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羊2025大爆发!三喜临门财运旺,事业腾飞家业兴!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04 16:47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是父亲多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刚好能盖过厨房里洗碗的水声,又不至于让邻居找上门来。我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里花花绿绿的古装剧,脑子里却是一片嗡鸣。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是父亲多年来雷打不动的规矩,刚好能盖过厨房里洗碗的水声,又不至于让邻居找上门来。我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里花花绿绿的古装剧,脑子里却是一片嗡鸣。

妻子林惠从厨房出来,擦着手,在我身边坐下,一股洗洁精的柠檬味混着她的体温飘了过来。她没有看电视,而是看着我。

“今天……怎么样?”她问得小心翼翼。

我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扯出一个笑:“老样子。”

抽屉的第二层,那张我们一家三口在迪士尼拍的合照静静地躺着。照片里,我把女儿丫丫举过头顶,林惠靠在我肩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是我33岁生日,公司刚给我升了职,加了薪,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无所不能。可现在,那张照片像一块烙铁,我连拉开抽屉的勇气都没有。

“下个月的房贷,还有丫丫的兴趣班……”林惠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放心,都记着呢。”我回答得很快,快得像在掩饰。

父亲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不满地“啧”了一声,似乎嫌我们打扰了他看剧。我立刻闭上了嘴。这种反常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了。每天,我都像一个演员,穿着体面的衬衫,打好领带,拎着空无一物的公文包,准时出门,再准时“下班”回家。

没人知道,我那份月薪三万的互联网大厂工作,在一个月前,随着一封名为“毕业须知”的邮件,戛然而止。

“你那个项目,年底奖金应该不少吧?”林惠不放弃地追问,眼睛里带着一丝我不敢直视的期盼。

“嗯,应该……”我含糊着,后面的话被我咽了回去。应该什么?应该告诉她,别说奖金,我连下个月的社保都不知道在哪儿交吗?

电视里,皇帝正在封赏得胜归来的将军,金银珠宝,高官厚禄。父亲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评一句:“这才叫爷们儿!”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是前同事发来的消息:“老魏,有个活儿,接不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猛地站起来,借口去阳台打电话,逃离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客厅。阳台的风很冷,吹得我一个激灵。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短短的一行字,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就是我,魏国,1991年生,属羊。手机里的流年运势推送天天都在说,“属羊人2025年将迎来大爆发,三喜临门,事业腾飞”。

我低头苦笑。我的2025,还没开始,就已经崩塌了。

引子

假装上班的日子,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独角戏。

每天早上七点半,我会准时被林惠的闹钟叫醒。她要去赶地铁,丫丫得上幼儿园。我会在她们出门前,把早餐摆上桌,牛奶温到正好入口的温度。我会亲吻丫丫的额头,叮嘱她听老师的话,然后和林惠在门口交换一个行色匆匆的吻。

“路上开车小心。”她总会说。

“知道了。”我总会这样回答。

然后,我会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运转的嗡嗡声。我会在沙发上枯坐十分钟,这十分钟,是整场戏的中场休息,是我唯一可以不用扮演“魏国”这个角色的时间。

八点半,我换上西装,打好那条林惠送我的蓝色领带,拎起那个装着充电宝和一瓶水的公文包,出门,开车。

我没有地方可去。

最初的一个星期,我把车停在公司附近的商场地下车库,一坐就是一天。车库里信号不好,正好给了我一个不回消息的借口。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天亮到天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人。

后来,我发现市立图书馆是个好去处。免费,有空调,有网络,还有看不完的书。我每天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假装在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我打开招聘软件,一遍遍地刷新,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那些曾经被我看不上的岗位,如今连面试的机会都吝于给我。34岁,在一个日新月异的行业里,已经算“高龄”。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的家人。

我的父亲,是一名退休的老钳工,一辈子信奉“技术在手,吃穿不愁”。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没求过人。”他为我的工作感到骄傲,每次家庭聚会,都会把“我儿子在XX大厂”挂在嘴边,仿佛那几个字母就是他晚年最大的勋章。如果我告诉他我“被毕业”了,他那点骄傲,会被我亲手打得粉碎。

我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一生节俭,心软。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她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我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后,会怎样地自责和焦虑,或许会偷偷拿出她的养老钱塞给我,说:“国啊,妈这里还有点,你先拿着。”我承受不起那份沉甸甸的爱。

还有林惠。我们从大学走到现在,一起还房贷,一起养育孩子。她为了这个家,辞掉了更有前景的工作,换了一份清闲但稳定的行政岗,方便照顾家里。她总说:“你负责冲锋陷阵,我负责稳固后方。”现在,我这个前锋,已经倒在了阵地前,我怎么有脸告诉她,我们的后方,即将弹尽粮绝。

这种无声的煎熬,比任何加班都更令人疲惫。

那天下午,我在图书馆接到那个前同事的电话。他叫刘峰,比我晚两年进公司,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魏哥,你真出来了?”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复杂。

“嗯,出来看看新机会。”我嘴硬道,眼睛却盯着窗外发呆。

“别扯了,我知道你是被‘优化’的。操蛋的公司!”他骂了一句,然后压低声音,“哥,我这儿有个私活,一个创业公司的APP项目,技术要求挺高,他们预算给得足,但要得急。我想着这活儿除了你没人能拿下,你有兴趣没?”

