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一晚上打牌输了三十万,我将女儿的压岁钱递给他:今晚继续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0 11:41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像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开了我和丈夫姜涛之间的沉默。这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盖住呼吸,却盖不住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像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开了我和丈夫姜涛之间的沉默。这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盖住呼吸,却盖不住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我将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擦了擦手,视线扫过客厅。姜涛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这是一个他只有在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姿势。他没有看电视,目光空洞地落在茶几上那串被磨得发亮的钥匙上。我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没有关掉电视,只是将音量从35调回了我们惯常的22。

瞬间,空间里那层伪装的屏障消失了。空气变得稀薄而锐利。

我没有坐下,就站在他对面。我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右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是他数钱时的标志性动作。只是现在,他指间空无一物。

“说吧。”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块冰。

他的肩膀猛地一塌,仿佛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沙哑的干涩声音。

“小婉,我……”

我等着。我知道,暴风雨来临前,总有这样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老张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

老张是他最好的兄弟,也是他的合伙人。他们一起做的那个建材生意,是我们家这几年主要的收入来源。我心里一沉,但没有插话。

“不是项目的问题,”他终于放弃了迂回,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是我……是我自己……”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视线再次落回那串钥匙上。“我……去打牌了。”

打牌。这两个字像两根针,不深,却精准地刺入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我们结婚十年,我最恨的就是这个。他的父亲,我的公公,就是个老赌徒,半辈子都耗在麻将桌上,家里被他败得一干二净。姜涛曾向我发誓,他绝不会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输了多少?”我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沉默了。死一样的沉默。

电视里,主播的声音还在继续,报道着哪个城市的天气。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可我的世界,乌云压顶。

“姜涛,我问你,输了多少?”我加重了语气。

他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进沙发里,声音细若蚊蝇:“三十……三十万。”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三十万。

我们俩不吃不喝,要整整两年才能攒下的钱。是我女儿乐乐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学费,是我们计划明年换掉这辆开了八年旧车的钱,是我答应我妈带她去北京看病的钱。

一个晚上,就这么没了。

我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我只是觉得浑身发冷,从指尖一直冷到心脏。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此刻陌生的像个路人。他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和恐惧,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可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不是孩子了。

我转身,一步步走向女儿的房间。

女儿乐乐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怀里抱着她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粉红色的猪形储蓄罐。那是她从三岁开始攒的压岁钱,每一年过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的红包,她都宝贝似的塞进去,说要攒着以后给我买一条最漂亮的裙子。

我拿起那个储蓄罐,沉甸甸的。里面是乐乐全部的童真和期盼。

我抱着它,走回客厅。

姜涛看到我手里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他从沙发上弹起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我走到他面前,把那个冰凉坚硬的储身罐塞进他怀里。

“不够。”我说,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这里面大概有两万多,不够你还债。”

他抱着那个储蓄罐,像是抱着一块烙铁,手足无措。

“小婉,你……你这是干什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乐乐……”他哽咽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拿着。不够的话,今晚继续去。”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直视着他血红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去啊。把女儿的钱也输光。把这个家,彻底输干净。”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门板隔绝了他的视线,却隔绝不了我瞬间决堤的泪水。我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蹲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我问自己。为什么我要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因为我知道,愤怒、哭泣、指责,都没有用。对于一个赌徒来说,这些只会让他暂时愧疚,然后寻找下一个翻本的机会。我见过我婆婆哭过,闹过,下跪过,可我公公依旧雷打不动地走向麻将桌。

我不能重蹈覆覆。

我要的不是他的眼泪和道歉。我要的是,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我要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他亲手打碎自己最后一丝关于“翻本”的幻想。

这同样是一场豪赌。我押上的,是我们十年来的感情,是我们这个家最后的希望。

那一夜,我不知道姜涛在客厅里坐了多久。我只听到电视的声音被关掉,然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我一夜无眠,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看到微白。

每隔大约半小时,我就能听到他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大约凌晨四点,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外。然后,是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又拔出的声音。他试探了一下,发现门被我反锁了。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我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擂鼓。

最后,我听到他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然后脚步声远去了。

天亮了。我从地板上站起来,双腿已经麻木。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晨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到楼下,姜涛正把车开出小区。

他去了哪里?去筹钱?还是……真的又去了赌场?

