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宾|王朝(权力)、族群与地域的互嵌——唐朝解体之后的权力走向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9 00:00 2

摘要:唐朝建立后,经过高祖、太宗和高宗几代君主的持续推展,构建了跨越长城南北、农牧结合的异质性大型王朝,演化成汉朝以后雄踞中原重心的盛世格局。然而数十年以后,随着突厥的复兴、吐蕃的逼迫和契丹等势力的首鼠两端,这种局面遂被打破。为应对变化了的形势,唐廷构建起十节度体系

一 唐朝的典范效应

唐朝建立后,经过高祖、太宗和高宗几代君主的持续推展,构建了跨越长城南北、农牧结合的异质性大型王朝,演化成汉朝以后雄踞中原重心的盛世格局。然而数十年以后,随着突厥的复兴、吐蕃的逼迫和契丹等势力的首鼠两端,这种局面遂被打破。为应对变化了的形势,唐廷构建起十节度体系予以防边,但这也标志着其有效的(人口和地域等)控制幅度回缩到中原的传统格局之中,最终被崛起的节度使势力所削弱。这表明:安史之乱后的节度使分权及其抗衡,消解了唐朝中央一统化权威,直接后果就是节帅力量登上政治舞台,他们在弱化朝廷权力的过程中,开始筹谋自身政治权力的构筑,进而在灭亡唐朝之后演化成五代十国的伫立局面。

与此并行的,则是中原周边势力的崛起及其朝向自身政权建设道路的开辟。这就意味着:当中原“分权”取代“集权”被视为“分裂”替代“统一”成为人们关注中国“正统王朝”运作模式发生变化的同时,周边外围族属势力的崛起,也被史家视作他们受中原王朝的典范影响而引发政权意识之上升,也就是王朝“榜样”辐射式造成的结果。睽诸史实,这在世界上其他地区不乏其例,譬如西罗马帝国被哥特人攻灭之后,欧洲开始步入诸国林立之路;东罗马帝国亦为周邻“蛮族”走向强权道路开启了步伐等,都是令人铭记的典型。

在唐朝的案例里,节帅分解中央权力之后建立的权势格局,虽然带有鲜明的“藩镇”特性,但王权的复归终以北宋的建构而成型,从而弥补了中原王朝因“分裂”造成的缺憾。这固然是古人(及其禀赋此种理念的后人)看待“天下”的一根主轴,但契丹人的辽、党项人的夏乃至女真人的金,都尾随解体后唐朝的法统向中原推进,或表现出这种意愿,进而与此前匈奴—突厥系政权限于草原统辖的范围形成了鲜明对照。为什么这些政权将其拓展指向了中原?这是一个令人深思且随时代变迁而有不同答案的问题。在史事基本澄清之后,后人如何思考及其如此思想的理据和观念,就成为问题的关键了。

二唐朝解体之后的权力走向

就北部的经济生态而言,匈奴、突厥这类比较典型的游牧王朝,它们依托的生计就是畜牧产业,其他生计不足以支撑而只能发挥辅助性作用。由此经济基础决定的上层建筑,将政权的活动限定在农耕区之北方的草原,从南部获得资源以做牧业经济之补充,就成为这类政权发展和壮大自身的一种策略,这至少被学术界认可并成为主导性的认识。然而,源自草原东南部的契丹辽朝和东北纵深之地的女真金朝,其经济方式既含括了北部的游牧,又包括南部的耕作,后者更有渔猎游耕相互间杂,这使得他们的政治运作倘若仅限于北方便得不到有效的施展,南下中原遂为其重要的取向。更为要紧的是,一旦多个政权并峙的局面再现,就如同分裂时期(如魏晋南北朝)的各王朝争夺“正统”的情形那般,同样表现出争夺“正统”的必要。这个“正统”的源头就是那个灭亡了的唐朝。就此而言,唐朝的法统非但没有随着它的覆亡而丧失,反而成为后来者彰显自身地位的标识。先有中原五代十国的出场与较量,随后引发出周边势力的崛起及其参与法统的争夺,演化出从中原向周边、由内到外的王朝政治圈层式的拓展趋向,由此便超越了耕作地区推进到了广袤的草原,进而为后起之秀的蒙古势力全方位主导的王朝格局铺平了道路。

