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面对陆淮川的突然反悔,我不明所以:“淮川,不是说好今天领证吗?”
和陆淮川认识的第三年,我们终于要领证了。
可没想到,他却说:“抱歉,我不能娶你。”
这天之后,我家破人亡。
而陆淮川,卧底有功,青史留名!

……
凛冽寒冬,鹅毛大雪。
海城民政局门口。
面对陆淮川的突然反悔,我不明所以:“淮川,不是说好今天领证吗?”
陆淮川却挣脱我们十指紧扣的手,退后一步:“抱歉,这只是一个支开你的借口。”
“我们盯了你爸五年,终于集齐了他所有的犯罪证据。现在,他已经在押往警局的路上。”
他的神色过于严肃正经,让我没办法以为这只是玩笑。
不安的情绪在胸腔内肆虐,我强撑着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父亲创立的谢氏集团是海城第一纳税人,每年投入的慈善基金数不胜数,资助的学校不下百所,怎么可能会犯罪?!
陆淮川面无表情:“你爸的犯罪证据是我亲手上交。”
“换言之,是我亲手抓了你爸。”
这话宛如利剑,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死死攥着手,情绪几经翻转,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神情冰冷,和记忆里温柔的人判若两人。
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长身玉立站在光里,浑身上下都带着正气和暖意。
我却浑身发冷,也无法自欺欺人:“你……到底是谁?”
陆淮川说了句:“谢氏倒了,我也即将归队。谢挽意,忘了我吧。”
接着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周遭人声鼎沸,我却惊觉置身孤岛,无枝可依。
电话铃声在此时响起。
我按下情绪接通,邝辰年的声音传来:“意意,你在哪儿?还和陆淮川在一起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反问:“辰年哥,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
邝辰年平声告知:“一开始就怀疑,只是你跟他在一起,董事长就没有深查下去。”
我呼吸重了几分。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直没有再娶。
他最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出了什么事都有爸爸顶着,意意只需要幸福和快乐。”
父亲是我的伞,为我遮风挡雨。
可没想到,最后亲手扯碎这段父女情的,会是我最爱的恋人……
“我给你定了最近一趟飞法国的航班,你现在就去机场。”
听筒里,邝辰年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却拒绝了:“我只想知道,我爸真的做错事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才传来邝辰年的声音:“无论有没有,他很爱你,是一个好父亲。”
闻言,我明白了什么,瞬间红了眼:“我想去见见他。”
邝辰年叹了口气:“试过了,但见不到。”
我却还是想再试试。
海城公安局。
一进门,我就看见不少之前来家里拜访过的熟人。
他们无一例外被铐在桌边。
看到我进来,往日里和蔼可亲的人突然变了脸色,起身对着我怒吼:“你他妈的还有脸出现?你这个白眼狼!害了谢董,还来害我们?!”
我被惊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进一个坚硬又熟悉的胸膛。
是陆淮川。
他冷淡的目光掠过我,落到其他人身上,神情不怒自威。
“这里是警局,吵什么?!”
接着又看向我:“你跟我出来。”
说完他阔步出门。
走廊里。
我看着一身制服,英俊笔挺的陆淮川,五味杂陈。
陆淮川也眉头紧皱:“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我该去哪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关在这儿。”我忍不住反问。
这时,就见一个女生快步走来,牵住了陆淮川的手,十指紧扣。
“淮川,爸妈叫我们回去吃饭,还有婚纱照该补拍了。”
婚纱照……
我如坠冰窖,目光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哑声问:“你结婚了?”
陆淮川还没回答。
他身边的女孩子倒疑惑发问:“我叫陆方念,你是?”
