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翻着锅里的韭菜盒子，油星子"滋啦"溅到手腕上，疼得我直缩手。周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报纸边角被他捏得发皱——这是他最近新添的毛病，从前看新闻联播还知道给我递杯温水呢。

厨房抽油烟机嗡嗡转着，我翻着锅里的韭菜盒子，油星子"滋啦"溅到手腕上，疼得我直缩手。周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报纸边角被他捏得发皱——这是他最近新添的毛病，从前看新闻联播还知道给我递杯温水呢。

"今儿韭菜新鲜，多煎俩。"我把盘子往他跟前推推，余光扫过茶几上的牛皮纸信封。封皮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刺得眼睛发酸，是周正的钢笔字，笔锋硬得像他当连长时在战术本上写的批注。

他咬了口韭菜盒子，油星沾在下巴上："我去趟单位，晚上不回来吃饭。"

我低头擦灶台，抹布在瓷砖上蹭出刺啦声："行，我把你那件蓝衬衫熨了。"

换鞋声停了两秒，又继续响起来。门"咔嗒"锁上的瞬间，我攥着抹布冲进客厅。信封边角硌得手心生疼，抽出来的纸页上，财产分割写得明明白白：房子归我，存款各分一半，军产房留着给儿子结婚用。最下面"周正"两个字还带着墨香，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民政局，他也是这么一笔一画签字，我偷偷数过，十七笔，比我慢了半分钟。

"妈，发什么呆呢？"女儿小满从房间探出头，马尾辫歪在耳后，"我明天交实践报告，帮我打印下呗。"

我手忙脚乱把协议塞回信封，指甲刮破了纸边。"这就弄。"看她抱着平板回屋，突然想起上周家长会，班主任说她数学下滑，我问是不是谈恋爱，她红着眼圈说"爸爸都不在家，作业都不会"。

那晚我盯着周正搭在椅背上的蓝衬衫睡不着，领口还飘着他常用的肥皂香。翻到去年他退伍那天的合照，他穿着便装，我套着超市红马甲，他胳膊搭我肩上，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第二天我请了假，六点半就守在军区门口。风卷着枯叶往脸上扑，我缩在传达室旁的梧桐树下，看军装身影进进出出。有个小战士抱着文件跑过，军帽歪着，像极了二十年前刚入伍的周正。

九点、十点、十一点，手机在兜里震了三次，都是超市同事："芸姐，促销鸡蛋要砸手里了！"我打了"马上到"又删掉，盯着聊天框里的红色感叹号——周正昨天把我拉黑了。

十二点换岗时，我正打算去买豆浆，看见周正从侧门出来。蓝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帆布包里露出半盒降压药——是我上周刚买的。

"周正！"我喊他，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我追上拽住他袖子："协议的事，不能好好商量吗？"

他甩开手，动作比从前生硬："商量什么？我签了字，你按个手印就行。"

"那小满呢？"我急得眼眶发烫，"她昨天还说想爸爸。"

"小满跟你好好的。"他掏出个信封，"这月抚养费，以后按时打。"

我抢过信封，三千块整整齐齐码着，是他刚涨的工资。"你外面有人了？"话出口就后悔，可这念头憋了半年——他总说加班，衬衫有陌生香水味，手机永远倒扣。

他突然笑了，眼角皱纹堆成团："小芸，记不记得退伍那天我说的话？"

怎么不记得？他坐破沙发上，烟灰落一身："我嘴笨，不会甜言蜜语。但以后你和小满生病，我背去医院；你超市加班，我来接；小满高考，我在考场外等。"

"现在呢？"他指着军区大楼，"退伍后我当保安，每月多挣两千；你说超市缺人，我下了班去理货；小满高考那天，我在考场外站了三钟头，晒得中暑。"

我喉咙发紧："可最近......"

"最近查出来胃癌早期。"他摸出诊断书，"手术成功率七成，化疗要二十万。我不能拖累你们。"

风猛地掀起诊断书，我这才看清他眼窝凹陷，胡茬没刮干净——哪像出轨的人？上周说加班，是去医院检查；衬衫香水味，是陪床护士的；手机倒扣，是怕我看见缴费单。

"你个傻子！"我扑过去捶他胸口，眼泪砸在蓝衬衫上，"结婚二十年，当我是纸糊的？上个月我妈住院，你把存款全垫了医药费，我嫌你拖累了？"

他抱着我，像二十年前我流产时那样拍背："小芸，我怕啊。怕治不好，留你们守空房；怕治好了，要你卖车卖房还债。"

"周正同志！"岗亭老张头喊，"领导说有笔补助要批。"

他挣开我，把诊断书塞我手里："下午陪你去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我拽紧他袖子："把协议撕了。"

他从帆布包摸出协议，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风卷着碎纸片飞起来，像一群白蝴蝶。

回家路上我买了酱牛肉，路过超市时同事小王喊："芸姐，你家周哥来了！"回头看周正站在门口搬货箱，额头挂着汗，冲我笑。

晚上小满放学扑进我怀里："妈，数学考了八十！老师说我进步大！"

周正从厨房探出头："小满，爸爸做了可乐鸡翅，趁热吃！"

我看他俩抢鸡翅，周正蓝衬衫袖口磨破了，明天得补补。月光照进窗，茶几上没了牛皮纸信封，只有半块韭菜盒子，油星子在月光下闪着光。

你说，要是那天早上我没装没看见那份协议，现在会怎样？是早一步撕了它，还是早一步哭出来？或许有些事，装糊涂装久了，反而成了最珍贵的期待。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