三 唐朝效应蕴含的实质

那么,唐朝典范释放的效益,也就是获得中原内外诸政权的同构,进而成为10至13世纪初叶东亚政治的主导脉络,它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值得我们进一步追索?或者说,我们从这里能够体悟到什么实质性的意涵呢?

第一,一统化王朝的示范性效益。如同世界上的大型王朝那样,每个王朝都基于自身的建构而成熟到确立典范的时候,就能产生辐射式的影响。它强盛之时,会吸纳周边势力进入王朝体系,但也会激发另外的势力效法王朝建立自身的政权。辐射式的吸入和受其影响表现的对抗,构成了王朝与周边势力交往的基本模式。一旦王朝衰微甚至解体,它的典范作用就会激发那些仿照势力的彼此竞争,在中国这片地域,会催生出新的一统化王朝的再崛起,从而与前面的一统化王朝相衔接。

第二,“法统”的争夺意味着王朝的延续。“法统”的争夺在中国王朝表现得之所以突出,就在于这里没有为各自王朝的伫立提供合适的地理空间(即耕作地区能为大型定居政权提供广阔的空间,周边外围非耕作地带则不利于它们的有效发展;蒙古高原虽然能够施展于大型政权,但均非定居王朝,可另当别论),这与欧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诸多政权伫立的角度讲,每个王朝都要通过“法统”获得立身资格,这里边包含的“权力”的唯一和排他,就促使强者吞并弱者,结果就是一个胜出者建立的政权超越其他并兼而有之,大规模且单一的王朝就出现了。至于它以何地为基础而建构?定居广袤的(广义)中原无疑就成为坐大者建构大型王朝首选的依托,它提供的条件能够满足这样的要求,这就是中国王朝地缘特征的展现。“法统”的争夺,成为分裂状态下各个王朝相互兼并的目标,中原广阔的地域又为大型王朝的再兴提供了条件,二者之结合,就导致王朝走向延续,分裂的间隔最终被新的一统所终止。这应该是我们了解唐至元这段数百年间王朝政治嬗替的基本特征。

第三,王朝延承的实质。王朝的建构、兴衰及其随后诸王朝的再现与彼此的较量、互动,都属于历史现象。那么,决定这些现象的是什么?无疑是“(政治)权力”。它由统治集团所掌控,通过制度建设和运行机制促进王朝的运作。在我们讨论的范围之内,唐朝解体后权力运行的掌握者,既落到了中原汉系人群(统治集团)的手里,也被周边非汉系(胡系)的统治集团所把控,这决定了他们建立政权的多样化和控制幅度的地区化,而其分化则取决于这些政权依靠的经济基础存在着耕作、游牧、渔猎游耕的差别。于是,“权力”—“胡汉族群”—“地域”就成为我们理解这段中国王朝政权走向的三个核心要素。

在这三个要素中,“权力”是决定性的力量,但权力出自群体,也就是说人群是其母体,胡汉群体的复杂及其分合也决定了权力的大小与分合;然而群体依托于地缘环境,这些群体的胡汉之别,由生计形态的差别所导致。于是,可以这样理解三者的关系:不同的经济方式决定了人群的胡汉之别,人群的复杂及其分合的关系决定着权力的大小与分合,而权力的走向则通过王朝国家这一载体而展现。三者之间逐级构成因果关联,即从基础出发,由此决定着权力的“上层建筑”。这就是我对这一问题的理解。

原文载《理论与史学》第九辑,注释从略,转引请参原文。

采编:张雅淇;审核:胡楚清

来源:民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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