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山间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林霜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背上的药篓往上托了托,加快了脚步。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到山腰的小屋,青栀那丫头一个人在家,她总是不放心。
(一)山间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林霜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背上的药篓往上托了托,加快了脚步。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到山腰的小屋,青栀那丫头一个人在家,她总是不放心。
"师父!师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霜眯起眼睛,看见自己的徒弟阮青栀正跌跌撞撞地向她跑来,衣裙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林霜的心猛地一沉:"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不是我,"阮青栀气喘吁吁地停下,脸上却带着异样的光彩,"我在山那边发现了一个受伤的人,伤得很重,我把他背回来了。"
林霜皱起眉头:"什么人?你怎么随便往家里带陌生人?"
"他伤得很重,师父,我不能见死不救啊。"阮青栀拉着林霜的袖子,眼中满是恳求,"您快回去看看吧,我怕他撑不过今晚。"
林霜叹了口气。青栀这孩子自小就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十年前她父母死于瘟疫,是林霜收留了这个孤女,教她医术。如今十七岁的青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医术也不差,就是太过天真单纯。
"带我去看看。"林霜最终妥协了。
小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却苍白如纸。他的右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左腿也有箭伤,血迹已经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
林霜仔细检查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是普通的伤,是官家手法。这人什么来历?"
"我、我不知道,"阮青栀绞着手指,"我发现他时,他已经昏迷了。"
林霜没再多问,熟练地开始处理伤口。男子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阮青栀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别怕,我师父医术很好,你会没事的。"
林霜瞥了徒弟一眼,心中隐隐不安。
三天后,男子终于醒来。他自称姓萧,是京城商贾之子,路上遇到山匪才受伤。林霜不动声色地听着,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闪烁,腰间玉佩的纹饰也绝非普通商贾所能拥有。
"青栀,去煎药。"支开徒弟后,林霜直视男子的眼睛,"萧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沉默片刻,苦笑道:"夫人好眼力。在下萧景珩,确实不是商贾之子。"
林霜心头一震:"六皇子?"
萧景珩略显惊讶:"夫人如何得知?"
"您腰间的龙纹玉佩,"林霜指了指,"还有伤口上的官制箭簇。老身年轻时在太医院当过差,这些还是认得的。"
萧景珩叹了口气:"既然夫人知道我的身份,还请保密。我此次微服出巡遇刺,恐有内情。"
林霜点点头,心中却更加忧虑。她知道,皇子的出现意味着麻烦,尤其是对单纯的青栀而言。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阮青栀对萧景珩的照顾无微不至。林霜不止一次看到徒弟在煎药时偷偷加糖,或是深夜还守在萧景珩床前。每当萧景珩对她微笑,青栀的脸就会红得像山里的杜鹃花。
一个月后,萧景珩的伤好了大半。这天傍晚,林霜采药回来,远远就听见屋里传来笑声。她悄悄走近,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萧景珩正握着阮青栀的手,而徒弟眼中满是仰慕和喜悦。
"青栀,"萧景珩的声音温柔似水,"等我回京复命后,就来接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阮青栀羞红了脸,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霜推门而入,两人慌忙分开。当晚,等阮青栀睡下后,林霜找到了在院中赏月的萧景珩。
"殿下,"她直截了当,"您家中已有正妃和两位侧妃,为何还要招惹青栀?"
萧景珩转身,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夫人调查我?"
"老身只是不希望徒弟受骗。"林霜不卑不亢,"青栀单纯,不懂深宫险恶。您若真心待她,就该明媒正娶,而不是这样私下许诺。"
"我会给她名分的。"萧景珩语气中带着不耐,"一个医女能做皇子的妾室,已是莫大的福分。"
林霜心中一凉。第二天一早,她将阮青栀叫到药房。
"青栀,萧公子今日就要离开了。"林霜尽量平静地说。
阮青栀眼睛一亮:"他说会来接我!"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林霜严肃地问,"他是当朝六皇子,家中已有正妃和两位侧妃。你跟着他,最多做个侍妾,在后院争斗中,你这样的性子……"
"师父!"阮青栀打断她,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您怎么能这样说他?他是真心待我的!您是不是……是不是嫉妒我?"
