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来一切都还挺顺利，一聊到喝酒便不知道触动了父亲哪片逆鳞，态度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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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有阑珊

婚礼那天。

我的准岳父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高声宣布：

我与怀有身孕的白月光居然是亲兄妹！

父亲当场被气得心脏病复发，却没有人注意到我悄悄上扬的嘴角。

1

一切回到半年前的一个傍晚。

母亲夹起些许青菜放入父亲碗中。

【多吃些蔬菜，对心血管好。】

【嗯，诶？儿子，你怎么不夹菜？】

我放下筷子，目光转向父亲，充满征求。

【爸，晚上十一点有个老同学的聚会，我想去。】

本来一切都还挺顺利，一聊到喝酒便不知道触动了父亲哪片逆鳞，态度急转直下。

【不准去！什么同学聚会，不过是一群狐朋狗友！】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训斥想不出个所以然。

父亲脸色铁青，眼中满是鄙夷。

【为什么？酒一喝，什么妖魔鬼怪都露出原形了。出了事，一个能担责的都没有。】

【君子之交淡如水，从小就教你多交些有德行的朋友，而不是这些喝酒才会想到你的人。】

父亲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道理，我当时只觉得喝酒便是犯了天条。

【不就是出去喝个酒吗？】母亲看不过才劝了两句，一样被父亲呵斥。

我低着头，眉头紧锁。

都已经约好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失约，想了一圈我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不行，我必须得去……】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筷子砸在菜盘子上的声音，菜汤溅起落我一身。

【不准就是不准，这么大了别逼我扇你！】

母亲立即过来解围，一把搂住了正要起身的父亲。

【你就不能好好吃个饭吗？弘德都25了，你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喝酒吗？】

【再说你这心脏……】

【你在废话什么！】

接下来我就看到父亲一把推倒母亲。

母亲倒地还没来得及喊疼，却是听到父亲痛吟一声，捂着胸口低头伏在餐桌上。

我才扶起母亲。

可她顾不上疼，又急忙查看父亲的情况。好在父亲吃下速效救心丸后，心率终于缓和下来。

【弘德，你去厨房看看米汤煮好了没，这边有我。】

我知道母亲是有意支开我。

来到厨房，我努力平复心情，掏出一张已经被磨出毛边的信纸，上面寥寥几行字迹常常让我出神。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我轻叹一口气匆忙收起信纸。

盛上两碗米汤，我拿出药片碾碎了，放入碗中，搅匀。

【你生病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给我吓出一身寒意。

只见母亲缓步走过来，拿起落在桌面上的药盒端详起来。

【多潘立酮？你有胃病了？】

【嗯。你也知道这个药？】

【这药治消化不良还不错，我也常备着。】

几句话下来，气氛变得莫名其妙，我再找不出继续的话题。

母亲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我的裤兜上，眼睛猛然绽放出一丝光彩。

【呦，口袋里放的是啥呀？该不会是情书吧？】

母亲脸上勾起一丝兴趣，我低头才发现信纸还露出一半。

正巧我今天穿的又是黑色裤子，即使用余光也很难不发现。

【真的呀！别藏着，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快说说姑娘条件怎么样？】

正在万难之际，我忽然想起面前的米汤。

【妈，爸还等着米汤呢，情书的事吃过饭再跟你说。但是你不能让爸知道。】

说罢，我匆忙端起米汤出了厨房。

我本以为这场争吵就这样结束了。

米汤刚入口便被父亲吐了出来。

【呸！怎么这么苦？】

我有些奇怪，端起自己的米汤喝下去。

就是很正常的味道。

当然，我的那碗放了胃药，自然是有些苦味。

【苦苦苦，要怪就怪自己喝酒坏了味觉，还好意思教训弘德别喝酒。】

母亲端着自己的米汤从厨房走过来。从她的嘴里我得知，父亲年轻的时候，嗜酒如命。

父亲被母亲这么怼一句，有些挂不住面子。

【我喝点酒怎么了？】

【怎么了？那你怎么不说说你醉酒干的那些好事？】

【哦？爸你干过什么好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我这么说，父亲一副有话难以启齿的样子，甚至恼羞成怒起来。

【滚滚滚！你们娘俩都滚！】

2

我和母亲一起在公园里散步，当然，其实是被父亲赶出来的。

【妈，谢谢你。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妈，但是从小到大我都是你抚养的，在我看来，你就是我的亲妈。】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还在生你爸的气？】