我的心,悬在了半空中。

(约1500字)

第一章

我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女人,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乐乐马上就要醒了,我不能让她看出任何异样。

我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煎蛋,热牛奶,烤面包。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可我的心却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地漏着风。

“妈妈,早上好!”乐乐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宝贝早上好。”我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按在餐桌前,“快吃早餐,今天要去少年宫上舞蹈课。”

“爸爸呢?爸爸今天不送我吗?”她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爸爸……公司有急事,一大早就出门了。”

“哦。”乐乐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被盘子里的煎蛋吸引了注意力,“妈妈,你看,今天的鸡蛋像不像一个笑脸?”

我低头看去,那被我随手煎出的鸡蛋,边缘微微翘起,蛋黄圆润,真的像一张咧着嘴的笑脸。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送乐乐去少年宫的路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小婉啊,你上次说帮我弄那个什么团购买菜的,怎么弄啊?我点进去它老是让我授权那个微信,我不敢点,怕是骗钱的。”

“妈,那个没事的,你点同意就行。那是让你用微信登录,方便。”我耐着性子,对着电话一步步教她。手机那头传来她和老姐妹讨论的声音,显得格外热闹和安心。

“哦哦,好了好了,我看到了!哎呀,这上面的菜是真便宜啊!小婉,你跟姜涛什么时候带乐乐回来吃饭啊?我给你炖只老母鸡。”

“妈……我们这周有点忙,下周吧。”

“行,那你们忙。”

挂掉电话,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不敢让父母知道,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失败。我那可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向任何人示弱。

把乐乐送到少年宫,我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转。我的手机响了,是姜涛的号码。我犹豫了很久,才按下了接听键。

“小婉……”他的声音比昨晚更加沙哑,“你在哪?”

“有事?”我冷冷地问。

“我……我把车抵押了。”

我的心一紧。“抵押了多少?”

“二十万。先还了一部分……高利贷。”

高利贷。又是一个晴天霹雷。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和朋友打牌,没想到已经严重到需要借高利贷的地步。

“还差多少?”

“……加上利息,还差十五万。”他说,“小婉,你放心,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也……”

“你闭嘴!”我厉声打断他,“老家的房子是爸妈留给你唯一的念想,你敢动一下试试!”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报了一个地址,是一家咖啡馆。我导航过去,看到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夜之间,他像是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桌子上,放着那个粉红色的猪形储蓄罐,完好无损。

我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下。

“小婉,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痛苦,“我不是人。我竟然……我竟然真的想过要不要再去赌一把,把输的赢回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可是我抱着乐乐的储蓄罐,在车里坐了一整夜。我一闭上眼,就是乐乐冲我笑的样子,她说要攒钱给你买裙子。我一巴掌一巴掌地抽自己,我怎么能变成这样?我怎么能变成我爸那样的人?”

他抬手,我看到他脸颊上果然有几道清晰的红印。

“我早上把车开去抵押行,签完字,拿到了钱。那二十万,我拿在手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再碰那东西了,一下都不能。”

我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制住了翻涌的情绪。

“然后呢?”我问,“剩下的十五万,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公司找老张了。”他低下头,“跟他坦白了。老张……老张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老张是个暴脾气,但对姜涛是真心的好。

“他借了我十万。”姜涛的声音更低了,“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他说,如果我再赌,他就……他就报警抓我。”

我的眼眶一热。

“还差五万。”他说,“我去我姐那儿借。就算跪下来求她,我也借来。小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我再犯,我自己剁手。”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恐惧、悔恨,还有一丝……希望。那是向我求救的希望。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昨晚,我差一点就放弃了。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六万,是我前几年做私活攒的,你一直不知道。”我说,“密码是乐乐的生日。拿去,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一分不剩。”

姜涛愣住了,他看着那张卡,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但是,我有条件。”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第一,家里所有的钱,从今天起,归我管。你的工资卡、微信、支付宝,全部上交。每天我给你一百块零用钱。”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第二,把所有赌友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换手机号。以后任何饭局、酒局,要去哪里,跟谁去,必须提前跟我报备。”

“好。”

“第三,”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去医院,看心理医生,戒掉赌瘾。每周一次,我要看到医生的诊断报告。”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和难堪。

