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庶女的出路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3-29 14:05 1

摘要:「还是文臣清流世家出来的女子呢,竟这般没规矩,也不知世子爷瞧上了她些什么……」

及笄那年,我与侯府世子暗通款曲。

所有人都说我天生下贱,随了我那勾栏出身的生母。

高嫁侯府那日,父亲冷脸让我好自为之。

嫡母和姐姐在一旁暗自讥讽我不知羞耻。

我毫不在意,体体面面地上了花轿。

因为我知道。

身为庶女,这是我能为自己挣到的。

最好的出路。

文源网络,如侵立删。

1

我嫁入沈家那日,婚事办得十分简陋。

草草拜过堂后,我便被人领进了婚房。

一直到深夜,温好的合卺酒都凉透了,沈乘渊还是没来。

我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终究是自己掀了盖头,坐到桌前吃了起来。

才咬了口糕饼,就听见门口守夜丫头的声音。

「还是文臣清流世家出来的女子呢,竟这般没规矩,也不知世子爷瞧上了她些什么……」

「庶女出身,若没些狐媚手段,能嫁进侯府?听闻这亲事,还是她自己上赶着倒贴的呢。」

他们说得没错。

这婚事的确是我强求来的。

江家不过是个五品尚书府,我又是个庶女,本是攀不上沈家的。

奈何我小娘虽过世得早,到底是给了我一副好相貌。

三月前的春日宴上,我佯装与沈乘渊偶遇,私下来往了几回,他便瞧我如天上的神女。

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虽费了一番波折,但到底是让我如愿了。

可如今新婚夜,沈乘渊却连来我房中都不肯,实在是打脸。

「你们在说什么?」

我兀自打开门笑眯眯地发问。

两个靠在门上的丫头来不及收力,直直地就摔在了地上。

「夫人……没什么……」

我哦了一声,又问:「世子爷去哪儿了?」

两个丫头互看一眼,才支支吾吾地回话:「听说容姨娘今日不大好……世子爷……世子爷如今怕是在容姨娘房中……」

设计与沈乘渊私会之前,我便晓得沈家有个容姨娘。

世家大族的哥儿,若是在娶正室前便有了妾室,那是会被诟病至深的,京中但凡有些骨气的人家,也断不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门户。

这也是我选沈乘渊的原因。

五品官家的庶女,配侯府浪荡世子。

简直绝配。

我走到桌前往嘴里又塞了块糕饼,又披了件外衫。

「走,我们去瞧瞧容姨娘。」

2

侯府规张极大,我被丫鬟领着走了好一阵,才找到容姨娘住的紫蔷庭。

景致错落,是个十分雅致的地界儿。

我抓了抓发髻,揉了揉眼睛,这才敲门。

「妹妹……妹妹可睡下了?」

窗棂上还摇曳着烛光,自然是还未就寝的。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皙白如玉的脸。

沈乘渊一袭紫棠色的长袍,领口松松垮垮的,脸上还带着愠怒。

「你来做什么?」

我福了福身:「今日是世子与我的新婚之夜。」

「新婚夜?」他仿佛觉得十分好笑的样子。

沈家的下人是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我只微微侧目,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我这才开口:「若是世子连今日都不宿在主院,怕是外头会有人非议。妾身倒是不怕什么,可若是说起侯府与容姨娘的是非,那可就不好了。」

沈乘渊眉眼冷冽:「所以你是来劝我回主院,与你洞房?」

「江澜星,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自然是不会忘的。

那时我之所以能得沈乘渊的青睐,便是因为我与他约定,只要我嫁入侯府,只管家中事宜。

至于他宿在哪个姨娘院中,抑或酒醉哪个勾栏,我都不得干涉。

那时,他名声已经烂了个干净,娶我,实在是桩划算买卖。

想到这些,我笑了笑:「世子自然是要回主院的。」

「只不过,我的意思是,我留在紫棠庭。」

沈乘渊眸光闪烁了半晌,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甩袖走了。

3

入府前,我便打听好了一切。

听闻府中的大夫人,也是极不喜容姨娘的。

无非是被儿子万般央求,这才准纳了她进门。

如今新婚夜她便称病蛊惑家中主君,算起来算是给了我极大的羞辱。

这事儿若是真成了,沈家也要在京中丢尽脸面。

沈乘渊自然是晓得其中的利害的。

容姨娘却并不知晓,瞧见进去的是我,愕然了片刻。

便张狂起来:「瞧着世子喜欢我,夫人如今是来我房中立威的吗?」

我只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清茶,才施施然开口。

「容姨娘不是病了吗?如今瞧着怎么倒精神得很?」

美人榻上的女子杏眼含春,衣衫半解,实在是一副冰肌玉骨的好身子。

怪不得沈乘渊宠得跟什么似的。

听我这话她也不恼,反而笑得肆意:「病不病的,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世子信了不就好了。」

