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2025∶中国军工的漫长远征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04 11:56 1

摘要:当年,日本的年度钢产量是580万吨,而全中国的总产量,包括东北地区在内,勉强超过4万吨。日本拥有超过9万台新式机床,而中国不足其零头。日本一年能制造飞机1580架、坦克330辆、75毫米以上口径火炮744门,而这些现代战争的入场券,中国的年产量几乎是零。

1937年的中国,是一个在地图上看起来幅员辽阔,但在工业时代的资产负债表上却极度贫瘠的国家。战争的胜负,在战场之外的统计年鉴里,往往早已预判了结局。

当年,日本的年度钢产量是580万吨,而全中国的总产量,包括东北地区在内,勉强超过4万吨。日本拥有超过9万台新式机床,而中国不足其零头。日本一年能制造飞机1580架、坦克330辆、75毫米以上口径火炮744门,而这些现代战争的入场券,中国的年产量几乎是零。

这组冰冷的数据,定义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底色:它不是两个同级别选手的对抗,而是一个基本完成工业化的国家,对一个仍停留在农业时代的国家的降维打击。这种打击,首先体现在每一个士兵赖以生存的武器上。

当时中国军队的装备状况,用“万国牌”来形容,都显得过于笼统。其本质,是一场后勤官员的噩梦。以最重要的单兵武器步枪为例,中央军的精锐部队装备的是“中正式”步枪,仿制于德国7.92毫米口径的毛瑟1924式。而地方军阀五花八门,晋绥军偏爱日式6.5毫米的“三八大盖”,桂军和川军则有大量老旧的“汉阳造”,其使用的8毫米圆头弹药早已落伍。

手持汉阳造的中国士兵,脚上穿的草鞋

这意味着,即便在同一条战壕里,不同部队之间的弹药也无法通用。一场战斗中,经常出现装备7.92毫米弹药的部队,缴获了6.5毫米口径的机枪却无法使用;或者在紧急关头,后方送上来的弹药,与前线部队的枪械口径完全不符。

步枪的混乱尚且如此,被誉为“战争之神”的火炮,则暴露了更深层次的绝望。整个战争爆发前,中国陆军拥有的75毫米以上火炮总数不足千门,且型号杂乱、性能落后、弹药储备严重不足。

而日军仅一个常设师团,就配备了数十门性能先进的75毫米山炮和野炮。在战场上,这种火力差距被不成比例地放大。日军可以轻易地集中数十门甚至上百门火炮,对中国军队一个几百米宽的阵地,进行长达数小时的“炮火准备”,将阵地反复犁上几遍,直到防御工事和有生力量消耗殆尽。而中国军队的炮兵,往往只有几门炮,打几发就必须转移阵地,否则马上就会招来对方十倍以上的火力报复

硬件上的巨大差距,根源在于“软件”——也就是整个国家的工业体系的缺位。每一发子弹、每一发炮弹的背后,都需要钢铁、化工、机械制造等一系列现代工业的支撑。而这恰恰是中国最薄弱的环节。战争期间,中国所有兵工厂在八年间生产的步枪总数,大约为40余万支,尚不及日本战时一年的产量。机枪、火炮的产量更是相形见绌。

为了保存这仅有的一点工业血脉,沿海的兵工厂,如金陵兵工厂、汉阳兵工厂等,在战争爆发后,进行了一场悲壮的“敦刻尔克式”大撤退。数万吨的机器设备被拆解,沿着长江水路或崎岖的川陕公路,向重庆、昆明等大后方转移。整个过程历时数年,在日军的持续轰炸和追击下,损失惨重。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无法战胜的对手,当时的中国做出了唯一可能的战略选择——“以空间换时间”。这个战略听起来充满智慧,但执行起来,每一寸“空间”和每一分钟“时间”,都需要用人命去填。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蒋介石将自己手中最精锐的、刚刚完成德械整编的三个师投入上海这个“血肉磨坊”。他的战略意图非常清晰:将日军“由北向南”的进攻轴线,强行扭转为“由东向西”,迫使日军在一个不利于其机械化部队展开的城市水网地带,进行逐屋逐寸的消耗战。同时,将战争的惨烈暴露在国际社会面前,以期获得西方的干预。

这个战略目标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三个月的鏖战,彻底粉碎了日本“三月亡华”的狂言,但中国付出的代价是毁灭性的。参战的70余万中国军队,伤亡高达30万。更致命的是,这些伤亡者中,包含了“十年建军”培养出来的全部精华——训练有素的士兵、拥有现代军事知识的下级军官以及仅有的技术兵种。经此一役,中央军的元气伤筋动骨,此后多年都未能完全恢复。用空间换来的时间窗口,是以牺牲掉自己最现代化的一部分武装力量为前提的。

