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春的雨丝细密如愁,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圈圈湿润的涟漪。临河的一栋二层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匾,上书三个风骨清奇的大字——“闻香榭”。
江南水乡,乌镇。
暮春的雨丝细密如愁,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圈圈湿润的涟漪。临河的一栋二层小楼,门楣上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匾,上书三个风骨清奇的大字——“闻香榭”。
店内,一个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正静立窗前,她的身形纤细,宛如一株雨后新竹。女子名唤苏青梧,是这家香铺的主人。她的眉眼清冷,仿佛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唯有在望向窗外那濛濛烟雨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五年了。
从那个地狱般的雨夜逃离,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已经整整五年。
“妈妈,傅氏集团的防火墙我已经留了三个后门,他们的最新一季财报数据,还有和‘月影香业’的秘密协议,都在这里了。”
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满室沉静。
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缩小版的深蓝色小西装,正坐在太师椅上,白嫩的小腿悬在半空,一晃一晃。他的面前,是一台与这古朴环境格格不入的超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流比窗外的雨丝还要密集。
他叫苏星河,是苏青梧的儿子。一个智商超群到令人发指的天才。
苏青梧回过身,走到他身边,温柔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上,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傅氏集团,傅云津。
月影香业,沈月浅。
这两个名字,像是淬了毒的钢针,即便过去了五年,每一次想起,依旧能刺得她心脏最深处隐隐作痛。
【傅云津,沈月浅……你们大概想不到,我还活着。不但活着,还带着你们最恐惧的噩梦,回来了。】
五年前的临安市,苏家是百年制香世家,一手“苏氏合香”的绝技,名满天下。她是苏家唯一的继承人,苏青梧。傅云津是她的未婚夫,青梅竹马,才俊无双。沈月浅是她最好的闺蜜,情同姐妹。
多可笑的设定。
直到她父亲因“意外”车祸去世,母亲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她才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父亲留下的暗格。里面,是傅云津和沈月浅联手,一步步蚕食苏家产业,盗取核心香方的全部证据。
那天,同样是一个这样的雨夜。她拿着证据去找傅云津对质,看到的却是他与沈月浅在他们的新房里相拥。
“青梧,你太天真了,”傅云津的眼神冷漠得像一块冰,“这个时代,讲的是资本,是效率,苏家那一套老古董,早该被淘汰了。”
沈月浅则依偎在他怀里,笑得得意又残忍:“姐姐,云津爱的人一直是我。你知道吗?你爸爸的车祸,刹车是我找人做的手脚。你妈妈的药,也是我换掉的。苏家的一切,从今天起,都姓沈了!”
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尖刀,将她的世界捅得千疮百孔。她疯了一样扑上去,却被傅云津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她的额头磕在桌角,鲜血直流,腹中传来一阵剧痛。
那时,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处理干净点,”傅云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就说她受不了打击,投江自尽了。”
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福伯拼死将她救出,连夜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乌镇。她在这座小镇上,九死一生地生下了苏星河,也埋葬了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苏青梧。
【从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复仇,就是我余生的全部意义。】
“星河,干得漂亮。”苏青梧关掉电脑,声音恢复了温和,“今天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糖醋排骨!还有,妈妈,”苏星河仰起小脸,大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光芒,“根据我的模型推算,傅氏集团和月影香业的股价将在下个月达到历史高点,他们的合作项目‘浮生梦’系列香水,也将在临安国际会展中心发布。那是我们收网的最好时机。”
苏青梧轻轻颔首,眸底划过一抹寒光。
“我知道了。”
她用了五年时间,在这座小镇潜心钻研母亲留下的真正香谱孤本《青芜香录》。那上面记载的,是早已失传的上古制香术,远比苏家传下来的技艺更加精深玄妙。
她现在的制香水平,早已超越了当年的父亲。她制作的每一款香,都独一无二,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与记忆。
“闻香榭”的名声,早已通过一些来此地旅游的富豪名流,悄无声息地传回了临安。人人都说,乌镇有个神秘的制香师,一香难求,其香有灵。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一个星期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闻香榭”门口。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神色恭敬地走了进来。