“做不到?”我问。

“不,我做!”他猛地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小婉,我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这个家还在,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抽出我的手,站起身。“下午我去把车赎回来。晚上回家,我们跟乐乐一起吃饭。”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叫住我。

“小婉。”

我回头。

他指了指那个粉红色的储蓄罐:“这个……”

“你拿着。”我说,“每天看一遍。”

(约3900字)

第二章

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

姜涛真的变了。他上交了所有的银行卡和密码,每天出门上班,晚上准时回家。他不再有应酬,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饭局。周末,他就待在家里,陪乐乐搭积木,或者在厨房给我打下手。

他真的去看了心理医生。每周六下午,他会一个人去市里的心理咨询中心,回来的时候,会把医生的反馈单放在我的书桌上。我看到上面写着“冲动控制障碍”、“病理性赌博倾向”等我看不懂的词,还有医生给出的治疗建议。

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比以前更温馨。姜涛变得沉默寡言,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踏实。他看我和乐乐的眼神,充满了珍惜和……愧疚。

我知道,那三十万的窟窿,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虽然被填上了,但它存在过的痕迹,永远刻在了我们心里。

我们的积蓄清零了。不仅如此,还欠着老张十万块钱。我辞掉了那份清闲的行政工作,找了一家私企做销售,底薪不高,但提成可观。我开始拼命地跑业务,见客户,做方案。生活逼着我,从一个安于现状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披荆斩棘的战士。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打开门,客厅的灯关着,只有厨房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姜涛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回来了?”他听到声音,回过头,冲我笑了笑,“我给你留了饭,快去洗手吃饭。”

桌子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还有两样我爱吃的小菜。

我坐下来,喝了一口汤,暖意瞬间驱散了深夜的寒气和一身的疲惫。

“今天去见客户,跑了一天,累死我了。”我随口抱怨道。

“以后别这么拼了,身体要紧。”他给我夹了一块排骨,“钱慢慢还,总能还清的。”

“嗯。”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曾几何时,这些话都是我对他说。如今,我们的角色仿佛对调了过来。

吃完饭,我去洗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姜涛拿着我的手机,眉头紧锁。

“怎么了?”我问。

“你妈又在家庭群里问那个买菜的怎么用,我教了她半天,她好像还是没弄明白。”他说着,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到群里我妈发了好几条语音,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和挫败。我点开语音,想回复,姜涛却按住了我的手。

“我来吧。”他说,“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他拿起手机,耐心地给我妈发语音,一步一步地截图,标记,告诉她哪个按钮是干什么的,怎么领优惠券,怎么选配送时间。他的声音很温和,很有耐心,就像当初我教他一样。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侧脸,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刚结婚时的样子。

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我回到房间,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被我藏在最深处的银行流水单。那是我在发现他输了三十万之后,偷偷去银行打出来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取款记录,从几百到几千,时间跨度长达一年。

每一笔记录,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原来,他的谎言,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我合上流水单,把它塞回原处。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能再提。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平衡,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压垮一个女人的,从来不是生活的重担,而是那个本该一起扛担子的人,亲手在上面又加了一块石头。”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想。

周末,老张带着老婆孩子来家里吃饭。这是出事后,我们两家第一次聚会。

我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老张只字不提钱的事,只是一个劲儿地跟姜涛喝酒,聊他们公司最近接的一个大单子。

“涛子,这个单子拿下来,年底咱们能分不少。到时候,你先把我的钱还了,剩下的,给你嫂子,让她给你管着。”老张拍着姜涛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姜涛的脸一红,端起酒杯:“哥,谢了。这杯我敬你。”

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吃完饭,女人们在客厅陪孩子玩,老张把姜涛叫到了阳台。

我假装去收衣服,悄悄跟了过去,站在门后。

“你小子,最近怎么样?”老张问。

“挺好的,哥。每天上班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姜涛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那就好。记住哥的话,那玩意儿不是咱们能碰的。你看你爸,那就是前车之鉴。你差点就把自己活成他那样了。”

“我知道了,哥。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还有,对小婉好点。这次要不是她,你这个家就散了。这么好的媳D妇,你上哪找去?我跟你说,那天你跟我坦白,我真想打断你的腿。可我回头一想,我把你打残了,小婉和乐乐怎么办?”

