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嫁给我得了。＂食堂里，我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清晨，李梅牵着小男孩站在我家门口，眼神坚定：＂你昨天说的话，算数吗？＂
算数吗
＂嫁给我得了。＂食堂里，我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清晨，李梅牵着小男孩站在我家门口，眼神坚定：＂你昨天说的话，算数吗？＂
初冬的晨风刮得我脸颊生疼，比不上心里的震惊。
我叫张建国，九七年赶上国企改革大潮，原本铁饭碗一下子成了泥饭碗。下岗后我没赶上＂南下深圳＂的热潮，在县里摸爬滚打开了个小装修队，靠着老关系接点零活。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要照顾。
那天在单位食堂吃饭，看见李梅端着半碗稀粥，眼圈发黑，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梅子，身体不舒服啊？＂我随口问道。
她勉强笑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旁边的老会计小声告诉我：＂她丈夫三年前出事故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干不了重活，日子肯定难过。＂
我心里一酸，脱口而出：＂那嫁给我得了。＂
话一出口，周围人都笑了，李梅红着脸匆匆离开。我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句玩笑话。
谁知第二天清早，她就牵着孩子站在了我家门口。
＂你们先进来吧。＂我让开门口，心里直打鼓。
＂叔叔好。＂小男孩怯生生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我家是单位分的老式筒子楼，两室一厅，七十年代的红砖结构，冬冷夏热。客厅墙上贴着发黄的春联，是去年贴的，还舍不得换。
李梅带着孩子住进了我家的小次卧。她从布袋里掏出自己的铺盖，是那种老式的蓝白条纹棉被面，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我们不会麻烦你太久的。＂李梅轻声说，＂等我找到稳定工作，就搬出去。＂
＂你看你这话说的，哪来的麻烦。＂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事儿闹得，我该怎么跟娘说？
当天下午，我妈拎着一袋白菜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李梅在厨房忙活。
＂这谁啊？＂我妈愣住了。
＂阿姨好，我是建国单位的同事。＂李梅急忙放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
＂娘，这是李梅和她儿子小杨，他们家遇到点难处，暂住几天。＂我硬着头皮解释。
晚上，饭菜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红烧茄子、青椒土豆丝、白菜豆腐汤，还有我最爱吃的红烧肉，香得我直咽口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梅笑着给我夹菜，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我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说。自从下岗后，家里经常是泡面将就，实在馋了就去街边小摊上吃碗炒饭。
我妈看着桌上的饭菜，脸色阴晴不定。
等李梅带小杨回房间，我妈立刻把我拉到阳台上。
＂建国，你这是犯什么傻？大冷天的把陌生人往家里领？＂
＂娘，李梅不是陌生人，是我们单位的会计。＂
＂会计怎么了？会计就能住你家？她男人都没了，带着拖油瓶，明摆着是来找靠山的！＂我妈急得直跺脚。
＂您小点声，人家会听见。＂我皱眉，＂就当帮个忙，她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帮忙？你自己日子过得多清苦我不知道？人家可是拖着娃来的！醒醒吧，儿子！城里人精着呢！＂
在农村长大的我妈，对城里人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传来小杨的啜泣声，还有李梅轻轻的安慰：＂乖，妈妈在这儿，别怕...＂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小杨乖，爸爸永远爱你...＂
我一惊，悄悄起身，透过门缝看到李梅打开了小杨怀里的玩具熊背后的一个小扬声器，播放着录音。那是一只脏兮兮的棕色玩具熊，一只耳朵已经掉了，肚皮上还有个补丁。
小杨紧紧抱着熊，小声说：＂爸爸，我好想你...＂
李梅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用被角擦了擦，轻声说：＂小峰，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我妹妹打来公用电话，七大姑八大姨的耳朵够灵通的。
＂哥，听说你把个寡妇领回家了？＂
＂谁告诉你的？＂
＂全院子都知道了！老郑家的二婶子亲眼看见的，说那女人带着孩子，大包小包的，跟搬家似的！＂
我叹了口气：＂就是我单位的会计，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帮个忙。＂
＂哥，你是不是被人骗了？那女人啥背景你知道吗？万一是来骗你钱的呢？你自己也没几个钱啊！＂
我挂了电话，心里七上八下的。
装修队的老王也找我喝酒，醉醺醺地说：＂老张，听说你捡了个寡妇回家？赶紧的，趁热打铁把证领了！＂
＂去你的，啥叫捡！＂我扔了他一筷子花生米。
＂嘿，别激动。话说那女人男人听说欠了一屁股赌债才走的，你可得小心点。＂
＂你胡说什么？＂我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桌子。
＂别急啊，我这是提醒你。老刘家就住李梅隔壁，亲耳听到她男人生前跟人借钱，整天鬼鬼祟祟的，跟那些放高利贷的打交道呢。＂
晚上回家，我心里七上八下。推开门，看见李梅正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缝补小杨的校服，针脚细密整齐。小杨坐在对面写作业，脚上穿着一双明显小了一号的旧布鞋，袜子从脚踝处露出来，还打着补丁。
＂叔叔回来啦。＂小杨抬头，怯生生地笑了笑。
我点点头，看了一眼他的作业本，密密麻麻的算术题，做得很认真，旁边还有个＂优＂字的红色印章。
＂小杨很聪明，老师说数学考了全班第一。＂李梅抬头，眼睛里满是骄傲。
看见这一幕，我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一些。骗子应该不会这么用心地缝补衣服吧？
小区的老张大爷在楼下遇见我，拉着我说：＂建国啊，那女人真住你家了？你可得小心啊，听说她男人欠了一屁股债，说不定是债主派来的呢！＂
