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妈让我老公出10万彩礼钱,如今她住院用钱,女婿:让她贷款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9 14:11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结束曲,像一面音墙,把我和周毅隔在客厅沙发的两端。他盯着屏幕,我盯着他被电视光映亮的、毫无表情的侧脸。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新闻联播慷慨激昂的结束曲,像一面音墙,把我和周毅隔在客厅沙发的两端。他盯着屏幕,我盯着他被电视光映亮的、毫无表情的侧脸。

这沉默,像一颗被捂在掌心,即将融化的冰。

我清了清嗓子,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的皮质纹路。抽屉里,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下压着一张银行转账凭条,十万块,是我妈当年嫁女儿的“试金石”。周毅说那是他父母一辈子的积蓄,我妈说那是给我未来撑腰的底气。

如今,这底气,似乎要塌了。

周毅反常的沉默已经持续了两天,从我支支吾吾提起我妈身体不舒服开始。他没问病情,没问医院,只是默默把电视音量每天往上调高一个点。今天,是35。一个震耳欲聋的,拒绝沟通的数字。

“周毅,”我终于开口,“我妈那边……”

他像是没听见,拿起遥控器,换到了体育频道,激烈的球赛解说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我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懂得他的意思。那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伤人。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两米远的距离,而是六年前那笔十万块的彩礼,以及由此衍生出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和委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抓起手机,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向阳台。周毅的目光,像一根针,从背后扎过来。我能感觉到。

拉上阳台的玻璃门,我深吸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兰兰啊……”电话那头的声音虚弱又急切,带着一丝不易察-察觉的哭腔,“医生说,要……要动手术,要先交十万块押金。你跟周毅说说,让他赶紧把钱送过来,妈疼得受不了了……”

十万。

又是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个魔咒,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周毅缓缓地转过头,正对着我的方向。他听不见电话内容,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我猜到了”。

阳台上的风,一下子变得刺骨起来。

我握着冰冷的手机,感觉自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往前一步是母亲的病痛,退后一步是丈夫的冰山,而我的脚下,早已是万丈深渊。

挂了电话,我没有立刻进去。我在阳台上站了很久,久到手指都冻僵了。我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来想一个万全之策,一个既能安抚我妈,又不会彻底激怒周毅的办法。

可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推开门,客厅里死寂一片。电视不知何时被关掉了。周毅坐在黑暗里,只留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从35到0,这巨大的音量落差,让我的心脏也跟着一沉。

“她要钱?”他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十万,手术押金。”

他没说话,从茶几上拿起他的眼镜,用眼镜布,一遍一遍,极其缓慢地擦拭着。这是他的标志性动作,每当他极度烦躁或是在做一个重大决定时,都会这样。

“我们没钱。”良久,他吐出四个字。

“怎么会?”我急了,“我们账上不是还有二十多万吗?那是我们准备换车……”

“那是‘我们’的钱。”他打断我,加重了“我们”两个字,“不是给你妈填窟窿的钱。”

“什么叫填窟窿!她是我妈!她生病了躺在医院里!”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六年前那十万也是‘你妈’。”周毅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她说那是考验我,考验我们家的诚意。结果呢?我爸妈为了凑齐那笔钱,把养老的理财都提前取了出来,亏了好几千的手续费。这笔钱,她给你了吗?”

我语塞。那笔钱,我妈确实没给我。她说,她先替我“保管”,怕我年轻不懂事,被婆家算计。

“她拿着我们的钱,去给你弟付了首付。别以为我不知道。”周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你……你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弟弟那套婚房,光靠他那点工资,首付能从天上掉下来?”

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揭开,我狼狈不堪。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我瞒得很好,我以为周毅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甚至还天真地觉得,只要我不说,我们就能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那不一样!那是我妈自己的钱!”我还在做着徒劳的辩解。

“你的意思是,我那十万块彩礼,一进你家的门,就自动改姓了,跟我周家再没半点关系?”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是啊,道理上说不通。可那是生我养我的妈,我能怎么办?

客厅的空气凝固了。我们对峙着,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兽。

“周毅,算我求你。”我的姿态软了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次情况不一样,是救命的钱。等我妈好了,我让她把钱还我们,行不行?”

“还?”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拿什么还?再让你弟卖了房子把钱吐出来?”

“我……”

“林兰。”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你妈不是总说她有办法吗?让她自己想办法。”

“她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办法!”

“可以贷款。”

周毅轻飘飘地扔下这四个字,像扔下一块冰,砸在我的心上。

“让她贷款?!”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毅,你有没有良心!那是我妈!”

“对,她是你妈,不是我妈。”他一字一句地说,“当初她跟我要十万块彩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她女婿?现在缺钱了,想起我这个女婿了?晚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径直走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浑身冰冷。

客厅里那盏昏黄的落地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因为考试没考好,被我妈用鸡毛掸子打。我爸拦着,我妈就哭着喊:“我打她是为她好!现在不管她,她以后要吃大亏的!”

那时候,我觉得我妈是爱我的。

可现在,我分不清了。这究竟是爱,还是以爱为名的绑架?