「不妨告诉夫人,听府中的医女说,我已然有身孕了。莫说是今日新婚夜,怕是日后世子日日都要来我房中了,还请夫人见谅。」

她眉眼弯弯,带着些炫耀的意味。

京中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有些个通房妾室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像沈乘渊这般婚前便收了房,还有了身孕的,我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这沈乘渊,竟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堪些。

我暗自思量的样子,落到她眼中,便成了担忧自己地位不保的模样。

容姨娘掩嘴娇笑,眼中的秋波似乎要荡出来一般。

「我虽从前只是个通房丫鬟出身,可比起夫人还是要运气些的。」

「不像夫人,世家女子出身,费尽心机手段勾引世子爷才得以嫁入沈家。可如今除了这空落落的正妻之位,竟什么也没挣到呢。」

「往后世子若是冷落了夫人,夫人也莫要灰心,我定会劝和几句的。」

容姨娘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生下庶长子的模样。

我微微一笑:「妹妹说得极是。」

目光不免落到她小腹处,细细打量。

瞧着已经微微隆起,有些月份了。

算算日子,竟是在国丧期间有的。

只是不知,沈家会不会冒着被夺爵的风险,保下这个孩子呢?

4

我在紫棠庭守了一夜,第二日才回到清风苑。

院中的丫鬟白玉和红髓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十分担心我会在此刻闹起来。

毕竟,新妇进门的第二日是要同夫君一起去给公婆请安的。

如今沈乘渊却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是昨日压根就没来,还是早早地就走了。

「来替我装扮吧。」

我懒懒开口,两人这才上前忙活起来。

待我到主院请安时,晨熙已然微亮。

婆母叶氏房中的王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出来迎我:「夫人怎么来得这般早?瞧着昨夜没了世子爷,倒是睡得安稳。」

这话里话外,便是在讥讽我连新婚夜都留不住夫君了。

「给婆母请安自然是得趁早的,再者,昨日我是在紫蔷庭过的夜,倒是与容姨娘相谈甚欢。」

王妈妈愕然,这才招呼我在厅中坐下,旋即进了内阁。

半晌后,叶氏也出来了。

她一身湖蓝色的蜀锦绸衫,头上只插了几只攒珠钗,可那珠子却是莹润硕大的南珠。

虽瞧着十分低调,可到底还是透露着勋贵人家的奢华。

我恭敬地站起身敬茶:「儿媳江氏给婆母敬茶。」

叶氏一动不动,指尖细细地捻着盘中的白玉糕。

沈家奢靡,所用的建盏都是白瓷胎釉的盏子,瞧着精巧,却不能久久地拿在手中。

我端着茶盏,只觉得指尖细细密密地泛着灼痛,却也不敢松弛半分。

心里也晓得,这是叶氏给我的下马威。

满室寂静,针落可闻。

半晌后,手中的茶盏终于被接下。

叶氏这才施施然开口:「倒是个恭顺会伺候人的,难怪小门小户的庶女出身,还能进我沈家的门。」

「说吧,你是如何勾搭上乘渊的?」

叶氏这样的侯府命妇,见过的人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我那点子鬼心眼是瞒不过她的,与其撒谎被她戳穿,还不如自己坦言相告。

倒也落得个坦荡的名声。

被茶盏烫过的指腹微微胀痛。

于是,我思量半晌后,将我与沈乘渊相识相知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连带着我的小心机和小算计,一并吐露了出来。

叶氏果然笑了:「我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虽应允了承诺娶了你,可你也为了嫁入沈家舍弃了自己的名声和娘家。」

