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激动,是演了十年傻子,突然要恢复正常,肌肉记忆还没改过来。
房产中介把红色的不动产权证书递给我时,我的手抖了一下。
不是激动,是演了十年傻子,突然要恢复正常,肌肉记忆还没改过来。
我身后,大伯和大伯母正喜笑颜开地清点着刚刚到手的卖房款。
「小雅,快谢谢大伯,以后你就住新家喽,虽然小了点,但也是你自己的窝。」大伯母捏着我的脸,像逗弄一只宠物。
我咧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发出「啊啊」的傻笑声。
「瞧这傻样,」大伯点了根烟,满脸不屑,「总算把这瘟神送走了,房子一卖,钱一分,跟她家再没半点关系。」
大伯母把一沓钱塞他手里,低声说:「小声点,好歹等我们走了再说。」
他们以为我听不懂。
十年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连话都说不清、大小便都可能失禁的傻子。
一个可以随意拿捏、侵吞她父母巨额遗产的工具人。
我看着他们装模作样地帮我把行李搬上那辆破旧的皮卡,目的地是他们在郊区给我买的三十平米老破小。
他们卖掉的,是我父母留给我市中心的大平层,价值两千万。
而他们分掉的钱,是他们自己公司的亏损窟窿。
我捏紧了手里的红本本,那上面写的不是郊区老破小的地址。
而是他们现在住的,大伯家的别墅。
我缓缓擦掉嘴角的口水,站直了身体。
十年来的第一次,我用清晰的、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傻气的声音开口。
「大伯,大伯母,」我笑着说,「不装了,摊牌了。」
时间拉回到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才十六岁,刚刚结束中考,成绩是全市第一。
父母开着车去机场接我,他们参加完我的家长会,要接着去国外谈一笔大生意。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一辆失控的货车,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
我成了孤儿。
大伯一家作为我唯一的亲人,成了我的监护人。
灵堂上,我哭得撕心裂肺,而大伯和大伯母则在隔壁房间里,压抑着兴奋,讨论着我父母留下的公司和房产。
「大哥大嫂真是走了狗屎运,打拼下这么大家业,现在全便宜我们了。」是大伯母的声音。
「小雅怎么办?那丫头精明着呢。」大伯有些顾虑。
「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吓唬吓唬就老实了。再说,那场车祸……手脚干净得很,谁也查不出来。」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我浑身冰冷,连哭都忘了。
我躲在门后,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不是意外。
悲伤在那一瞬间,被刺骨的恨意取代。
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精明。
于是,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我「疯」了。
我穿着睡衣跑到大街上,见人就笑,指着天上的云说是我爸爸妈妈开的飞船。
医生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智力倒退。
大伯和大伯母起初是怀疑,他们请了最好的专家,做了无数次鉴定。
而我,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傻子。
我把酱油当可乐喝,把他们的结婚照涂成大花脸,在他们开股东大会的视频会议上,在后面穿着超人内裤跑来跑去。
渐渐地,他们信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放心和彻底的轻蔑。
他们把我父母留给我的卧室改成了储藏间,让我睡在漏风的阳台。
他们当着我的面,一件件变卖我母亲的首饰,讨论着如何把公司的账目做平,把资产转移到他们自己名下。
我坐在地毯上,玩着积木,咯咯地笑,仿佛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不过是些漂亮的玻璃珠子。
我的堂哥,他们的宝贝儿子陈浩,更是以欺负我为乐。
他会把虫子放进我的饭里,会用笔在我脸上画乌龟,会在冬天把冷水泼到我床上。
我只是傻傻地看着他,有时候会哭,有时候会笑。
每一次,大伯母都只是象征性地骂陈浩一句「淘气」,然后给我一块糖,说:「小雅乖,哥哥跟你闹着玩呢。」
他们不知道,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次羞辱,都像刻刀一样,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白天,我是他们的傻侄女。
夜晚,当整栋别墅都陷入沉睡,我才是真正的林雅。
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从一个收废品的老爷爷那里,买了一部最老旧的智能手机。
那是我的世界,我的武器。
我躲在冰冷的阳台,裹着薄薄的被子,在网上学习。
法律、金融、会计、心理学……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查阅了无数关于「意外车祸」伪造的案例,分析着每一个可能的疑点。
我注册了十几个小号,潜伏在各种股票、投资论坛里。
我知道大伯贪婪又自负,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的复仇计划,就像一张网,在黑暗中,无声地编织着。
第一步,是掏空他们的现金流。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大伯母假惺惺地给我煮了碗长寿面,里面只有两根青菜。
饭桌上,大伯正对着电脑唉声叹气,他投资的一只股票跌停了。
我端着碗,凑过去,指着屏幕上另一只绿油油的股票代码,「啊啊」地叫着,拍手大笑。
那是一只即将被重组,连续拉升十几个涨停板的妖股,是我潜伏在几个私募群里得到的确切消息。
「傻子笑,准没好事。」大伯母啐了一口。
大伯却愣住了,他想起坊间传闻,说傻子运气好,有「傻福」。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挪用了公司一小笔钱,买了那只股票。
第二天,股票涨停。
第三天,继续涨停。
大伯看我的眼神变了,从鄙夷变成了惊奇,仿佛我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从那以后,他做投资决策前,总会有意无意地把电脑屏幕对着我。
我时而指着一只即将暴雷的P2P平台广告拍手,时而抱着一个准备跑路的虚拟币项目海报傻笑。
