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元节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薄暮初临,已有纸灰在低空中打着旋儿,像是无数无声的叹息。我立于阳台,望那人间烟火与幽冥世界在这一日交汇,心下不免泛起一丝凄怆。世上万物皆有尽头,花开花落,潮涨潮退,唯独思念一事,竟可以穿透生死,绵延不绝。
中元节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薄暮初临,已有纸灰在低空中打着旋儿,像是无数无声的叹息。我立于阳台,望那人间烟火与幽冥世界在这一日交汇,心下不免泛起一丝凄怆。世上万物皆有尽头,花开花落,潮涨潮退,唯独思念一事,竟可以穿透生死,绵延不绝。
我有所念之人,现已隔世。她居天上,我处人间,两不相见,却又无日不见。每值中元,便觉她在云端窥看,目光柔和如昔,竟教我生出几分羞惭来——不知这些年来所作所为,可否令她心安?而我在人世奔走营营,亦未尝一日忘怀于她。此种思念,非刀剑所能断,非时间所能蚀,竟成了我血脉中的一部分,与呼吸同在。
街巷间渐次燃起祭火,家家户户陈列祭品,瓜果饭食,罗列满地。我亦不能免俗,将各色物品摆列整齐,焚香三炷。香烟袅袅上升时,恍惚见她的面容在烟雾中一闪而过,仍是那般慈祥模样。我想起旧日她常言:“人死如灯灭,何必多费事。”然而她一去,我却年复一年地行此仪式,明知虚妄,却不得不为。大抵人世间的思念,总要寻个出口,才不致将人憋闷至死。
中元节的特别,在于它给了生者一个名正言顺怀念逝者的由头。平日思念藏于心底,不敢轻易示人,恐被笑为痴傻。唯此一夜,可以坦然地将那人的照片摆在案头,可以公然地在街头焚烧纸钱,可以对空喃喃自语而不被视为癫狂。人们借此宣泄积压的哀思,而后方能继续生活。此种智慧,不知是残忍还是慈悲。
我常想,两世之隔,或许不如想象中遥远。她在我梦中来来去去,音容笑貌,宛如生前。有时我忽闻某种香气,恰是她昔日所用头油的味道;有时我翻检旧书,忽见她手批数字在书眉;甚至有时我炒菜放盐,手下不自觉便仿了她的手法。这些细微处,竟成了连接阴阳两界的丝线,细小却坚韧,不曾断绝。
夜深了,街上的火光渐次熄灭。我仰观天际,只见星河璀璨,亿万星辰沉默地闪烁。不知她化作了其中哪一颗?抑或她已融入这浩瀚宇宙,无所不在?中元节将过,而对她的思念却不会随节日消退。这种思念,已经成为一种活着的习惯,一种存在的方式。
事物都有尽头,唯独思念没有。中元节年复一年地来去,而我对她的记忆,却如地下暗河,表面不见痕迹,内里却长流不息。她在天上看着我,我在人间念着她,如此相望,或许便是生死相隔的两人之间,最温柔的相处方式了。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今宵过后,人们又将思念收起,继续前行。唯有天上明月,曾照古人,亦照今人,默然见证着这人世世代代绵延不绝的隔世之思。
来源:珊瑚礁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