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在棋盘上，斑驳陆离。顾远山正准备落下关键一子，邻居王翠芬那尖锐又带着炫耀的声音就钻了过来。

“老顾，你这退休金多少钱一个月啊？”

午后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在棋盘上，斑驳陆离。顾远山正准备落下关键一子，邻居王翠芬那尖锐又带着炫耀的声音就钻了过来。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落子的手顿了顿，终究还是稳稳地放在了“将军”的位置上，这才抬头，淡淡一笑：“一万二。”

“一万二？”王翠芬的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引得周围几个下棋遛弯的老伙计都看了过来。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夸张地笑起来，“哎哟喂，老顾，你这国企高级工程师听着名头响，退休了也就这点死工资啊？一万二，听着多，可是一辈子就看到头了，没前途咯！”

顾远山对面的棋友老张看不下去了，嘟囔道：“一万二还少？老王你退休金才多少？”

王翠芬脖子一梗，脸上非但没有羞愧，反而洋溢着一股莫名的自豪：“我？我两千八！可那又怎么样？我儿子有出息！”

她一拍大腿，声音里的炫耀几乎要溢出来：“我儿子李伟，就在那什么全球五百强的‘天穹科技’上班！上个月刚提了小组长，一个月工资两万多，还不算奖金！人家那才叫前途无量！我这两千八，加上我儿子的孝敬，日子过得比你们这些拿‘死工资’的舒坦多啦！”

她斜睨着顾远山，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怜悯：“老顾啊，不是我说你，你这辈子就算到头了。不像我们家李伟，人家是天穹科技的人，走出去都有面子。以后啊，整个小区的未来，都得看我们家李伟这样的年轻人！”

顾远山只是平静地收拾着棋子，仿佛没听到那些刺耳的言语。他这辈子见过的风浪，比王翠芬吃过的盐都多。天穹科技？这个名字让他有些恍惚，似乎是个很遥远又很熟悉的名词。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陪着孙女念念长大，享受天伦之乐。至于那些虚名浮利，他早已不在乎。

可他想清静，麻烦却总是不请自来。

几天后，社区要举办一场儿童才艺比赛，顾远山的孙女顾念念报名参加了钢琴演奏。念念天赋极好，虽然家里条件“一般”，只买得起一台中档的电子琴，但她弹奏的《星空》依然让所有听过的人都为之沉醉。

比赛前一天，顾远山带着孙女去社区活动中心熟悉场地，却发现原定给念念的黄金表演位——第五个出场，被划掉了，换成了一个叫李子豪的孩子。而念念的名字，被潦草地写在了最后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顾远山找到负责人。

负责人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说：“是……是李伟打的招呼，他说他儿子李子豪要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王翠芬就挽着儿子李伟的手，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李伟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挂着“天穹科技”的工牌，下巴抬得老高。

“哟，这不是顾大工程师吗？”王翠芬阴阳怪气地开口，“怎么？对安排不满意啊？我儿子现在是天穹科技的小组长，跟社区的领导都熟，安排个好位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们家念念，排最后就不错了，重在参与嘛！”

李伟瞥了一眼顾念念身旁的电子琴，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都什么年代了，还弹这种穷酸的玩具？我儿子学的可是正经的雅马哈钢琴，我们李家，讲究的是品味！”

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大声对周围的人说：“看到没？这就是差距！在天穹科技上班的人，给孩子的教育资源，就不是一般工薪阶层能比的！”

几句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七岁的顾念念心上。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抱着电子琴的手指都在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我……我的琴不是玩具！”小姑娘带着哭腔反驳。

“不是玩具是什么？塑料疙瘩！”王翠芬的孙子李子豪学着父亲的样子，嚣张地指着念念，“我爸说了，你家就是穷鬼！你弹的也是垃圾！”

“哇——”

这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念念。她再也忍不住，抱着爷爷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充满了委屈和羞辱，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了顾远山的心脏。