第一章

卧室的门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柏林墙。

我没有去敲门,我知道没用。周毅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让她贷款”。

这句话,比直接拒绝更残忍。它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不仅割裂了我们夫妻的情分,更将我妈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我拿起手机,点开我妈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她在公园里拍的照片,穿着红色的外套,笑得一脸灿烂。我忽然想起前年,我刚给她换了智能手机,一个一个教她怎么用微信。

“妈,你看,点这里是发语音,按住就能说话。”

“哎呀,这个字怎么打?我不会拼音啊。”她戴着老花镜,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眉头紧锁。

“没事,你可以用手写。”我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她的手很粗糙,指关节因为常年做家务而有些变形。

“兰兰,你说……以后我想你了,是不是就能用这个……视频?”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新奇和期待。

“对啊,随时都可以。”我笑着说。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们娘俩在阳台上摆弄了很久的手机。她学会了给我发语音,发表情包,甚至学会了用美颜相机自拍。我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心里暖洋洋的。我以为,科技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可现在我才发现,再先进的科技,也无法跨越人心的隔阂。

我点开家庭群,里面只有我、我妈、我弟林涛三个人。最新的消息是我一个小时前发的:“妈怎么样了?”

下面,空空如也。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给林涛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姐。”林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妈怎么样了?你现在在医院吗?医生到底怎么说?”我连珠炮似的问道。

“在呢。还是老样子,喊着腰疼。医生看了片子,说是腰椎间压缩,不算特别严重,建议先保守治疗,牵引、理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如果效果不好,再考虑微创手术。”

我的心猛地一沉。

“保守治疗?那……那手术和十万块押金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姐,你还不知道咱妈的脾气吗?她就是觉得保守治疗慢,想一步到位,直接手术。医生说手术也行,但不是非做不可。至于那十万块……是妈自己跟医生打听的,说是最好的进口材料、最好的专家,所有费用加起来,大概要这个数。”

我感觉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原来是这样!不是非做不可的手术,不是马上要交的押金,一切都是我妈为了达到目的,添油加醋的夸张说辞!

她又在用这种方式逼我!

“林涛!”我气得发抖,“妈这么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点!你不知道我和周毅因为这事儿都快吵翻天了吗?”

“姐,我怎么拦?我一说,她就哭,说我跟你一样,都是白眼狼,翅膀硬了,就不管她死活了。”林涛也很无奈,“她说,她就你一个女儿,这钱你不该出吗?养儿防老,养女儿难道就是个摆设?”

“养女儿难道就是个摆设?”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从小到大,类似的话我听了无数遍。考上大学时,亲戚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找到好工作时,我妈一边炫耀一边又叹气“可惜是个女儿”;结婚时,她更是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挂在嘴边,仿佛那十万块彩礼,就是对我这二十多年养育之恩的终极买断。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在她心里,女儿真的就只是一个在关键时刻用来“变现”的工具。

“姐,你跟姐夫好好说说。咱妈也是,年纪大了,身上有点病痛就害怕。”林涛还在劝我。

“好好说?怎么说?周毅已经把话说绝了,让我妈自己去贷款。”

“什么?!”林涛的音量也高了起来,“姐夫怎么能这么说话!也太不近人情了!再怎么说也是他丈母娘啊!”

“不近人情?”我冷笑,“他要是不近人情,六年前就不会拿出那十万块!林涛,你老实告诉我,你那套房子的首付,妈到底添了多少钱?”

林涛又一次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姐……都过去了……”

“没过去!”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那笔钱里,有八万,是周毅家出的彩礼!妈一分没给我,全给你了!你现在跟我说过去了?你心安理得地住着用你姐夫父母养老钱买的房子,反过来还指责他不近人情?林涛,你的良心呢?”

电话那头,只剩下林涛粗重的呼吸声。

“姐,我……我当时也不知道……妈只说是她自己的积蓄……”他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我知道,他或许真的不知情。在我妈那种强势的性格下,林涛从小就习惯了顺从。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心安理得享受这一切的理由。

“行了,我不想再说了。”我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你照顾好妈,钱的事,我再想办法。”

挂断电话,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最久的人。我以为的“为我撑腰”,其实是“为弟铺路”;我以为的“母爱保管”,其实是“乾坤大挪移”。

我像个小丑,在周毅面前信誓旦旦地为我妈辩护,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最亲的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我慢慢地走到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没有勇气拧开。

我该怎么跟周毅说?

告诉他,我妈骗了我们,病情没那么严重?那岂不是更印证了他对我妈的判断——一个为了钱无理取闹的老人。

告诉他,那十万块彩礼真的被我妈拿去给我弟买房了?那岂不是承认了我们全家,都是算计他的“扶弟魔”。

无论哪一种,都只会让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雪上加霜。

我的核心缺陷,就是这种可悲的“家族荣誉感”和“冲突逃避症”。我总想在我妈和周毅之间维持一种虚假的和平,粉饰太平。结果,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今天,彻底压垮了我。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地板的寒意透过薄薄的家居服传来,但我感觉不到。因为我的心,比这地板更冷。

就在这时,门里传来周毅的声音,闷闷的。

“地板凉,回沙发上坐。”