我靠在墙上,喉咙发紧。

“我老婆跟我说,小婉最近找了个销售的工作,天天在外面跑,人都瘦了一圈。你一个大男人,让老婆在外面这么辛苦,你好意思吗?”老张的声音里带着责备。

里面沉默了很久。

我听到姜涛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哥,我对不起她。”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辛苦,仿佛都有了出口。我悄悄退回客厅,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晚上,乐乐睡着后,我坐在书桌前写第二天的客户方案。写着写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给我披上了一件衣服,然后轻轻地把我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我睁开眼,看到是姜涛。

他给我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然后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带着一丝我久违了的怜惜。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生活似乎在一点点回到正轨。我还清了信用卡,还开始有了一点小小的存款。姜涛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心,老张似乎有意在培养他,把很多重要的客户都交给了他。

那天,是我们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我忘了,但他记得。

他提前订了西餐厅,买了一大束我最喜欢的香槟玫瑰。乐乐被送到了我妈家。

烛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老婆,这十年来,辛苦你了。”他举起酒杯,“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和乐乐。”

我笑了笑,和他碰杯。

气氛很好,好到让我几乎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饭后,我们去看电影。是一部爱情片。看到一半,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怕是客户,就走出去接了。

“喂,请问是林婉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您是?”

“我是XX银行信用卡中心的。我们这边查询到,您先生姜涛名下的一张信用卡,从上个月开始,有三笔海外线上博彩网站的消费记录,总金额是五万八千元。因为是高风险交易,所以我们致电核实一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

我握着手机,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海外……线上博彩……五万八……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每天准时回家,手机也换了,他哪里来的机会?哪里来的钱?

我跌跌撞撞地走回放映厅,在黑暗中找到姜涛。他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关切和爱意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

我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外走。

(约6000字)

第三章

电影院外的走廊,灯光明亮,照得我一阵眩晕。

姜涛追了出来,拉住我的胳膊:“小婉,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姜涛,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最近,还碰那东西了吗?”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开始闪躲,放在身侧的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捻动起来。“没……没有啊。我发过誓的。”

“是吗?”我冷笑一声,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举到他面前,“银行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海外线上博彩,五万八。你跟我说你没有?”

他看着我的手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

“我……我没有……”他还想狡辩。

“够了!”我嘶吼出声,引得过路的人纷纷侧目,“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钱是哪里来的?你不是把所有卡都给我了吗?”

他被我的气势吓住了,嗫嚅着说:“是……是我偷偷办的一张信用卡……额度不高,只有六万……”

“偷偷办的?”我气得浑身发抖,“所以你每天在我面前演戏,你心里想的还是这个,对不对?你去看心理医生,你跟我保证,全都是假的!”

“不是的!小婉,你听我解释!”他急了,上前一步想抓住我,“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再碰的。可是……可是那天公司那个单子,被对手抢了,我跟老张忙了几个月,全白费了。我心里烦,就……就没忍住,上那个网站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就投了五万八?”我打断他,声音尖利得像刀片,“姜涛,你没救了。你真的没救了!”

“有些伤口,你以为它愈合了,其实它只是在皮肤底下溃烂。”

那个瞬间,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以为我在拯救我的丈夫,拯救我的家庭,原来,我只是在配合他演一场自欺欺人的戏。

我不想再听他任何解释。我转身,冲向电梯。

“小婉!”他在后面追。

我们一前一后冲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的喘息声,我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压抑得让人窒息。

“你听我说,那钱我能赢回来的!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翻本了!”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猛地回头,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你给我闭嘴!”