他活了一辈子，什么屈辱没见过？可他见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受半点委屈！

顾远山慢慢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温柔地擦去孙女脸上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有力：“念念不哭，爷爷在。他们说得不对，你的琴是世界上最好的琴，你弹的曲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声音。”

安抚好孙女，他缓缓站起身，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如寒潭深渊，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冷意。

他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李伟母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天穹科技，就是这么教员工仗势欺人的吗？”

李伟嗤笑一声，整理了一下领带：“老东西，别拿大话吓唬我！我告诉你，在江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我天穹科技小组长的身份，就是比你这退休工程师好使！不服？不服你也让你儿子进天穹科技啊！哦，我忘了，你儿子好像早就……呵呵。”

他故意提及顾远山英年早逝的儿子，这是往顾远山心口上捅刀子。

顾远山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掏出一部款式老旧的诺基亚手机，走到角落，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淡漠。

“秦岳吗？是我。”

电话那头，一个恭敬无比的声音传来：“董事长！您……您终于联系我了！”

“少废话。”顾远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两件事。第一，查一下天穹科技华东分公司一个叫李伟的小组长，他仗着公司的名头，在外面为非作歹。”

“是！我立刻处理！”

“第二，”顾远山看了一眼还在抽泣的孙女，声音放缓了些许，“江城社区活动中心，明天上午九点前，我需要一台施坦威D-274演奏级三角钢琴，要最好的。另外，以市音乐家协会的名义发一封信函，指定这台钢琴由一个叫顾念念的小朋友专用。”

“明白！董事长，我马上安排！保证办得妥妥当P当！”

挂断电话，顾远山走回孙女身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柔地说：“念念，我们回家，明天，爷爷给你一个惊喜。”

李伟和王翠芬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背影，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还打电话？演给谁看呢？”

“就是，一个退休老头，能叫来什么人？怕不是叫收废品的吧！”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嘲笑的，究竟是怎样一尊神佛。他们更不知道，这一通电话，已经宣判了他们未来命运的死刑。

第二天，社区儿童才艺比赛如期举行。

王翠芬一家三口盛装出席，李子豪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像个小大人。王翠芬更是见人就夸：“我们家子豪，今天可是第五个出场，黄金位置！这可都是他爸的面子！”

周围的邻居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让王翠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轮到李子豪表演时，他弹了一首磕磕巴巴的《致爱丽丝》，却依旧引来王翠芬和李伟夸张的喝彩。

“弹得太好了！不愧是我天穹科技精英的儿子！”

就在这时，活动中心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几名身穿印有“施坦威”标志工作服的专业人员，小心翼翼地推着一架通体乌黑、闪烁着典雅光泽的庞大钢琴缓缓走了进来。那流畅的线条，那尊贵的气质，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天哪！这是……这是施坦威的三角钢琴？”一个懂行的家长失声惊呼，“看这型号，是D-274演奏级的！我的妈呀，这玩意儿得好几百万吧！”

“几百万？开什么玩笑，这都是艺术品，有价无市！”

全场一片哗然。

王翠芬和李伟也看傻了眼。这……这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一名西装革履、气质干练的中年人快步走上台，手里拿着一封烫金的信函，对着话筒朗声宣布：“大家好，我是市音乐家协会的秘书长。受一位匿名理事的委托，我们特地为本次比赛提供这架施坦威D-274演奏级钢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根据委托人的要求，以及我们协会对天才琴童的鼓励政策，这架钢琴，在本次比赛中，将由顾念念小朋友一人专用！”

轰！

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角落里那个抱着电子琴、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身上。

顾念念也懵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顾远山对她投去一个鼓励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王翠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尖叫起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个穷老头家的小丫头，凭什么用这么好的钢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李伟也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冲上台，质问那位秘书长：“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凭什么给她用？我儿子也是参赛选手！”

秘书长瞥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冷冷地说道：“这位先生，这是我们音乐家协会的决定，与你无关。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将以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请保安把你赶出去。”