没有指责,没有质问,只是一句平淡的提醒。

温情总是在争吵最激烈之后,不经意地冒出来,像沙漠里的一滴水,不足以解渴,却足以让人瞬间泪崩。

我的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了。我用力吞咽了一下,把涌到喉咙的哽咽强行压了下去。

我没动,也没回答。

几秒钟后,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二章

周毅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显得有些疲惫和颓唐。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我,没说什么,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薄被,扔在沙发上。

“要坐就坐沙发上。”他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

我默默地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下,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被子上,有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和皂角混合的味道。

他没有回卧室,而是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们之间,隔着一张空荡荡的茶几。

“你弟跟你说了?”他问。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他怎么知道我给林涛打了电话?是听到了,还是猜到了?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

“病情没那么严重,是吗?”他又问。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我的那些挣扎和犹豫,在他眼里,恐怕就像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是。”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手术也不是必须的,钱也不是马上要,对吗?”他步步紧逼。

“对。”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客厅里陷入了新一轮的死寂。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令人窒息。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而周毅,就是那个手握判决书的法官。

“林兰。”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我们结婚七年了。”

我没说话,只是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以为,我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锐利得像一把刀,“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反驳。

“没有?”他冷笑,“六年前的彩礼,你妈说替你保管,结果转头就给了你弟。这件事,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的声音弱了下去。

“后来是多后?一个月?一年?还是给你弟的房产证办下来之后?”

我无言以对。因为他说中了。我是在林涛装修房子时,无意中听到我妈和他的对话,才得知真相的。但那时,木已成舟,我选择了沉默。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周毅不知道,这件事就能永远地埋藏起来。

“你选择了隐瞒。你怕我知道了会生气,会跟你吵架,会影响我们‘和谐’的夫妻关系。”周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的心思,“你觉得,只要把问题捂住,问题就不存在了。对不对?”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害怕冲突,害怕争吵,我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要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是我性格里最致命的缺陷。

“周毅,我错了。我当时应该告诉你的。”我哽咽着说,“可是……那是我妈,我能怎么办?我跟她断绝关系吗?”

“我没让你跟她断-绝关系!”周毅的音量陡然拔高,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当成可以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不是一个需要你处处提防、事事隐瞒的外人!”

他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我。

“你妈生病,我作为女婿,出钱出力,天经地义。但前提是,第一,病是真的;第二,钱是救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可以随意提款的傻子!”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你有没有想过,你妈今天敢这么做,就是被你惯出来的!你一次次的退让,一次次的‘算了’,让她觉得你没有底线,觉得我,我们这个小家,没有底线!”

“她要十万,你就慌慌张张地来找我。如果她要二十万,五十万呢?你是不是也要我砸锅卖铁去满足她?”

“我没有!”

“你有!”

争吵,最终还是爆发了。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在我们的女儿已经熟睡的房间外。

“周毅,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讲道理?”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开始重复他的口头禅,“你妈这事儿,讲道理吗?她拿着我的钱给她儿子买房,这讲道理吗?她没病装病,夸大病情来骗钱,这讲道理吗?林兰,你让我跟谁去讲道理!”

我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这件事里,最不讲道理的,就是我妈。而我,是那个助纣为虐的帮凶。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穷,不是吵,而是你拼命想往前走,你的伴侣却在拼命往后拽。” 这句话,是我很久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当时不甚理解,现在,却觉得字字泣血。

我就是那个拼命往后拽的人。周毅努力地想把我们的小日子过好,而我,却总被我妈那个无底洞拖住后腿。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羞愧和无力。

看到我哭了,周毅眼中的怒火似乎也消退了一些。他重新坐回沙发,长长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别哭了。”他说,“哭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积压了太久的压力、委屈、矛盾,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他没有再劝我,只是默默地抽了几张纸巾,放在我手边的茶几上。

又是一次争吵后的温情。

我哭了好久,直到嗓子都哑了。客厅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

“现在,打算怎么办?”周毅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我擦干眼泪,鼻音浓重地问:“你……真的要让我妈去贷款?”

“不然呢?”他反问,“林兰,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这一次我们妥协了,下一次,她只会变本加厉。我们必须让她知道,我们不是她的提款机。”

“可是她年纪大了,怎么去贷款?银行也不会批给她啊。”

“那是她该自己去想办法解决的问题。她不是总说自己有本事,人脉广吗?”周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让她去找她最宝贝的儿子,看看她儿子愿不愿意卖了房子给她治病。”

我知道,他在说气话。但也知道,他的决心已定。

“周毅……”我还想再争取一下。

“没得商量。”他斩钉截铁,“这件事,要么听我的,要么……你自己看着办。”

“你自己看着办”,这六个字,比“我们离婚吧”更让人心寒。它意味着,他已经对我,对我们这个家,彻底失望了。他把我推了出去,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周毅睡在了书房。

我一个人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辗转反侧。我拿出手机,点开了我们的共同账户。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余额:二十三万六千七百元。