“什么项目?”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一个社交类的,有点复杂。但是,首期款就有十五万。你要是能搞定,后面还有二期三期。”

十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里的重重迷雾。十五万,足够我还上三个月的房贷,还能填上信用卡的大窟窿,甚至能给林惠和丫丫买她们念叨了很久的东西。

“干!”我几乎没有犹豫。

“好嘞!我就知道魏哥你肯定行!”刘峰很高兴,“我把项目资料发你邮箱,你先看看。对方要求挺高,最好能尽快给个原型出来。”

挂了电话,我立刻合上电脑,冲出图书馆,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飞驰。我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屈辱和焦虑。最后,我把车停在一个无人的江边,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我没有哭,只是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假装自己还有班上开始的。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江面上波光粼粼。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刘峰发来的项目资料压缩包。

这是我的机会,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对自己说。

我必须抓住它。

第一章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客厅里亮着灯,丫丫正趴在地毯上画画,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爸爸,你回来啦!”

“哎,丫丫今天乖不乖?”我换鞋进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乖!老师今天表扬我了!”她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画,“爸爸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画纸上,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着手,一个最高,一个居中,一个最矮。太阳被画成了金黄色,旁边还有几朵棉花糖一样的白云。

“丫丫画得真好。”我摸了摸她的头,鼻头却没来由地一酸。

“爸爸,你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呀?”丫丫仰着小脸问我,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以前都会陪我玩游戏的。”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是啊,以前为了准时下班回家陪她,我总是把工作效率提到最高。而现在,我拥有大把的时间,却只能在外面消磨,假装我很忙。

我张了张嘴,想编一个“公司加班”的理由,但看着她纯净的眼神,谎言卡在了喉咙里。我能骗过大人,却骗不过孩子最直接的感受。

“爸爸……最近在做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大项目。”我斟酌着词句,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就像丫丫搭积木一样,要搭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城堡,所以需要很多时间。”

“那搭好了,是不是就能赚很多钱,给我买那个会唱歌的芭比娃娃了?”她天真地问。

“对,一定会的。”我用力点头,像是在对她保证,也像是在对自己催眠。

林惠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眼神柔和了些:“别蹲在地上,快去洗手吃饭了。今天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母亲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父亲则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看着新闻,他的标志性动作——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用了十几年的军绿色搪瓷水杯。那是他从工厂退休时,单位发的纪念品,他宝贝得不行。

“爸,我给您换个新手机吧?您这个,屏幕都划得看不清了。”我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令人窒ip的安静。

父亲头也不抬:“不用,还能用。这玩意儿,能打电话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爸。很多事情都得在手机上办。查社保、交水电费,都很方便。我教您用。”

“我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他终于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我这点退休金,还用查?每个月准时到账。”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固执的抗拒,似乎任何新事物都是对他旧有生活秩序的挑战。

我没再说话,默默地扒着饭。我知道,他不是在抗拒手机,而是在抗拒一种他无法掌控的改变,抗拒自己正在老去的事实。就像我,在抗拒自己已经“掉队”的现实。

吃完饭,我躲进了书房,打开了刘峰发来的项目资料。

这是一个全新的社交概念,糅合了兴趣图谱和虚拟现实的元素,构架非常复杂。但越是复杂,我心里越是兴奋。这正是我擅长的领域。只要能做成,别说十五万,后续的价值不可估量。

我几乎是贪婪地阅读着每一行需求文档,大脑飞速运转,一行行代码在脑海中自动生成。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职业激情,在这一刻被瞬间点燃。

“在忙?”林惠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嗯,一个新项目。”我指着屏幕,故作轻松地说,“有点挑战。”

她把牛奶放在我手边,没有走,而是站在我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她看不懂的架构图。

“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大项目?”

“对。”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国,我们是夫妻。”

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了。

“我知道你压力大。”她继续说,“房贷、孩子、老人……都压在你身上。我有时候说话急,你别往心里去。但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说。我们一起扛。”

她的声音很温柔,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我最脆弱的神经。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告诉她一切。告诉她我失业了,告诉她我们快要断供了,告诉她我快要撑不住了。

可是,我不能。

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像一个坚硬的壳,即使里面已经腐烂,也要维持表面的完整。

我转过椅子,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

“我知道。放心吧,我能搞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相信我。”

她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早点睡。”

她带上门出去后,我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桌上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我端起来,一口气喝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到心里。

我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屏幕,眼神变得坚定。

没有退路了。这个项目,我必须拿下。

夜深了,我还在敲着代码。困意袭来时,我就用冷水洗一把脸。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我这一盏,在黑夜里固执地亮着。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银行发来的信用卡催款短信,鲜红的感叹号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烦躁地把手机扣在桌上,深呼吸。

不能分心。

我必须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堆代码上。

凌晨三点,我终于完成了项目原型的初步框架。我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我给刘峰发了条消息:“原型搞定,明天给你看。”

几乎是秒回,刘峰发来一个大拇指的表情:“牛逼!魏哥!”