我摇摇头表示无所谓，逆来顺受早已成了我的习惯。

【只是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再被老爸伤害，刚才老爸推你那一下，我真的很愧疚。】

毕竟是女人，母亲听完眼角悄悄地闪烁了几下。

母亲一直生活在父亲暴虐的脾气下，我能感觉到母亲的心里藏着很多委屈，只是她在刻意掩盖。

我总感觉，母亲的骨子里始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强。

【阿德！】

一袭鹅黄连衣裙突然闯入我的视线，听声音我便知道是谁。

因为只有我的白月光喜欢这么叫我。

只不过，她显然没有意料到母亲也在，当即羞的面红耳赤。

既然母亲已经发现了我的恋情，索性，我大大方方地将她拉倒母亲面前。

【妈，这就是我谈了好久的女朋友，雯雯。】

【妈……】

母亲盯着雯雯看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

【啊呀！还真是漂亮啊，妈很喜欢。】

说话间，母亲双手拉着雯雯左右打量，雯雯招架不住母亲盛大的热情，羞涩着不知所措。

【妈，你淡定点，别把我对象吓跑了。】

听我这么说，母亲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哈哈你放心，快告诉阿姨你们谈多久了？】

雯雯脸红着没有说话，畏畏缩缩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年啦！高中就谈了呀。】

我俩相视一眼，纷纷点头，脑袋里不禁浮现出一些青涩又快乐的时光。

【谈这么久也没露点动静，还真是给妈准备了一个大惊喜。】母亲幽怨地瞪了瞪我。

说完，妈又转身拉起雯雯的手，当着我的面悄声问道；

【跟阿姨说，弘德有没有欺负过你？】

雯雯调皮地瞄了我一眼，连忙摇头。【目前还没有，有的话我能跟您打小报告嘛？】

母亲一反常态地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姿态，连我都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开心。

【当然可以，一定要告诉阿姨，这男人结婚后可就变了样了，到时候阿姨肯定站在你这边！】

一听到结婚，雯雯当即将脸埋入我怀里。

【妈，你把我俩当犯人审呢！】

两个女人一台戏，我一个大男人在旁边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妈终于把时间留给我俩。

没想到，第一次见家长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过去了，虽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隆重。

3

告别母亲，我来到雯雯家。

【是阿德吗？】

得到应答之后，奶奶很开心地拄着拐棍出来迎接。

雯雯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视力不好，腿脚不便。

自从我和雯雯确定恋爱关系之后，经常来雯雯家里帮忙。

命苦的孩子早当家。

雯雯是个单亲家庭，自她出生，她的父亲便在监狱劳改。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一些爱心人士的捐助，几乎是雯雯一人打理着整个家庭。

【奶奶，刚才我碰到阿德的母亲了。】

奶奶听完欲言又止，估计是因为我在场，脸上表现出些许担忧之色。

雯雯自然看得出奶奶的心思，握住奶奶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奶奶，阿姨很喜欢我，表示非常欢迎~】

【还说有空多去她家做客呢！】

我看得出雯雯对于母亲的态度很是开心，甚至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压抑不住的自豪感。

雯雯就是这样，原生家庭带给她的自卑感，总是迫使她竭尽全力地完成每一件事。

被认可就是对她最大的奖励。

【那就好，有空啊，带阿德去那边看看吧！】

提到那边，雯雯眼里瞬间暗淡了些许。

【奶奶，我和阿姨只是恰巧碰到，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呢？】

说着说着，雯雯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我知道她并不是排斥谈婚论嫁的话题，而是没有自信在正式的场面谈论家庭条件。

【瞧你说的，咱家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毕竟是你的爸爸，去看看吧！】

【可……】

雯雯突然扭头看着我，我能感觉到那双眼神有多拘谨，内心反而有多渴望。

我顺势揽住雯雯，怀中多出的温软让我意识到，去是应该的。

本来一切进展地都很顺利，只是好不容易约上探监的机会，没想到雯雯父亲竟是如此冷漠的一个人。

我记得那天我们和他父亲相视而坐。

我看得出，雯雯对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难以产生出丝毫的亲切感，可还是向他坦露一切。