这是我们存了三年的钱,准备明年开春,把现在这辆开了快十年的旧车换掉,换一辆宽敞一点的SUV,这样周末带女儿豆豆出去玩,或者回老家,都会方便很多。

周毅是个车迷,为了这辆车,他看了无数的评测视频,逛了无数次论坛,几乎每个周末都拉着我去看车。我能感觉到,他对未来新生活的向往。

而现在,我妈的一场“病”,就要将这一切化为泡影。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底钻了出来。

如果……如果我偷偷把钱转出来,先给我妈。等周毅发现了,木已成舟,他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真的跟我离婚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了。

我知道这是错的,这是在背叛他的信任,是在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上,再插上一刀。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一边是咄咄逼人的母亲,一边是寸步不让的丈夫,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我只能选择饮鸩止渴。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转账界面,输入了我妈的卡号,然后,在金额栏里,输入了“100000”。

我的心脏在狂跳,手心全是汗。

只要我按下“确认”键,一切就都结束了。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书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第三章

书房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像一声惊雷。

我吓得手一抖,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被子上。转账界面还亮着,那串刺眼的“100000”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自作聪明。

周毅站在门口,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豆豆好像有点发烧,你去看一下。”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慌忙捡起手机,迅速锁屏,心脏狂跳不止。他看见了吗?他肯定看见了。我拿着手机的姿势,以及屏幕上那金融APP的界面,根本无从抵赖。

“哦,好。”我故作镇定地掀开被子下床,快步走向女儿的房间,不敢回头看他。

豆豆的小脸红扑扑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我赶紧找出体温计,夹在她的腋下。

周毅跟了进来,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灼人的目光,如芒在背。

“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我一边给豆豆掖好被角,一边喃喃自语,试图用对女儿的关心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可能是晚上踢被子着凉了。”周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刚才……在干什么?”

来了。审判还是来了。

我背对着他,身体僵硬。“没……没干什么,就看看手机。”

“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好像看到,你在转账。”

我无法再抵赖了。我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化不开的失望,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兰,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他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以为我们只是吵架,是观念不合。现在我才发现,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信任。是的,我亲手摧毁了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东西。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没有再理我,而是弯下腰,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贴在豆豆的额头上,眉头紧锁。“很烫。家里有退烧药吗?”

“有。”我赶紧从床头柜里翻出儿童退烧药和量杯。

他接过药,熟练地量好剂量,然后轻轻地拍醒豆豆。“豆豆,乖,起来喝点药。”

豆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爸爸,很顺从地张开了嘴。

喂完药,周毅又去卫生间拿了温毛巾,给豆豆擦拭着手心和脚心,进行物理降温。整个过程,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仿佛当我不存在一样。

我们就这样,在女儿的病床前,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冷战。

他越是这样冷静,我心里就越是恐慌。我宁愿他对我大吼大叫,也比现在这种彻底的无视要好。

体温计显示38度7。

“我去楼下药店买点退烧贴。”周毅站起身,拿上外套和车钥匙。

“我跟你一起去。”我连忙说。

“不用了。你在这里看着她。”他冷冷地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床上难受得哼哼唧唧的女儿,再看看这个空荡荡的家,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攫住了我。

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我为了解决一个麻烦,却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麻烦。我试图用谎言去弥补裂痕,结果却让裂痕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周毅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退烧贴。他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贴在豆豆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豆豆舒服了一些,渐渐地又睡着了。

我们俩一左一右地守在床边,谁也没有说话。

“周毅,”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谈谈吧。”

他没看我,目光依然落在女儿的脸上。“没什么好谈的了。”

“不,有的。”我固执地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动那个念头,不该瞒着你。但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

“林兰,”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知道吗,压垮婚姻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六年前的彩礼,是第一次。你妈用那笔钱给你弟买房,你知情不报,是第二次。这次你妈装病骗钱,你还想合伙瞒着我,是第三次。刚才,你想偷偷转走我们共同的积蓄,是第四次。”

他一件一件地数着,像是在清算我们之间早已负债累累的感情账户。

“我累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下一次,你又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改,我真的会改。”我拉住他的胳膊,卑微地乞求着,“你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我拉着他的手,然后,一根一根地,把我的手指掰开。

那个动作,充满了决绝。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他说,“大家都冷静一下。”

分开?

这两个字,像晴天霹雳,在我脑中炸响。

“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明天搬去公司宿舍住。豆豆你先照顾着。等我想清楚了,我们再谈。”他站起身,语气不容置喙。

“不!周毅,你不能这样!”我慌了,彻底慌了,“我们不能分开!豆我怎么办?豆豆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想起豆豆了?”他回头,眼中是无尽的嘲讽,“你刚才准备把我们给豆豆换车的钱,偷偷转给你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豆豆?”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这个母亲,当得有多自私,多失败!