看着那两个字,我的眼眶莫名有些发热。有多久,没人对我说这两个字了。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走到窗边。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的独角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但这一次,我感觉自己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演员,而是一个手握剧本的编剧。我似乎看到了,一丝逆风翻盘的可能。

第二章

第二天,我依旧准时“出门上班”。

与刘峰约在了一家咖啡馆,他看到我电脑上流畅运行的原型时,眼睛都直了。

“我操,魏哥,你这是一晚上搞出来的?”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效率,你他妈是神仙吧!”

“基本功而已。”我轻描淡写地说,心里却因为他的夸赞而感到一阵舒坦。这是我失业以来,第一次重新找到自己的价值感。

“神仙的基本功。”刘峰把我的电脑转向他那边,仔细研究着每一个交互细节,“逻辑清晰,架构稳固,扩展性还这么强……哥,说真的,公司放你走,绝对是他们今年最大的损失。”

我笑了笑,没接话。

“对方老板今天下午就有空,我约了。你这原型一拿过去,这事儿基本就稳了。”刘峰拍着胸脯保证。

下午的会谈很顺利。对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老板,姓张,技术出身,很懂行。他看完我的原型,当场拍板:“魏先生,就你了。合同我们马上准备,首期款十五万,三个工作日内到账。”

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了过来。

十五万。

我反复默念着这个数字,几乎想放声大笑。危机暂时解除了。我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拿到钱后,先还上哪几笔信用卡,再把房贷补上,剩下的,可以给林惠买她看中很久的那条项链。

回家的路上,我破天荒地绕路去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块丫丫最爱吃的草莓慕斯。

推开家门,气氛却有些不对。

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连电视都没开。林惠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

我的心,咯噔一下。

“回来了?”林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买了块蛋糕。”我把蛋糕放在桌上,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下意识地瞟向电脑屏幕。

那上面,是我来不及关闭的邮箱界面。一封加粗的邮件标题,像一把利剑,直刺我的心脏。

标题是:《关于魏国先生的离职结算与后续事项通知》。

我忘了退出账号。

这个致命的疏忽,让我所有的伪装,在瞬间崩塌。

“什么时候的事?”林惠问,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那封邮件。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一个月前。”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一个月……”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好,真好。魏国,你真行啊。每天西装革履地出门,是去图书馆演戏给我看吗?”

“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故意骗我?不是把我当傻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厨房里的母亲和看报纸的父亲。

母亲围着围裙跑出来:“怎么了这是?好好说话,吵什么?”

父亲也放下了报纸,皱着眉头看过来。

“妈,您问问您的好儿子!”林惠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他一个月前就失业了!还天天骗我们说在上班!”

母亲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父亲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

“她说的是真的?”他问,声音沙哑。

我垂下头,无力地点了点头。

“混账东西!”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是我爸。我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我们老魏家,没出过你这种孬种!丢人!”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没工作了,就跟家里说!天塌下来了?要你去骗?你的骨气呢?!”

“爸,你别说了……”母亲哭着去拉他。

“我怎么不说!我没他这个儿子!”父亲一把推开母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站在原地,脸颊滚烫,心却像掉进了冰窟。

“是,我丢人!我没本事!”我积压了一个月的屈辱和压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我34了,没人要了!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你们?让你们跟我一起愁?让妈担心得犯心脏病?还是让您出去跟老同事说,你儿子被公司踢了?!”

“你!”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不想骗人!”我冲着林惠吼道,“我投了上百份简历,一个面试都没有!我能怎么办?我告诉你,然后我们俩一起抱头痛哭吗?房贷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所以你就去骗?!”林惠也站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魏国,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什么?就是不管好的坏的,都一起扛!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扛得动!不用你扛!”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扛得动?”她冷笑一声,指着电脑,“这就是你说的扛得动?靠着演戏,靠着骗我们?”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母亲压抑的哭声和父亲沉重的喘息声。

丫丫被我们的争吵吓到了,站在卧室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

孩子的哭声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我滚烫的头顶。

我看着满脸泪水的妻子,气得发抖的父亲,不知所措的母亲,还有被吓坏的女儿。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谎言的墙一旦有了裂缝,剩下的就只有坍塌。

我慢慢地走到林惠面前,声音干涩:“对不起。”

她别过脸去,不看我。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惠!”我追了两步,被母亲拉住。

“让她去吧,让她自己静一静。”母亲哽咽着说,“国啊,你这次……真的做错了。”

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父亲走过来,把他那个宝贝的搪瓷水杯重重地墩在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我,和一地的狼藉。

第三章

那一夜,林惠没有回来。

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没有回。我开着车,把我们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有她的影子。

凌晨两点,我把车停在她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这里是我们以前闹别扭时,她最常待的地方。果然,我看到了她的车。

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她红肿的眼睛。

我们隔着两扇车门,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上车说吧。”我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没有动,只是看着我。

“你骗我?”她问。

“对。”

“多久了?”

“一个月。”

“一个月!”她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魏国,整整一个月。你每天早上跟我说再见,晚上跟我说晚安。你心里,就不难受吗?”