林霜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阮青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年轻人的固执让她不肯低头:"我、我只是觉得您不理解我们。景珩他说会保护我的,我相信他。"
林霜看着这个自己养了十年的孩子,心如刀绞。她知道,此时的阮青栀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罢了,"林霜疲惫地摆摆手,"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只是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当天中午,萧景珩离开了。临行前,他信誓旦旦地向阮青栀保证,一个月内就会派人来接她。阮青栀站在山路上,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接下来的日子,阮青栀魂不守舍,常常对着远方发呆。林霜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深宫如虎口,青栀这样的性子进去,凶多吉少。
一个月后,一队华丽的马车果然来到山脚下。阮青栀欣喜若狂,匆忙收拾行李。林霜最后一次尝试劝阻:"青栀,你真的想好了吗?宫中生活不比山野,规矩多,人心险恶……"
"师父,"阮青栀抱住她,"我会回来看您的。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接您一起去享福。"
林霜苦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草药的香囊:"这里面有我配的药丸,可解百毒。贴身带着,或许有用。"
阮青栀感动地接过,却不知道这是师父年轻时从太医院带出的御用解毒丹,珍贵无比。
看着徒弟欢天喜地上了马车,林霜站在门前,久久不动。她知道,这一别,恐怕就是永诀。
当晚,林霜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锁上小屋的门。她不能留在这里,每处角落都有青栀的影子。她决定南下,去一个没有回忆的地方。
(二)赏花宴这日,天气格外晴好。阮青栀天不亮就起身梳妆,春桃为她穿上李氏送的那件淡粉色衣裙,又按照王妃派人送来的图样,将她的头发挽成时兴的飞仙髻,插上金凤步摇。
"姨娘今日真美。"春桃后退一步打量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青栀对着铜镜转了一圈,裙摆如花瓣般散开。她想起李氏送的点心,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精致糕点,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王妃说宴会前吃些垫肚子。"青栀拿起一块,刚要入口,春桃突然出声:
"姨娘!"小丫鬟脸色发白,"奴婢……奴婢突然想起,这衣裙腰间丝带还没系好,先别吃东西,免得弄脏了衣服。"
青栀疑惑地放下点心,站起身让春桃整理衣裙。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侍女的通报声,说王妃派人来催了。
"我马上好。"青栀匆忙拿起两块点心塞入口中,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春桃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宴会在王府最大的花园举行。数十张矮几摆放在盛开的牡丹丛中,宾客们衣着华贵,三三两两交谈着。青栀被引到靠近主位的位置,这殊荣引来不少侧目。
萧景珩一身绛紫色锦袍,头戴玉冠,见青栀来了,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正要起身相迎,却被李氏轻轻按住手臂:"殿下,御史大人正与您说话呢。"
青栀独自坐下,感到无数目光如针刺般落在身上。她认得其中两位是府中姨娘,眼神尤其不善。她低下头,突然觉得口中的甜味变成了苦涩。
宴会开始后,侍女们端上一道道精致菜肴。青栀没什么胃口,只略动了动筷子。不知为何,她感到一阵头晕,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姨娘不舒服吗?"一个侍女上前问道。
青栀摇摇头,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腹中窜上来,如火烧般迅速蔓延全身。她痛苦地弯下腰,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她喉咙里挤出,鲜血从嘴角涌出。她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粉色的衣裙被溅出的血染成暗红。
宴会顿时大乱。萧景珩猛地站起来:"青栀!"他想冲过去,却被李氏死死拉住。
"殿下小心!"李氏高声道,"阮姨娘怕是突发恶疾,会传染的!快叫府医!"
青栀在地上痛苦翻滚,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穿。在剧烈的疼痛中,她突然明白了——那点心有毒!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手摸向怀中的香囊。
"解……药……"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终于将香囊掏了出来。
就在她要打开香囊的瞬间,一只绣着金线的绣花鞋狠狠踩在她手上。青栀抬头,对上李氏俯视的脸,那张脸上带着伪装出的关切,眼中却满是冰冷的笑意。
"妹妹别乱动,"李氏声音温柔,脚下却更加用力,"府医马上就到。"
香囊从青栀扭曲的手指间掉落,几颗药丸滚了出来。萧景珩终于挣脱李氏,冲到青栀身边,却被她七窍流血的惨状惊得倒退一步。
"景……珩……"青栀向他伸出手,眼中满是哀求。下一秒,又一口鲜血喷出,她的手重重落下,眼睛仍睁着,却已没了气息。
"死了?"李氏故作惊讶地掩口,"怎么会这样?快,把阮姨娘抬下去,别惊扰了宾客!"
萧景珩呆立原地,看着下人用草席裹住青栀的遗体迅速抬走。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绣着草药的香囊上,隐约记得青栀曾说是她师父给的。他弯腰想捡,却被李氏抢先一步。
"脏东西,别碰。"李氏将香囊扔给侍女,"拿去烧了。"
林霜在江南小镇行医时,听到了一个令她心碎的消息——六皇子府上一位新纳的妾室暴毙,据说是误食毒草。
林霜手中的药杵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知道,那绝不是意外。青栀从小识得百草,怎会误食毒物?