“有些人,总是在用孩子的未来,去填补自己原生家庭的窟C窿。” 我脑海里,又莫名地冒出这样一句扎心的话。

我就是这样的人。

周毅没有再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走出了女儿的房间。这一次,他回了主卧,然后,我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女儿床边。豆豆额头上的退烧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宣告着我婚姻的死亡。

我忽然想起了六年前,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挤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就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紧紧地抱在一起取暖。

周毅总是把我的脚捂在他的怀里,一遍一遍地搓着,直到我的脚暖和起来。

他说:“林兰,你放心,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再也不让你受冻了。”

他做到了。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车,有了可爱的女儿。日子越过越好。

可是,我们的心,却越离越远。

原来,打败爱情的,不是贫穷,而是人心。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

我冲出房间,看到周毅的行李箱放在客厅中央。他已经收拾好了。

他正在厨房里,给豆豆准备早餐。烤面包的香气,和牛奶的甜气,弥漫在空气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豆豆的烧退了。你今天别送她去幼儿园了,在家再观察一天。”他把烤好的面包片和热好的牛奶放在餐盘上,“我跟公司请了假,晚点走。等豆豆醒了,我跟她说。”

他安排好了一切,那么冷静,那么周到,就像在安排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婚姻里最冷的不是吵架,是客气。 当你的枕边人,开始用对待陌生人的礼貌来对待你时,你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豆豆醒了,看到爸爸妈妈都在,很高兴。

“爸爸,妈妈,早上好!”她揉着眼睛,笑得像个小太阳。

我笑不出来。

周毅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豆豆,爸爸要去公司住一段时间,出差,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豆-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出差?要去多久呀?”

“嗯……很久。”

“那……那爸爸你还会回来吗?”豆豆的眼圈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别过脸去,我看到他的眼角,也泛起了红色。

“会的。”他深吸一口气,转回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爸爸忙完了就回来。豆豆要乖。”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最能刺痛大人的心。看着女儿和丈夫这副“生离死别”的场景,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周毅走了。他拉着行李箱,没有回头。

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吞噬了他最后的身影。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第四章

周毅离开的第一天,家里空得像个巨大的回音洞。

豆豆哭累了,趴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抱着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12:35支出人民币100000.00元,活期余额……”

我愣住了。

十万块?转出去了?

我没有转啊!我的手指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我猛地扑过去,拿起手机,颤抖着点开银行APP。交易记录清清楚楚地显示,就在十几分钟前,周毅离开后不久,一笔十万块的款项,被转到了我妈的账户上。

是周毅!

是他转的钱!

他一边说着“一分不给”,一边说着要“分开冷静”,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把钱打了过去。

我瞬间明白了。他不是真的狠心,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也逼我妈,看清楚现实。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守住我们这个小家的底线。

而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怀疑他,欺骗他,甚至准备背叛他。

巨大的悔恨和愧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瘫在沙发上,放声大哭。这次的哭声里,没有委屈,只有对自己愚蠢和自私的痛恨。

哭着哭着,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两个字,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按下了接听键。

“兰兰!钱我收到了!”我妈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半点病人的虚弱,“还是我女儿有本事!不像你那个弟弟,指望不上!我这就去找王主任,让他安排最好的专家,明天就手术!”

她兴奋地规划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

“妈。”我打断她,声音冰冷得像冰,“钱,不是我打的。”

“啊?不是你是谁?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妈愣了一下。

“是周毅。”我说,“是他背着我打给你的。但是,他跟我提出了要分开。”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分……分开?什么意思?离婚?”我妈的音调都变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面无表情地说,“他对我,对你,对我们这个家,彻底失望了。他不想再过这种被你无休止索取的生活了。”

“他凭什么!我女儿哪里配不上他了!不就十万块钱吗?至于吗?大不了以后还给他就是了!”我妈又开始激动起来。

“还?”我冷笑一声,“妈,你拿什么还?你指望我那个连自己房贷都要你贴补的儿子吗?还是指望我这个因为你,连家都快没有了的女儿?”

“你……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因为我被你逼得没有退路了!”我终于爆发了,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地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为了你那十万块彩礼,周毅的爸妈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拿着那笔钱给你弟买房,周毅全都知道!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疙瘩!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存钱换车,三年没买过一件超过五百块的衣服!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婿,我的丈夫,因为你的无理取闹,已经对我彻底死心了!”

“我今天也把话给你说明白!这十万块,是周毅给你的,也是给我的。这是我们夫妻俩,最后一次为你所谓的‘亲情’买单!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的病,你自己看着办。你想手术就手术,想保守治疗就保守治疗。钱,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我,如果周毅真的要跟我离婚,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满意了吗!”

我一口气吼完,感觉整个肺都空了。

电话那头,是我妈粗重的喘气声,夹杂着不敢相信的呜咽。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白养你了……”她断断续-续地骂着。

“对,我就是不孝女。”我平静地说,“如果‘孝顺’的代价,是毁掉我自己的家庭,那我宁愿当个不孝女。一个只懂得索取,不懂得感恩的母亲,不配得到女儿无底线的孝顺。”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我妈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番话,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但也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直以来,我都活在我妈用“孝道”编织的牢笼里。我不敢反抗,不敢说“不”,我怕被贴上“不孝”的标签。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真正的孝顺,不是无条件的顺从,而是有原则的坚守。守护好自己的小家,教育好自己的孩子,让自己活得幸福,这才是对父母最好的交代。

我拿起手机,给周毅发了一条微信。

“钱,我妈收到了。对不起。以及,谢谢你。”

发完之后,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我只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这一切。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屋子。周毅是个爱干净的人,家里必须一尘不染。我把地板拖得锃亮,把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然后,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周毅前两天刚买的菜。我拿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饭。