「日后他若是为了他那个心肝肉厌弃了你,你又该如何自处?这桩姻缘虽瞧着是你占了便宜,却未必划算。」

叶氏出身国公府,年少得子,又与老侯爷感情甚笃,不曾纳过一房妾室。

如今虽中年孀居,却也是诰命之身,儿子又是侯府世子。

她这一生太过顺遂,自然是不能体会我这种庶女出身的辛酸的。

「自然是划算的。」

「婆母出身显贵,怕是未曾体会过像我这样身为庶女的辛酸。我与世子成婚虽目的不纯,可这也是我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婆母方才说,若是惹了世子厌弃必定不能在府中自处,可历来当家做主的大娘子,有几个是握住了主君的心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和闺阁名声一般不重要,牢牢握在手中的才是真。」

一席话说完,叶氏这才正了正神色。

「倒是小觑你了。」

「还不给少夫人添茶。」

我拿起那盏茶浅缀一口,只觉得入口刚好。

竟不像方才那般滚烫了。

叶氏抬眼看我,神色晦暗不明。

「既嫁过来,这府中的大小事宜便都要交予你了。」

「儿媳定不会让婆母失望。」

我起身行礼。

心里知道,叶氏这一关,我算是过了。

5

当天夜里,紫蔷庭闹了起来。

我院中的丫头白玉火急火燎地来禀告。

「少夫人,快去瞧瞧吧,容姨娘不知发的什么疯,在院中闹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太夫人呢。」

我心中一惊,派人去寻沈乘渊却又没寻到。

只得披了衣裳便去了紫蔷庭。

「怎么回事?」

院中站着的老妈子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冲了过来。

「少夫人,太夫人派人送了安神药给容姨娘,可她怎么都不肯喝。」

我走上前两步,果然瞧着美人榻上的容姨娘一脸愠怒。

「你来做什么?谁来我都不喝!」

「若是让世子爷晓得你们这般糟践我腹中的骨肉,一定将你们打上五十大板,丢出府去!」

骨肉?

我蹙眉端起那碗漆黑的汤药,凑近闻了闻,只觉得苦涩,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容姨娘,婆母也是关心你的身体。」

王妈妈适时地帮腔:「是啊容姨娘,太夫人是听少夫人说您昨夜身子不适,今日特地送了这汤药来,让您能安眠。」

我猛地转头,恰好对上王妈妈心虚的眼神。

晨起请安时,我并未说过容姨娘身子不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容姨娘咬牙切齿道。

「我若是真傻不愣登喝了这药,才真是如了你们的愿!」

「若是真关心我,在这汤药中放红花做什么?我幼时家中可是开生药铺子的,谁都别想瞒过我去!」

顷刻间,那碗汤药被她砸在地上。

蒸腾的热气中,仿佛真有种似有似无的红花香气。

我这才明白,婆母同我说的那句「日后大小事宜都要交与我」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想让我除掉这个孩子。

我颤着脚后退两步,却恰巧撞上了冲进来的沈乘渊。

看着殿中的婆子和满地的汤药,他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将容姨娘揽入怀中,冷着眉眼瞧我:

「江澜星,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入府第二日,你便开始谋害我沈家的后嗣了?」

6

我自然是不能解释的。

若是我告诉沈乘渊这药是叶氏送的,且不说他会不会信。

第一个被处置的,定然是我。

「世子,这孩子实在是留不得。」

沈乘渊还未开口,容姨娘便已经开始尖声叫了起来。

「什么叫留不得?!你短短一句话,便当我的孩子命如草芥吗?」

「不会的,阿容,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沈乘渊安抚着她,当着我的面,两人就柔情蜜意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遣走了众人,这才施施然坐下。

「世子若是真要留下这个孩子,怕是不过一月,侯府便会覆灭。」

沈乘渊冷笑:「你以为恐吓两句,本世子便会听你的吗?」

他自然是不会的。

作为盛京最纨绔的世子爷,他仗势横行惯了,又怎么会轻易被威胁。

可若是,他所倚仗的侯府被夺爵了呢?

