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姜问渠默默地收回自己因愤怒而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和厚重的老茧,记录着他与钢铁打了半辈子的交道。
“砰!”
一声闷响,红木饭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姜问渠默默地收回自己因愤怒而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和厚重的老茧,记录着他与钢铁打了半辈子的交道。
今天是他的五十岁生日。
“爸!你发什么疯!”女儿姜霏月尖叫一声,嫌恶地站起身,仿佛坐在父亲身边是什么天大的耻辱。
她身旁,那个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姜霏月的哈佛精英男友张浩,则轻蔑地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叔叔,没必要这么激动吧?我只是实话实说。”张浩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我说您这钳工的活儿,又脏又累,跟不上时代了,有什么错吗?霏月跟着我,以后就是上流社会的人,您这浑身机油味,确实不太方便带出去。”
字字诛心。
姜问渠的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他为工厂奉献一生,为这个家操劳半生,换来的就是这个?
“张浩,你给我闭嘴!”他嘶哑着嗓子吼道。
“爸!你冲他嚷什么?”姜霏月却一把将张浩护在身后,脸上满是失望和不耐烦,“张浩说的是事实!你看看你,都五十岁了,还是个破钳工,一个月挣几个钱?我同学聚会都不敢提我爸是干嘛的,你知道我多丢人吗?你就不能早点退休,别再给我添堵了?”
丢人?添堵?
姜问渠的心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锉刀来回拉锯,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这双拿过无数次全国技术大比武冠军、连航天项目的总工程师都要尊称一声“姜师傅”的手,在女儿眼里,竟是如此上不了台面。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餐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姜问渠颤抖着手接起电话,是工厂新上任的车间主任。
“老姜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厂里人事调整,搞人员优化。你呢,年纪也大了,技术也跟不上年轻人了。经领导研究决定,调你去集团总部……看大门。明天就去后勤部报道吧。”
什么?
技术跟不上?
调去看大门?
这跟直接开除有什么区别?这分明是极致的羞辱!
姜问渠只觉得眼前一黑,手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呵,听到了吧?”张浩的笑声充满了快意,“叔叔,这就是现实。你那一套老掉牙的手艺,早就该进垃圾堆了。霏月,我们走,别让这种负能量影响了我们的心情。”
姜霏月看都没看失魂落魄的父亲一眼,挽着张浩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
“砰!”门被重重关上。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姜问渠和一桌冰冷的饭菜。
五十岁生日,被未来女婿当众羞辱,被亲生女儿视作累赘,被工作了一辈子的单位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
人生的路,似乎在这一天,彻底走到了尽头。
姜问渠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还是去了。不是去低头认输,而是想去问个明白,他这一身的本事,究竟错在了哪里!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提着那个跟了他三十年的破旧帆布工具包,走进了金碧辉煌的集团总部大楼。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西装革履的白领精英,空气中都弥漫着咖啡和高级香水的味道。
前台小姐看着他这身打扮,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大爷,找谁?收废品请走后门。”
“我……我叫姜问渠,是来报道的。”
“姜问渠?”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敲了几下,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姜问渠好几遍,最后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指了指顶楼,“36楼,核心研发部,特聘顾问。”
什么?核心研发部?特聘顾问?
姜问渠也懵了。不是后勤部看大门吗?
他不知道,一个疲惫的文员在录入调令时,不小心将“后勤部”三个字,错打成了“核心研发部”,职位也因为系统联想,自动匹配成了最高级别的“特聘顾问”。
一份乌龙调令,将他的命运,推向了一个完全无法想象的轨道。
怀着满腹的疑惑,姜问渠乘电梯来到36楼。刚出电梯门,就看到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门口围满了人,一个个愁眉不展,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一个穿着高定西装、气场强大的年轻人正对着电话咆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天!三天之内解决不了‘苍龙一号’发动机核心叶片的精度问题,你们德国专家连同你们的设备,全都给我滚出中国!”
年轻人挂掉电话,烦躁地一转身,正好看见提着工具包、一脸茫然的姜问渠。
他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厉声喝道:“你是谁?谁让你上来的?这里的清洁工都要求本科毕业,你这身打扮是来干什么的?保安!保安呢!”