简单的一个问题,我却哽住了。
我是陆淮川的女朋友?可眼前这个女生,却是他的妻子。
陆淮川开了口,言语平淡:“一个案子的相关人员。”
我顿时心尖一刺,攥紧了手。
恰好此时,身后传来邝辰年的声音。
“意意。”
我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立即转身抓住他手臂:“辰年哥,我们走。”
然后,快步离开。
看着曾经的爱人与别人如此亲密,我的心脏几乎就要被搅碎。
只怕再多一秒我就会崩溃掉。
警局外,黑色轿车里。
邝辰年将一张照片递给我:“谢家别墅被查封了,我只来得及拿出这张照片。”
我接过全家福,眼眶湿润。
照片是我十八岁刚成年的时候拍的,父亲看着我,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董事长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等调查结束,你的限制出行被解除,我就送你出国……”
我直接打断:“那我爸呢?他会怎么样?”
邝辰年沉默良久,却什么也没说。
我不再追问,只是看着照片:“他做错了事该付出代价,可作为女儿,我想努力让他活。”
邝辰年张了张嘴,最后妥协:“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
“谢谢。”我真心道谢。
半小时后,皇冠酒店。
我告别了邝辰年,独自回到房间,给认识的律师发信息,问探视父亲的事情。
不一会儿,对方回信:“要看谢先生具体的量刑,如果不清楚,可以找案子的负责人问问探视的流程。”
负责人……
我只认识陆淮川。
我犹豫一瞬,还是拿出手机打开陆淮川的聊天面板。
看见那些甜蜜的过去时,心底抑制不住的涌上涩苦。
许久之后,我才平复情绪,发去一条:“请问我想探视我爸的话,该怎么走流程?”
下一秒,红色的感叹号出现在屏幕上!
陆淮川把我删了!
我愣了好一会,才翻出通讯录里陆淮川的号码,颤手按下拨通键。
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我无力的垂下手,心像挖空一般。
我没想过陆淮川会这么绝情,就好像这三年,只是我自己的一场梦……
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一早就过来警局,申请探视父亲。
路过荣誉栏时,我一眼就看到上面陆淮川的照片和名字。
照片上的他剃着寸头,俊朗之余还带着刚毅。
与我过往三年认识的陆淮川截然不同,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这个名字是真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就看见陆淮川走过来。
四目相对,陆淮川淡然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擦肩而过时,我忍不住开口:“陆淮川,那三年里,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真心吗?”
陆淮川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被写好的剧本。”
温柔的风如刀,一下下凌迟着我的心。
好久之后,陆淮川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收起情绪,前往申请探视父亲。
刚坐下递出资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陆方念扫了眼我递来的探视申请书:“犯罪嫌疑人未判决之前都不允许探视,这是法律规定。你可以委托律师来见你父亲。”
我一顿,神色失望,陆方念又温声告知:“你早一天找到律师,就能早一天知道他的消息。”
我强撑着笑:“谢谢你告诉我,我先走了。”
我起身要走。
“谢小姐。”陆方念突然叫住我:“麻烦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男朋友了。”
“你只是他的一个任务目标,不是唯一,也不特别……你明白我意思吗?”
她明明在示威,却坦荡又磊落,神情与陆淮川挑明真相时如出一撤。
我攥紧了手指,几乎无地自容:“我明白。”
然后匆匆离开。
出警局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了以前和谢家有往来的律师。
然而那些以前巴结奉承的人,通通避而不见。
我四处碰壁,从天亮找到天黑,也没能找到愿意接手的律师。
恍惚间,我走到谢氏集团。
原本门庭若市的大楼,此刻萧条破败,无人问津。
门口拉开的警戒线更是刺痛了我的眼。
沉思间,谢氏集团的门从里面打开。
穿着藏青色制服的陆淮川和他的同事们走出,落日余晖照在他的徽章上,熠熠生辉。
或许是觉察到我的视线,陆淮川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漠然移开视线,像是从来不认识。
那样陌生的神色,让我心脏一阵紧缩的痛。
我还记得一年前,我和陆淮川出国旅游,恰好遇上动乱。
我们被困在全是歹徒的大巴车上,对方人数众多,纵使陆淮川身手不凡,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受了伤落入下风。
眼看歹徒手里的刀就要落在他身上,我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前替他挡了一刀。
那一刀在我白皙如玉的腿上留下将近十厘米的伤痕。
陆淮川看向我的眼里满是心疼。
我一边安慰他“没事”,一边担心避免父亲知道这件事为难他,此后再没穿过裙子。
当时,陆淮川温柔的抱紧我:“意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我笑着问他:“无论什么事情吗?”