「三月前陈国公府被下了大狱,世子可知道这事儿?」

「知道又怎么样?」

「那世子知道是为何吗?」

沈乘渊冷哼一声:「左不过是贪污官晌,不敬圣上罢了。」

我摇摇头。

「这都不过是说头罢了,听闻是因为陈国公家的庶女暗自收拢了个外室,且在国丧期间有了身孕,被宫中知道了,这才遭此横祸。」

「那……那陈家的不过是个庶子,何至于此?」

「正因为是庶子,仅下狱关了两个月,便被放了出来,可若是换了旁的高门显贵的嫡子,又当如何?」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沈乘渊瞬间蔫了,他怀中的容姨娘也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不为旁的,只因为,这与沈家的情况太像了。

一样的勋爵之家,一样的纨绔子弟。

难怪婆母叶氏新婚第二日,便急吼吼地要除了这个孩子。

实在是大患。

我原本是不想插手的,可如今被叶氏硬塞到了我手中,也不得不管了。

「所以,唯一能救侯府的法子,便是除了我这个孩子?」沈乘渊神色惶惶,却又有些不甘。

「世子此言差矣。」

「不是用这个孩子救侯府,而是,没有这个孩子,侯府才能平安。」

沈乘渊原本揽着容姨娘的手无力地垂下,语气中带着歉意。

「阿容……我们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这意思,便是打算放弃现下这一个了。

也是,长久的荣华富贵和一个还未曾出生的小生命相比,到底是要重要一些的。

面对这样的抉择时,男人总要显得果决些。

容姨娘低下头,轻抚着微隆的腹部,神情缱绻中带着不舍。

那双素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我突然有些恍惚,鬼使神差般地就开了口。

「若是世子实在不舍,倒也还有个法子。」

「什么?」

「将容姨娘移居偏院,待生下孩子,记到我的名下。」

容姨娘腹中的孩子左不过就两三个月,若是瞒住众人生下来,再将孩子瞒上两个月,记到我名下,便不算是在国丧期有孕产子了。

如此,侯府得以保全,容姨娘和孩子,也能保全。

容姨娘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乘渊拦住了。

他转头看向我,破天荒地带了些敬意:

「如此,便多谢你了。」

7

我自然不只是因为心善,才愿意帮容姨娘留住这个孩子。

不过是因为瞧着她那个模样,让我想起了我小娘。

从前在江家时,我小娘是极不受待见的。

只因她是勾栏出身,被我爹抬进了门,却又只生下我这么个丫头片子。

生下我后,小娘容色受损,我爹也不大来瞧她了。

可她身子是十分争气的,偶尔与我爹见面,竟又有了身孕。

大夫说大概是个男孩,她十分欣喜。

可在一日喝了大夫人送来的汤药之后,便滑了胎死在了榻上。

院里的老嬷嬷曾偷偷告诉我,那汤药里,是有红花的。

我实在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再次上演。

再者,容姨娘的孩子记在我名下,对我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毕竟沈乘渊对我没有半分感情,这个孩子,便是我日后在沈家的指望。

我同婆母许氏说明后,她也并未说什么。

她自然是不愿和儿子闹得视同水火的,那碗汤药也是不得已之举。

如今我想好了法子,她自然乐见其成。

第二日,容姨娘便被送去了郊外的小院,对外只称是在养病。

她大抵是哭闹过几回的,可都会沈乘渊压了回去。

回门那一日,沈乘渊竟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马车,候在了门口。

我有些惊讶。

而后又想明白了,大抵是为了报答我护住容姨娘的恩情吧。

马车摇摇晃晃,我与他一路无话。

终于到了江家。

可门口竟无一人迎接,连门房处的小厮都不知去了何处。

我有些尴尬。

沈乘渊默不作声地同沈家的小厮一起清点回门的礼品,我便先进去了。

才走到廊下,便听到正厅中传来熙熙攘攘的谈话声。

「今日本是我那二女儿的回门之日,如今不知怎么竟还未曾回来。」

紧接着是江知月娇俏的声音:「爹,你就别望了,妹妹今日肯定是不会回来了,便是想回来,又哪来的脸面……」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已经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瞧着嫡母瞠目结舌的模样,我便晓得,今日这身装扮,实在是不俗。