【爸，阿德想带我去他家见见家长。】

【去就去，这种事以后别来烦我！】

雯雯父亲歪着头把玩着手指，很难想象如此冰冷的话竟被他这般随意地说了出来。

【难道我结婚你也不管吗？】

雯雯对父亲的印象向来不好，如今的这句话很容易将父女关系拉到决裂的边缘。

雯雯父亲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多了一丝正色。

尽管如此，雯雯也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反而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7436，有你的信件。】

狱警的出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场面，雯雯的父亲趁机打开信件。

我看着他抽出信封中的两张纸，眼神从空洞变得越发凝实。

【既然是见家长，那便好好约个时间吃个饭吧。】

雯雯猛地抬头，没想到父亲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男方家长同意的话，我这边也没什么意见。】

说罢，雯雯父亲的眼光扫过我俩，最后落在我的脸庞。

他的眼光不停闪烁，一句话也不说，但是瞳孔中传递的情绪很复杂。

我从未见过那样丰富的眼神。

回家的当天晚上，我借着晚饭的机会，打算将见面的事情和父亲打个招呼。

【什么？都谈了五年了现在才告诉我？】

【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你小子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只是担心父亲会介意雯雯的家庭。

到头来父亲听完我的理由，反而训斥我一顿。

他生气的点，是我不该担心雯雯的家庭带来的负面影响。

按照父亲的话说，如果我都在介意自己的对象，那别人又有什么理由给予宽容理解。

我挺郁闷的，好在父亲虽然严厉了点，但还是接纳了雯雯。

只不过，父亲显然经不住夸，没想到他说着又把话题聊到我的道德教育上了。

对此，我也只能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母亲硬塞一碗米汤过来，强行堵住了父亲的嘴。

【哟，今天的米汤不错，挺甜的。】

【还是不是怕你这个老倔驴觉得苦，我特意加了糖。】

4

一切几乎是水到渠成，很快便来到了婚礼当天。

我永远记得那崩塌了我整个世界的一天。

父母高坐在我们面前，雯雯一袭凤冠霞帔，台下高朋满座。

雯雯很美，气氛喜庆到了极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雯雯与我目光交织，接而低头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幸福竟可以如此具象化。

【夫妻对拜！】

正在一切即将一锤定音之时，台下的亲朋居然齐刷刷地看向后方。

【慢着！】

雯雯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红毯的另一端，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奇怪的是那笑容丝毫不对称。

【别怕，爸爸这个时候从里面出来，一定是来祝福我们的。】我努力抚慰着手臂上传来的紧张感。

【这是？】

父亲微微探首试图看清来人的模样。

【父亲，这是雯雯的爸爸。】

【哦！是亲家…】

父亲立刻下台笑脸相迎。

【雯雯不能和他结婚！】

此话一出，不仅是父亲，在座的所有人皆是面色一怔。

【他俩是亲兄妹！这是他俩的基因鉴定。】雯雯父亲高举着几张白纸。

【不可能！】

雯雯愤怒地抢下那一沓报告，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鉴定结果为真！

我如遭雷击，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尤其是当我的目光落在雯雯小腹，那里似乎孕育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雯雯一把扑倒在我怀里，眼泪已经弄花了妆扮。

她不相信天意会如此捉弄人，不停地问我这是不是真的。

【姜士华！原来是你！你滚！】

【哈哈哈哈！】

霎时场上的目光纷纷落在父亲和姜士华的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雯雯父亲的真名，没想到却是从我父亲的口中说出。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只听母亲哀嚎一声，父亲已是倒地。等我回过神来，父亲正面色苍白，急促地喘着粗气。

父亲的心脏病又犯了，而且这一次好像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母亲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父亲躺在地上强忍着疼痛怒气冲冲地指着姜士华，全然不顾自己危急的状态。

姜士华不停地大笑着，脸上得逞的笑容将疯癫诠释的一般无二。

眼见着父亲的症状越来越严重，怀里的雯雯也哭到几近虚脱，然而我却什么都无能为力。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终于，外面一声声的鸣笛传来，我仿佛是看到了曙光，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下一秒我却愣住了。

进来的并不是医生，而是两名警务人员。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带头的两名警察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轻声询问。

【你是李弘德先生吗？】

【是。】

【有人报警说你涉嫌投毒，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什么？】

话音刚落，另外两名警察拉着我的双臂就要把我带出礼堂。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一向老实，怎么会投毒？】

【这是我送给你儿子的结婚贺礼，还满意吧？】

姜士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激动的看着我父亲，兴奋的样子好像一个孩子在等待夸奖。

