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喜欢烘焙？那就该开个小红书账号、做课程、接广告。你拍照不错？别浪费天赋，试试摄影变现训练营。你画画？快上平台开直播，接定制，搞NFT。哪怕你只是写点字，也会有人跳出来教你“内容运营”“流量变现”“如何打造个人IP”。

现在这个时代，有点奇怪。每件事似乎都必须“变现”。

你喜欢烘焙？那就该开个小红书账号、做课程、接广告。你拍照不错？别浪费天赋，试试摄影变现训练营。你画画？快上平台开直播，接定制，搞NFT。哪怕你只是写点字，也会有人跳出来教你“内容运营”“流量变现”“如何打造个人IP”。

什么叫爱好，已经逐渐模糊。

更诡异的是，即使你明确表示“我只是喜欢，不想赚钱”，也会有人劝你“你太可惜了”，甚至给你出策划方案：“你不想赚钱，也可以做品牌孵化，先打知名度，再谈闭环”。

闭环。IP。转化率。一整套话术早已复制粘贴。

仿佛一切不以规模化为目标的行为，都不是合格的人类活动。仿佛每个兴趣都必须被结构化、流程化、然后变成资产，挂到互联网上去增值。

这不是个别人的想法，是主流文化的共识。背后是三股力量共振：资本、算法、效率。

资本逻辑不难理解——资源要流动、要套利、要扩大。兴趣如果不能创造现金流，就是沉没成本。在这样的视角下，一个人收集手工漫画就像坐拥一堆库存——不用来“变现”，实在暴殄天物。

算法逻辑更隐蔽。你拍了个手工视频，不上传平台，没人知道，算法也不会推荐，你就仿佛不存在。而一旦曝光、点赞、互动、上热门，“价值”就此诞生。于是内容必须上线，私密必须开放，点滴兴趣都该呈现、解释、包装。

最后是效率。每一个爱好都必须“复利增长”。每一份时间，都要“对齐长期主义”。哪怕你只是在涂鸦，总会有人问：“你考虑过出IP联名吗？”没有增长潜力的事，就是在浪费时间。规模之外的世界，似乎连存在的资格都没有。

更甚的是，这种思维已经入侵每一个细节。

有人开读书会，马上有人建议“做成播客”；有人写诗，有人问“你怎么不搞公众号”；有人做手工艺，有人建议“去小众平台开店”。看上去是关心，其实是嵌入了一种深层逻辑：私密不如公开，小众不如大众，局部不如全局。

换句话说，小就是错。而这正是最大的问题。

历史上，真正具有人类气息的创造，大多是从“无用”开始的。不是为了传播、不是为了变现、不是为了打赏、不是为了增长。只是因为喜欢，因为心有所动，因为想做而做。

但今天，一切都要结果导向。你做了什么？有没有增长？有没有闭环？最终ROI是多少？

这不是个别平台的导向，而是整个社会文化的演化。以至于我们越来越难看到“无用之美”。不是没有人在坚持，而是他们都被压在光照不到的角落。

比如，那位坚持每周写诗、从不发圈的女生；比如，每年办一次街坊小展、从不拉赞助的老画家；比如，十年只在咖啡馆里读书写字、没有任何平台账号的人。

他们依旧存在，只是被集体的“放大”逻辑过滤掉了。

规模，正在重构我们对价值的定义。不是你做得好不好，而是你能不能“复制”。哪怕你只是拍一个安静的剪影，也会有人说“这风格很可做SOP”。于是，拍照的人不再看光线，只看是否能打动粉丝；做饭的人不再关注火候，而是更关心封面图够不够吸引人点赞。

美不再是衡量标准，受欢迎才是。这才是当下文化真正诡异的地方。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不能不考虑“增长性”。你可以有任何爱好，但必须解释“它的市场价值”。你可以追求任何细节，但不能只是为了自己。

于是，一个人安静地做一本Zine——这种20年前的亚文化符号，在今天被视为“商业失败”；一个人不发朋友圈地做陶艺，被看作“浪费天赋”；一个人坚持面对面读书会，不线上转播，简直是“资源浪费”。

但正是在这些被定义为“低效”的角落，文化的根其实还在。因为他们没有被投喂，也不会投喂你。他们不是内容产品，而是人和人之间真实的交换。不是为了流量，而是为了共处。

如果你发现一个东西很安静，很小众，没有KPI，没有粉丝，也没有增长计划——请注意，它可能才是真正值得保护的东西。不是因为它有“意义”，而是因为它还没有被污染。

还有完整的边界，还有内向的呼吸，还有一种不用被解释的存在方式。而一旦你给它安上“内容”“产品”“账号”的枷锁，它也许能火一阵，但也会变得和其他一模一样。像无数涌向算法金矿的内容，火了，红了，然后被忘记。

真正私人的东西，是无法规模化的。小，是它最强的防火墙。所以，如果你有一个爱好，不打算变现，也不打算社交，那很好。你可以继续做，只为自己。这是我们对抗这个时代最温柔、也最固执的方式之一。

不是反对成长，而是抗拒被定义。不是拒绝扩张，而是保留边界。不是消极怠工，而是清醒地、不愿参与这场效率狂欢。

当然，这注定是少数人的选择。但在一个满是喧嚣的世界里，它们安静地躺在角落，反而显得珍贵。

来源：老胡科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