愣住的江知月率先反应了过来,转而搂着我的胳膊娇笑:「妹夫呢?」

「我听闻妹夫房中有位小娘近日病了,若是因此不能陪妹妹回门,妹妹也要体谅些。」

坐在正位上的我爹轻咳两声,嫡母也转了神色,眼中暗藏讥讽。

明里暗里,都在嘲笑我虽然嫁入了沈家,却还是拢不住夫君的心。

我只浅笑:「他来了。」

「怎么可能?妹妹还是莫要……」江知月讥讽的话还没说完,便瞧见门口有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正是沈乘渊。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烟色的绸衫,发上束着玉带,衬得整个人舒展又俊逸。

该说不说,这沈乘渊虽然纨绔,可带出去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岳父岳母安好。」

他拱手行礼。

呈上的回门礼几乎晃瞎了嫡母的眼睛。

8

一匣子南珠是给嫡母的,一方徽墨是给我爹的。

甚至连江知月,都得了一对白玉镯。

我本来觉得这样的好东西给了他们实在是浪费,可细想想,差一点的东西,侯府也是拿不出手的。

左右不是我的银钱,随意吧。

现下看来,这富贵的确是迷人眼。

嫡母对着那一匣子南珠移不开眼,素来刻薄的嘴里却难得地说了几句好话。

「世子实在是客气了,只要我家阑星未曾给侯府添麻烦便可,哪里用得着送这么大的礼。」

沈乘渊陪我回门本就是应付了事,如今也说不出多的话,只敷衍道:「岳母客气了。」

就这般虚与委蛇了几个来回,我晓得他是不愿多留了的,我那嫡母自然也不会留我们午饭,便说要走。

待送到门口时,原本就对着白玉镯恨恨不已的江知月,瞧见侯府那八驾的马车后更是红了眼。

临上马车时,还有些细碎的怨怼钻进耳朵。

「……这死丫头也太得意了,娘你看看她……」

「……这破天的富贵怎么叫她这么个贱丫头搂着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沈乘渊大抵也是听见了,侧目看向我。

见我神色不改,又有些好奇:「你不生气吗?」

我摇摇头。

若是听了这么几句便要生气,那我从前在江家定然是活不下来的。

小娘去世后,我连府中粗使的婢女都不如,日日任由江知月凌辱践踏。

每日装得乖巧安静,这才谋得了沈家这般的出路,她心有不忿有正常,不过是被骂几句,能损失些什么?

沈乘渊却兀自开口:「所以,这就是你要嫁入沈家的目的?」

看来他还不算太蠢。

「只是这般谋划,未免有些心机太重了。」

我突然有些想笑。

原来在上位者的眼里,蝼蚁求生竟然不是出自本能,而是因为心机太重。

生来如此,便活该受磋磨吗?

「世间男儿皆可为自己谋功名,女子又为何不能为自己挣一份前程?」

他定定地瞧了我一眼,转头掀开车帘看向窗外,再不说话。

9

在沈家的日子过得极快。

沈乘渊日日往郊外的别院跑,我除了每日去给婆母叶氏请安,便是处理些府中的杂事。

侯府家大业大,光铺子就有几十间,田园山地无数。

可婆母叶氏到底是个世家贵女,处理起这些庄务来也不甚施展得开。我便让白玉领着小厮去大大小小地盘算了一番,又将账目带回来让我瞧,才终于解决了这些积年的烂账。

叶氏这才终于信任了我几分,也放了些空缺给我。

高门大院中,最重要的无非三样:钱,权,人。

这三样我都没有,甚至嫁过来时,连个陪嫁的丫鬟都没有。

得了空缺后,我将自己院中的白玉遣到了外院做采买,这样一来,府中大大小小的开支,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从前在江家这些事情嫡母自然是未曾教过我的,都是院中一位家里做账房的老嬷嬷偷偷教我的。

如今看来,倒是有用。

待到初春时,府中的收支已经由亏转盈,叶氏查了账目后,对我到底和颜悦色了几分。

「阑星啊,从前到底是我错看了你,如今瞧着,你这儿媳不知有多好。」

说话间,她褪了只成色极好的青玉镯到我腕上。

我盈盈一拜:「都是婆母教导得好。」

「如今你作为侯府的主母已然是十分得体了,我确实是可以退位让贤了。三日后京中的赏花宴,你代我去罢。」

官眷间的宴请从来都是只有当家主母和家中嫡女才能前去的,我在江家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殊荣。