随后，父亲恼怒地指着姜士华，一句话没说出来便昏厥过去。

短短半天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身后雯雯和母亲的哭声渐行渐远。

派出所审讯室。

【李弘德同志，我们接到报警，有人举报你向你父亲的饭菜中投毒，请你说一说怎么回事？】

我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审讯人员，他面无表情，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员则是一直盯着电脑。

我知道，我接下来所有的行为，甚至一个微表情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亦或者是所谓的“线索”。

【请你先解释一下多潘立酮是怎么回事？】

看到桌子上的胃药，我眉头紧皱。

可胃药不就是治胃病的，不治胃病能干嘛？

【我有慢性胃炎，严重时经常吃。】

【吃多久了？】

【断断续续大概半年吧。】

【那你知道多潘立酮的副作用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警员。

谁知正巧瞥见审问警员的眼神一亮，旁边的记录人员也是突然停下来看了我一眼，习惯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还是努力平复心情，面无表情的回了句【没注意。】

好在最后由于警察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我暂时被放回家。

说起来很可笑，出去的那一刻，我却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电话响起，几乎是刚接通的一瞬间雯雯便泣不成声。

我想安慰她来着，可话到嘴边，连自己都难以信服。

就这样，雯雯隔着电话抽泣了好久，我俩才说上话。

【阿德，我们还会在一起的是吗？】

【爸爸一定是弄错了。】

奶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雯雯伤心的样子，也在电话那边不停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阿德，你快来看看我吧…】

最后一句话几乎瞬间击溃了我的沉默，只感觉一股窒息的痛涌上心头。

【你好好的，等我把事情搞清楚就去看你。】

我挂掉了电话，环顾一眼昏暗的客厅，起身走向医院。

父亲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刚转出重症监护室，母亲一直在照顾他。

【妈，你先回家休息吧，我来照顾爸。】

【嗯，医生说你爸现在受不了刺激，聊点轻松的话题吧。】

【饿了留的有粥。】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完才放心回家，转头便被我抛之脑后。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随后冷漠地注释着父亲，周围静得出奇。

【都是我一时犯错才酿下这么大的悲剧。】

父亲无力地长叹一句，歪过头发现我仍然面无表情地沉默着。

【雯雯的确是我的孩子……】

【一切都是我当年喝醉酒胡来犯下的错。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在意你的道德教育，尤其是每次听到你要出去喝酒。】

【这也算是对当年错误的救赎吧！】

【呵呵，你觉得自己这样就很伟大吗？还是说我应该原谅你！】

看到我满脸不屑的样子，父亲的眼神更加灰暗，转念脸上又平添一丝无奈。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了吗？】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父亲微微沉默了一瞬，转开了话题。

【雯雯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还活着。】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或许是看出我越发地不耐烦，父亲的语气越加柔弱起来。

【我能见见雯雯……】

父亲的目光闪烁了一瞬，欲言又止，随后非常平静地看着我，竟有一丝奢求的意味。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出了心中埋藏了多年的话题。

【我妈是被你杀死的吗？】

【你知道了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没有急着解释，而是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那张毛边泛起的信封。

实际上，应该是他欠我一个完整的解释，而我的颤抖也不是因为紧张不安，反而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感。

父亲顺势接过信纸，我的目光也恰巧落在他那只剩下大拇指以及食指的左手。

[你的母亲死于你的父亲，左手的断指就是最好的证明。]

信封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可没有署名的短短两句话，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

时间仿佛在顷刻间凝固，我们父子俩一个在酝酿情绪，一个在等回答。

【好吧，说的没错，是我喝醉酒之后害你生母丢了性命。】

接着，父亲扬了扬左手，【这确实是那时留下的伤残。】

【为什么！】

得到结果的那一刻，我很想大声嘶吼出来，然而偏偏是积蓄多年的怨恨，让我哽咽到一度无法呼吸。

父亲没有在继续回答，究竟是怎样的愧疚，在过去多年的情况下依然要这么隐晦地回答。

【突然想喝粥了。】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良久，泪眼婆娑地端来一碗白粥，这是继母一早熬制的。