清脆的响声在电梯里回荡。他捂着脸,愣住了。我也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他。

电梯门开了。我冲了出去,他没有再追上来。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我妈那。我开着车,在深夜的街头游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个偌大的城市,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买了一罐啤酒,坐在车里,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冷的液体,辛辣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喉咙,却麻痹不了我的心痛。

我的手机一直在响,是姜涛打来的。我挂断,他就再打。最后,我直接关了机。

天快亮的时候,我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醒来时,脖子酸痛,浑身冰冷。我发动车子,开回了家。

我想好了,离婚。这一次,我绝不回头。

我打开家门,准备迎接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或者是一个痛哭流涕的忏悔。

然而,家里空无一人。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是姜涛的字迹。

“小婉,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没用了。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乐乐。我走了。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放在书房了,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和乐乐。我净身出户。只求你,让我以后还能看看孩子。保重。姜涛。”

字迹潦草,纸上还有几滴晕开的水痕,像是眼泪。

我冲进书房,果然在桌上看到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我以为我会感到解脱,会感到轻松。可是,我没有。我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份协议书,看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几天,姜涛真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关机,微信不回。我问了老张,老张也说联系不上他。公司那边,他请了长假。

我开始办理离婚手续。找律师,提交材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告诉乐乐,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抱着小熊问我:“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每当这时,我的心就疼得无法呼吸。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不会的,爸爸最爱乐乐了。”

我强迫自己忙碌起来,疯狂地工作,接更多的单子,赚更多的钱。我以为只要我够忙,就不会有时间去想那些伤心事。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和痛苦还是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们冷战过,争吵过,甚至动过手。可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我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身边有他的温度;习惯了晚上回家,有他给我留的一盏灯。

现在,这个家里,只剩下我和无边的寂静。

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家,发现家里停电了。我摸黑找到蜡烛点上。昏黄的烛光下,这个熟悉的家显得格外陌生和空旷。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摇曳的烛光,突然就绷不住了。

我拿出手机,开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涌了进来。全都是姜涛的。

我点开微信,是他一天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破旧的小旅馆房间,他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病得很重。

配的文字是:“小婉,我好像发烧了。我好想你和乐乐。”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约7900字)

第四章

我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这一次,通了。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他虚弱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小婉……”

“你在哪?”我急切地问。

“我……我在一个小旅馆……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哪个小旅馆?把地址发给我!”我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不用了,小婉,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

“我让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挂断了。很快,我的微信收到一个定位。

是在城郊的一个小镇上,离市区有四十多公里。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我把乐乐送到我妈家,谎称公司有紧急出差。我妈看我脸色不对,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我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我一路把车开得飞快,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为什么要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他病得严不严重?他身边有没有人照顾?

一个多小时后,我根据导航找到了那家小旅管。旅馆又小又破,前台一个打瞌睡的大爷指了指楼上:“302房。”

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去,找到了302。门没锁,我推门进去,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涛就躺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烧得满脸通红,嘴里胡乱地说着胡话。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我立刻把他扶起来,架着他往外走。“去医院。”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我,愣住了。“小婉……你怎么来了?”

“闭嘴,留点力气。”

我把他塞进车里,调转车头,直奔最近的镇卫生院。

急诊室里,医生给他量了体温,39度2。急性扁桃体炎,加上病毒性感冒。医生给他开了药,安排了输液。

我在缴费处和药房之间来回奔波。看着他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依旧苍白,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恨他,恨他烂泥扶不上墙,恨他一次次地欺骗我。

可我更看不得他现在这副样子。

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药水滴落的声音。我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沉睡的脸。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的胡茬又长了出来,显得憔悴又狼狈。

我突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那时候他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整个人颓废得不像样。我陪着他,鼓励他,我们一起摆地摊,送外卖,一点点把债还清,才有了后来的家。

他不是没有好过。他只是……病了。一种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病。

我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似乎感觉到了,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婉……”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欣喜。

“醒了?”我淡淡地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他想坐起来,被我按住了。

“躺着吧。医生说你要输三瓶液。”

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个输液瓶。“姜涛,你为什么要跑来这种地方?”

“我……没脸见你。”他低下头,“我把我们俩的结婚纪念日搞砸了。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是个累赘。”

“所以你就躲起来,折磨自己,以为这样就能赎罪了?”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他没有反驳。

“那五万八,是怎么回事?”我终于问出了口。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公司那个单子丢了之后,我心里特别堵。老张把所有责任都揽了过去,但我知道,主要问题在我。是我前期的一个数据弄错了。我不敢告诉他,也不敢告诉你。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书房,鬼使神差地,就打开了那个网站。我以前的赌友发给我的链接,我一直没删。”

“我没想玩大的。我就是想……赢点小钱,证明一下自己不是那么没用。一开始,我用虚拟币玩,赢了几千。我当时就想收手了。可是……可是系统提示我,新用户充值有返利,充一万返两千。”

“我没忍住,就用了那张……偷偷办的信用卡,充了一万。很快,我就把那一万输光了。我不甘心,又充了两万……就这么……越陷越深。”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我能想象,他是如何一步步掉进那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的。

“我们总是在最爱的人面前,藏起最深的伤,又用最钝的刀,划下最狠的口子。”

我看着他,心里又疼又气。“所以,你从没想过要真的戒掉,是吗?”