如今看来,婆母是真正将我当成是江家的儿媳了。

「只一点,你如今身子贵重,一定要保重,切勿出什么岔子。」

她垂眼看向我的肚子。

因着容姨娘的孩子日后要记到我名下,如今她有孕已然七八月,我自然要装出有身孕的样子。

婆母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便是要我在赏花宴上护好自己的肚子,千万别被看出什么端倪。

「儿媳遵命。」

我垂首行礼。

10

赏花宴那日,极其热闹。

我捧着肚子刚进了那园子,便瞧见人群中央的江知月。

她一身云霞锦的衣衫在日光下极其夺目,头上更是插满了珠翠。

「江大小姐这衣裳真是好看呢。」

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和夫人都掩着帕子偷笑,她却还以为人家是在真心夸赞她,满脸得意。

「当然了!这可是我娘特意让人制成的,京中只有这独独一件呢!即便是我那嫁进沈家的庶妹,也都是没有的。」

一口一个庶妹,倒让那些夫人们都面露不虞。

要知道,越是世家大族,越不重视嫡庶,如今她这般言辞,实在是显得粗鄙无礼。

有人刺她:「一件衣衫有什么要紧的?人家沈夫人如今可是身怀有孕,那可是侯府日后的指望,这才是实打实的。」

她那张俏脸瞬间变得恼怒:「怀上了算什么本事?生下来才算本事!」

众人接连后退,都不愿再跟她惹上关系。

毕竟沈家如今虽有些式微,可到底是有丹书铁券在手的侯府,是轻易得罪不得的。

正在这时,有人瞧见了进来的我,便都围了上来。

对着我的肚子笑意连连:「沈夫人这怀相可真好,瞧着一定是个哥儿!」

一些生养过的夫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江知月也凑了过来。

瞧了几眼,诡异地笑了:「我怎么瞧着,这肚子不像是五六个月,倒像是七八个月?」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毕竟人人都知道我与沈乘渊成婚才六月有余,若说我的肚子是七八个月,那便是在婚前便珠胎暗结,甚至还会牵扯到国丧期。

这轻飘飘两句话,是要置我于死地。

江知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却面露微笑。

「府中的大夫说,腹中有双生胎呢。」

众人听完都连声道贺,只说我是个有福气的。

江知月脸色骤变,哑然地张了张嘴,甩袖走了。

我确实没有撒谎。

郊外别院的大夫来侯府禀报时,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容姨娘腹中的确是双生胎。

如今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日后也不会那般突兀。

可我今日这风头出得实在是大了。

好几位夫人都拉着我的手闲话家常,说是想沾沾我这多子多福的喜气。

全然忘记从前背地里是怎么议论我的。

赴宴结束回到侯府时,我已经是极其疲累了。

刚进院子,便有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是数月不见的沈乘渊。

「快……快!阿容要生了!快!」

他慌乱得有些口不择言,我心中一紧,立时就让人请了大夫,套了马车。

我晓得。

最紧急的关头终于要来了。

11

容姨娘腹中的胎儿还未足月,算是早产。

产婆说孩子受了冲撞有些横过来了,再者又是双生胎,便十分不好处置。

我并未问沈乘渊容姨娘为何动了胎气,只暗自安排着丫头去烧热水,煮汤药。

心中火烧一般的不安。

内阁弥漫着血腥气,满院的丫头进进出出。

瞧着床榻上痛呼的容姨娘,我突然就想起了小娘滑胎那一日。

也是这般的情形,满床的鲜红,满室的慌乱。

产婆在这时叫了起来:

「夫人,姨娘怕是要血崩了!您得同世子爷拿个主意,是保大还是保小。」

我脑子里炸了起来,还未曾来得及反应,就有丫头跑出去通报了。

我听见沈乘渊颤抖的声音:「……保小!先报小……不……容姨娘也得保!」

天光从窗缝照出一线,我瞧见容姨娘似乎微微睁开了眼,而后又闭上了。

自古以来,男人遇到这般的抉择,似乎做出的选择都是相同的。

那产婆听了吩咐,拿着剪子就要上前,被我一把拦住。

「先救容姨娘。」

那婆子面露难色:「夫人……」

「还不快去!若是太夫人与世子怪罪,我来担责!」

产婆这才掀开帘子进去,方才的剪刀,也换成了纱布。

几个产婆奋力接生,可容姨娘却没了声响。

怕是方才听见了沈乘渊的话,生了自弃之意。

我不知该如何宽解她,只道:「若是你死了,这两个孩子怕是也活不成。」

几个丫头听见我这般说,皆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这话虽糙,可在理。

历来深宅大院中没了生母的孩子,往往要活得比旁人艰难百倍,其中的苦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啊!」