淞沪会战后,南京陷落,武汉失守,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所谓的“空间”,指的是中国放弃了自己最富庶、工业化程度最高的东部沿海地区。这意味着政府失去了主要的财政和税收来源,战争资源变得愈发匮乏。而后方的所谓“纵深”,则是交通不便、工业落后、经济凋敝的西部地区。

在整个抗战中后期,正面战场的中国军队陷入了一种持续性的困境:装备严重匮乏,士兵营养不良,部队缺员严重,只能依靠修筑复杂的防御工事和官兵的意志,进行被动的防御战。一场战役的后勤补给,往往需要数十万民夫用肩膀和独轮车来完成,其效率和损耗,与日军的铁路和摩托化运输,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二战期间,当德国用V-2火箭开启弹道导弹时代、用Me-262喷气机划开天空;当美国启动核反应堆、将B-29轰炸机送上万米高空;当苏联生产出革命性的T-34坦克时——世界强国正纷纷迈入喷气、核能与弹道导弹时代的门槛。而同期的中国,最尖端的技术探索,或许只是在极其有限的资源下,艰难仿制一战水平的马克沁机枪散热管

1945年,中国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迎来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国家名义上成了“四强”之一,但实际上,工业基础基本被摧毁,经济濒临崩溃,数千万的伤亡留下了一代人无法磨灭的创伤。这种源于深渊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成为了一种集体记忆,为此后几十年中国对工业化和军事现代化的执着追求,提供了最原始、也最强大的心理动能。

1949年,新成立的共和国从前任手中继承了一支规模庞大但装备混杂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武器库,更像是一座记录近代战争史的博物馆,从日本的“三八大盖”到捷克的ZB-26轻机枪,再到美国援助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不一而足,被人戏称为“凑齐八国联军才能看懂的装备展”。

海军的名片,是重庆号巡洋舰——一艘英国造于1916年、几经转手的老舰。最能体现家底窘迫的,是空军。东拼西凑只有17架飞机,为了让场面显得壮观一些,时任军委航空局局长的常乾坤向周恩来建议:

“总理,我们的飞机不够,能不能飞两遍?”

这种“万国牌”装备带来的后勤混乱,使其在随后的朝鲜战争中,面对一支标准化、现代化的工业国军队时,体系性的脆弱暴露无遗。当美军的物资可以通过铁路、卡车和飞机,以吨为单位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时,志愿军的后勤很大程度上要依赖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每人背负几十公斤的炒面和弹药,在夜色掩护下穿越“联合国军”的空中绞杀线。

美军的B-29战略轰炸机,可以对鸭绿江上的桥梁和志愿军后方的交通枢纽,进行日以继夜的毁灭性轰炸。这迫使志愿军的一切大规模行动都只能在夜间进行,极大地限制了其作战能力。这种来自空中的、无法反制的打击,给整整一代中国军队的指挥官,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烙印。

战争的残酷让决策层获得了最清晰的共识:没有工业,就没有国防。在当时“一边倒”的国际环境下,唯一的工业化导师就是苏联。从1952年开始,“156项工程”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为中国进行了一次系统性的工业DNA移植。这不仅是提供机器和图纸,更是输出了全套的工业标准、管理体系和技术规范。

哈尔滨工业大学等一批高等院校被改造成培养红色工程师的摇篮,苏联专家深入到每一个车间,手把手地教授工艺流程和质量控制。其成果是标志性的:1956年,沈阳飞机制造厂仿制出第一架喷气式战斗机歼-5;1959年,包头的工厂里诞生了第一辆59式中型坦克。中国第一次拥有了独立生产标准化武器装备的能力,军队的装备体系开始从混乱走向统一。这是第一次奠基,一次自上而下的、全面的苏式工业化改造。

1950年代末,中苏关系破裂,苏联专家一夜之间全部撤走。曾经的“老大哥”和技术来源,变成了北方边境线上陈兵百万的头号威胁。此前在苏联帮助下,集中建设在东北的重工业和国防工业基地,瞬间从一个安全的后方,变成了与潜在敌人脸贴脸的最前线。

这种深刻的不安全感,催生了世界现代史上一次规模最庞大、也最决绝的工业迁徙——“三线建设”。其核心逻辑,是在远离海岸线和北方边境的、以四川、贵州为核心的西部内陆山区,建立一套完整、独立、平行的“备份”国防工业体系。这是一个纯粹基于底线思维和生存考量的战略决策,经济效益被放到了次要位置。