我要做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西红柿鸡蛋汤。

不管他回不回来,我都要等他。

晚上,我把饭菜摆上桌,豆豆坐在她的儿童椅上,乖乖地等着。

“妈妈,爸爸今天回来吃饭吗?”她仰着小脸问我。

“爸爸……可能要晚一点。”我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没底。

我们从六点,等到七点,又从七点,等到八点。

饭菜已经凉透了。

豆豆饿得不行,我只好先喂她吃了饭。

“妈妈,爸爸是不是不回来了?”豆豆吃完饭,趴在我腿上,小声地问。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不会的,爸爸只是忙。”我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

九点,十点,十一点……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一遍又一遍地把饭菜热好,又看着它们一点点凉下去。

手机一直很安静,周毅没有回我的微信。

我终于绝望了。他不会回来了。他真的不要我们了。

就在我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开了,周毅站在门口,一脸疲惫。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盒子。

他看到了桌上的饭菜,愣了一下。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眼巴巴望着他的豆豆,和我。

“爸爸!”豆豆欢呼一声,从沙发上滑下来,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周毅放下蛋糕,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他在女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赶紧别过脸去,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他抱着女儿,走到我面前。

“今天……是我们结婚七年的纪念日。”他看着我,声音有些沙哑,“我忘了。刚下班,路过蛋糕店才想起来。”

结婚纪念日。

我竟然也忘了。

在这一地鸡毛的争吵和矛盾里,我们都忘了这个曾经无比重要的日子。

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打开。是一个很普通的巧克力蛋糕,上面用白色的奶油写着几个字:

“老婆,辛苦了。”

第五章

“老婆,辛苦了。”

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情绪的闸门。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周毅把豆豆放在沙发上,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好了,别哭了。豆豆还看着呢。”他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许多。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要分开吗?”

“我是说分开冷静一下,没说要离婚。”他叹了口气,在我身边蹲下,视线与我平齐,“今天在公司,我想了一天。”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

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海边的合影。那年豆豆三岁,我们第一次带她去看海。照片里,我抱着豆豆,笑得一脸灿烂,周毅站在我身后,用双臂环绕着我们母女,脸上是满足而温柔的笑容。

“我看着这张照片,就在想,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轻声说,“我们有过那么快乐的时候,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我不好……”我哽咽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次又一次地妥协,不该对你有所隐瞒……”

“不,不全是你的错。”他打断我,“我也有问题。我太固执,太讲究所谓的‘原则’,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只想着怎么去对抗你妈,却忘了你被夹在中间,才是最难受的那个人。”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冰凉,却让我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

“林兰,我们都有错。你的错在于软弱和逃避,而我的错,在于强势和冷漠。”他看着我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一个家庭,就像一艘船。如果船身破了个洞,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把它补上,而不是互相指责谁凿的洞,或者干脆跳船逃生。”

我愣愣地听着,心里百感交集。

我一直以为,他是那个想要跳船的人。没想到,他想的,却是如何补船。

“那……那我们现在……”

“我们重新开始。”他说,“从今天起,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以后家里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我们都摊开来说,不许有任何隐瞒。特别是关于你娘家的事。”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关于钱。我们设立一个‘家庭紧急基金’,每个月从我们俩的工资里,各拿出五百块存进去。这笔钱,专门用来应对双方父母的突发状况,比如生病。动用这笔钱,需要我们两个人共同签字同意。除此之外,任何大额的、非计划内的‘亲情赞助’,一概拒绝。”

这个提议,理智又公平,我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第三,”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变得格外深邃,“学会说‘不’。对你妈,也对我。如果你觉得我的决定是错的,或者让你为难了,你要直接说出来。我们是平等的夫妻,不是上级和下属。我不希望你再像以前那样,委曲求全。”

学会说“不”。

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千斤重。

“我……我能做到吗?”我有些不自信。

“你能。”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我会陪着你一起。如果下次你妈再提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知道怎么拒绝,你就把电话给我,我来跟她说。”

我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包裹着。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身后,一直站着他。只是我以前,被所谓的“孝顺”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的存在。

“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呀?可以吃蛋糕了吗?”豆豆抱着她的小熊,歪着脑袋看我们。

我和周毅相视一笑,刚才的沉重气氛,瞬间被女儿天真的话语冲散了。

“可以,当然可以。”周毅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刮了一下豆豆的鼻子,“今天是我们家小公主的‘蛋糕日’。”

我们三个人围坐在茶几旁,点上蜡烛。在摇曳的烛光里,我看到周毅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鬓角,也隐约有了一两根白发。

这个男人,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而我,却在不断地消耗他。

“许个愿吧。”他说。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在一起。

我希望,我能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去处理好未来的所有难题。

我希望,周毅,能永远爱我。

吹灭蜡烛,豆豆欢呼着要去切蛋糕。

周毅把第一块,递给了我。

“老婆,纪念日快乐。”他说。

“老公,纪念日快乐。”我接过蛋糕,眼眶又湿了。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结婚时的窘迫,聊豆豆出生时的喜悦,也聊我们这几年来的争吵和隔阂。