突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喊,随即是婴孩嘹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

「是龙凤胎!」

产婆兴奋地叫着,旋即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怎么了?」

「姨娘身子损了,日后怕是……」

我掀开帐子走进去,容姨娘面色苍白,而那榻上一片血色。

瞧见这一幕我便也知道了,这产婆的意思是,容姨娘此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不过好在保住了命。

历来生育都是九死一生,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孩子被乳母抱着,两张小脸都是皱巴巴的。

我接过其中一个,走到床榻边:「瞧一瞧,这是你阿娘。」

昏睡中的容姨娘眉心微动,却并未睁开眼。

12

我遣散了别院中一半的丫鬟婆子,又给了银钱封口。

再进屋时,正瞧见沈乘渊抱着孩子,初为人父,他还是极欢喜的。

他将两个孩子亲了又亲,才交到乳母手中。

「今日真是多亏有你。」他看着我,眼底已经不复从前的傲慢,满是敬意。

我笑笑:「世子该谢的是容姨娘,今日辛苦的是她。」

沈乘渊也点点头,走上去像从前一般揽住容姨娘,却被她躲开了。

「我有什么好辛苦的?不过是个生育的工具罢了,世子现在这副模样又做给谁看?」

瞧着她讽刺的模样,沈乘渊面上也有几分挂不住。

却也还是极有耐心地解释:「方才那是情况紧急,是我说错话了。」

「世子说错话了?那昨日世子宿在春月楼又该作何解释?睡错榻了?想来如今是瞧着孩子已然平安出生,便瞧着我哪哪都不顺眼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容姨娘昨日之所以动了胎气,是因为沈乘渊老毛病又犯了。

从前未出阁时,我也是听说过的。

沈乘渊身为盛京第一纨绔,从来都是眠花宿柳的。只是在纳了一房小妾后,才略有收敛。

想来沈乘渊必定是跟容姨娘承诺了些什么,才让她恼怒到动了胎气早产。

「你是越说越不得体了!我且问你,若是你能选,你是保孩子,还是保自己?」

沈乘渊「腾」地站起来,面上已然带了几分薄怒。

容姨娘毫不畏惧:「当然是保我自己!」

「爹娘生我一场,我若是为了两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便舍了性命,又怎么对得起他们?」

大抵是没听过这般惊世骇俗的言论,沈乘渊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甩袖走了。

容姨娘也气得不轻,我上前替她掖了掖锦被。

「你才刚生产完,见不得风,也动不得怒。」

榻上的女子转头看着我,一双杏眼里带着困惑:「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我为何不能这般待你?」

「因为……」她似乎是思考了一瞬,「因为我们都是沈乘渊的女人啊。」

我笑了:「就因为我们都是沈乘渊的妻妾,所以便要针锋相对吗?」

「难道不是吗?」

我这才觉得,眼前的女人傻得可爱。

「我们虽都是沈乘渊的女人,但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我只求做个安安稳稳主持中馈的主母,而你则只想做求情求爱的宠妾。一个主持家务,一个侍奉主君,我们并没有共同利益,我为何不能待你好?」

容姨娘愣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历来男人的后院中,妻妾们总是沾酸惹醋,为了那一星半点儿的情意争破了头,而男人则乐在其中,无比享受。