“对,无论什么。”陆淮川郑重许下承诺。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提出要求这么一天。
没想到短短一年,一切天翻地覆,我也家破人亡……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是我全心信任,深爱的陆淮川!
我深吸气,忍下眼里的湿意,叫住陆淮川。
“一年前你说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还记得吗?”
陆淮川回眸冷睨我,脸上满是不耐:“你想说什么?”
我怕他拒绝,赶紧开口:“不会让你为难,只是问一个问题。”
“说。”
我攥紧了手指,尽量的不问案情,不提要求。
“我想知道,我爸爸他……在里面好不好?”
陆淮川想都没想,果断拒绝:“无可奉告。”
我霎时眼眶通红,情绪累积到快要绷不住。
我忍了又忍才问:“为什么?你明明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陆淮川冷漠打断我,“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爸落网,我绝对不会对你许下那样的承诺。”
残忍的真话,伤的我体无完肤。
我咬紧了牙关,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陆淮川没错,他是为了抓罪犯。
那我呢?又做错了什么?
“为了完成任务,就可以利用我的感情了吗?”
陆淮川冷嗤一声:“你觉得你很无辜吗?”
他钳住我的手腕走向谢氏集团大楼的背面。
那里坐着不少蓬头垢面的人,干巴巴的啃着冷硬的馒头。
陆淮川指着他们:“他们都是拿不到钱的工人,你穿的爱马仕,背的路易威登都是你爸从他们身上剥削来的!”
“谢挽意,你知道多少人被你爸的集团逼得家破人亡吗?”
陆淮川的质问回荡在耳边。
我这二十三年都活在父亲的隐瞒下,从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我泪眼模糊看着陆淮川,声音都在抖。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爸什么都没做,我们能过平凡普通的生活。我确实不无辜,可你就没错吗?”
我们对峙着,光却只落在陆淮川身上。
他避而不答:“别再提以前的事。”
说完,就松开手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我独自站在冰天雪地地里,任由寒风吹散我破碎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我按下翻涌的情绪回到酒店。
房间内金碧辉煌,空荡寂静的吓人。
我思绪纷乱,随手打开电视。
不曾想正好在放谢氏的新闻:“称霸海城十余年的谢氏集团近日已被警方一网打尽,主谋谢世汉所犯案件多达十几起,欠债金额高达三十亿……”
我听得出神时,邝辰年的声音传来:“看这些做什么?”
他抽出我手中的遥控器关掉电视:“谢董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
我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啸往里灌着狂风。
我颤声问:“我爸给我留了多少钱?”
邝辰年摸了摸我的头:“足够你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怎么了?”
我抬头看他:“辰年哥,我想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还债。”
邝辰年皱紧了眉:“说什么胡话?再说你的钱拿去还谢家的债只是杯水车薪!”
可我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能还一点是一点,我不想我爸被那么多人恨。”
邝辰年劝了两句,我依旧坚持。
最后,邝辰年只能妥协。
我跟他连夜统计了父亲留下的资产,又将我没被收走的奢侈品变卖后,凑了差不多四千万。
第二天一早,我和邝辰年去了工厂还钱。
四千万,一上午就还的分文不剩。
工人们拿到钱,纷纷鞠躬:“谢谢谢小姐。”
我看着这一幕,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时,远处突然一阵骚动。
我还没回神,就被团团围住。
为首的陆淮川穿着藏青色制服,他拿出拘留证:“谢挽意,你涉嫌参与谢氏集团的犯罪,现海城公安正式将你拘捕!”
说完,他拿出手铐,在我的错愕中“啪嗒”一声,铐住我的手腕!
手铐冰凉的触感从肌肤蔓延到心脏。
我呼吸有些不稳:“陆淮川,我有没有参与我爸的生意,这三年你不清楚吗?”