我们像两个外科医生,第一次勇敢地拿起手术刀,将我们婚姻里那些溃烂流脓的伤口,一点点地切开,清洗,上药。

过程很疼,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自救方式。

后半夜,我们都累了,相拥着躺在床上。

“对了,你妈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周毅忽然问。

提到我妈,我心里又是一紧。

“我……我把她拉黑了。”我小声说。

周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干得漂亮。是该让她自己冷静冷静了。”

“可是……她还在医院。那笔钱……”

“钱已经给了,就当是全了我们做子女最后的情分。至于后续,那是她和你弟该操心的事了。”周毅拍了拍我的背,“你记住,你现在首先是周毅的妻子,是豆豆的妈妈,然后,才是你妈的女儿。凡事,有先后顺序。”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心,找到了主心骨。

“我知道了。”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以后,都听你的。”

“不是听我的。”他纠正我,“是听‘我们’的。”

他把“我们”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我在他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这么久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然而,我以为的“清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两天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接起,是我舅舅。

“兰兰啊,你快去医院看看吧!你妈……她不肯做手术了,非要出院!谁劝都不听,在病房里又哭又闹,说你不孝,说你女婿盼着她早点死!”

我舅舅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无奈。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第六章

我妈又在闹。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却依然让我感到一阵烦躁。她就是这样,一旦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来博取同情,胁迫子女。

“舅舅,你别急,她就是闹脾气。医生不是说可以保守治疗吗?她不愿意手术,那就办出院,回家养着吧。”我的语气很平静。

“话是这么说,可她现在情绪激动,血压都上来了!医生说不能再受刺激了。”舅舅叹了口气,“兰兰,我知道你和你妈闹了别扭。但她毕竟是你妈,你还是过来一趟吧。你弟弟林涛嘴笨,劝不住她。”

我沉默了。

去,还是不去?

去了,就意味着我之前的“决裂”成了一场笑话,我妈会觉得她又赢了,以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不去,万一她真的气出个好歹,这个“不孝”的罪名,我就真的要背一辈子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客厅陪豆豆搭积木的周毅。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朝我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捂住话筒,用口型对他说:“我妈,在医院闹。”

他放下手里的积木,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把电话给我。”他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喂,舅舅,我是周毅。”周毅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兰行现在不方便过去。您跟我妈说,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钱,给了。至于她选择怎么治,是她的自由。我们尊重她的决定。”

“她要是想出院,就让林涛去办手续。我们这边,就不参与了。”

“至于不孝的罪名,我们认。只要她觉得骂我们几句能让她心里舒坦,那就让她骂。我们无所谓。”

周毅的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我们的立场,又给了我妈一个台阶下——她可以继续扮演那个被不孝子女气到放弃治疗的可怜母亲角色。

电话那头的舅舅,显然被周毅这番“软硬不吃”的表态给镇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周毅……你这……唉!”最终,舅舅只能化作一声长叹,挂断了电话。

周毅把手机还给我。“别怕。有我呢。”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是的,我不是一个人。我不用再独自面对我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下午,林涛给我打来了电话。

“姐,妈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我把她接回家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嗯。她身体怎么样?”我淡淡地问。

“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骂你和姐夫没良心。”林涛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姐,那十万块钱,妈取出来五万,说是要留着以后应急,剩下的五万,她……她给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抽。

“给你干什么?”

“她说……我那房贷压力大,让我先拿去还两个月的月供。”林涛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姐,我没要。我跟她说,这钱是姐夫给她的救命钱,不能动。我让她还给你。可她不听,非塞给我,还说……还说这本来就是周毅欠我们家的。”

“欠我们家的……”我气得笑出了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抱着这种荒谬的想法。在她眼里,女婿的钱,就是她儿子的钱。

“林涛。”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这笔钱,你既然收了,那就是你的事了。以后,妈的养老,她的所有开销,都由你一个人负责。我,不会再出一分钱。”

“姐!”林涛急了,“你怎么能这样说!妈也是你妈啊!”

“是啊,她是我妈。所以我嫁人的时候,她心安理得地收下我丈夫父母的养老钱。她生病的时候,我丈夫二话不说就打了十万块过去。现在,她拿着这救命钱去贴补你,你觉得,我还应该怎么做?”

“我……”林涛语塞。

“林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个男人,有自己的家庭。你不能永远活在妈的庇护下,心安理得地吸姐姐和姐夫的血。”我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我必须让他清醒。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承担一个做儿子,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而不是一遇到问题,就把我推到前面。”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打断他,“行了,我不想再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再一次,挂断了家里的电话。

这一次,我的心里,没有愤怒,没有不忍,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我终于明白,对于我妈和我弟这种寄生虫式的亲情,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断供”。只有让他们感觉到疼,感觉到寸步难行,他们才有可能学会独立行走。

晚上,我和周毅躺在床上,聊起这件事。

“你说……我是不是很冷血?”我问他。

“不。”他把我搂进怀里,“你只是在做一件你早就该做的事。善良要有锋芒,孝顺要有底线。你不可能牺牲自己一家的幸福,去满足他们永无止境的贪欲。”

他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的世界,真的清静了。

我妈没有再联系我,林涛也没有。我乐得清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我们的小家上。

我和周毅的关系,也前所未有地融洽。我们每天一起送豆豆上学,一起下班买菜,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周末,我们会带着豆豆去公园,去博物馆,去郊外。

那辆准备换掉的旧车,我们也没换。周毅说,钱留着,以后用处还多着呢。

没有了来自娘家的压力,我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开朗起来。我开始有时间看书,健身,和朋友聚会。我发现,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的弟媳,张倩。

“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回来一趟吧!林涛……林涛他跟人打架,被抓进去了!”