每一次,大伯都深信不疑,加大投入。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财富密码,殊不知,正一步步走进我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两年时间,他们不仅把当年从我父母公司挪用的资金赔了进去,还把自己的积蓄也亏得一干二净。
公司也因为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和一大堆债务。
他们变得越来越暴躁,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对我的打骂也成了家常便饭。
但我只是默默承受,因为我知道,大戏才刚刚开始。
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我名下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层。
因为我「心智不全」,作为监护人,他们有权处置我的财产,但手续非常麻烦。
他们等不及了,想出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办法——让我「自愿」把房子过户给他们唯一的儿子,我的堂哥陈浩。
「小雅,你看,这是你浩然哥哥,」大伯母拿着陈浩的照片,像哄小孩一样对我说,「你喜不喜欢哥哥?把大房子给哥哥好不好?哥哥给你买糖吃。」
我流着口水,拍着手,含糊不清地说:「哥哥……糖……」
他们大喜过望,立刻找来了律师和公证员。
当然,都是他们花钱请来做戏的自己人。
在签署文件的那天,我被他们打扮得干干净净,像个提线木偶。
我秘密联系多年的,我父亲生前最信任的张律师,早已经帮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们递给我的那份《财产赠与协议》,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被我用特殊的药水处理过。
当大伯母抓着我的手,蘸着印泥,按在签名处时,她脸上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她不知道,那红色的印泥之下,是一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的《债务转让协议》。
我,林雅,自愿将名下所有资产(也就是那套大平层)注入大伯的公司,用于偿还公司所有债务。
而作为交换,大伯陈卫国,需将其名下所有财产(包括那栋别墅),转让给我作为担保。
这份协议,在我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正式生效。
当然,这份协议的真正内容,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显现。
他们拿到的,是表面那份无效的《赠与协议》。
而张律师拿到的,是具备法律效力的《债务转让协议》的公证复印件。
他们以为自己赢了,立刻联系中介卖掉了我的大平层,拿到两千万巨款,去填补他们那无底洞般的债务。
为了做得更绝,他们用三十万,在远郊给我买了一套小房子,打算把我彻底赶出他们的生活。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清晰地吐出「不装了」三个字时,大伯和大伯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你说什么?」大伯母的声音在发颤。
「我说,」我一字一顿,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们惊骇的脸,「这场戏,演了十年,该结束了。」
我把我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微型录音笔、针孔摄像头、以及一沓厚厚的文件,全都摔在他们面前。
「十年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笔账,我全都记着呢。」
「你们以为我推荐的股票是傻人有傻福?那是我为你们精心挑选的坟墓。」
「你们以为卖掉我的房子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是压死你们的最后一座山。」
「你们卖掉我父母房子的两千万,刚好填平了你们公司的债务。而根据我们签署的协议,你们的公司,现在是我的了。」
「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别墅,也已经是我的了。这是房本,请过目。」
我把那本红色的不动产权证书,扔到大伯脸上。
他像被烫到一样,哆哆嗦嗦地捡起来,打开一看,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林雅。
「不可能!这不可能!」大伯母尖叫起来,像个疯子一样扑向我,「你这个小贱人!你一直在骗我们!」
我轻轻一侧身,躲开了她。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冷冷地说,「比起你们对我父母做的事,这点报复,算得了什么?」
提到我父母,大伯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十年前那场车祸的肇事司机,上个月在监狱里突发心梗去世了。但他死前,留下了一份忏悔书,详细说明了当年是谁给了他五十万,让他制造那场『意外』。」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是那个司机嘶哑的声音,清晰地说出了大伯的名字。
「这份录音和忏悔书的复印件,我已经交给了警方。」
「陈卫国先生,」我看着他瘫软在地上的样子,笑了,「你们的下半辈子,应该会很精彩。」
警笛声由远及近。
是我报的警。
大伯和大伯母被警察带走时,还在疯狂地咒骂我。
而他们的儿子陈浩,那个曾经以欺负我为乐的少年,吓得躲在车里,屁滚尿流。
他未来的人生,大概只能守着那套三十平米的老破小,背负着父母是杀人犯和诈骗犯的耻辱,苟延残喘。
我站在这片狼藉之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我在心里憋了十年。
十年伪装,十年隐忍,十年谋划。
我赢了。
可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过分冷静和成熟的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用我整个青春,陪葬了仇恨。
从今天起,林雅不用再装傻了。
但那个十六岁的,天真烂漫的,相信世界充满阳光的林雅,也永远地死在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回到父母曾经的家,如今,它又属于我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我走到爸妈的遗像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爸,妈,我回家了。」
眼泪,终于决堤。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