陆淮川面无表情:“有没有,查了才知道。”
他擒住我的胳膊,就要押着我往外走。
却被邝辰年拦住:“你绝对弄错了!意意她不可能会参与谢氏……”
“邝辰年,妨碍公务,你也想被刑拘吗!?”陆淮川冷脸打断。
两人对视的那秒,邝辰年被人钳制住,按到边上。
邝辰年挣扎着,额上青筋暴起:“陆淮川,这就是你答应的会好好照顾她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畜生……”
陆淮川置若罔闻,径直路过他,押着我上了车。
海城公安局,昏暗的审问室内。
陆淮川目光凌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带着手铐坐在椅子上,满眼麻木:“我不知道该坦白什么。”
闻言,陆淮川朝着边上黑沉的单面镜看了眼。
一同审问的的陆方念挑了个话题:“说说你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只觉得讽刺。
见我一直不说话,陆淮川突然从证物箱拿出照片放在桌上:“看看。”
我扫了眼,牙关骤然咬紧!
照片上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父亲,他穿着狱服,满头白发,脸上带着青紫。
我迅速伸手,想要再仔细看看。
照片却又被陆淮川拿走:“我和你领证那天,谢世汉拒捕,受了不少伤。”
陆淮川的话让我眼眶发酸。
我甚至不敢去想那天父亲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你和陆淮川出去?那爸爸等你回来吃饭。”
我霎时心如刀割,隐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见状,陆淮川转头,目光沉沉的看向黑色的单面镜。
片刻后,有人推门而入,声音里难掩激动和喜色:“陆副队,果然像你说的,谢世汉看到她哭后就招供了!”
我如遭雷击!
我顺着陆淮川的目光看向那漆黑的玻璃,意识到父亲可能就在隔壁!
他能看见自己!
而这一切……是陆淮川故意安排!
再次被利用和被背叛的感觉像是蚀骨的毒虫,将我的心啃噬成渣。
“陆淮川!”我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陆淮川躲了一下,没有看我破碎的目光。
“我去隔壁看看。”他快步摔门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他脚步有些慌乱。
……
三天后,我被无罪释放。
走出海城公安局的那刻,我甚至觉得冬日的阳光都刺眼。
等待已久的邝辰年看见我,满眼心疼:“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不说话,只摇头。
知道我这几天肯定不好受,邝辰年也不再追问,带着我到边上的小餐馆吃饭。
我们两人各怀心事,匆匆吃了几口,邝辰年就去结账。
老板笑着告诉他:“你们的单陆队付过了,以后常来!”
我愣住,抬眸就看见坐在角落的陆淮川。
我不明白陆淮川为什么要这样做,利用完了再给一个甜枣,以便下次再利用吗?
四目相对间,从父亲出事后一直压抑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
我红着眼起身从邝辰年手里拿过钱,拍在陆淮川面前。
“陆淮川,我不用你可怜!”
陆淮川静静看了我几秒,收起散落的钱后,从制服内侧里拿出一张律所的名片。
“去这个律所,有人会愿意接这个案子。”
这一刻,我是真的不懂他了。
“陆淮川,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决定,随你。”陆淮川将名片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我垂眸看着那张名片。
我不想要这份施舍,但又清楚的知道,海城没有一个律师会接这份官司。
陆淮川给的这张名片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父亲唯一的希望。
我颤手拿起卡,只觉得心都被上面的鎏金字体烫了个洞。
疼的厉害。
一旁的邝辰年看着我,语气迟疑:“真的要用吗?你还要信他吗?”
我捏紧名片,摇了摇头:“我们去律所吧。”
“好。”邝辰年应声。
我们走出餐馆,沿着江边往律所走。
自从谢家出事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光。
走着走着,邝辰年轻声问:“你现在对陆淮川……还喜欢吗?”