“我想过!”他激动起来,差点拔掉手上的针头,“我真的想过!我每天都在跟心里的那个魔鬼打架。可是……我打不过它。小婉,我真的打不过它……”

他捂着脸,痛苦地呜咽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深夜的急诊室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别哭了。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

他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小婉,离婚协议……你寄出去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回答。

他眼里那点微弱的光,又暗了下去。

“我知道,我不该再奢求什么。你放心,等我病好了,我就去找工作。我欠你的,欠这个家的,我拼了命也会还上。”

输完液,已经是凌晨三点。我扶着他走出卫生院。夜风很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他愣住了,低头看着身上的女式外套,又抬头看看我。

“小婉,你……”

“别多想,我怕你再病倒了,我还得伺候你。”我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把他扶得更稳了。

回到那个破旧的小旅管,我让他躺下休息。我则去卫生间,用热水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他一直看着我,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睡吧。”我说,“明天早上,跟我回家。”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眼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回……回家?”

“嗯。”我点点头,“乐乐每天都在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小婉……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打断他,“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谈。”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离婚,可以。但是,不是现在。我不能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把他推开。就算要分开,我也要等他重新站起来,能够自己面对生活之后。

这或许不是爱,而是一种……责任。又或者,是我对自己这十年感情的一个交代。

(约9900字)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姜涛回了家。

打开门,乐乐像一只小燕子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姜涛的腿。“爸爸!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姜涛蹲下身,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爸爸也想你……爸爸也想你……”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久别重逢的画面,鼻头一酸,别过了脸去。

姜涛的病还没好利索,我让他卧床休息。我妈知道他回来了,特地炖了鸡汤送过来,嘴上数落着他“出差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眼里却满是心疼。

我没有告诉父母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我依然固执地守着这个秘密。

姜涛在家休养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他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沉默,也不再刻意讨好。他会主动跟我聊公司的事,聊乐乐的学习,聊我工作上的烦恼。

他把那张偷偷办的信用卡,当着我的面剪掉了。然后,他主动联系了那个心理医生,预约了下一次的咨询时间。

他还把他手机里所有可能和赌博相关的APP、链接、联系人,全部删得一干二净,然后把手机交给我:“老婆,以后我的手机,你随时可以检查。”

我看着他,心里很复杂。我不知道他这次的改变,能持续多久。我害怕这又是一次短暂的“悔过期”。

晚上,我们分房睡。他睡客房,我带着乐乐睡主卧。

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路过客房,看到门缝里透出光。我悄悄推开一条缝,看到姜涛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眉头紧锁。

我以为他又在看那些不该看的东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是在看一个关于“赌博成瘾者家庭互助”的线上论坛。他在上面发了一个帖子,用匿名的身份,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以及给家庭带来的伤害。

下面有很多回复。有同样深陷其中的赌徒,有被赌博毁掉家庭的家属,还有一些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他们有的在骂他,有的在鼓励他,有的在给他提建议。

他把每一条回复都看得很认真,时不时地敲击键盘,回复别人的问题,或者感谢别人的鼓励。

我看到他打下一行字:“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到我妻子的原谅,重新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知道很难,但我不会放弃。”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一夜无眠。

我开始反思,在这段婚姻里,我自己是不是也有问题?我总是那么强势,那么追求完美,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我给了他压力,却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当他遇到挫折时,他不敢向我求助,而是选择了用一种最错误的方式去逃避。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再努力抚平,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我一直这么认为。可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这张纸,是不是还有被重新粘合的可能?