“难受。”我的喉咙发紧,“比死都难受。”

“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怕。”我终于说出了这个字。这个我一直不愿承认,却是我所有行为根源的字。“我怕你失望,怕爸妈担心,怕丫丫问我为什么爸爸不像别人的爸爸一样去上班。我怕我不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怕我没用了。”

她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所以,你宁愿一个人扛着,也不愿意相信我能跟你一起分担,是吗?”

我无言以对。我的自尊,我的骄傲,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和可悲。

“今天下午,我拿到了一个项目。”我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刚签的合同,递给她,“首款十五万,三天内到账。我们的危机,可以暂时解决了。”

她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合同上的数字,然后又看向我。

“这是你拼命熬夜做出来的?”

我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魏国,”她终于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十五万能解决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失业,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没钱了,我们可以省着花。车可以卖,房子小一点也能住。这些都不是问题。”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我心慌的决绝,“问题是,你不再信任我了。这个家,对你来说,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让你卸下防备的地方,而是一个需要你演戏的舞台。你觉得,这样的家,还能住下去吗?”

“我没有!”我急切地辩解,“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一个失败的你,不配得到我们的爱,对吗?”她打断了我,一针见血。

我愣住了。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层层包裹的内心,露出了那个最懦弱、最不堪的自己。

“回家吧。”她发动了车子,“很晚了,丫丫还在家。”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

回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给我和林惠留的饭菜,已经凉透了。

我轻轻地走过去,想把母亲抱回房间。刚一弯腰,她就醒了。

“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我身后的林惠,松了口气,“快,饭还温在锅里,我去给你们热热。”

“妈,不用了,我们不饿。”林惠走过去,扶住母亲,“您快去睡吧。”

母亲看着我们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林惠的手,回了房间。

我和林惠一前一后地走进卧室。

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子,扔在地上,然后自己躺到了床上,背对着我。

冷战,开始了。

我默默地在地上铺好被子,躺下。地板很硬,很凉,就像我的心。

关了灯的卧室里,一片漆黑。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我们之间,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却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中。

我和林惠几乎没有交流。她会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送丫丫上学,但不会再问我“今天忙不忙”。我会在她出门后,开始疯狂地写代码,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个家最后的体面。

父亲也对我视而不见。他不再看那部古装剧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去楼下找人下棋。他那个宝贝的搪瓷水杯,被他收了起来,换成了一个普通的玻璃杯。

只有母亲,还在努力地粘合这个破碎的家。她会炖我爱喝的汤,做林惠爱吃的菜,会在饭桌上没话找话地活跃气氛。

“国啊,你爸就是那个臭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也是担心你。”

“惠啊,国他知道错了,你也别跟他犟了,夫妻哪有隔夜仇。”

但我和林惠,都只是沉默地听着。

有些对不起,说出来是为了自己心安,而不是为了对方原谅。我知道,我伤她太深,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三天后,十五万到账了。

我第一时间把截图发给了林惠,没有配任何文字。

过了很久,她回了一个字:“嗯。”

我把信用卡和房贷都还清了,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一半。但我知道,另一半,更重。

晚上,我把剩下的钱整理出来,做了一张详细的表格,列出了我们家未来半年的所有开销,以及我这个项目后续款项的预估。

我拿着那张表,敲响了主卧的门。

“进来。”

我推门进去,她正坐在床上看书。

我把表格递给她:“这是我们现在的财务状况,还有我未来的收入计划。我想,你至少有权利知道这些。”

她接过表格,仔细地看着。

我站在床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你这个项目,有风险吗?”她看完,问了第一个问题。

“任何创业项目都有风险。”我如实回答,“但是技术上,我有把握。而且,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

“刘峰,就是我那个前同事,他今天跟我说,他也要从公司辞职,跟我一起干。”我深吸一口气,“我们打算,用这个项目做基础,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这是我今天下午刚刚做的决定。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做自己的老板。

林惠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担忧,但似乎,也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点头,“以前,我怕输。现在,我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反而不怕了。”

她又沉默了。

就在我以为她会再次拒绝我的时候,她忽然掀开被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地上凉,上来睡吧。”

我愣住了。

“上来啊,”她又说了一遍,“明天还要早起给丫丫做早饭呢。”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

躺在她身边,闻着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漂泊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回到了港湾。

我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我。

“惠,”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以后,”她在我怀里,轻声说,“不要再骗我了。”

“嗯。”我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四章

和解,并不意味着问题就此消失。

我和林惠之间,那道因为欺骗而产生的裂痕,虽然被暂时缝合,但疤痕依然清晰可见。

我们恢复了正常的交流,但总是点到为止。她会关心我工作室的进展,我会询问她工作的近况,但我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更深层次的情感话题。那种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密,仿佛被一层薄薄的保鲜膜隔开了,看得见,却触碰不到。

我的工作室,在刘峰加入后,正式成立了。我们租了一个小小的共享办公室,只有两张桌子。白天,我们在那里挥汗如雨地写代码、改方案;晚上,我回到家,继续扮演一个“正常”的丈夫和父亲。