而我之所以找上沈乘渊,便做好了断情绝爱的打算。

由爱生嗔,由爱生痴,由爱生恨。

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不愿做个愚昧的妒妇。

半晌后,她才问我:「那你觉得,我方才对沈乘渊说的话对吗?」

我想了想,才认真地回答:「对,也不对。」

「?」

「生死攸关之际你得保自己,但这无关父母,也无关子女。」

「仅仅只是因为,你,是你自己。」

容姨娘眼睫震颤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夫人,你日后,便叫我容儿吧。」

13

我与容儿在郊外别院待了近三个月,方才回京。

这时距离我对外宣告的生产时间已经相差无几,再者两个孩子本就早产,如今养了几个月,瞧着倒和刚出生的足月婴孩差不太多。

侯府的满月酒极其热闹,京中有头有脸的人户都来了。

我抱着孩子在内阁应付来看孩子的贵妇们,只觉得十分疲累。

毕竟我没有生产过,却还要装出一副产后虚空的模样,十分不易。

闲话间,竟有人说起了江知月。

「那姑娘可真是个狠角色,两月前勾搭上了南郡王府的世子爷,如今竟成功嫁了过去,不过却是个没福气的……」

「你小点声儿,那位可是沈夫人的姐姐……」

两人小声议论着,瞧见我又收敛了些。

我只装若无意地笑,并未拆穿。

满月酒结束后,我让白玉去打听了一番。

这才晓得,原来我与容姨娘待在别院的这段日子,江知月一直都和南郡王府的世子厮混在一起。

他们便是在那日赏花宴上相识的,江知月过后竟上赶着跑去王府门口堵那世子。

那也是个跟沈乘渊不相上下的纨绔,如今瞧见有送上门来的贵女,便来者不拒地收了。

一来二去间,江知月就有了身孕。

听说,那南郡王府本来是不愿娶江知月的,我那嫡母便三番两次地上门去哭诉,这才成就了这一番姻缘。

可嫁过去才知道,那世子院里养了十七八个外室,个个娇艳有心机。

没两天,江知月腹中的孩子便没了,又落得个不知廉耻的名声。

京中竟无人敢与她往来。

我听了只觉得畅快,从前她嘲讽我的那些腌臜话,竟都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可我也没心思去想她这些破事儿了,毕竟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我去料理。

婆母许氏为两个孩子起了名字,哥儿叫知珩,姐儿叫知瑜。

君子如珩,怀瑾握瑜。

可容姨娘还是悄悄地叫两个孩子阿喜,阿乐。

她说,在乡下给孩子起这样的小名,往后便会像名字一般平安喜乐。

我并未阻止,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自然有权利给他们起名字,何况只是小名。

沈乘渊已经又十日未曾归家了,婆母许氏懒得管。

我是不想管,而容姨娘竟不哭不闹。

我本以为她是生了孩子改了性子,便暗自思量着,等开春时,必定要给她抬个贵妾。

可没想到,没等到开春,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她就走了。

满屋的丫鬟婆子竟看不住一个大活人。

我赶到紫蔷庭的时候,只看到她留下的书信——

「夫人,阿喜和阿乐有你照顾我很放心,从前我为沈乘渊放弃的东西,我如今我想找回来了。」

书信简短,只有寥寥数字。

可我晓得,她不会再回来了。

沈乘渊是在三日后回来的,他看见那封书信,鬼哭狼嚎了一阵。

嘴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竟然没有一句话是留给我的……没有一句话……」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地提醒他:「若是不舍,便去追回来,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他这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出门去,连包袱都未曾收拾,就走了。

这一去,就是三年。

婆母许氏起先还是有些担忧的,可瞧着慢慢长大的知珩越来越聪慧,就将沈乘渊抛到九霄云外了。

知珩的确是个极聪慧的孩子,两三岁时,便能跟着启蒙师傅断断续续地背出一整篇诗文了。

婆母说祖上有位先人便是做太师的,幼时便如知珩一般的聪慧。

前几代出走的紫微星,如今又降到我们沈家了。

我搂着知瑜笑得淡然。

大家族里的哥儿在众人眼中总是格外重要的,即便我少疼爱他些,他也能闯出一片天。

可知瑜不一样,我必得将她养得通透明理,这样日后才能少些磨难。

闲时我教知瑜认字时,她会仰头问我:

「我阿爹呢?」

「你阿爹去寻你阿娘去了。」

「可你不就是我阿娘吗?」

我捏捏她的脸颊,故意逗她:「如果我不是,那知瑜还喜欢我吗?」

小姑娘似乎是极用力地思考了半晌,方才慢吞吞地回答:

「喜欢呀。」

「阿娘用身子生我,可娘亲用心养我,知瑜都喜欢。」

我将她一把搂紧怀中,只觉得心尖尖上有什么东西颤了颤。

我就知道。

女孩儿家,天生便是会哄人的。

来源:东坡肘子酱猪蹄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