姜涛病好后,回公司上班了。老张没有再给他重要的岗位,而是让他从最基础的库管做起。每天盘点货物,核对出入库单据。工作很辛苦,工资也少了很多。

姜涛没有一句怨言。他每天勤勤恳恳地干活,下班就回家。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他正在厨房做饭。他身上穿着库管的工作服,上面还沾着灰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镶上了一层金边。

那个画面,让我有些恍惚。

“今天发工资了。”他看到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个月,只有三千二。你先拿着。”

我没有接。

“以后,你的工资,你自己拿着吧。”我说。

他愣住了。“小婉,你……”

“一百块的零用钱,确实不太够。”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以后,家里的开销,我们一人一半。”

他看着我,眼睛里慢慢地,一点点地,亮起了光。他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

那一天,是我们出事以来,第一次像真正的夫妻一样,坐在一起,平静地吃了一顿晚饭。

饭后,我们一起在阳台上看星星。

“小婉,谢谢你。”他突然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我最混蛋的时候,放弃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那份离婚协议……”我开口道。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已经让律师撤回了。”我说。

他猛地转过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但是,姜涛,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一个考察期。一年。如果这一年里,你再碰一次那东西,我们就真的完了,谁也救不了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我没有推开他。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在这一刻,我不想放手。

(约12000字)

第六章

考察期开始了。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不再有猜忌和隐瞒,也不再有刻意的讨好和补偿。我们像两个重新开始磨合的伙伴,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彼此的边界。

我不再检查他的手机,也不再过问他工资的去向。我给了他信任,但这份信任,是有底线的。我知道,他也知道。

他每周依然会去看心理医生,但不再把诊断报告给我看。他会主动跟我聊起咨询的内容,聊他内心的挣扎和进步。他说,医生告诉他,戒赌瘾就像戒毒,是一辈子的事,需要强大的意志力和家人的支持。

他还加入了那个线上互助论坛的线下小组。每个月,他们会聚会一次,分享彼此的经历,互相监督,互相鼓励。

有一次,他去参加小组活动,回来晚了。我心里有些不安,但忍着没有打电话催他。

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身酒气。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你喝酒了?”我冷冷地问。

“嗯,喝了一点。”他点点头,眼神很坦然,“今天小组里有个新来的兄弟,三十多岁,把家里的拆迁款一百多万全输光了,老婆要跟他离婚,他想不开,要跳楼。我们几个拉着他,陪他喝了点酒,把他劝下来了。”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我跟他说,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我说,我老婆给了我一次机会,他也可以去争取。”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婉,你放心。”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现在看到酒,看到牌,心里只有害怕。我怕再回到过去那种不是人的日子。我怕……失去你和乐乐。”

那一晚,他没有睡客房。

他站在我们卧室门口,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床里侧挪了挪,给他留出了位置。

他走进来,在我们分开几个月后,第一次,重新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只是安静地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

黑暗中,我感觉到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我没有挣脱。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起还着欠老张的钱,一起规划着家里的开支。生活虽然清贫,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发现,姜涛变了。他不再是那个遇到事情就想逃避的懦弱男人。他在库管的岗位上干得很出色,把杂乱的仓库整理得井井有条,还自己设计了一套更高效的出入库管理系统,为公司节省了不少成本。

老张看在眼里,把他调到了采购部,当了一个小组长。

姜涛的口头禅“会好的”,也变了味道。以前他说这句话,带着一种敷衍和不负责任的侥幸。现在,当他对我说“会好的”时候,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坚定的、笃信的力量。他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生活真的会好起来。

周末,我们带着乐乐去公园。阳光很好,乐乐在草地上放风筝,我和姜涛坐在长椅上。

“妈妈,爸爸,快看!风筝飞得好高啊!”乐乐回头冲我们喊。

我看到姜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风筝,眼神里充满了向往。

“在想什么?”我问。

他回过神,笑了笑:“我在想,家就像是这根线。以前,我总想挣脱它,以为挣脱了就能飞得更高。现在我才明白,只有这根线牵着,风筝才不会掉下来。”

“人要走到绝境,才能看清自己到底是谁,又想成为谁。” 我看着他,心里默默地想。他终于找到了自己。

一年考察期,很快就要到了。

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我们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坦诚,学会了共同面对问题。

那三十万的窟窿,仿佛成了一块伤疤。虽然丑陋,但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曾经有多痛,现在的幸福有多来之不易。