“苏小姐,我家先生想请您去临安一趟,为老夫人调一款安神香。”
苏青梧看着他递上的名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名片上印着:临安,霍氏集团,总裁特助,李峰。
霍家,临安市真正的顶级豪门,底蕴深厚,连如今如日中天的傅家和沈家,在霍家面前,也得矮上三分。
【鱼儿,上钩了。】
“可以,”苏青梧淡淡开口,“但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在临安的住处和香室,由我自己决定。第二,除了霍老夫人,我不见霍家任何人。第三,我的儿子必须跟我一起。”
“没问题。”李特助一口答应下来。
三天后,苏青梧带着苏星河,回到了那座阔别五年的城市。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那些高楼大厦比五年前更加繁华,霓虹灯闪烁,映照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苏青梧的目光平静无波,内心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临安,我苏青梧,回来了。】
霍家为她安排的住处,是一处位于市中心的顶级公寓,顶层复式,视野开阔,可以将大半个临安的夜景尽收眼底。其中一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专业的制香室,各种珍稀香料一应俱全。
苏青梧对霍家的安排很满意,她将苏星河安顿好,便开始着手为霍老夫人制香。
她从《青芜香录》中,选了一款名为“归梦”的古方。以沉香为主,辅以白檀、龙涎、麝香等数十种名贵香料,通过九蒸九晒的古法炮制,最后以清晨的玉兰花露调和。
此香,能静心凝神,引人入定,对失眠多梦有奇效。
三天后,苏青梧将制好的“归梦”香丸交给李特助。
当晚,霍家大宅。
霍氏集团的现任掌权人霍景庭,一个年近三十,气质深沉,杀伐果断的男人,正守在老夫人的床边。
老夫人已经失眠多年,看遍名医,用尽手段,都收效甚微。
当那缕“归梦”的青烟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一股清雅悠远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那香味仿佛有生命一般,钻入人的心脾,抚平了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霍老夫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几十年来,第一次如此迅速地陷入了沉睡,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
霍景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看向桌上那个精致的瓷瓶,上面贴着一张素雅的纸签,写着两个字:青梧。
“李峰,”他沉声开口,“去查一下这位苏小姐的全部资料。”
【命运的齿轮,从这一刻开始,重新转动。】
苏青梧的名声,通过霍家,迅速在临安的上流圈子里传开。
“听说了吗?霍老夫人多年的失眠症,被一个叫青梧的制香师治好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她制的香有奇效,能安神,能解郁,甚至还能助孕!”
“真的假的?那可得去拜访一下,就是不知道这位苏小姐住在哪。”
苏青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并不急着开店,而是通过霍家的引荐,偶尔接一两个单子,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那神乎其技的制香术。
她为情场失意的豪门太太调配“忘忧”,助她走出阴霾;为心力交瘁的商界大佬制作“定神”,让他重拾冷静。
“青梧”这个名字,成了一个神秘而高贵的符号。所有人都想见她,但能见到她的,寥寥无几。
这天,她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
来自月影香业的董事长,沈月浅。
“是苏小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刻意装出几分温婉和气,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高傲,“我是月影香业的沈月浅,久仰大名。不知苏小姐是否有空,我想请您为我们公司的新品发布会,调配一款主题香。”
苏青梧握着电话,指节微微泛白。
【沈月浅,你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抱歉,沈董,”她用一种疏离而淡漠的语气回道,“我从不接商单。”
“苏小姐,价钱不是问题。”沈月浅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有些急了,“只要您愿意出手,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月影香业这几年虽然发展迅速,但在高端调香领域,始终无法与国际大牌抗衡。他们这次的“浮生梦”系列,是请了法国著名调香师团队设计的,但沈月浅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那种能直击人心的“灵魂”。
而苏青梧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不是钱的问题。”苏青梧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是规矩。”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想要我出手?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了。】
被拒绝的沈月浅气得摔了手机。她如今在临安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种气?
“一个乡下来的制香师,也敢给我摆架子!”
傅云津从身后抱住她,轻声安抚:“月浅,别生气。这种有几分本事的人,大多有些脾气。既然她不肯,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能有什么办法?”沈月浅烦躁地说,“发布会就在下个月,霍家那边又在商业上处处针对我们,我总觉得心神不宁。云津,你说,会不会是……”
她没说下去,但傅云津知道她想说什么。
会不会是苏青梧的冤魂不散?
