧,就当妈送你的生日礼物。"她把卡重新塞进袋子。
我没接话,转身往公交站走。风卷着梧桐叶打在腿上,像有人轻轻拍。
下午三点,我还是站在了西山别墅前。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门"吱呀"开了,阳光涌进来,满屋子都是金粉。
客厅中央摆着我大学时的缝纫机,木头台面擦得锃亮。沙发上搭着件织坏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那是陈默第一次穿我织的衣服,说"像熊大",我气得当场拆了。
厨房大得能转三个圈,两张蓝格子桌布的餐桌并在一起。冰箱上贴着便签,是陈默的字迹:"小夏,买了你爱吃的草莓,记得放冰箱。"
二楼拐角挂着结婚照,我穿着租的婚纱,陈默西装肩线鼓着包。旁边纸条写着:"2015年5月20日,小夏说'跟你在一起,住地下室也幸福'。"
三楼儿童房让我挪不动步。墙上贴满卡通贴纸,滑梯从二楼直通一楼。床头摆着我怀孕时买的孕妇枕——后来孩子没了,我哭着塞进衣柜最底层。
床头柜铁盒里,躺着一沓信。最上面是陈默的字迹:"小夏,今天复查,医生说你子宫内膜薄,可能难怀孕。我没敢告诉你,怕你自责。"
第二封是周美兰写的:"小夏,陈默总翻你们的旧照片,我收拾书房时发现他藏了本日记,里面全是'小夏今天笑了''小夏夸我菜做得好'。"
第三封是财务小张的:"林姐,陈总每月让我把您工资的50%转到您名下卡,他说'小夏爱攒钱,别让她觉得被防着'。"
我蹲在地上,信摊了一地。阳光透过落地窗,把字迹照得发亮。原来他不是忘了我爱吃草莓,是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不是不想给我买房,是偷偷攒钱;不是不在乎,是把在乎都藏在旧物里。
手机震动,是陈默的消息:"听说你去看房子了。玄关抽屉里有钥匙,密码是你生日。"
我盯着消息看了十分钟,摸出那18张卡。去银行的路上,我一张张插进ATM,输密码时手直抖——每张卡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
"交易成功。"
"交易成功。"
...
第18次提示音响起时,我站在银行门口,攥着18张空卡。风又起了,梧桐叶扑在脸上,有点疼。
现在我坐在别墅落地窗前,看山影爬上地面。茶几上摆着周美兰留的蛋糕,草莓新鲜,奶油上写着"小夏生日快乐"。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我猜是陈默回来了。这次我没像以前那样跑着去开门。有些裂痕,就算知道了背后的用心,也没法完全愈合。
你说,如果我现在把钥匙还回去,算不算和过去彻底告别?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