我心里的疑虑又冒了出来。晚上，我故意提起：＂李梅，我听说...你丈夫欠了不少钱？＂
她的手一抖，针刺破了手指，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谁告诉你的？＂她声音发颤。
＂街坊邻居都这么说...＂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吮了吮手指，继续缝补衣服。
我心里更加疑惑了。
周末，我妈突然晕倒了，送医院检查是血压飙高到180。我在病房守了一夜，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建国，我就这一个儿子，你可别被人骗了...那女人，你让她走吧...＂
正说着，李梅端着保温盒走了进来，里面是熬好的鸡汤，还有切得细碎的鸡肉。
＂阿姨，喝点汤吧，医生说有助于恢复。＂她小声说道，眼神躲闪。
我妈转过头不理她。李梅把汤放在床头柜上，默默退了出去。
＂看见没，这就是在讨好你！下套呢！＂我妈气得直哆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杨站在病房门口，怯生生地望着我，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是我小时候看的《十万个为什么》，已经泛黄了。
＂叔叔，我在你书架上看到的，可以借我看吗？＂
＂当然可以。＂我摸摸他的头。
小杨高兴地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谢谢叔叔！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弄脏的！＂
看着他瘦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离开，我心里一软。
医院走廊上，我忍不住问：＂李梅，你丈夫...是不是真的欠了赌债？＂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谁告诉你的？＂
＂大家都这么说...＂
＂你也信？＂她的声音哽咽了，＂你和他们一样，以为我丈夫是个赌鬼？以为我是来骗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建国，我来你家，是因为实在没地方去了。我不求你别的，就是想有个屋檐，让小杨暂时不用睡大街。如果你也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们明天就搬走。＂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茶几上还有一盆新买的水仙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犹豫再三，还是走到李梅的房间，轻轻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但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被子，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谢谢你的收留，我们不会再打扰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连夜下起了大雪，她带着孩子能去哪儿？
我翻开床头的抽屉，想找点线索。一本旧日记本映入眼帘，封面已经泛黄，上面贴着一张全家福，李梅、她丈夫和小杨，三个人笑得灿烂。
我犹豫再三，还是翻开了日记本。
＂1995年7月15日，小峰又借钱给了刘师傅，我真担心。他说刘师傅白血病治疗费不够，可我们自己的房贷还没还清...＂
＂1996年3月8日，今天是妇女节，小峰送了我一根发卡，说等日子好过些，一定给我买金的。我笑他傻，我要金的做什么，能一家人健健康康就好。可我心里知道，他又借了钱给车间的老李，老李媳妇生孩子难产...＂
＂1996年12月5日，今天知道小峰借了十几万给工友们，从来没告诉我。都是些无息借款，有的甚至连借条都没打。他说对不起我，但他看不得工友们家里有病没钱治...我又气又心疼，他总是心太软...＂
＂1997年2月18日，小峰走了，留下我和小杨，还有一堆债务。他太善良了，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的善良而善待我们...＂
＂1999年6月20日，房东涨房租了，我们搬到了更便宜的地下室。小杨说不怕，爸爸会保护我们。我没告诉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在他爸爸走后，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们，反而躲得远远的，生怕我去讨债...＂
一行行文字像刀子一样刺进我心里。我想起老刘家的儿子，两年前确实得了白血病，后来痊愈了，社区里人人夸他家有福气。原来，这福气背后有李梅丈夫的一份情义。
我合上日记，心中愧疚万分。连夜披上棉袄出门找人，大雪纷飞，能见度极低。我跑遍了附近的旅店、车站，最后在公园的凉亭里找到了他们。
小杨缩在李梅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破旧的玩具熊，已经睡着了。李梅坐在长凳上，外套披在孩子身上，自己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嘴唇冻得发紫。
＂李梅！＂我冲过去，心疼得无以复加。
＂建国？＂她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跟我回家吧。＂我脱下棉袄披在她肩上。
＂不用了，我们明天就去投奔我一个远房表姐，她在南方...＂
＂别犟了！大冷天的，把孩子冻坏了怎么办？＂我抱起熟睡的小杨，＂跟我回家！＂
回家路上，李梅一直沉默着。进门后，我给小杨盖好被子，又烧了热水让李梅暖手。
＂你看了我的日记？＂她突然问。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们...＂
她叹了口气：＂小峰生前就是这样，心软，见不得别人有难处。工友们有困难，他总是第一个伸手。他说那是国企的兄弟情谊，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长大的。＂
＂那...他是怎么...＂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不是赌博，是受不了债主的逼迫。＂李梅的眼泪又流下来，＂那些借了钱的工友，有的确实还不起，有的干脆装作不认识我们。小峰心里愧疚，觉得连累了我和小杨...＂
我沉默了。那个年代，多少人经历了从＂铁饭碗＂到＂泥饭碗＂的转变，多少人因为下岗而绝望...
＂我本来不想麻烦你的，但那天你说的话，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
来源：恋过的美丽风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