五年来,他午夜梦回,时常会看到苏青梧那双盛满绝望和怨恨的眼睛。他甩了甩头,将这丝不安强行压下。
“别胡思乱想,人死不能复生。当年的事,我们做得天衣无缝。”他亲了亲沈月浅的额头,“霍家那边,我会处理。至于那个制香师,我来会会她。”
傅云津亲自登门拜访。
当苏青梧打开门,看到门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缩紧了。
五年了,他比以前更加成熟英挺,眉宇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一身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
只是,那双曾经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精明与算计。
傅云津在看到苏青梧的瞬间,也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素面朝天,气质清冷如月,眉眼间依稀有几分苏青梧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与疏离。她的美,是那种带着故事感,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美。
“傅总,有事?”苏青梧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波澜。
傅云津回过神,恢复了商场上的沉稳:“苏小姐,冒昧来访,是为月影香业合作一事。我知道苏小姐有自己的规矩,但我们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
【诚意?你的诚意,就是害死我全家,夺走我的一切吗?】
苏青梧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的规矩,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苏小姐,”傅云津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房间里,隐约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我听说,苏小姐是单身一人带着孩子,想必生活不易。只要你肯合作,傅氏可以为你儿子提供临安最好的教育资源,从幼儿园到大学,一路无忧。”
他以为,这是任何一个单亲妈妈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然而,苏青梧只是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丝嘲讽。
**“我的儿子,不需要。”**
砰!
门被无情地关上,差点撞到傅云津的鼻子。
傅云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而房间内,苏星河从电脑前抬起头,酷酷地对苏青梧比了个大拇指:“妈妈,干得漂亮!我已经把傅氏集团服务器的访问权限,从三个后门增加到了十个。”
苏青梧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傅云津和沈月浅的攻势并未停止。他们动用了各种人脉,送来各种奇珍异宝,都被苏青梧一一退回。
她越是拒绝,他们在圈子里的议论声就越大,所有人都觉得是傅、沈两家诚意不够,得罪了这位神秘的制香大师。这让一向爱面子的沈月浅几近抓狂。
就在沈月浅准备放弃的时候,苏青梧却通过李特助,主动联系了她。
“沈董,我可以接下你的单子。”
沈月浅又惊又喜:“真的?苏小姐,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月影香业‘浮生梦’系列5%的销售分成。”苏青梧的声音依旧清冷,“另外,在发布会上,我要亲自上台,介绍这款主题香的创作理念。”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苛刻。5%的分成,对于一个预计销售额数十亿的项目来说,是一笔天价。
但沈月浅没有选择。她咬了咬牙,答应了。
【我的东西,我要亲手,加倍拿回来。】
签下合同后,苏青梧正式入驻月影香业的顶级调香室。
她见到了那款由法国团队调制的“浮生梦”香水。平心而论,这是一款商业上很成功的香水,前调、中调、后调层次分明,花香与果香融合得恰到好处。
但就像沈月浅感觉的那样,它没有灵魂。
因为它缺少了一味最重要的主香料。那是苏家不传之秘——“月下影”。
“月下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香料,由三十六种花在月圆之夜的露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提炼而成,气味飘渺,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其他香料的层次感,赋予香水一种如梦似幻的意境。
当年,沈月浅和傅云津盗走的香方,全是残本。他们只知道有“月下影”这味香料,却不知道具体的制作方法。
这些年,他们用尽各种人工合成的手段,都无法复刻出那种独特的韵味。这也是月影香业永远无法成为顶级品牌的根本原因。
苏青梧看着那瓶半成品的香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你们偷走的,是我的过去。现在,我要用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你们编织一场华丽的噩梦。】
她开始着手改良“浮生梦”。
她没有完全推翻原来的配方,而是在其基础上,加入了她亲手秘制的“月下影”。
仅仅一滴。
整个调香室的空气瞬间变得不同。原本有些浮躁甜腻的香气,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变得深邃、悠远、充满了故事感。
前调是清新的柑橘与佛手柑,像初恋的悸动;中调是馥郁的玫瑰与茉莉,是热恋的痴缠;而后调,在“月下影”的催化下,那原本略显单薄的麝香与檀香,竟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水汽的苦涩与悲凉。
仿佛一场繁华的梦境,在最绚烂的时刻,戛然而止,只剩下无尽的回味与怅惘。
这才是真正的“浮生梦”。
沈月浅闻到成品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激动得浑身颤抖:“是它!就是这个味道!我找了五年的味道!”