父亲对我的态度,依旧冷淡。他知道了我在创业,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只是每次在饭桌上看到我疲惫的样子,会不动声色地把盛着汤的碗往我这边推一推。他的关心,就像他的人一样,沉默而笨拙。

一天晚饭后,父亲把我叫到了阳台。

他递给我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我们父子俩,很少这样一起抽烟。

“钱,还够用吗?”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还行。”我说。

“我跟你妈,还有点积蓄。”他说,“你要是实在周转不开,就开口。”

我心里一暖,但嘴上还是逞强:“爸,不用,我能搞定。”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我熟悉的固执:“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妈因为你的事,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我不想她再担心。”

“爸,我……”

“行了。”他打断我,“我没你那么大本事,一辈子就在工厂里拧螺丝。但我知道一个道理,人可以倒,家不能散。你是这个家的男人,你得撑住了。”

他说完,就掐了烟,转身回了屋。

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手里的烟明明灭灭,视线渐渐模糊。

父母的爱,就是那张你以为早就空了,却总能取出钱来的银行卡。它可能没有多少额度,但却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透支的底气。

工作室的项目,进展得比想象中要艰难。张总那边,不断提出新的需求,原定的计划一再被打乱。我和刘峰几乎是连轴转,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林惠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我的生活打理得井井尽善。我半夜回家,总有一碗热汤在锅里温着。我早上出门,她已经把换洗的衬衫熨烫平整地挂在衣柜里。我埋头在书房写代码,她会悄悄地进来,给我换上一杯热茶,再悄悄地带上门。

有一次,我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改一个紧急的BUG。回到家时,几乎是站着都能睡着。我倒在沙发上,连澡都懒得洗。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给我盖被子,然后用热毛巾轻轻地擦拭我的脸和手。

我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林惠。

她跪在沙发边,动作很轻,很柔,眼神里满是心疼。

我没有动,假装睡着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关心,不是嘴上说了多少,而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为你做了多少。

我们的冷战,在这无声的关怀中,渐渐消融。

但新的危机,却在悄然逼近。

张总那边,因为他们自己的产品经理离职,导致需求混乱,项目进度严重滞后。更糟糕的是,原定于项目中期支付的第二笔款项,他以“项目未达预期”为由,迟迟不肯支付。

我和刘峰的资金链,断了。

办公室的租金,服务器的费用,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我们垫付了所有的积蓄,已经山穷水尽。

那天,刘峰一脸凝重地找到我:“哥,张总那边,我感觉不对劲。我托人打听了一下,他公司好像出了问题,正在到处找新的投资,我们的项目,可能只是他用来吸引投资人的一个幌子。”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他想赖账?”

“很有可能。”刘峰一拳砸在桌子上,“妈的,老子辞职跟你干,不是来陪他玩的!”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急,我去找他谈。”

我立刻开车去了张总的公司。公司里一片混乱,几个员工正在收拾东西,前台小妹哭丧着脸。

我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在会议室里,我等了两个小时,才见到满脸憔悴的张总。

“魏先生,对不起。”他一开口,就是道歉,“公司资金链断了,投资人撤资了。你的项目……我们只能暂停了。”

“暂停?张总,我们签了合同的!”我压着火气说,“我们的团队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个通宵!你说暂停就暂停?”

“我会赔偿你们的损失。”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但是,不是现在。公司要走破产清算了,你只能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赖。

我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努力,我堵上一切的翻盘之战,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我不知道”?

我冲出写字楼,在车里坐了很久。

我该怎么办?告诉刘峰,我们被骗了,几个月的努力都白费了?告诉林惠,我们家又一次陷入了绝境?告诉父亲,他准备拿给我的养老钱,可能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我的核心缺陷——那种深入骨髓的逃避和骄傲,又一次占了上风。

我不能说。

我发动车子,没有回家,而是开向了江边。

我想起了一个月前,我同样是在这里,趴在方向盘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那一次,我抓住了一根稻草。而这一次,稻草断了。

我掏出手机,翻到了林惠的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随手接起:“喂?”

“请问是魏国先生吗?”一个客气的男声传来,“我是XX创投的周毅,我们总监对您之前做的那个社交APP原型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想约您过来聊一聊?”

第五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是说……那个社交APP?”

“是的。”对方的语气很肯定,“我们一直在关注这个赛道,偶然的机会看到了您的产品原型,完成度很高,理念也很超前。我们老板很想和您当面聊聊。”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像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

我几乎是语无伦次地答应了第二天的会面。

挂了电话,我坐在车里,心脏还在怦怦狂跳。这感觉,比拿到十五万首款时还要刺激。那一次是解渴的甘泉,而这一次,可能是通往大海的航道。

我没有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

被张总摆了一道之后,我变得格外谨慎。在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之前,我不想再给家人任何虚假的希望。

第二天,我穿上最体面的一套西装,提前半小时到达了那家名为“启航创投”的公司。公司位于市中心的顶级写字楼,装修得既现代又大气,比张总那个草台班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接待我的人叫周毅,就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投资经理。他很年轻,说话干练。他带我进了一间会议室,给我倒了杯咖啡。