我静静地将白粥一勺一勺送到父亲嘴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煎熬。

【还是这么苦啊……不过，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喂我吃饭呢。】

【要是我当初不喝那么多酒该多好啊……】

父亲苦笑几声，伸了伸下巴示意要多喝几口。

随着一勺又一勺的白粥送到父亲嘴里，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扑通。

我跪倒在父亲床前，哭喊起来。

【父亲，对不起。】

父亲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在您喝的粥里放了药，它会诱发你的心脏病。】

【爸，您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从小处处严谨教育我，在外我活在流言蜚语中，在家却又像个提线木偶被你操控着。你还总是鼓吹你教育多好，我表现的多优秀，可我感受到的只有暗无边际的窒息。】

【是你让我失去了生母，我好不容易有个疼爱我的继母，这么多年以来你却偏偏变成了一个家暴者。如今，你却又害的我和雯雯相爱不能相守。】

【你真的很让我痛心！】

我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恨，父亲的脸色已经变得胀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为了报复，我下了药。

更是故意说出那样的话来激怒父亲。

到头来，我突然害怕失去父亲了。

我埋在被子里痛哭。

抬起头时，惊恐地发现父亲的面色苍白，痛苦到扭曲。

父亲的心脏病犯了，可他才刚动完手术不久。

我第一时间想要拉响呼救器，不料却被父亲死死抓紧胳膊。

他在阻止我！

【别折腾了，我错了，但你不能再错了……】

【好好……照顾雯……】

没想到丢下这句话后，父亲便昏死过去，尽管如此，他的双臂仍然死死地抓紧我。

我惊恐地大声呼救，随后，父亲再次被推进抢救室。

可这次父亲没了上次的幸运。

母亲在抢救室外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当医生宣布死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当场崩溃起来，甚至哭到后面竟开始疯笑。

几天后，办完父亲的葬礼，母亲的疯病才有所缓解。

至少，半夜不会坐在镜子前胡言乱语。

而我此时，手中正拿着两份信纸。

一份是我那份起毛边的，另一份是雯雯父亲遗留在婚礼现场的。

原本，我的生活应该随着雯雯嫁过来变得绚烂，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这封信。

可当信封拿到手上我才发现，两个信封居然是同一厂家生产的！

现在看来，这场悲剧极有可能是姜士华一手撤划的。

一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会作出如此很辣的报复。

更让我不解的是，作为雯雯的父亲，他怎么能当着满座高朋让自己女儿身败名裂？

三天后，我来到监狱，面前坐着的正是雯雯的父亲。

我强忍着将两封信摔在他面前，【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父亲？】

两封信上面都没有任何寄件人的信息，我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检验报告。

【你费劲周章出来就是为了激怒我父亲，我想你应该是知道我父亲有心脏病，为什么要陷害我父亲！】

联想到我手中的那封信，很多事越发解释得通。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应该问问李存知！】

说到我父亲的姓名时，姜士华激动地拍打着面前的玻璃。玻璃颤颤巍巍抖得厉害，几乎要破碎。

此时，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事，可能比父亲所说的要复杂。

【他已经死了，因为心脏病。】

听到我如此突兀地说出这句话时，姜士华的满腔愤怒瞬间被惊愕所代替。显然，他也没料到我父亲这么突然地就走了。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姜士华一屁股瘫坐下去，积攒多年的怨恨突然扑空，他感到一阵空虚。

【李存知，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害的我锒铛入狱半生，这就死了，我还有好多计划要报复你呢……】

我听着眼前这个男人自言自语，大概听出他的意思是父亲生前害得他进了监狱。

【我爸到底做了什么，他死了你也不能原谅他？】

【李存知，他喝醉酒之后，强暴了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还怀了他的孩子。我忍受不住，便提着刀砍他，没想到误杀了他的妻子。】

怎么可能？

按照他的说法，是姜士华失手杀了我的生母，并不是我父亲。

而我，却是真正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生父！

【不可能！】

老天爷怎么会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

我狼狈地跑出监狱，只感觉整个世界不停地回旋崩倒，身后不停地回荡着姜士华的癫笑。

【李弘德同志，我们调查到你父亲病发前用过的餐具，残留大量诱发心脏病的药物，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同志，同志？请你不要笑，严肃！】

当我再次醒来时，自己正躺在病房。门口两名警察同志见我醒来，径直走到我跟前。

【同志，现在可以向我们解释一下，你父亲碗中残留的多潘立酮吗？】

【呵呵，哈哈哈哈！】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几近癫狂。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还吗？