李伟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涨红着脸退了下去。

王翠芬还是不甘心，她冲着顾远山嚷嚷：“姓顾的！你别得意！这钢琴肯定是你们租来打肿脸充胖子的！我儿子说了，租这么一台琴，一天就得好几万！我看你们祖孙俩接下来一个月准备喝西北风吧！”

“就是！装什么大尾巴狼！”李伟也在一旁帮腔。

周围的邻居们虽然震惊，但听王翠芬这么一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是啊，一个退休工程师，哪来这么大的手笔？肯定是租的！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轮到顾念念上场了。

小姑娘有些紧张地走到那架比她还高的巨大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当她稚嫩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琴键的刹那，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一串流畅而华丽的音符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正是那首难度极高的《星空》。

通过施坦威钢琴的完美演绎，这首曲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惊涛骇浪，时而又如繁星点点，静谧而深远。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音乐中，忘记了呼吸。

一曲终了，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顾念念站起身，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小脸上洋溢着自信和喜悦的光芒。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顾念念以碾压性的优势获得了第一名。

王翠芬和李伟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们精心策划的羞辱大会，最后却变成了顾家的独奏音乐会，让他们母子俩成了全场的笑柄。

“妈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回家的路上，李伟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一个糟老头子，能翻出什么浪来？我一定要查清楚他的底细！他不是想让那小丫头上好学校吗？我偏不让她如愿！”

李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和羞辱。他动用了自己在天穹科技的一点人脉，开始调查顾远山的背景。

然而，调查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顾远山的资料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除了那份国企工程师的履历，再也查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李伟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这种短视的人，很快就把这种“异常”归结为“平庸”。在他看来，查不到东西，就意味着这个人毫无背景，不足为惧。

于是，他变得更加嚣张。

他得知顾念念即将升入小学，顾远山正在为她物色一所名为“博文国际”的顶尖私立学校。

“博文国际？呵呵，想得美！”李伟冷笑一声，立刻找到了他的顶头上司，天穹科技华东分公司的市场部总监——赵康。

赵康是个标准的马屁精，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最近他听说，集团总部要空降一位新的区域总裁到华东区，他正愁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赵总，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李伟点头哈腰地走进赵康的办公室，添油加醋地把顾远山和社区比赛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受害者。

“……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从哪租了架钢琴，现在在小区里威风得不得了！还想让他孙女上博文国际，简直是痴人说梦！赵总，我听说咱们公司和博文国际的校董有合作关系，您看能不能……”

赵康一听，眼珠子一转，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能力”和“人脉”的好机会。一个无权无势的退休老头，解决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在新总裁面前，这就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劳。

“小李啊，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赵康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不就是个老头子吗？我不仅要让他孙女上不了学，我还要让他从咱们这个高档小区滚蛋！”

赵康为了讨好即将到来的新总裁，主动提出要帮李伟“解决麻烦”。他动用公司和地产开发商的关系，很快就给顾远山一家所在的物业公司施加了压力。

“放心吧，‘驱逐令’已经办好了。”赵康在电话里对李伟说，“物业那边会以‘扰乱社区安宁’的名义，限期让他们搬走。至于博文国际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以‘家庭背景不符’为由，直接拒收。这次，我要让那老东西颜面扫地，彻底滚出我们的视线！”

接到赵康的电话，李伟得意忘形，感觉自己已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他仿佛已经看到顾远山祖孙俩灰溜溜地搬出小区，顾念念无学可上的凄惨模样。

“跟我斗？老不死的！”李伟挂断电话，脸上是扭曲的快意。

当天下午，王翠芬就拿着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跑去顾远山家门口耀武扬威。

“姓顾的，听说了吗？你们家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哈哈，让你装！还想上博文国际？我呸！我儿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滚蛋！”

顾远山正在院子里陪念念浇花，对王翠芬的叫嚣充耳不闻。

就在王翠芬骂得口干舌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顾家门口。

车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考究、气质儒雅的老者，在几名黑衣保镖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王翠芬看傻了眼，这是什么大人物？