她连夜北上,用尽积蓄打点关系,终于从一个皇子府的下人口中得知真相:阮青栀入府后备受宠爱,引起正妃嫉妒。在一次赏花宴上,青栀突然口吐鲜血而亡,尸体被草草丢到了乱葬岗。
林霜在乱葬岗找了三天,终于找到了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躯体。她颤抖着拨开覆在脸上的乱发,看到了那张熟悉却惨白的面孔。青栀的眼睛半睁着,仿佛在质问这个世界的不公。
"傻孩子……"林霜泪如雨下,轻轻合上她的眼睛。
她用全部积蓄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为青栀净身更衣。那些华服下,是满身的淤青和伤痕。林霜一边擦拭,一边无声哭泣。最后,她在京郊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坡上安葬了青栀,墓碑上刻着"爱徒阮青栀之墓"。
跪在墓前,林霜终于放声痛哭:"都是师父的错……当初不该由着你的性子啊!若我强硬些将你带走,或许……"
山风呜咽,仿佛也在为这个早逝的少女哀悼。林霜擦干眼泪,在墓前种下一株青栀花。她知道,自己的余生将在悔恨中度过,而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永远停在了十七岁的夏天。
(三)六皇子萧景珩的府邸依旧金碧辉煌,可府中却再不复当年的热闹。自从阮青栀死后,府中接连发生怪事——先是正妃李氏所生的嫡子突发高热,三日而亡;接着两位侧妃接连小产,太医查不出病因;再后来,府中下人夜间常听见女子呜咽之声,有人声称在花园里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长发披散,站在青栀花丛中,七窍流血。
萧景珩日渐消瘦,眼窝深陷。他时常梦见青栀,梦见她满身是血地站在他床前,幽幽地问:"殿下,为何不救我?"每次惊醒,枕边都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那是青栀身上的味道。
李氏更是夜不能寐。她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轻笑,有时照镜子,会突然看见镜中自己的脸变成青栀的模样。她请来道士作法,可法事做到一半,香炉突然炸裂,道士当场吐血,指着李氏厉声道:"冤魂索命,无可化解!"
乱葬岗旁的小院里,林霜静静地研磨着药材。她以游医的身份走遍京城,暗中收集萧景珩和李氏的罪证。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老人,如今的她,是京城权贵们敬畏的"鬼医圣手"——能救人,亦能杀人于无形。
桌上摆着一封密信,是宫里眼线送来的。信中写道:"六皇子府中异象频发,圣上已有耳闻,疑其德行有亏,欲削其爵位。"
林霜冷笑一声,将信投入烛火。
"还不够。"她轻声道,"青栀受的苦,岂是削爵能偿?"
她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青瓷瓶,瓶中是她这五年精心调制的"梦魂散"。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而是夜夜噩梦缠身,渐渐精神崩溃,最终在癫狂中自绝。
"李氏,你让青栀七窍流血而亡,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三日后·六皇子府
李氏的贴身丫鬟战战兢兢地端来一碗安神汤。自从嫡子死后,李氏夜不能寐,每日需饮此汤才能勉强合眼。
"王妃,药好了。"丫鬟低声道。
李氏一把夺过碗,一饮而尽。可这一夜,她睡得比以往更不安稳。梦中,她看见青栀站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黑血,轻声道:"王妃,这是您赏我的点心,如今也该您尝尝了。"
李氏惊叫着醒来,却发现自己的枕边竟真的有一滩黑血!她吓得魂飞魄散,连夜请来太医,可太医诊脉后却摇头:"王妃脉象紊乱,似有心魔,非药石可医。"
与此同时,萧景珩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忽觉一阵眩晕。再睁眼时,案上的烛火竟变成了幽幽的绿色,火光中,他看见青栀站在他面前,浑身是血,手里攥着那个绣着草药的香囊。
"殿下,"她轻声说,"您说过会保护我的。"
萧景珩惊恐后退,却撞翻了烛台。火舌瞬间窜上帷帐,整个书房陷入火海。等下人赶来扑灭大火时,萧景珩已经疯了。他蜷缩在角落,嘴里不停地念叨:"青栀……青栀……"
又过半年,六皇子府彻底败落。
李氏疯癫自缢,死时双目圆睁,仿佛看见了极恐怖的东西。萧景珩被削去爵位,囚禁在冷宫,终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时而痛哭,时而狂笑。
而民间却流传着一个故事——
有人说,曾在乱葬岗附近看见一位白发老妇,在青栀花的坟前烧纸。纸灰飘向京城,落在六皇子府的废墟上,像一场迟来的雪。
也有人说,曾有位游医女子,医术高明,专治世间不公。她腰间总挂着一个绣着草药的香囊,眼神冷如寒霜,却对贫苦百姓极尽温柔。
——终得报应,天道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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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肥妈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