这个年轻人,正是集团继承人,刚从海外名校毕业空降回国的副总裁,卓天扬。他信奉西方精英主义,最看不起的就是姜问渠这种他眼里的“老古董”。
“我……我是来报道的,我叫姜问渠。”
“姜问渠?”卓天扬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旁边助理手里拿过一份文件,看到“特聘顾问”四个字时,他气得差点笑出声。
“特聘顾问?就你?”他指着姜问渠的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哪个部门搞的鬼?把一个看大门的调来核心研发部?当我们这里是废品回收站吗?马上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国老者走了出来,满脸颓丧:“卓总,抱歉,我们尽力了。这个‘九曲涡轮叶片’的设计要求太变态了,加工精度要达到0.001毫米,而且曲面应力无法消除,我们最顶级的五轴联动机床都做不出来。这个项目,我们放弃了。”
一句话,让全场陷入死寂。
“苍龙一号”航天发动机项目,是集团未来十年的命脉所系,投资超过百亿。核心叶片搞不定,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卓天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会议室里,一群海归博士、技术精英对着巨大的3D模型投影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完了,这个曲率,根本不是人力能完成的。”
“热处理后材料内部的应力问题,是世界级难题,无解。”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一个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热处理的应力没消除干净,材料结构早就坏了。用错了火,再好的钢也是废铁一块。”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了被保安正要架走的姜问渠身上。
卓天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你一个老工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给我把他扔出去!”
“等等!”那个德国专家却拦住了保安,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姜问渠,“这位先生,您……您刚才说什么?您能看懂这个?”
姜问渠没有理会他,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模型,仿佛能穿透数据,看到那片金属的灵魂。他被卓天扬和周围精英们鄙夷的眼神刺痛,被女儿和张浩的话语反复折磨,压抑了半辈子的匠人傲骨,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甩开保安的手,一步步走进会议室,走到那张摆满了各种报废叶片样品的工作台前。
“你们不懂。”姜问渠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机器是死的,钢是有灵性的。你们只知道用冷冰冰的数据去计算它,却从来没有听过它的声音。”
“一派胡言!”一个年轻的博士忍不住嗤笑道,“老先生,现在是21世纪了,我们搞科研靠的是科学,不是玄学。”
卓天扬的脸上也写满了不耐烦:“最后警告你一次,马上离开这里!”
姜问渠充耳不闻,他随手从废料堆里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特种合金,又从自己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摸出了一把跟随他三十多年的小手锤和几根大小不一的钢钎。
在所有人惊愕、嘲讽、鄙夷的目光中,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动了。
“当!当!当……”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响起。那不是胡乱的敲打,每一个落点,每一次力道,都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他的手腕稳定得像一台机器,但那手锤落下时,却带着一种机器永远无法模仿的韵律和生命力。
他时而重击,时而轻点,时而用钢钎在合金表面划过一道道奇异的纹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像是在工作,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匪夷所си的一幕镇住了。
十几分钟后,敲击声戛然而止。
姜问渠睁开眼,将那块其貌不扬的金属块扔进旁边的淬火油里。
“嗤啦——”
一阵青烟冒起。
“好了。”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了?这就好了?”年轻博士笑得更大声了,“老先生,你是在表演行为艺术吗?你以为敲几下就能解决世界级难题?”
卓天扬也冷着脸,正要发作。
德国专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戴上高倍放大镜,死死盯着那块刚出油的金属,嘴里喃喃自语:“上帝……这……这怎么可能?表面的应力……完全消失了!内部结构……天哪,这简直是完美的晶格结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姜问渠的眼神,从惊疑变成了狂热和敬畏。
“快!拿去检测!”德国专家像疯了一样,捧着那块金属冲向了实验室。
卓天扬和一众博士面面相觑,虽然不信,但也跟了过去。
几分钟后,实验室里传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
一个技术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报告,声音都在发抖:“卓……卓总!数据……数据出来了!硬度、韧性、耐高温性……所有性能指标,全面超越设计标准30%以上!完美!这是……这是我们做梦都想得到的完美材料!”
轰!
