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然后,这部影片就入围了76届戛纳电影节,获得金眼睛奖最佳纪录片提名。
有这样一部纪录片。
导演只做了两件事:
1.教一群人如何简单使用拍摄器材。
2.收集这些人拍摄的素材,重复地剪辑拼接在一起。
然后,这部影片就入围了76届戛纳电影节,获得金眼睛奖最佳纪录片提名。
这不是在偷懒?
然而,这两件简单的事,背后是多少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面包与玫瑰
Breadand roses
这个片名,大概会有许多人感觉到熟悉。
这是一句诞生于1908年3月8日的口号。
1.5万名妇女在纽约市游行。
要求缩短工时,提高报酬,享有选举权,禁止使用童工。
面包象征经济保障。
玫瑰象征劳动尊严。
这便是三八妇女节的由来。
但在这部影片里,镜头中的妇女们没有等来自身权益实现的那一刻。
因为她们,生在了阿富汗。
2021年美国与北约从阿富汗撤军后,塔利班极端组织又一次占领了这里。
他们剥夺了女性接受教育、外出工作的权利。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无数阿富汗女性自发走上街头,对这不公表达抗议。
记录下这些抗议影像的,就是影片中的主角。
故事从其中的一位开始。
她叫扎赫拉·穆罕默迪,一位新婚妻子。
同时,她还是一位牙医。
生活幸福美满,并且还有工作,她怎么也会和游行示威扯上关系?
因为,在这里的压迫者眼中,被压迫者是怎样的,并不重要。
扎赫拉结婚的当天,就是塔利班开始占领阿富汗城市的那一天。
这天夜里,黑暗的城市里响起了民众们的呼声。
而更严重的是,塔利班上台之后,她的工作身份也有了变化。
塔利班分子暂时没有找她的麻烦,因为她是医生。
但招牌上不能挂她的名字,因为她是女性。
通常,一个社会意识健全的国家里。
医生都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
在这里,他们承认这一点。
但,当医生的,最好不是女人。
如此一来,她走上街加入游行的队伍,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即便像扎赫拉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也不是生来就是战士。
在职业身份被剥夺之后。
扎赫拉的牙医诊所变成了女性同仁们聚餐聊天的避难所。
她们聚会时略带幽默的自嘲,已然成了苦中作乐。
而好在以她为中心,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聚集。
可她们能做的有什么呢?
用暴力回击抵抗?
她们手无寸铁。
只能走上街游行,制作标语横幅,以这种最“温柔”的方式。
但,就连这种最温柔的方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直接做的。
片中另一位叫莎莉法的女性就是如此。
她更年轻,没有工作(塔利班的上台直接剥夺了她的岗位)。
被关在家里的她,讲述着自己唯一的快乐。
而窗外的世界她也都知晓。
但对她来说,像扎赫拉那样的女性榜样,只能活跃在收音机的播报里。
她接受过教育,但政变让她的出国求学之路被迫中断。
好不容易看到了未来的多种可能,但这扇大门就这样被无情关上。
她的人生,也随着国家的步调,一起倒退。
发现没有?
扎赫拉也好,莎莉法也好,她们的影像中,没有拍下塔利班分子的样貌身影。
反而她们都是把重点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导演将摄像机交给了她们,她们却没有过多去观察和记录“施暴的他人”,而是不约而同选择将镜头对准自己。
“拍他人”这种传统纪录片的权力结构被她们亲手打破了。
仿佛摄像机成为了身体器官的一部分,手持机器时,晃动的镜头如同呼吸一样,记录下这些阵痛,就成为了她们的自证。
但,塔利班分子就像由巨大意志驱动着的无数蒙面人。
他们没有出现在镜头里,可他们也无处不在,仿佛阴影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一次游行之后,医生扎赫拉被抓了。
女人们再一次走上街,为扎赫拉发声。
人群中,也有在一次次听闻女性的遭遇后终于下定决心的莎莉法。
可是。
片中的这些女性们越是受到前辈鼓舞,走上街去。
对观者来说,就越显得无力。
直到这种无力变成了一种循环。
就像影片中的女性拍摄者们,在拍摄自身遭遇和游行示威时,记录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她们不止是走上了同一条道路,就连结局好似都一样——
被捕,然后消失。
没有戏剧化的冲突,更没有战场上的硝烟。
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无用的接力。
这便是影片中最恐怖的地方。
她们被剥夺的不仅是权利,更是得到进步的可能性。
就像扎赫拉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的遭遇。
男性记者向她问出了一些“女性专属”的问题。
似乎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问候。
但这困境就实实在在扎根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好在,扎赫拉很快被释放了。
但这只是因为塔利班分子有了新的对抗革命的方式。
他们从女性内部进行分裂,被收买的女性供出了更多女性。
她被原样放出来。
这就好像是一种宣告:塔利班随时都可以再抓她回去。
这让扎赫拉这样的“领头羊”没有了再留在这地方的理由。
但最难以接受的,并不是她们离开家乡。
因为像她们这样能够逃的,只是少数。
大多数人没有出国的经济能力,她们就只能退出女权活动。
甚至,倒戈阵营为塔利班卖命。
她们不仅抵抗不了压迫。
还要以更懦弱的方式继续存活。
比如,片中另一位早早就逃离阿富汗的女权活动家塔拉诺姆。
她和一行人逃往了巴基斯坦。
当地政府给她们安排了安全屋。
看上去还不错?
但事实上,她们陷入了完全无依无靠的境地。
她们没有钱,也没有经济支援(即便外界声援不断)。
后来的扎赫拉,也只能独自离开。
丈夫、家人,都要继续留在这里。
她的逃亡也不过是又一次循环。
为什么这部纪录片在Sir看来如此珍贵?
的确,从技术上来评判,它背弃了一部制作精良的电影的所有标准。
视角随意、素材繁杂、甚至连画面清晰度都没法统一。
但,它揭示了纪录片的现实意义。
每一位拿起摄影机的女性,不是要把个人遭遇放在公共领域中来获取流量、知名度。
相反,她们没有用影像去煽动情绪,没有用起承转合的叙事来吸引观众的注意。
这些质朴的影像,只是实实在在地告诉人们。
她们遭受的苦难,正在发生。
甚至有一处细节,在不同人的记录素材中,都有人脸被打上了码。
那些是她们亲近的人,打码是为了保护他们。
因为这些人仍然生活在塔利班的压迫之下。
然而。
影片的问世并没有改变现状。
上映一年后,塔利班组织变本加厉,女性生存环境变得更加严苛。
仿佛,又回到了影片中,游行人群们,不仅没有越来越充满干劲,反而是越来越不堪,狼狈。
就像莎莉法明知道她的结局可能只有被捕、逃亡,她却仍走向街头。
这种在绝望中的坚持,或许已经越来越难以改变现实。
但正是这样,她们的前赴后继才有了最纯粹的解释。
因为她们证明了。
一百多年以前,那些女性先驱们迸发出的,拒绝生命被规训的原始力量依然存在。
来源:人闻掘客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