“魏先生,您稍等,我们陈总马上就到。”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精致套裙,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气场很强,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女强人。

“魏先生,你好,我是陈静。”她主动向我伸出手。

我连忙站起来,和她握了握手。

“陈总,您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与其说是会谈,不如说是一场高强度的面试。陈静没有一句废话,从项目的技术架构、市场前景、盈利模式,到我的个人履历、团队构成、未来规划,问得极其细致和专业。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我这段时间所有的思考和盘托出。我不仅讲了项目的优点,也坦诚地分析了其中潜在的风险和我的应对策略。

最后,陈静合上了笔记本。

“魏先生,你的项目,以及你这个人,我们很感兴趣。”她看着我,缓缓地说,“但是,只有一个原型,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看到一个更完整的产品,以及一个更稳定的团队。”

“我明白。”我点头,“只要资金到位,一个月内,我可以拿出一个可以公测的版本。我的合伙人,也是业内顶尖的技术专家。”

“很好。”陈静站了起来,“我们愿意,为你的‘东山再起’,投下第一笔赌注。”

“什么意思?”

“我们会以‘种子轮’的形式,向你的工作室注资一百万。”

一百万!

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

“但是,我们有条件。”陈静接着说,“这笔钱,我们会分两次支付。第一笔五十万,现在就可以给你。但你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公测版本的开发,并且,用户数据要达到我们的预期。否则,我们将有权撤回投资,并收回你工作室50%的股份。”

这是一个对赌协议。赢了,一步登天;输了,万劫不复。

“我干。”我几乎没有犹豫。

富贵险中求。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签完合同,拿到那张五十万的支票时,我的手都在抖。

走出那栋写字楼,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刘峰打电话。

“兄弟,我们有救了!”

电话那头,刘峰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吼声。

我做的第二件事,是给林惠打电话。

“老婆,你在哪儿?”

“在家,怎么了?”

“别动,等我回来。我有一件天大的事要告诉你。”

我开着车,一路飞驰回家。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飞。

推开家门,林惠、我爸、我妈,都在客厅里,表情严肃,像是在开三方会审。

看到我兴高采烈的样子,林惠皱了皱眉:“你还笑得出来?张总那边的事,刘峰都跟我说了。”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

我把手里的合同和支票,像献宝一样拍在茶几上。

“那是过去时了。”我指着合同,一字一句地说,“看看这个,现在进行时。”

林惠狐疑地拿起合同,当她看到“壹佰万圆整”和陈静的签名时,眼睛瞬间睁大了。

“这……这是真的?”

“真的。种子轮投资,一百万。首款五十万,已经到账。”我扬了扬手里的支票。

父亲和母亲也凑了过来,他们看不懂合同,但看得懂支票上那一长串的零。

“国……这,这么多钱?”母亲的声音都在抖。

“爸,妈,惠,”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们,“之前,是我不对。我一个人死扛,差点把这个家拖垮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不会了。”

我走到林惠面前,握住她的手。

“这个家,我们一起扛。我的事业,也需要你。林惠,辞职吧,来做我工作室的‘大管家’。财务、行政,没你我不放心。”

林惠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

“我?”

“对,就是你。”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我负责冲锋陷阵,你负责稳固后方。这句话,现在换我说。”

她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

父亲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拿起那份合同,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虽然很多专业术语他看不懂,但他看懂了“法人代表:魏国”那几个字。

他放下合同,又拿起他那个被收起来的搪瓷水杯,走到厨房,满满地倒了一杯水,走回来,重重地放在我面前。

“喝口水,歇歇。”他说,声音一如既往的生硬。

但我知道,这是他的最高褒奖。

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是讲爱的地方,尤其是在你一败涂地的时候。

那一晚,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那么轻松过了。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父亲甚至拿出了他珍藏了多年的好酒。

饭桌上,我把所有的惊心动魄都讲给了他们听。讲我怎么假装上班,讲我怎么拿到第一个项目,讲张总怎么赖账,又讲我怎么绝处逢生。

林惠一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我夹一块排骨。

父亲喝得有点多,脸颊通红。他举起酒杯,对着我:“国,以前,是爸不对。爸不该打你。”

“爸,您别说了。”我赶紧也举起杯。

“不,我要说。”他摆了摆手,“我总觉得,男人就该硬邦邦的,不能服软,不能叫苦。我忘了,你也是第一次当儿子,第一次当丈夫,第一次当爹。爸……敬你一杯。”

我们父子俩,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晚,我和林惠躺在床上,聊了很久。

“你真的要我辞职?”她问。

“真的。”我说,“我不是一时冲动。刘峰管技术,我管产品和方向。但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管钱,管人,管所有后勤。这个人,只有你最合适。”

“可我对互联网一窍不通。”

“不用你通。你只要做好你擅长的,剩下的,交给我。”我把她揽进怀里,“而且,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我想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你,下班能一起回家。”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然后,在我怀里点了点头。