整个36楼,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穿着褪色工装、手握一把旧手锤的老人身上。
鄙夷、嘲讽、不屑……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困惑,和一丝无法言喻的恐惧。
卓天扬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他引以为傲的海外学历,他信奉的科学数据,他花重金请来的德国专家团队,被一个他视作垃圾的老工人,用一把锤子,在半小时内,彻底击碎。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崩塌了。
卓天扬最终还是把姜问渠留下了,不是因为那份乌龙调令,而是因为他别无选择。“苍龙一号”项目不能停,而眼前这个谜一般的老人,是唯一的希望。
但他内心的骄傲和不服,让他无法低头。他将姜问渠安排在研发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美其名曰“特聘顾问”,实际上却不闻不问,把他当成了空气。
研发部的那些海归精英们,表面上对姜问渠客客气气,背地里却议论纷纷。
“我看他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对,肯定是蒙对了什么诀窍,真让他搞研发,他连CAD图纸都看不懂。”
“卓总也是,怎么能让一个老工人留在我们这种尖端部门,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对于这一切,姜问渠毫不在意。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学习着。他虽然不懂那些复杂的软件和代码,但他那双“天工之手”,能从任何一个零件的触感和声音中,读出比仪器更精准的信息。
一周后,卓天扬再次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一个军方合作的“蜂鸟”无人机项目,需要一个比头发丝还细的超微型传动轴,精度要求达到了纳米级别。这项技术一直被国外死死封锁,他们尝试了所有办法,耗费了数千万,得到的全是一堆废品。
项目即将违约,面临巨额赔偿和信誉扫地的双重打击。
会议上,卓天扬焦头烂额,一众精英再次束手无策。
“卓总,这根本不是我们现有技术能完成的,除非能从瑞士进口那台‘奇点’光刻机,但人家根本不卖给我们。”
“是啊,这已经超出了机械加工的范畴了。”
就在卓天扬濒临绝望之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角落里那个沉默的老人。他咬了咬牙,带着最后一丝希望,也是带着一丝想看姜问渠出丑的恶意,将这个号称“鬼见愁”的项目资料扔在了他面前。
“姜顾问,”卓天扬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这个,你能搞定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
姜问渠拿起图纸,只看了一眼,然后又拿起一个报废的样品,放在指尖轻轻捻了捻,凑到耳边听了听。
“材料配比不对,离心铸造的时候,有微米级的气泡。机器不行,就得靠手。”他平静地说道。
“靠手?”一个博士忍不住笑出了声,“姜师傅,您开什么玩笑?纳米级的精度,靠手?上帝之手也做不到啊!”
“给我一间安静的工具间,三天。另外,把你们能找到的所有废料都给我送过去。”姜问渠没有理会嘲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卓天扬死死地盯着他,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他看不出任何情绪。最终,他点了点头:“好,我就给你三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手,造出上帝都造不出的东西!”
姜问渠被安排进了一间废弃多年的老旧工具间。
接下来的三天,研发部的精英们茶余饭后最大的乐子,就是猜测那个老工人在里面干什么。
“估计是知道牛皮吹破了,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
“我猜他在里面磨钉子呢,三天后拿个绣花针出来,就说是传动轴。”
“哈哈哈哈,有可能!”
卓天扬也每天都站在工具间门口,听着里面偶尔传出的细微的锉磨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既希望姜问渠能创造奇迹,又希望他彻底失败,来证明自己信奉的精英理论才是正确的。
第三天傍晚,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姜问渠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手心躺着一枚细如毫发、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拿去检测吧。”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包括卓天...扬。
当那枚传动轴被放到超高倍电子显微镜下时,整个监控室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屏幕上,那枚传动轴的表面,光洁如镜,完美得不像话。经过仪器的最终检测,数据显示——尺寸误差,0!表面粗糙度,0!完美得超越了理论极限!
“这……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项目负责人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这是艺术品!这是神迹!瑞士那台‘奇点’光刻机也绝对做不出这种东西!”
卓天扬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完美数据,又看了看门口那个平静的老人,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这一次,不是震惊,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终于明白,自己,乃至整个研发部,都错得有多离谱。他们引以为傲的知识、设备、理论,在这个老人鬼神莫测的技艺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姜师傅!”卓天扬快步走到姜问渠面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和轻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我为我之前的无知道歉!请您……请您务必留下来,担任我们集团的首席技术官!”