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好吧，我认了，让这场闹剧就此结束吧。

【不用解释了，都是我干的。呵呵，快把我抓起来吧！】

不料，两名警察见到我如此状态不由得相视一眼。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你清醒一些我们再来找你调查。】

【啊？我没有疯啊同志。】

又在医院休息了两天，我不仅没有等来调查的警察，反而堆积如山的心事让我难以在狭小的病房多待半分。

好不容易我出院回到家，家中被人翻箱倒柜，乱作一团。

脑袋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我连忙跑到继母的房间。

果然，所有继母的物品全部消失不见了！

【呵呵，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呢！】

我无力地躺在沙发上，完全没想到一向贤惠、待我如己出的继母，也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算了。

即便换做是我，也会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失望，更何况她终究不是我的生母。

我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时，脑海里恰似平静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我脑海中贯通。

雯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姜士华说父亲抢走了他的未婚妻，并且他的未婚妻还怀了父亲的孩子……

那岂不是说继母就是姜士华当年的未婚妻！

事情一瞬间明朗起来，但这也说明了一个可能——继母可能才是这场信封阴谋的幕后推手！

可继母给我的印象一直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为此，我仔细翻遍了继母的卧室，果然在一张协议书上找到了继母的署名。

居然和两封信的字迹如出一辙！或者说基本上确定了。

可继母一直说她没上过学，所以，我从未考虑过继母的嫌疑性。

如果事情真如我想象的那样，想起继母每天对我笑得那般和蔼……

细思极恐！

【难道说，你对父亲和我的好都是强装的吗？这就是你心底那股倔强的源头么……】

短短几分钟，我没想到生活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

原来，本就强行拼装的家庭何谈支离破碎。

我感叹着，转念一想，却又挂断了即将拨通的警号。

到头来，这一系列的悲剧，除了父亲，谁又不是受害者？

继母是，姜士华是，雯雯也是，就连她腹中未出生的……

【走吧……就让我来为父亲赎罪。】

其实，我还挺羡慕继母能够逃出这个罪恶的家庭。

从那天以后，我整日如同朽木一般躺在家里。

我在等，等警察找上我，等着所有的罪恶在我的身上得到审判。

继母果然没了任何消息，我祈祷她能迎来一个新的生活。

至于我，能自由一天是一天。

直到半年以后的一天，我没能等来警察的传讯，等来的是雯雯的电话。

这是半年以来她第一次和我通话。

要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雯雯是唯一的答案。

我真的很喜欢雯雯，即便我们已经成为亲兄妹的事实。

这半年里，我仍然经常天真地幻想着一些幸福的片段。

等我接通电话，那边却传来了急促的呜咽声。

【阿德，爸爸在狱中自杀了，狱警说他一直闷闷不乐，好像得了抑郁症。】

我根本不相信姜士华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在我的印象中他虽然是个极不负责的父亲，但绝不可能因为没有亲手复仇郁郁而终。

我有种预感，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道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且，他的死最好不要和继母有直接关系！

眼下，我却不知如何安慰雯雯，居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你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

随后，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愤怒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无情！难道我肚子里也不是你亲生的吗？】

嘟——

【哈哈哈哈！】

空旷昏暗的客厅里，我放肆地大笑着，没笑几声，我又大哭起来。

这一多嘴，连雯雯也要和我彻底断绝了吗？

我当然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我想要和雯雯组建一个小家，我想要我的孩子开心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良久，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请问，家里有人吗？有你的邮递！】

邮递员不知道我此时并没有心情理会他，再三敲门。

【烦死了！不想拿，滚呐！】

短暂地安静了几秒之后，我隐约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渐行渐远的抱怨声。

【现在的小男孩真的又懒脾气又差，人家小姑娘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知道动动腿出来接快递呢！】

【搞得你还要坐月子一样……】

邮递员的话被我一五一十地听在耳朵里，越想越觉得他说的女孩是雯雯。

思考之下，我还是拿来了邮递。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封信。

李弘德亲启！

字迹我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我继母的。

可她明明已经完成了复仇，却为何还要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给我写信？

为了嘲讽我？

纠结之下，我还是决定打开。

[我亲爱的儿子：

请允许我还能这样称呼你。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样无法原谅的结局。

我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不过，写这封信并不是奢求得到你的原谅，况且，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在你收到这封信时，说明我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事实上，在医院你让我回家那天，我便已经自首了。