“好。”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终于完整了。

第六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忙碌,也最充实的一个月。

林惠很快就办了离职,正式加入了我们的“草台班子”。她的到来,像一剂润滑油,让我们这个纯技术团队的运转,瞬间流畅了起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混乱的财务理得清清楚楚;她制订了严格的行政和考勤制度,让散漫惯了的我和刘峰叫苦不迭,但效率却实实在在地提高了;她甚至还负责起了我们的“后勤保障”,每天中午的外卖,下午的咖啡,都安排得妥妥当帖。

刘峰私下里跟我说:“哥,你这哪是找了个COO,你这是请了个观音菩萨啊!嫂子一来,我感觉咱们公司立马正规了十倍。”

我笑着捶了他一拳,心里却满是骄傲。

父亲和母亲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了我们的“后勤支援”中。母亲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煲汤,然后让父亲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准时在晚饭前送到我们办公室。

父亲嘴上说着“嫌我老头子没事干,尽给我找事”,但每次来,都会在办公室里转一圈,看看我们新买的服务器,摸摸我们刚打印出来的宣传册,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自豪。他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搪瓷水杯,又被他带在了身边,每次来,都会接满一杯水,放在我的桌上。

丫丫也成了我们办公室的常客。周末,林惠会把她带过来。她会乖乖地在一旁画画,或者看动画片,不吵不闹。有时候,她会跑到我身边,好奇地问:“爸爸,你们是在搭那个很高很高的城堡吗?”

“是啊。”我会抱起她,让她看屏幕上滚动的代码,“你看,这里每一行字,都是一块小积木。等我们把所有的积木都搭好,城堡就建成了。”

“那建好了,是不是就有很多人住进来了?”

“对,会有很多人,在我们的城堡里,交朋友,玩游戏。”

“哇,那爸爸好厉害!”

孩子的崇拜,是治愈一切疲惫的良药。

在全家人的支持下,我们的项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着。我和刘峰几乎是以燃烧生命的方式在写代码,每天都工作到凌晨。

最紧张的时候,我们为了攻克一个核心算法,在公司住了三天三夜。林惠就在旁边的休息室里陪着我们,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儿,醒了就给我们煮咖啡、叫外卖。

第三天凌晨,当我们终于在屏幕上看到“运行成功”的字样时,我和刘峰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林惠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真正的长大,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带着恐惧,依然一步步往前走。而在这条路上,家人的陪伴,是最坚实的铠甲。

一个月后,我们的APP,如期上线公测。

上线前夜,我们谁都没睡。所有人都围在电脑前,盯着后台的数据。

陈静也来了。她没有给我们任何压力,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着咖啡。

零点一到,APP正式在各大应用商店上架。

最初的几分钟,数据毫无波澜。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忽然,刘峰指着屏幕,大喊一声:“有了!第一个用户!”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后台的用户注册数,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向上攀升。

十分钟后,破百。

半小时后,破千。

一个小时后,我们迎来了第一万个用户。

办公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我和刘峰把林惠高高地抛向空中,母亲激动地抹着眼泪,父亲则在一旁,咧着嘴,一个劲儿地笑。

陈静站起身,向我伸出手:“魏国,恭喜你。你赌赢了。”

我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陈总,是我们赌赢了。”

公测的数据,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APP独特的社交模式,迅速在年轻用户群体中引爆了口碑。用户数量,呈现出指数级的增长。

一周后,启航创投的第二笔五十万投资款,准时到账。同时,陈静还给我们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另外几家顶尖的投资机构,也对我们的项目表示了浓厚的兴趣,A轮融资,即将启动。

我的事业,仿佛坐上了火箭,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速度,开始腾飞。

我们换了更大的办公室,招聘了更多的员工。我每天都在开会、见投资人、谈合作中度过,忙得脚不沾地。

我给家里换了更大的房子,给林惠买了她最爱的那辆车,给父亲换上了最新款的按摩椅,给母亲报了最高端的体检套餐。我甚至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基金,确保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做到了,我终于做到了我曾经承诺的一切。我成了这个家,名副其实的顶梁柱。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我和林惠的交流,又变回了电话里的三言两语。

“今天有个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A轮融资到了关键阶段,今晚要通宵开会。”

“我明天要出差去趟深圳,大概三天。”

我以为,我用物质上的一切,弥补了时间上的缺席。我以为,林惠会理解我。毕竟,她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她知道我有多忙。

直到那天,我深夜回到家,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林惠坐在我的位置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不是公司的报表,而是一张我们一家三口在迪士尼拍的老照片。

就是那张,我曾经连看的勇气都没有的照片。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

“回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嗯,”我走过去,想抱抱她,“怎么还没睡?”

她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我的拥抱。

“魏国,”她指着屏幕上的照片,问我,“你还记得,那天丫丫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我愣住了。

“她说,”林惠替我回答,“她说,她不要会唱歌的芭比娃娃,她只要爸爸妈妈,每天都像今天这样,陪着她。”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击中。

“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陪丫丫去过公园了?有多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晚饭了?”她看着我,眼睛里,是我熟悉的,失望的眼神。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你没有失业,但你比失业的时候,离我们更远了。”

第七章

林惠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被成功包裹得日益膨胀的气球。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我拼尽全力,从一个深渊爬上来,抵达了看似光芒万丈的山巅,却在不经意间,把最重要的东西,遗落在了半山腰。

“对不起。”我说,声音干涩。

又是这三个字。每一次,当我意识到自己犯错时,我能说的,似乎也只有这三个字。

“我明天推掉所有的会,我们一家人,出去玩一天。”我急切地承诺。

林惠摇了摇头。

“魏国,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关掉电脑,站起身,从我身边走过,“你想要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那一晚,我们又一次分房睡了。

我躺在冰冷的书房沙发床上,彻夜未眠。

我想要的,真的变多了吗?

