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八七的秋天分外的寒冷，霜降时节，教室的煤球炉子闹脾气似地吐着青烟。戴老师戴着他的金丝边眼镜正踮脚画三垂线定理，粉笔突然"咔"地折断，半截白垩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不偏不倚砸中马伟的后脑勺。

曾经的教室

一九八七的秋天分外的寒冷，霜降时节，教室的煤球炉子闹脾气似地吐着青烟。戴老师戴着他的金丝边眼镜正踮脚画三垂线定理，粉笔突然"咔"地折断，半截白垩在空中划出抛物线，不偏不倚砸中马伟的后脑勺。

"哪个手闲的？"马炜猛地回头，圆珠笔在练习册上洇出蓝墨团。他后桌的寇玉财立刻举起三角板："报告老师，是抛物线自己叛变了。"哄笑声惊动了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撞碎一窗霜花。戴老师扶正眼镜，粉笔灰簌簌落在呢子大衣上，倒像是提前落了层初雪。

第二节课轮到奉生老师教英语。他总把"Good morning"念成"顾得猫宁"，这回在黑板上写祝福语，北风偏从窗缝钻进来，生生把"Good"啃成了"God"。晓英噗嗤笑出声，慌忙用课本捂住嘴，马尾辫上的红绸子却出卖了她，在晨光里抖得像团火苗。我至今记得晓明当时侧过脸偷笑的模样，酒窝里盛着的晨光比几何题更让人分神。

课间操时出了件大事。隆旭红揣着《射雕英雄传》躲厕所，被班主任赵老师揪着后领拎出来。书页间夹着的港台明星画报雪花般飘落，林青霞的脸恰好盖在值周生的记分簿上。"你小子..."赵老师气得没有胡子的嘴直颤，话没说完就被广播体操音乐打断。我们挤在走廊排队，看见马德胜偷偷把半块烤洋芋塞给隆旭红，腾腾热气糊满了眼镜片。

最热闹的还数政治课。俊东老师讲到"绝对剩余价值"，罗军凯突然举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那我们现在每天做六套卷子，算不算被剥削？"教室静了半秒，接着笑浪几乎掀翻糊着报纸的顶棚。赵猫趁机把《包身工》课文折成纸飞机，谁知撞上化学孙老师后脑勺——他正猫着腰在后门查岗，手里还攥着写满摩尔定律的备课笔记。

放学前卫生值日，玉明和晓英搭档擦玻璃。她踮脚够窗框时，发梢的桂花油香混着陈醋味——那是我们清洁玻璃的土法子。暮色漫进来，给她的侧脸镀了层毛边。后排突然传来怪叫，彦龙戴着不知从哪找来的老花镜，正学历史唐老师扶眼镜念法典的腔调，寇玉财蹲在地上给他配锣鼓点。

三十年后同学群里常弹出老照片时，我正堵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照片边角有块模糊的晕影，不知是镜头霉斑还是当年没擦净的醋渍。冯巩的语音条突然蹦出来："想死你们了！"公鸭嗓穿透三十年光阴，惊得我手一抖，咖啡泼在方向盘上。

此刻群消息正此起彼伏地亮着，三十年前的煤烟似乎又从手机屏里渗出来。项子儿正在沈阳的大办室跷着二郎腿接电话；高兴武某建行的分理处给一帮女人开晨会，号称妇女队长；桑果子在新疆开宾馆，正准备将业务拓展到海外。马德胜在非洲搞工程，发的照片里还戴着那副方框眼镜；张建新成了大学教授，群里辩论时依旧之乎者也，爱用"综上所述"。最新消息是隆旭红发的：一张泛黄的明星画报，林青霞的笑容仍如当年般鲜亮，只是边角多了道齐整的折痕——分明是纸飞机留下的旧伤。

来源：生物小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