我脚步微顿,自嘲的笑里充斥着苦涩:“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只希望能保住父亲的命,不管要坐多少年的牢,哪怕无期,我都能接受。”
邝辰年的手抬起,却又是一顿。
最后,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嗯,不论多久,我陪你一直等。”
我眼眶微热,思绪拉回到从前。
邝辰年是我家资助的学生,养在谢家,和我青梅竹马。
父亲一直把他当做女婿培养,每次我犯错害怕被父亲训斥,邝辰年都会主动分担。
如果陆淮川没出现,我大概真的会如父亲希望的那样嫁给他。
可现在……没可能了。
半小时后,陆淮律所。
陆淮拿接过我给的名片,上下打量我:“这可是陆淮川第一次求我帮忙,你在他心里位置不低啊!”
我愣了下,随即否认:“你误会了。”
陆淮显然不信,还想再探究些什么。
邝辰年护在我身前,接过了话题:“陆律师,谢氏的案子你有几成把握?”
陆淮也正了神色:“谢氏的案子情况复杂,我明天去海城公安申请探视,见到谢世汉再说。”
我忙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被陆淮打断:“不能。”
我呼吸一窒,眼里尽是失望和颓然。
邝辰年看在眼里,郑重开口:“意意,我会想办法让你见到谢董的。”
我强撑起一抹笑。
又和陆淮交流了些案子的事,我们便起身离去。
不料刚出门,恰好遇见下班过来的陆淮川。
对视间,我们不约而同挪开视线,擦肩而过。
走了两步之后,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辰年哥,如果把欠款都还清,是不是就能让我爸减刑?”
邝辰年眸中闪过一丝迟疑,显然也不确定。
“谢氏的欠款不是小数目,根本还不清。”
我神色瞬时黯淡下去,他又忙说:“也不一定,要不回去问问?”
我点了点头,又转身往回走。
不想还没到陆淮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我看谢小姐挺不错的,你老实说,你试过没有。”
陆淮川语气随意淡然:“她主动过,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这四个字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心上。
玻璃反光中,我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只剩难堪。
“这个人渣!”
邝辰年忍无可忍,踹开门冲进办公室,接着扬起拳头狠狠砸向陆淮川的脸!
陆淮川身手敏捷。
微微偏头躲过邝辰年凌厉的拳锋,抬手握紧他的手臂:“你知道袭警是什么后果吗?”
邝辰年怒不可遏:“陆淮川,你枉为……”
我颤着声开口制止:“辰年哥,够了!”
邝辰年还想说什么,看我一眼,沉着脸负气收手。
我凝望着陆淮川俊秀的脸,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一年前,我送过你一个平安扣,麻烦你还给我。”
东西送给他的时候,我说过:“听爸爸说,这是妈妈怀我的时候去庙里求的,能保平安。”
“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希望菩萨也能保佑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陆淮川手掌突兀地覆在心侧的位置,半晌后他一语不发地从心口处拿出那个平安扣,递过去。
我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诧异之后伸手去接。
不料还没碰到,他就松了手。
“啪嗒”一声脆响,平安符坠落在地。
我心口骤然紧缩,连忙蹲下去捡,可装在符袋里的平安扣……还是碎了。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
陆淮川滚了滚喉结:“我……”
我抬头看他,心中尽是哀戚。
“东西还了,我和陆队也两清了。”
说完后,我起身离去。
皇冠酒店。
我拿着那枚被摔碎的平安扣。
之前父亲就是担心我大大咧咧,会把母亲的遗物弄坏,才会将平安扣放进符袋里。
没想到即使这样,它还是摔碎了。
我鼻尖发酸,心如刀绞。
是我错信了人,没有保护好母亲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
邝辰年挂断和陆淮的通话回来,看到紧攥着平安扣不说话的我。
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意意,陆淮说你明天可以和他一起去警局。”
我湿润的眼睫一颤:“真的?”
“我永远不会骗你。”邝辰年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给我电话,今晚好好休息。”
他说完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
我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让陆淮带给父亲。
不料却被陆淮川拦住:“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
我看向陆淮,他却已经走进了探监室。
这时,耳边又响起陆淮川的询问:“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你还有别的要给谢世汉的吗?”
我意识到他的意思,连忙在身上翻找。
可来的急,什么都没拿。
随身带着的,只有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我看着照片,酸涩的眼眶里满是不舍。
然后咬紧牙关,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
我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陆淮川:“麻烦你交给我爸,说我过的很好,谢谢。”
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
陆淮川颔首接过,刚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兀的传来陆方念的声音:“哥!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我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
“她叫你哥?你们……是兄妹?”