只见那位老者径直走到顾远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双手呈上一份精美的录取通知书，语气无比恭敬和恳切：“顾先生，我是博文国际的校长。这是顾念念同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们校董会一致决定，为念念同学提供全额奖学金，并配备最好的音乐导师。恳请您，务必让念念同学接受我们的邀请！”

什么？！

王翠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博文国际的校长……亲自上门……送录取通知书……还提供全额奖学金？！

这……这怎么可能！李伟不是说已经打好招呼拒收了吗？

顾远山接过通知书，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有劳校长亲自跑一趟了。不过，我还在考虑。”

校长一听，急了：“顾先生，您千万别考虑了！是我们学校的荣幸！您是我们学校最大的匿名捐赠人，我们却一直不知道您的身份，实在是失职！您放心，念念同学入学后，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最大的……匿名捐赠人？

王翠芬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那个被她鄙视了一万遍的退休老头，竟然是顶尖私立学校的金主爸爸？

就在这时，李伟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妈！搞定了！赵总说了，物业那边马上就去给那老东西下最后通牒！我们赢了！”

王翠芬握着手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校长，再看看院子里云淡风轻的顾远山，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赢了？

他们赢了个屁！他们怕是惹到了一个自己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通天大人物！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李伟和赵康的想象。

博文国际不仅没有拒收顾念念，反而以最高规格的礼遇将其请了进去。而物业公司的“驱逐令”，也成了一张废纸，根本没人敢送到顾远山面前。

赵康得知消息后，气得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他想不通，一个退休老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废物！李伟你这个废物！连个老头都搞不定！”赵康对着电话咆哮。

李伟也是一肚子委屈和惊恐：“赵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那老家伙邪门得很！”

“邪门？”赵康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了！他再有能耐，能大得过我们天穹科技？马上就是我们华东区的员工家庭日了，集团总部的新任总裁也会出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赵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你，想办法把那个老头子也弄到现场来！我要当着新总裁和全公司上千名员工的面，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权势，让他知道，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在天穹科技这艘商业航母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他要杀鸡儆猴！他要把顾远山当成自己献给新总裁的投名状！

李伟一听，顿时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是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天穹科技的员工家庭日，那是什么场面？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到时候，让那老东西亲眼看看自己儿子工作的地方是多么高大上，看看自己母子俩在公司里是多么的风光，再对比他那可怜的退休金和寒酸的生活，这才是最诛心的羞辱！

于是，王翠芬再次出马。

她一改之前的嚣张，换上了一副假惺惺的笑脸，提着水果篮敲开了顾远山家的门。

“老顾啊，之前都是误会，邻里邻居的，别往心里去。”王翠芬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了一起，“过几天是我们家李伟公司搞家庭日，场面可大了！我特地给你们祖孙俩也弄了两张入场券，带念念去见见世面嘛！让你也看看，我儿子工作的地方，有多厉害！”

顾远山本来不想理会，但看着孙女那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想，或许是时候，让某些人彻底清醒一下了。

“好，我们去。”他平静地答应了。

王翠芬大喜过望，仿佛已经看到了顾远山在盛大的活动现场自惭形秽的模样。

几天后，天穹科技华东区员工家庭日，在江城最豪华的国际会展中心隆重举行。

会场内灯火辉煌，名流云集。巨大的“天穹科技”LOGO在舞台中央闪闪发光，彰显着这家全球顶尖企业的雄厚实力。

王翠芬和李伟一家穿着最体面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中，享受着同事们羡慕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赵康作为市场部总监，更是满面春风，在各个大人物之间周旋，意气风发。

他们特意将顾远山和念念安排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连个正经的座位都没有。

“老顾，看到了吗？”王翠芬端着一杯香槟，走到顾远山面前，居高临下地比划着，“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我儿子在这里，是受人尊敬的领导，而你，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现在知道你那一万二的退休金，有多可笑了吧？”

李伟也走了过来，搂着赵康的肩膀，故意大声介绍道：“爸，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领导，赵总监！赵总，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那个邻居。”