姜问渠只是摆了摆手,转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名利,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证明,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还没死。
姜问渠用一双手解决了国外技术封锁难题的消息,像风一样在业内传开了。集团股价大涨,卓天扬也因此在董事会站稳了脚跟,他对姜问渠的态度,从最初的鄙夷,转变成了近乎狂热的崇拜,每天“姜师傅”长“姜师傅”短,恭敬得像个小学生。
然而,这却触动了另一个人的神经。
瀚海科技,国内另一家科技巨头,也是集团的死对头。其CEO,高文彬,正是当初追求姜霏月、同样是海归精英的那个男人。他比张浩更加成功,也更加傲慢。
听闻此事后,高文彬在一次公开的行业峰会上,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姜问渠所在的公司。
“我听说,某些老牌企业,现在已经黔驴技穷到要靠一个快退休的老工人来充当门面了。”高文彬站在聚光灯下,手持话筒,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简直是行业的悲哀!是对我们这些奋斗在科研一线的高科技人才的侮辱!手工作坊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现在是数据和资本的天下!”
他的话,引得台下一片哄笑。
坐在台下的卓天扬气得脸色铁青,正要起身反驳,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按住了。
姜问渠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现场,他平静地看着台上口若悬河的高文彬,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高文彬看到了姜问渠,笑得更加张狂了:“哟,说曹操曹操到。这位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姜大师’吧?”
他走到姜问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老先生,听说你手艺不错?正好,我们瀚海科技最近在攻克一个‘复合材料一体成型’的难题,花了几亿美金,请了麻省理工的团队,用超级计算机模拟了上亿次都失败了。不如今天,就在这,当着所有同行的面,你来给我们露一手?”
“如果,”高文彬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挑衅,“你能解决这个难题,我高文彬,当场给你跪下,叫你一声爷爷!”
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技术交流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赌局!
卓天扬急了:“姜师傅,别答应他!这是个圈套!这个难题根本无解!”
高文彬身后,他的未婚妻,姜霏月也走了出来。她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爸,算了吧,别在这丢人了,跟我们回去吧。”
又是这句话。
丢人。
姜问渠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抹锐利的锋芒。他看着高文彬,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应战。”
赌局现场,万众瞩目。
高文彬的人将一套复杂的设备搬上舞台,巨大的屏幕上,展示着无数失败的超级计算机模拟数据,那些五颜六色的应力分布图,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大师,请吧。”高文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满脸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姜问渠没有去看那块复杂的复合材料,也没有去看屏幕上的数据。
他只是走上台,对着那套价值千万的设备,淡淡地说了一句:“太吵了,关掉。”
全场愕然。
“你说什么?”高文彬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把这些嗡嗡响的铁疙瘩都关了。”姜问渠重复道。
在高文彬和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设备电源被切断,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姜问渠走到那块一人高的特种复合材料板前,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贴在上面,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干什么?
所有人都看不懂。
几秒钟后,姜问渠从工具包里拿出了他的那把小手锤。
他开始轻轻地敲击材料的边缘,耳朵则紧紧地贴在材料表面,像一个最虔诚的聆听者。
“他在干什么?跳大神吗?”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高文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就是你的绝活?听声辨位?老先生,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吗?”
姜问渠不为所动。
他的锤子,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在材料上不断跳动。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只是一场闹剧,准备离场时,姜问渠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这里!”
他猛地举起锤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材料中心一个毫不起眼的点上!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裂开了。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注视中,那块原本坚硬无比的复合材料,竟然像是活过来一般,沿着内部预设的结构,开始缓缓地、完美地自动折叠、成型!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比最精密的机器控制还要精准!
最终,它变成了一个结构复杂、天衣无缝的航天级外壳部件。
完美成型!
全场死寂。
高文彬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变成了猪肝色。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他迷信的超级计算机,再一次,被一把锤子,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无情碾压!
这……这根本不是科学!这是魔法!
就在这时,会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
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以不容抗拒的姿态,直接冲破了会场的安保,稳稳地停在了舞台前。
车门打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警卫员迅速下车,警戒四周。
随后,一位身穿中山装、肩上扛着闪耀将星的白发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下车。
老人无视了现场所有人,径直走到舞台上,走到依旧手握锤子的姜问渠面前。
在全场数千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位足以让整个科技界为之震动的将星大佬,激动地握住了姜问渠那双沾满油污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无比恭敬的语气,沉声说道:
“天工同志,辛苦了!国家需要你!”