但是，事情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为了雯雯，我有必要将真相告诉你。

所以，就当像小时候那样听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女孩，她在青春正美的年纪便遇到了真爱。那时，她只觉得自己是被天神眷顾的女孩。

可偏偏在她与心爱之人订婚之后的不久，天塌了。

一次聚会之后，她在一条昏暗的小路上遇到了毁掉一生的恶魔。

一个醉酒的男子将她拖进树林深处，恶魔强暴了她。

事后，她无法再面对未婚夫。不过，她没有报警，而是打算一走了之。

尽管她相信未婚夫会原谅已经肮脏的她，但她不愿让未婚夫的爱情烙上污点。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被未婚夫得知之后，他趁着夜深提着刀摸进那个恶魔的家里。

他发誓一定要杀了那个恶魔。

他们甚至约定杀死恶魔之后一起殉情。

可事不遂人愿，就在未婚夫挥刀捅向恶魔之时，没想到被恶魔的妻子当在身前。

未婚夫当时杀红了眼，于是拔出刀子再次挥向恶魔，打算一刀封侯。

结果，偏偏被恶魔挥手挡下，恶魔因此失去了左手的三根手指。

故事到这里你应该感到熟悉了吧。

没错，你父亲便是那个喝醉酒的恶魔，雯雯爸爸便是我的未婚夫。

本来，事情应该以你的生母失去生命、姜士华被判死刑结束，而我也做好了殉情的准备。

可偏偏这个时候，我查出了身孕。

但你父亲和我发生关系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所以，这个孩子只可能是姜士华的骨肉。

有了我和心爱之人的结晶，我便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甚至盘算着不让腹中的孩子失去父亲。

于是，我连夜去找到你的父亲。最终，我们联合起来将这场悲剧制造成一场意外。

这场悲剧便成了姜士华喝醉酒误杀了你的生母，而你父亲必须写下谅解书，这样一来，姜士华自首之后，便很可能以过失使人死亡罪入狱。

而你父亲则免了牢狱之灾。

结局很荒唐，但姜士华起码保住了性命，雯雯还能见到她的父亲。

我怀孕的事情并没有瞒住，你父亲以为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那时，你尚年幼。

恰好，你父亲生怕我有了孩子会亏待你，

于是，我设法将雯雯送到了她奶奶的家里抚养。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一边暗中以爱心人士的身份弥补雯雯，一边悄悄地计划着对你父亲的报复。

为此，我利用了你对李存知的不满，一步步地诱导着你报复他。直到我发现你意图利用多潘立酮，诱发李存知的心脏病。

李存知的病情果然越发严重。

可天意弄人，就在我以为计划快要成功时，雯雯的闯入彻底扰乱了我的计划。

我完全没想到你竟和雯雯有着如此长久的恋情。看着雯雯对你如此痴迷的样子，我仿佛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可一边是多年的仇恨，一边是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原本我以为多年的积怨，就这么随着雯雯的出现逐渐消逝。

但是，那日你父亲一举将我推到的行为，突然让我意识一些事实。

即便我默许了你和雯雯的结合，我也不能容许雯雯要在你父亲暴乱的脾气下委屈地生活。

我欠雯雯的已经太多了。

最终，我不得不重新设计害死你父亲，但又要最大程度地保全雯雯的幸福。

于是，我利用你出门的空隙将你的多潘立酮换成了外形相似的健胃消食片。之后，我买了大量同款的多潘立酮由我继续给你父亲投毒。

另一边，我伪造了你和雯雯的基因鉴定，连同写的信一同交给姜士华。

我利用他对你父亲的怨恨让他在你结婚那天大闹一场，为的就是能狠狠地打击你的父亲。

你不要怪姜士华，那时他还不知道雯雯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

老天有眼！

李存知终于死了，他早就该死了！

好在，他留下你这么懂事的孩子。

弘德，你是个是非分明、善良的孩子，我看的出你很爱雯雯。

那么，所有的罪过就让我一个人承担。

而你，一定要带着姜士华以及我那份爱，加倍的去守护雯雯！

请让她继续天真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好了，我和姜士华也算完成了救赎，我要去另一个地方去找他了。]

叮咚——

身后的门铃再次想起。

打开门，熟悉的鹅黄连衣裙正梨花带雨地举着一封相似的信封站在门口。

她呜咽着说不出话，只有晶莹的泪珠在不停滚落。

此刻，两个泪人终于毫无顾忌地相拥在一起。

完。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