她看向苏青梧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傅云津闻到这股香味时,心脏却猛地一抽。这味道太熟悉了,像极了当年苏青梧为他调制的生日礼物,那款被他亲手打碎的,名为“青梧谣”的香水。
只是,比“青梧谣”多了一丝悲伤。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青梧”的女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他找人去查苏青梧的底细,查到的资料却简单得可疑。只说她五年前丧偶,带着儿子从北方一个小城来到乌镇定居。再往前,一片空白。
这种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傅云津的疑心越来越重。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试探。
“苏小姐的制香手艺,师从何人?”他在一次会议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家传。”苏青梧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香料。
“不知苏小姐的家乡是哪里?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
“傅总,”苏青梧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眼,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你是在查户口吗?合同里似乎没有这一条。”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傅云津被她看得一阵心虚,竟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与此同时,苏星河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像一个幽灵,在傅氏集团和月影香业的内部网络里自由穿梭。他没有大搞破坏,而是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悄悄搜集着他们这些年所有的黑料。
偷税漏税的账本、贿赂官员的记录、项目竞标的暗箱操作、甚至……五年前那场车祸的蛛丝马迹。
当年的许多证据都被销毁了,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苏星河通过当年肇事司机的网络账户、消费记录、资金流向,顺藤摸瓜,一点点地拼凑出了真相的碎片。
他发现,在车祸发生前一个月,有一笔五十万的巨款,通过一个海外的皮包公司,转入了肇事司机的妻子账户。而那个皮包公司的实际控股人,正是沈月浅的哥哥,沈明轩。
【找到了。】
苏星河将一份加密文件发给了苏青梧,小脸上满是严肃:“妈妈,这是决定性的证据。只要在发布会上公布,他们就完了。”
苏青梧看着文件,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焰。
但她知道,还不够。
仅仅让他们身败名裂,太便宜他们了。她要诛心。她要让他们失去最珍视的东西,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堕入地狱。
她开始调制一款新的香。
这款香,不为出售,只为傅云津和沈月浅两个人准备。
她用上了《青芜香录》中记载的一种禁术——“忆魂香”。
此香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隐秘、最压抑的记忆,并将其无限放大,让人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为傅云津调制的,主料是当年“青梧谣”的配方,引子,是她的一滴血。
为沈月浅调制的,主料是她最爱的栀子花,引子,却是她母亲当年最常用的安神香的残渣。
她要让傅云津在虚假的温情中,回忆起他亲手葬送的一切。
她要让沈月浅在母亲的幻影中,日夜遭受良心的谴责。
【好戏,才刚刚开始。】
苏青梧将两款特制的“忆魂香”以“改善办公环境”为由,通过香薰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傅云津和沈月浅的办公室。
香味很淡,与“浮生梦”的味道几乎融为一体,谁也没有察觉。
但变化,在悄然发生。
傅云津开始频繁地做梦,梦里全是苏青梧。有时是他们少年时在香樟树下私语,有时是她穿着白裙为他抚琴,有时……是她满身是血,倒在血泊里,用那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他开始失眠,烦躁,白日里也时常精神恍惚。看到沈月浅那张娇艳的脸,他会莫名地感到厌恶。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年为了权势和财富,放弃苏青梧,到底是对是错。
沈月浅的情况更糟。
她总是在办公室里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她母亲身上的味道。她开始出现幻觉,看到死去的母亲就坐在沙发上,用一种悲伤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浅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对我们恩重如山啊……”
“浅浅,你害死了青梧,害死了她的父母,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她被这些幻觉折磨得濒临崩溃,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不止一次在公司里大发雷霆,甚至动手打了助理。
傅云津和沈月浅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沈月浅歇斯底里地质问。
“你才是有病!整天神神叨叨的!”傅云git津不耐烦地推开她。
他们曾经坚不可摧的利益联盟,在苏青梧无声的香气中,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这一切,都在苏青梧的计算之中。
“浮生梦”新品发布会的日子,终于到了。
地点在临安国际会展中心,现场布置得美轮美奂,名流云集,媒体记者无数。
傅云津和沈月浅作为主人,站在台上,接受着众人的祝贺。只是两人虽然都化着精致的妆,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憔悴。
苏青梧作为特邀调香师,坐在第一排最尊贵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旗袍,长发挽起,只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固定,整个人清雅而高贵,与会场的浮华格格不入。
霍景庭也来了。他坐在苏青梧的邻座,深邃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他已经查到,五年前,临安苏家的大小姐苏青梧,确实是在一场意外后“投江自尽”了。而她的闺蜜沈月浅,在她死后不久,就和她的未婚夫傅云津订了婚。
一切都太过巧合。
发布会开始。
在一段炫目的灯光秀后,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宣布:“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浮生梦’系列的总设计师,神秘的调香大师——青梧小姐!”