天工?
同志?
国家需要你?
这几个词,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卓天扬瞬间石化,他终于明白,自己请回公司的,究竟是一尊什么样的神!
姜霏月捂住了嘴,泪水夺眶而出。她一直以为是耻辱的父亲,那个浑身机油味的父亲,竟然……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而高文彬,则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惹上了一个他,乃至整个瀚海科技,都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天工”二字,宛如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那不仅仅是一个代号,它代表着这个国家工业制造领域的最高丰碑,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几十年来,“天工”以匿名的形式,解决了无数“卡脖子”的技术难题,从深海潜艇的耐压壳,到航母的电磁弹射器,再到如今的航天发动机……背后都有他无形的手在推动。
他是真正的国之重器,是定海神针。
只是谁也想不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代鲁班,竟会是眼前这个穿着褪色工装,沉默寡言的老钳工。
高文彬输了,输得体无完肤。按照赌约,他本该跪下叫爷爷,但此刻,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羞辱、恐惧、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了疯狂的怨毒。他看着被将星老人奉为上宾的姜问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姜霏月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她曾经鄙夷的父亲,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了。
“我不会输……我绝对不会输!”高文彬的眼神变得扭曲而狰狞。
行业峰会之后,姜问渠的身份虽然没有被公之于众,但在顶层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卓天扬的公司接到了无数国家级的重点项目订单,股价一飞冲天,成为了业内的绝对龙头。
姜问渠被卓天扬以半跪的姿态,请进了集团最核心的“天工实验室”。在这里,他拥有最高的权限,可以调动集团的一切资源。他开始主导一项足以改变整个国家科技格局的计划——研发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新一代“龙芯”。
然而,就在项目进入最关键的攻坚阶段时,一场灭顶之灾,悄然而至。
高文彬,这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失败者,选择了最卑劣的手段。他利用商业间谍,重金收买了实验室里一个核心研究员,窃取了“龙芯”最完整的设计图纸和核心数据。
然后,他做了一件更加疯狂的事情。他拿着偷来的图纸,抢先一步在国际上注册了所有相关专利,并立刻召开发布会,反咬一口,声称姜问渠的公司窃取了他们瀚海科技的最新研究成果。
紧接着,他联合了数家国际芯片巨头,对姜问渠的公司发起了史无前例的专利诉讼,索赔金额高达一百亿美金!
一时间,舆论哗然。
无数不明真相的媒体和网民开始口诛笔伐,将矛头对准了这家刚刚崛起的民族企业。
“无耻!就知道偷国外的技术,现在连自己人也偷!”
“什么国之栋梁,我看就是个科技窃贼!”
“支持瀚海科技维权!必须让这种没有底线的公司破产!”
公司的股价应声暴跌,三天之内蒸发了上千亿市值,银行停止贷款,合作伙伴纷纷解约,整个公司瞬间被推到了破产的悬崖边缘。
卓天扬急得满嘴起泡,动用了所有关系,却发现高文彬背后有庞大的国际资本支持,铁了心要把他们置于死地。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商业谋杀。
面对滔天的舆论和濒临破产的绝境,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只有姜问渠,依旧平静如水。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三天三夜没有出门。
国际法庭的最终对质,在海牙举行。
高文彬意气风发地坐在原告席上,他身后是阵容豪华的国际律师天团。他向法庭出示了厚厚一摞“铁证”——完整的专利证书、详细的设计图纸、精确到每一个字节的核心数据。
“法官阁下,”高文彬的律师站起身,语气傲慢,“证据已经非常清晰,被告方对我方拥有核心专利的‘盘古’芯片,进行了无耻的剽窃和仿冒,我们要求法庭判令对方立刻停止侵权,并赔偿我们一百亿美金的损失!”
法庭上一片骚动,所有的证据,都对姜问渠一方极为不利。
卓天扬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知道,今天过后,他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轮到被告方陈述时,姜问渠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带律师,也没有带任何文件。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法官,看着对面嚣张得意的高文彬,用一种古老而沉稳的语调说道:“法官阁下,我想请问原告一个问题。”
“请讲。”
姜问渠的目光转向高文彬:“你说这芯片是你设计的,那么,你知道它的极限性能在哪里吗?”