第七章

“什么?!”我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打架?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钱!”张倩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之前不是给了他五万块钱吗?他拿去还了房贷。结果上个星期,他跟朋友打牌,输了两万多。他没钱还,就跟人家借了高利贷……”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高利贷!

“今天,那伙人上门来要债,利滚利,要他还五万。林涛拿不出钱,跟人家吵了起来,然后就……就动了手。现在人被带到派出所了,人家说,不还钱,就要告他故意伤害!”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

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竟然蠢到去碰高利-贷!

“妈呢?妈知道吗?”我急忙问。

“妈知道了,当场就急晕过去了,现在在社区医院挂水呢。”张倩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林涛还了赌债,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把林涛捞出来再说?”

又来了。

又是钱。

我闭上眼睛,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我好不容易才挣扎上岸,现在,它又想把我重新卷进去。

我下意识地看向周毅。他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摇了摇头。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我们“约法三章”后的第一次考验。我不能再心软,不能再退让。

“张倩,”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不是我不帮你。第一,林涛是成年人,他赌博,借高利贷,打人,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把他捞出来,只会让他觉得犯了错也没关系,反正有姐姐兜底。”

“第二,我们家也没钱。我们的钱,要留着给豆豆上学,要留着给我们自己养老。我不可能为了填他的窟窿,让我们一家三口喝西北风。”

“可是……可是他不出来,这个家就毁了啊!”张倩哭着说。

“这个家,不是从他被抓进去才开始毁的。是从他染上赌博,从妈无底线地溺爱他,从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可以无限度地付出时,就已经毁了。”我一字一句地说,“张倩,你也是个成年人。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打电话向我求助,而是去派出所,了解清楚情况。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如果钱不够,就把你们那套房子卖了。那套房子,本来就有我一半的‘功劳’。”

“卖房子?!”张倩的音量陡然拔高,“那我们住哪儿?”

“租房子住。或者,回你娘家住。”我说,“跟坐牢比起来,哪个更重要,你自己选。”

说完,我不想再听她的哭诉,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毅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

“做得对。”他说。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却在微微发抖。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被拖下水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林涛穿着囚服,隔着铁窗对我喊:“姐,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妈躺在病床-上,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铁石心肠的!”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

周毅被我惊醒,打开床头灯,紧张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里的恐惧和动摇,才渐渐平复下来。

“没事。”我摇摇头。

“别想太多了。”他把我搂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拍着我的背,“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不是救世主,你救不了他们。你能做的,就是守好我们自己的家。”

是啊,我救不了他们。

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几天后,我听说,林涛因为故意伤人,被拘留了十五天,并且要赔偿对方三万块的医药费。张倩最终还是听了我的话,把房子挂到了中介。而我妈,大病一场后,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她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我和周毅之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对我更好了,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他会记得给我买我爱吃的零食,会在我来例假时给我煮红糖水,会在我情绪低落时,默默地陪在我身边。

但我知道,那道因为信任缺失而产生的裂痕,并没有完全愈合。它就像一道细微的伤疤,隐藏在平静的日常之下。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分开”那两个字,但它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们的头顶。

又过了半年,到了年底。

公司发了年终奖,我拿到了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辆旧车换掉。

我兴冲冲地把这个想法告诉周毅。

“我们去看车吧!就买你之前看上的那款SUV!”

他正在阳台上浇花,听到我的话,动作顿了一下。

“好啊。”他转过头,笑了笑,但那笑容,却有些勉强。

我敏感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我问。

“没有。”他摇摇头,“只是觉得……这笔钱,或许可以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他沉默了片刻,说:“我们……买套小一点的学区房吧。给豆豆以后上小学用。”

我的心,咯噔一下。

换车,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是我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共同期盼。

而买学区房,是更现实,更稳妥,但却少了一丝浪漫和激情的选择。

我忽然明白了。

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他害怕我再因为娘家的事情,动用这笔“非刚需”的钱。所以,他宁愿把钱变成更稳妥的固定资产。

我们的关系,看似和好如初,实则,他依然在用他的方式,给我,也给他自己,上一道保险。

那晚,我们躺在床上,第一次,背对背。

我能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但我知道,他没睡着。我也没睡着。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这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忽然很想对他说些什么,想告诉他,我真的改了,我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了。

我想转过身去,像以前一样,从背后抱住他。

可是,我的身体,像被钉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我伸出手,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床前。

我看着墙上我们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甜蜜,那么无忧无虑。

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那句未曾说出口的“相信我”,和那个未曾完成的拥抱,最终,都消散在了这寂静的深夜里。

夜,还很长。

来源:愉悦的小鱼L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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