苏青梧在万众瞩目下,缓缓走上舞台。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演讲台前。她的出现,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她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所吸引。
傅云津和沈月浅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同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大家好,我是青梧。”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今天,我要为大家介绍的,不仅仅是一款香水,更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关于背叛,关于毁灭与重生的故事。”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傅云津和沈月浅的身上。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滔天的恨意。
傅云津和沈月浅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是她!真的是她!苏青梧!**
沈月浅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傅云津虽然也震惊到无以复加,但毕竟心性更沉,他强作镇定地对主持人说:“保安,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
但,已经晚了。
苏青梧按下了手中遥控器的一个按钮。
会场四周隐藏的香氛装置,瞬间启动。一股比“浮生梦”浓郁百倍的香气,刹那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这不是“浮生梦”,而是加强版的“忆魂香”。
在场的所有宾客,闻到这股异香,都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而对于傅云津和沈月浅来说,这香气,就是地狱的催命符。
傅云津的眼前,血色弥漫。他看到了苏青梧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看到了她父母惨死的车祸现场,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冷酷地说出“处理干净点”。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罪恶感,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
“不……不是我……我没有……”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
沈月浅则看到了她死去的母亲,和苏青梧的父母,三个人浑身是血地向她走来,齐声质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
“啊——!别过来!别过来!”她彻底崩溃了,指着傅云津大叫,“是他!都是他让我做的!车祸是他策划的!换药也是他的主意!我只是听他的话而已!”
**“你胡说!”** 傅云津状若疯癫地反驳,“明明是你!是你嫉妒青梧,是你贪图苏家的香方,才怂恿我的!”
两人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互相撕咬,将当年那些肮脏的秘密,一件件地抖落出来。
全场哗然!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地闪烁,记录下这惊天丑闻。
而苏青梧,只是静静地站在台上,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这才只是开始。】
她再次按动遥控器。
会场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苏星河搜集到的所有证据。
从那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到肇事司机的口供录音(苏星河通过技术手段合成的,但内容完全基于事实),再到傅氏集团和月影香业这些年偷税漏税、商业贿赂的铁证。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证据链完整,逻辑清晰,无可辩驳。
傅云津和沈月浅的嘶吼声戛然而止,他们面如死灰地看着大屏幕,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了。
“不光如此,”苏青梧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终的审判,“傅云津,沈月浅,你们盗走的苏家香方,根本就是残本。你们引以为傲的‘月影香业’,不过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的空中楼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震惊的宾客,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天起,我,苏家继承人,苏青梧,将正式收回苏家的一切。并且,我会以‘故意杀人罪’和‘商业盗窃罪’,对你们提起诉讼。”**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震慑全场。
警察和税务部门的人员,在霍景庭的示意下,早已等候在会场外。当苏青梧话音落下,他们迅速冲了进来,在傅云津和沈月浅绝望的嚎叫声中,给他们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一场本该是荣耀巅峰的发布会,变成了一场公开的审判。
闹剧落幕,宾客散尽。
苏青梧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她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心中反而涌起一阵空落。
一件带着温度的西装,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结束了。”霍景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声音低沉而温柔。
苏青梧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这几个月,若没有他在暗中相助,她的复仇之路不会如此顺利。
“谢谢你。”她轻声说。
“我帮你,也不全是为了还人情。”霍景庭看着她,目光灼灼,“我奶奶说,能调出‘归梦’那种香的人,一定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很喜欢你,也很喜欢星河。”
苏青梧的心,微微一动。
这时,苏星河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一把抱住苏青梧的腿,仰起小脸,骄傲地说:“妈妈,我刚才已经把他们公司账户里所有可动用的流动资金,都转到我们的基金会了。以后,这些钱会用来帮助那些和我们有同样遭遇的人。”
苏青梧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眼眶微微湿润。
【是的,结束了。旧的仇恨已经结束,新的生活,即将开始。】
傅云津和沈月浅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傅氏集团和月影香业,也因偷税和一系列丑闻,宣告破产清算。
苏青梧用苏星河“拿”回来的钱,加上霍景庭的注资,重新买回了苏家的老宅和招牌。
“苏氏香坊”在临安市最繁华的商业街,重新开业。
开业那天,宾客盈门。霍老夫人亲自前来剪彩,临安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苏青梧站在店铺门口,看着那块重新擦亮的金字招牌,恍如隔世。
她终于为父母,为苏家,讨回了公道。
阳光下,她看到霍景庭牵着苏星河的手,正向她走来。男人英俊沉稳,男孩酷帅可爱,三个人站在一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苏星河挣开霍景庭的手,跑到她面前,献宝似的递上一块小小的香囊。
“妈妈,这是我为你调的香。”
苏青梧接过来,闻了闻。
那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味道,前调是雨后青草的清新,中调是暖阳下书本的墨香,尾调,是壁炉里木柴燃烧的温暖。
她知道这款香的名字。
它叫,未来。
来源:瀑布前感受震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