是的。A轮之后,我想着B轮;占领了国内市场,我开始觊觎海外。我的野心,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享受着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着别人口中的“魏总”,享受着成功带来的光环。

我以为,这就是我奋斗的意义——给家人最好的生活。

但我忘了问,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没有去公司。

我像我们刚结婚时那样,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排骨和蔬菜。我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上午,做了一桌子林惠和丫丫爱吃的菜。

中午,林惠带着丫丫从外面回来,看到一桌子的菜,有些惊讶。

“爸爸做的大餐!”丫丫欢呼着跑过来。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林惠问,语气依旧淡淡的。

“家庭日。”我说,“以后,每周六,都是我们的家庭日。天大的事,都不能占用。”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下,给丫丫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那顿饭,吃得很安静。

饭后,我主动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林惠走了进来。

“魏国,你不用这样。”她说,“我知道你忙。”

“我知道。”我转过身,看着她,“但我也知道,什么更重要。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我累了。”她说,“从你失业到现在,我的心,就像在坐过山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会把我丢在半空中。”

“不会了。”我向她保证,“我发誓。”

她没有再给我回应,转身走出了厨房。

我知道,信任的重建,比事业的成功,要难得多。

我开始强制自己,把生活的重心,往家庭偏移。

我把更多的工作,授权给下面的团队。我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我坚持每周六的“家庭日”,带她们去公园,去游乐场,去科技馆。

我会陪丫丫一起搭积木,给她讲睡前故事。

我会在清晨,和林惠一起在阳台上喝咖啡,聊一些无关工作的话题。

我甚至重新拾起了我那生疏的厨艺,学着给她做她爱吃的甜品。

我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地回暖。虽然她还是会偶尔在我谈论公司未来时,流露出疏离的眼神,但她会开始在家庭日的时候,主动挽住我的胳膊。

父亲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微妙。

有一次,他把我叫到楼下,我们爷俩在小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跟你媳妇,还没好透?”他问。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女人心,海底针。但是,再深的海,也有底。”

“我不知道这个底在哪儿。”

“在家里。”他说,“你什么时候,心里真正回家了,她的心,也就回来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地走远了。他的背,比以前更驼了。

我忽然意识到,父亲这一辈子,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他却用最朴素的方式,守住了这个家。他那雷打不动的电视音量,他那宝贝的搪瓷水杯,他那沉默笨拙的关心,都是他守护这个家的方式。

而我呢?我用金钱,用名利,筑起了一座华丽的城堡,却差点把家,变成了一座孤岛。

那天晚上,公司的一个副总给我打电话,说一个重要的海外合作方临时到访,希望我能马上过去接待。

我看了看身边,正在陪丫丫看绘本的林惠,对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我现在走不开。你替我好好接待,所有条件,明天上班我再跟他谈。”

挂了电话,林惠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很轻,但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2024年的最后一天。

公司举办了盛大的年会,作为CEO,我上台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宣布了公司明年的宏伟蓝图,以及给所有员工的丰厚年终奖。台下,掌声雷动。

年会结束后,我没有参加高管们的庆功宴,而是直接回了家。

家里,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父亲、母亲、林惠、丫丫,都在等我。

“爸爸回来啦!”丫丫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把她高高举起,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这顿迟来的年夜饭。

父亲喝了点酒,话比平时多了些。他聊起了年轻时在工厂的趣事,母亲在一旁,时不时地嗔怪他“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拿出来说”,但脸上却满是笑意。

林惠坐在我身边,很安静,但她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

电视里,正在播放跨年晚会。一个主持人拿着话筒,用激昂的声音说:“……根据运势分析,2025年,对于属羊的朋友们来说,将是全面爆发的一年!三喜临门,财运亨通,事业腾飞,家业兴旺!”

听到这话,我和林惠,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默契,有失而复得的珍贵。

什么叫三喜临门?什么叫事业腾飞?

或许,真正的“大爆发”,不是赚了多少钱,不是公司有多成功,而是当你在外面拼得筋疲力尽,回到家,还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有一桌热饭为你留着,有你爱的人,在等你。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窗外,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新年快乐!”丫丫拍着手,大声喊道。

“新年快乐。”我们笑着回应。

我举起酒杯,转向我的父亲,然后又看向林惠。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

或许是一句迟来的“谢谢”,或许是一句郑重的“我爱你”,又或许,是一句对未来的承诺。

但最后,我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微笑着,把我的酒杯,轻轻地,和父亲的杯子,和林惠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清脆的响声,和窗外的烟花,融为一体。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心,回家了,比什么都重要。

来源:聪明的面条6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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