高文彬一愣,随即嗤笑道:“当然知道!它的主频最高可以稳定在5.0Ghz,这已经是目前硅基芯片的物理极限了,你这个老工匠懂什么?”
“是吗?”姜问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过身,对法官说道:“法官阁下,我请求进行现场极限测试。事实,胜于雄辩。”
法庭同意了请求。
两块芯片被送上了专业的测试平台。一块是高文彬提供的“盘古”芯片,另一块,则是姜问渠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的“龙芯”。
测试开始。
两块芯片的性能曲线,一开始几乎完全重合,这似乎更加印证了高文彬的“剽窃”指控。
高文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然而,当测试平台的电压和频率不断提升,突破了5.0Ghz的“物理极限”时,异变陡生!
“哔——”
一声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代表着高文彬“盘古”芯片的性能曲线,瞬间断崖式下跌,归于零点!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刺眼的红字:核心过载,电路烧毁!
而另一边,属于“龙芯”的性能曲线,却在突破5.0Ghz的瞬间,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巨龙,猛地向上疯狂飙升!
6.0Ghz!
10.0Ghz!
15.0Ghz!
最终,它稳稳地停在了20.0Ghz的恐怖数值上!性能,是“盘古”芯片的整整四倍!
全场死寂!
高文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像见了鬼一样指着屏幕,失声尖叫:“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是什么魔法?!”
“这不是魔法。”
姜问渠的声音,在寂静的法庭里响起,清晰而有力。
“真正的匠人,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只有自己能懂的签名。”
他看着面如死灰的高文彬,一字一句地揭开了最后的谜底。
“你偷走了我的图纸,但你永远偷不走我的手艺。在那张设计图上,我故意留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结构。这个结构,在常规工艺下,是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冗余设计。但是,只有通过一种特殊的、近乎失传的手工淬火和蚀刻工艺,才能将它激活。”
“一旦激活,它就会成为芯片的‘第二心脏’,一个超频引擎。在极限运行下,它能将芯片的性能,提升300%!”
“这个签名,就是我的防伪。你仿制出的东西,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我手里的,才是真正的‘龙芯’!”
真相大白于天下!
高文彬的谎言,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手工……又是手工……怎么可能……”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和资本,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败给这个老人那双看似原始古老的手。
最终,法庭当庭宣判:高文彬因商业间谍罪、欺诈罪等多项罪名,被移交司法机关,等待他的是漫长的牢狱之灾。瀚海科技因恶意诉讼和商业欺诈,被处以天价罚款,宣告破产。
而姜问渠和他的“龙芯”,一战封神!
消息传回国内,举国沸腾。
国家再也无法将这样一位国宝级人物隐藏在幕后。很快,一场最高规格的表彰大会在人民大会堂举行。
姜问渠,这位默默奉献了半辈子的老钳工,被授予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他“当代鲁班、国之天工”的身份,被正式公开。
当他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前挂着沉甸甸的勋章,站在聚光灯下时,整个世界都为他瞩目。
台下,卓天扬热泪盈眶,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留下了这位老人。他当众宣布,将辞去集团总裁的职务,并力荐姜问渠成为新的掌舵人。
人群的角落里,姜霏月看着台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那个她曾经无比嫌弃的父亲,如今却成了整个国家的骄傲。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着脸,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嘴里反复念着:“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悔恨的泪水,再也换不回曾经的冷漠与伤害。
故事的最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姜问渠拒绝了卓天扬的提议,也谢绝了国家安排的所有官职和名利。
他回到了那间他工作了一辈子的、充满了机油味的旧厂房。在所有人的不解中,他用国家奖励的全部奖金,在这里开办了一所“天工匠人学院”。
他重新穿上了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拿起了他那把陪伴了半生的旧手锤,开始向新一代的年轻人,传授那些正在被时代遗忘的、属于中国匠人自己的手艺和精神。
他依旧沉默寡言,朴实无华。
但他的名字,和他那双手的故事,已成为一个时代的传奇,永远镌刻在了共和国的功勋柱上。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