陆淮川没否认。
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
对了,他们俩都姓陆,我还以为只是巧合。
我脑袋嗡的一下:“陆淮川,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陆淮川沉默片刻:“有。”
我一怔。
就听陆淮川漠然开口:“那句让你忘了我,是真的。”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我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陆方念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哥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
我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他。”
陆方念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哥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谢家,只会是他光鲜履历上的其中一条功勋。”
我心尖刺痛,其实从知道陆淮川欺骗我的那一刻,我们就结束了。
在陆方念和别人眼里,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我来说,是他陆淮川毁了我的一切。
陆方念似乎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
“方念!”陆淮川下颌线紧绷,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陆方念神色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我喉咙艰涩地说不出话,最后陆淮川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陆淮川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我看着他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我没有接:“不用了。”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皇冠酒店。
从警局回来后,我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我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我:“意意,真的很喜欢陆淮川吗?”
“意意,非他不可吗?辰年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意意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我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我望着,给邝辰年打去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我也都没能联系上邝辰年。
我只好自己跟着陆淮,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我照常去律所找陆淮。
不料陆淮的秘书看见我,一脸诧异:“谢小姐?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我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我心跳几乎停止,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我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我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我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陆淮川和同事一起出来。
“谢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谢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我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我逆着人群,神色焦急地冲到陆淮川面前:“我爸他……”
陆淮川看着我,顿了一瞬,沉声告知:“死刑。”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陆淮川说的“死刑”。
我摇头:“不可能,陆淮呢……他为什么不通知我今天开庭?”
陆淮川面无表情:“是我让他别告诉你。”
“无论你来不来,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管上诉几次都是一样,你必须接受。”
我难以置信:“陆淮川,那是我爸!你怎么能让我错过他的庭审?!”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机会!
骤闻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我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最后栽倒在地,再无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睁开眼才发现我在酒店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张纸条:“好好休息。”
是陆淮川的字迹。
我愣了好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意意……”
我眼眶一红:“爸!”
我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说起。
“你不要急,先听爸爸说。”谢世汉声音沙哑,“这条路是爸自己选的,爸认罪,你不要怪陆淮川,他也是职责所在,爸爸这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你,没什么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我心如刀锯,泣不成声:“爸,我不要他了,我只要你……”
“意意,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落,听筒里便没了声音。
“爸?爸你说话啊!爸!”
我担心又害怕,一边喊着,一边慌乱起身往外走。
匆忙间,膝盖撞在柜角,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剧烈痛意从膝盖钻入心脏,我忍不住发出痛呼。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陆淮川的声音:“谢挽意?你怎么了?”
我忍着痛,声泪俱下:“陆淮川,我想见我爸,我想见他!”
“我求你让我见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机里静默一瞬,传来陆淮川冷酷的拒绝:“不行。”
接着“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回拨。
可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我忍着疼,匆忙赶去警局,想当面求陆淮川让我见父亲。
可没有申请,门卫将我拦在了门外。
我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等到陆淮川……
再见面时,是在火葬场。
从陆淮川手里接过骨灰盒那刻,我的世界骤然坍塌,只剩死寂。
我抱紧盒子,在陆淮川复杂的目光里沉默离开。
郊外墓园。
我跪在母亲的墓前,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谢世汉之墓。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眼泪却先落下来,满口咸涩。
“爸……女儿不孝,你养我这么大,我却连墓地都买不起,还要打扰妈妈的安宁,才能让您入土为安……”
除了风声,无人回应。
我流着泪,将自己曾经撕开的那张全家福,颤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女终于重逢,可我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无尽悔恨和痛苦快要将灵魂撕开。
我将破碎的全家福紧捂在心口,绝望恸哭。
如果我没有爱上陆淮川……一切会不会不同?
