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1年5月25日黄昏,汉江南岸的迷雾还没完全散开,180师军务科长张杰蹲在一棵松树下,目光紧盯北面山口。脚下全是湿滑泥浆,饥饿感与潮气交织,让人犯晕,可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那条小道是师机关440名同志唯一的生路。
1951年5月25日黄昏,汉江南岸的迷雾还没完全散开,180师军务科长张杰蹲在一棵松树下,目光紧盯北面山口。脚下全是湿滑泥浆,饥饿感与潮气交织,让人犯晕,可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那条小道是师机关440名同志唯一的生路。
退回两天前,60军接连收到前线补给告急的电报,彭德怀下令全线回撤至“三八线”以北整补;可就在180师准备过江时,兵团电台突然插播新口令,内容提到“伤员未出”“务必掩护”。军长韦杰一听,误把这段话当成硬性死命令,立刻要求180师原地固守三到五天。就这么一句理解偏差,让整个师被迟滞在江南平原,错过了最安全的北撤窗口。
敌人不会给解释的机会。24日拂晓,美陆战1师和南韩第1师一路迂回,炮声漫山遍野。180师等来的不是卡车,而是炮弹。右翼二团阵地先被撕开,空军又把北汉口渡口封死,局势瞬间成了口袋形。炮火间隙里,参谋长王振邦低声说:“再拖就成瓮中之鳖。”副师长段达章点头:“背水一战从来只是无奈之选。”可师长郑其贵仍然咬牙执行“掩护伤员”指令——老红军出身的他,对“命令”二字极其敏感。
三天断粮,萝卜叶和树皮都被捣碎煮汤,毒草中毒的事不时发生;可沙岘山那支6连3排,硬顶坦克整整六小时,150余枚空爆、20辆坦克被迫后撤,等增援赶来时,全排只剩六个人依旧守在机枪位——战意还在,但体力和弹药都到底了。
夜幕下,师党委召开紧急会议。没有客套,吴成德代政委开门见山:“要活下去,必须突围。”郑其贵沉默数秒:“同意。但请示军里后分散动作,别成整把柴火一把烧光。”于是突围方案从“师突”改为“团突”“营突”,甚至“班突”,能带走一人是一人。
最棘手的是师机关。里面既有指挥骨干,又保存着作战文档、电台密码、伤员资料,一旦落入敌手,麻烦不止一个师。郑其贵把张杰叫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师机关必须出去,但我真抽不出一支现成部队护送。”张杰愣了下,随后敬礼:“给我一支枪,我带着他们杀出去。”老张是江西赣南人,抗战时就在新四军里跑运输,说白了,就是靠脑子和两条腿吃饭的行家。
当天深夜,张杰把打杂、炊事员、测绘员统统编进“临时突击队”,总共440人。机枪只有三挺,子弹不足两千,算一算,人均不到五发。有意思的是,机关打字员背的不是枪,是电台元件,谁也舍不得丢。张杰吩咐:“天亮前不能开枪,谁走散就对着北斗星追。”
26日五点,敌机盘旋,张杰强行把队伍按进一片芦苇荡。大家趴了整整十个小时,谁动就可能暴露。饥饿加寒冷让人发抖,张杰用匕首划开自己干粮袋,掏出仅剩的一把炒面,撒进公用锅里煮糨糊——味道苦涩,至少能压住胃。
傍晚雨说来就来,瓢泼似的。张杰心里却微微一喜:雨下得越大,敌机越看不清。他用沾满泥水的地图比对地形,挑了条最不起眼的山谷。队伍排成一列弯弯曲曲的暗线,踩着泥水出发。就算鞋底被吸得“啵啵”响,也没人吭声。试想一下,人往前走,雨往下砸,脚下是黏稠稀泥,头顶随时可能亮起照明弹,心理压力不是常人能懂。
27日凌晨两点,马坪里已是一片焦土。房梁倒塌,墙角冒着余烟,看不见预想中的接应部队。有人提议原地休整,张杰摆手:“停一步就多一分危险,翻过这座北山再说。”于是队伍靠着手电暗光,踩着瓦砾继续北推。刚过半山腰,前哨兵跌冲回来小声汇报:“发现自己人标识。”原来是179师536团2营的残部。一见面,双方都松了口气,可张杰没让队伍散开,他清楚,美韩部队的封锁线还在后面收紧。
敌人动作果然快。凌晨三点多,一声脆响,某位新兵紧张踩断树枝,夜空随即亮起照明弹。山谷瞬间白昼,机枪声撕开沉寂。张杰大吼:“分组突击!”十几颗手雷掷出,爆炸声与山石回响混成一片。就在这时,北侧传来急促号角——那是181师主力示警。张杰判断敌军注意力被吸引,立刻令左翼小组斜刺里穿插,右翼继续火力佯动,自己带着电台元件硬插中间缝隙。
暴雨帮了忙,敌方探照灯射程大减。冲出最后一道林带时,张杰已看见友军信号弹在远处升起。他回头,只丢了不到二十人,大部分还扛着那三挺机枪。天亮时统计,440人最终安全转移402人,文件、电台一个不缺——这份战绩在那场几近绝望的包围中,足以写进作战史。
遗憾的是,180师主力未能全部突围,逾万人在汉江南岸折损或被俘,成为志愿军入朝以来最沉痛的阵痛之一。可张杰护出的这400多人,保存了指挥链,也给上级留下一把可点燃的火种。多年后,总结第五次战役得失时,军史专家常提到“错误口令”“后勤失衡”与“分散突围”,而张杰的名字,总被放在“基层自主应变”的案例里。
战争从来残酷。命令、误解、天气、体能,任何一环断裂都可能造成雪崩。180师那段血与火的经历再次提醒,战场瞬息,决策容不得半点含糊;同时也证明,哪怕局势再黑暗,只要有人保持清醒头脑,抓住细缝,就还有活的可能。张杰的440人,就是最有力的注解。
来源:唐朝一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