赵康轻蔑地扫了顾远山一眼，连手都懒得伸，只是傲慢地点了点头：“哦，就是那个喜欢搞小动作的老先生？今天带你来，就是让你开开眼界，以后做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顾远山置若罔闻，只是低头给孙女剥着橘子，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平静，在赵康和李伟看来，却是被吓傻了的表现。

活动进行到高潮，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宣布：“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集团总部特别助理，秦岳先生上台讲话！”

灯光聚焦处，一个身影沉稳、眼神锐利的男人走上舞台。他就是秦岳，天穹科技真正的核心高层之一，权势滔天。

赵康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知道，秦岳的讲话之后，就该宣布新任总裁的任命了，而他，就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秦岳走上台，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手握话筒，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全场。

“各位同仁，大家下午好。”秦岳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今天，我来到这里，宣布区域新总裁的任命，只是一个次要流程。”

次要流程？

赵康和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听秦岳继续说道：“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欢迎我们天穹科技真正的掌舵人，我们隐退已久的老董事长，莅临现场，指导工作！”

轰！

全场炸开了锅！

老董事长？天穹科技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创始人？他竟然来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想要一睹这位商界传奇的真容。赵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能在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面前留下好印象，那他未来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在全场上千人狂热而期待的注视下，秦岳走下舞台，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径直走向了那个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

他停了下来。

在赵康、李伟、王翠芬以及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秦岳对着那个正在给孙女擦嘴的、穿着旧夹克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董事长，您受委屈了。”

“欢迎您……回家！”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会展中心，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他们张大嘴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个被他们无视、被赵康羞辱、被王翠芬鄙夷了一万遍的退休老头……

是天穹科技的……董事长？！

赵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一寸寸碎裂，化为无尽的恐惧。他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李伟更是浑身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王翠芬手中的香槟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面如死灰。

顾远山缓缓将孙女抱起，交给身旁的秦岳，然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接过秦岳递来的话筒。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宣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叫顾远山，天穹科技，是我很多年前闲着没事，弄出来的小玩意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退休了，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惜，总有些苍蝇，喜欢围着你嗡嗡叫，赶都赶不走。”

他目光平静地落在早已魂不附体的赵康和李伟身上。

“天穹科技，不需要品行不端、滥用职权、欺压良善的员工。”

“我宣布，从即刻起，开除市场部总监赵康、组长李伟。并以集团名义，对二人进行全行业封杀。”

世界，在王翠芬和李伟的耳中，瞬间崩塌。

“不……不要啊！董事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赵康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想要抱住顾远山的大腿，却被黑衣保镖死死按在地上。

李伟则彻底傻了，瘫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而王翠芬，她承受不住这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刺激，两眼一翻，当场气晕了过去。

一场盛大的家庭日，最终以一场闹剧收场。赵康和李伟一家，像垃圾一样被拖了出去，沦为了整个江城商界最大的笑柄。

消息传回小区，那些曾经看不起顾远山、附和过王翠芬的街坊邻里，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一个个提着贵重的礼物，排着队上门道歉，想要巴结这位隐藏的真神，却无一例外，都被拒之门外。

风波过后，顾远山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他依旧每天穿着旧夹克，去公园下棋，去菜市场买菜，接送孙女上下学。

只是这一次，再也无人敢对他投来一丝一毫轻视的目光。所有人见到他，都远远地站着，恭敬地鞠躬，称呼一声“顾董”。

夕阳下，顾远山牵着孙女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爷爷，你真的是董事长吗？”念念仰着小脸问。

“是，也不是。”顾远山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爷爷最重要的身份，是念念的爷爷。”

对他而言，什么天穹科技，什么百亿身家，都比不上此刻孙女脸上灿烂的笑容。

他真正的财富，不是银行里那一长串冰冷的数字，而是身边这份简单而温暖的幸福。

至于那一万二的退休金？

秦岳后来无意中透露，那笔钱，甚至还不够支付老董事长那座全球商业帝国总部大厦一天的物业费。

来源：雾中坦然登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