这时,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邝辰年蹲下来抱住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感受他怀抱的温暖,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浸染得滚烫:“辰年哥,我想回家。”
邝辰年红着眼允诺:“好,我带你回家。”
不想刚起身,纷踏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为首的正是陆淮川!
我还没回神,就被粗暴的从邝辰年身边拉开。
而邝辰年则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我泪痕未干,满心惊慌:“陆淮川,你干什么?!”
陆淮川拿出证件:“邝辰年涉嫌行贿,现依法拘捕。”
这话如刀剜进我满目疮痍的心,我茫然的看向邝辰年。
却见他默认般的垂下了头:“对不起挽意,我还是没能让你见到谢董。”
我一怔,终于明白邝辰年这些天的消失是去做了什么。
我哽咽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邝辰年被押着,狼狈不堪,但还是朝我温柔笑着:“别担心,我……”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海城公安强硬的押上了车。
陆淮川目光扫过我爸妈的墓碑,越过我时,说了句:“节哀。”
然后匆匆上车,疾驰而去。
红色的汽车尾灯染红我的眼,凛冽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温暖。
我彻底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我站在父母的墓前,僵滞了好久,才抹去脸上的泪,再次去找了陆淮……
三天后的下午,我在看守所见到了邝辰年。
我与他隔着厚厚的玻璃对望,邝辰年眼底布满了青色,下巴上也长出了粗粝的胡茬。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辰年哥,我找了陆律师,他会帮你的……”
邝辰年摇了摇头:“挽意,做这些之前我就想好了后果,不过是坐五年牢而已。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我给你准备了去法国的机票,你离开陆淮川好好生活,等我出狱了就去找你。”
五年牢而已?他说的轻描淡写。
我却鼻尖发酸:“辰年哥,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邝辰年将手覆在玻璃上,似乎在描摹我的脸:“就听我一次,好不好。”
隔着玻璃,我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最后含泪点头:“好,我答应你。”
这时,耳边传来狱警的催促:“探视的时间到了。”
我看着邝辰年被拉走,直到看不见他身影分毫,才起身离开。
看守所外,阳光刺目,冰雪消融。
我忽而想起父亲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叫我好好生活。
我会听他们的话,好好生活,离开这里。
只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忘了。
偏偏此时,耳边传来陆淮川的声音:“谢挽意。”
我转头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陆警官,还有事吗?”
陆淮川剑眉微蹙:“抓捕邝辰年那天,我不知道是你爸下葬的日子。”
“你知道,就会换个日子吗?”我反问。
陆淮川沉默了一瞬,语气坚定:“不会。”
我早知道,也早心如死灰:“那又何必解释?你有你的职责,我不怪你,也……做不到再爱你。”
“陆淮川,以后……别再见了。”
说完,我阔步离开。
回到酒店,我拿到邝辰年留下的机票,就去了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内,我开门见山:“医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帮我……忘记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医生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
我躺进沙发里,慢慢闭上眼。
关于陆淮川的一切如电影在脑海中划过,最终化为泪水从眼角滑落。
陆淮川,如你所愿,我终于要忘记你了……
……
彼时,警局审问室。
陆淮川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痛难忍。
他看着邝辰年,本来要问询行贿的事,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和谢挽意是什么关系?”
邝辰年从容的面色一变,手指紧握成拳:“陆淮川,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如果不是你,我和意意早就结婚了,她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
陆淮川脸色骤沉,手里的审讯笔“啪”的一声从中间断开。
觉察到他的怒气,陆方念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哥,我来吧。”
陆淮川冷着脸起身,摔门而出。
走廊里,他心烦意乱,罕见的点了根烟,临窗看外面的夜色。
不知道此时,谢挽意在做什么。
鬼使神差,陆淮川拿出手机拨通了谢挽意的电话。
不料拨了几次都是空号,其他联系方式也都已经被拉黑。
陆淮川皱紧眉头,叫住路过的下属:“查查谢挽意。”
下属不明所以:“关于她的部分不是查过了吗?为什么还查?”
为什么?
陆淮川说不出,最后他摁灭指尖的烟:“算了,不用查。”
接着转身下楼,走进无边的夜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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