纪念日的前一天,我提前下班,去蛋糕店取了预定的蛋糕,又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我想,是时候,为这段艰难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了。

我回到家,发现姜涛已经回来了。

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神情专注。

电视开着,音量不大不小,正好是22。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换了鞋,把蛋糕和菜放在厨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我无比熟悉的界面。

线上博彩网站。

红红绿绿的数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从头到脚,一片冰冷。

他看得太专注,甚至没有发现我站在他身后。

我看到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似乎在下注。

我没有尖叫,也没有质问。

我只是默默地退回到门口,拿起我的包,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家。

(约14500字)

第七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怎么发动车子的。我的手在抖,脚也在抖,踩油门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驶。车窗外的霓虹灯,像一道道冰冷的利刃,划过我的脸。

为什么?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为什么又是这样?

这一年里,他的改变,他的努力,他的忏悔,难道全都是假的吗?还是说,这种瘾,真的就像跗骨之蛆,永远也无法根除?

我以为我们已经走出了泥潭,我以为我们已经可以重新开始。原来,我一直都站在悬崖边上,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手机响了,是姜涛。

我没有接。

他一遍遍地打,我一遍遍地挂断。最后,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副驾驶座上。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不能回家,也不能去我妈家。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此刻的狼狈。

我在江边停下车。江水在夜色中翻涌,呜咽着,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趴在方向盘上,终于放声大哭。我哭我们逝去的十年,哭我那可笑的信任,哭我那永远也填不满的绝望。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抬起头,看到手机屏幕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微信。

是姜涛发来的。

“小婉,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亲眼看到了。

我冷笑着,把手机扔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微信进来。

“我把这一年的工资,还有我找我姐借的钱,凑了二十万,全都投进去了。我研究了很久,找到了那个网站的漏洞。我知道,我一定能赢回来。小婉,你相信我,最后一次。等我把我们以前输的钱都赢回来,我就再也不碰了。”

我看着那条微信,气得浑身发抖。

无可救药!他真的无可救药了!

他根本不是想戒赌,他只是想翻本!他心里那团名为“不甘心”的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我拿起手机,手指颤抖地打下一行字:“姜涛,我们完了。”

发送。

然后,关机。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在江边坐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开车去了律师事务所。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

从律所出来,我去了公司,提交了辞职信。然后,我去了银行,把我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要带乐乐去国外的朋友那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城市,这个充满了我们十年回忆,也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城市。

我回到家。

姜涛不在。客厅里一片狼藉,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

我打开,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纸条。

“小婉,我赢了。我把我们输掉的钱,全都赢回来了。你快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那沓钱,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我把钱扔在桌上,走进乐乐的房间,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开了。

姜涛回来了。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冲过来想抱我。“小婉,你回来了!你看,我做到了!我把钱都赢回来了!”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的、亢奋的喜悦。

我推开他,冷冷地看着他。“所以呢?你赢了钱,然后呢?继续去赌吗?”

“不!不赌了!我发誓!”他举起手,“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换大房子,可以给乐乐报最好的兴趣班,我们可以……”

“我不需要。”我打断他,“姜涛,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他愣住了。

“我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能跟我同甘共苦的丈夫,一个能给乐乐做榜样的父亲。而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有输赢的赌徒。”

我拉起收拾好的行李箱,绕过他,向门口走去。

“小婉!别走!”他从后面死死地抱住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把钱都给你!我以后再也不碰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了,姜涛。”我平静地说,“我们的机会,在你打开那个网站的时候,就已经用完了。”

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哭喊声。

我没有回头。

我走到楼下,阳光刺眼。我看到我们家阳台上,还晾着我昨天洗的床单。风吹过,床单鼓起,像一个拥抱的姿势。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走向我的车。

坐进车里,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追了出来,疯了一样地拍打着我的车窗。

我没有看他,发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了35,又调回了22。那个粉红色的储蓄罐,从完好无损到差点被输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那张揉皱了的信任,被小心翼翼地抚平,又被毫不留情地再次撕碎。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点。

不,回不去了。

我开着车,汇入车流。

前方,是未知的路。我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我只是把音响打开,音量调到我喜欢的18。一首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

来源:青涩冰淇淋I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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