“山、散、洞”(靠山、分散、进洞),是“三线”选址的原则。在随后的十几年里,数百万工人、干部、知识分子告别沿海繁华的城市,举家迁往西南的深山峡谷。上千个工厂、研究所从零开始,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拔地而起。

中国的核潜艇研发基地,被放在了四川的山沟里;重要的航空发动机研究所,藏在了贵州的瀑布旁边。这次大规模的“战略乾坤大挪移”,耗费了国家巨额的财力物力,其建设过程中的许多低效和浪费,在日后也备受争议。但它确确实实为中国打造了一个“战略核后方”,保证了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国防工业的血脉也不会被切断。

三线建设时期的大后方

如果说“三线建设”是为国家安全准备的物理备份,那么“两弹一星”工程,则是为国家主权购买的一份终极保险。在同时面对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核威慑时,拥有自己的核武器,是唯一能确保本土不受侵犯、不被讹诈的非对称手段。这是一个贫穷的农业国,所能做出的最昂贵的战略投资。

在一个连火柴和自行车都无法充分供应的国家,要将极其有限的电力、精密机床、高级人才等稀缺资源,大规模地投入到一个短期内看不到任何经济回报的尖端项目中,其难度和决心可想而知。1964年,罗布泊的一声巨响,标志着这份“保险”正式生效。它让中国的领导人,第一次可以不必时刻担心来自外部的、最致命的生存威胁。

纵观从1949年到1978年这三十年,中国的国防工业在一种独特的、充满矛盾的逻辑下完成了奠基。一方面,通过“156项工程”,在东北建立起苏式工业基础;另一方面,出于极度的不安全感,又在西南腹地,用“三线建设”复制了一套备用体系。而在这一切之上,漂浮着“两弹一星”这把巨大的战略保护伞。

这个基础是牢固的,因为它保证了国家的生存底线。但它也是脆弱和畸形的,因为它地理上过分分散,技术上全面落后于世界潮流一代以上,并且完全是为了一场迫在眉睫的世界大战和核战争而构建。

当1978年国门打开,世界的主题从“战争与革命”转向“和平与发展”时,这个建立在生存焦虑之上的庞大体系,将不可避免地,迎来它最痛苦的一次冲击和重塑。

1979年初,邓小平的身影出现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牛仔竞技表演上。那顶著名的牛仔帽,在某种意义上,象征着中国正尝试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融入世界。

这次访问带回的,除了合作协议,还有对中美之间巨大差距的直观认知。回国后,“四个现代化”的蓝图全面铺开,一个深刻影响中国未来二十年的战略决策也随之清晰:集中所有资源发展经济,国防建设必须为这个中心任务让路。

这个决策后来被总结为两个字:“忍耐”。

这是一个基于战略判断的理性选择。当时高层的核心判断是,世界大战短期内打不起来,中国可以争取到一个长期的和平发展窗口期。钱,必须先投到能快速“生钱”的领域。

数据是这种战略最直观的体现:1979年,中国国防费占国家财政支出的17.5%,而到了1989年,这个数字骤降至8.2%。整个八十年代,军费的年均增长率远低于经济增长率,甚至多次出现负增长。与此并行的是1985年开始的“百万大裁军”,以及为了弥补经费不足而催生出的“军队经商”这一特殊历史产物。

“忍耐”的代价,不仅仅是装备更新的停滞,更是一种无形的损耗——人才的流失。八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商品经济大潮汹涌,“下海”成了最时髦的词汇。一时间,社会价值观发生剧烈扭转,一个流传甚广的说法最能概括当时的窘境:“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

这句民间俗语的背后,是国防科研单位和“三线”军工基地人才大量流失的残酷现实。这些为国铸剑的工程师和科学家们,拿着微薄的固定工资,看着窗外倒卖批文、投机经商的人一夜暴富,内心的冲击可想而知。

许多建在深山老林里的军工研究所,开始出现“孔雀东南飞”的现象,大量中年技术骨干和青年才俊,脱下军装或辞去公职,奔赴深圳、广州等沿海开放城市,进入外企或自己创业。这种看不见的“内出血”,对国防工业体系的伤害,比少造几架飞机、几艘军舰更为深远。

当内部在忍耐和流失中挣扎时,外部世界的军事技术革命,却并不会为你而停步。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通过有限的电视画面和事后大量的军事分析报告,中国军方第一次系统性地观摩了一场真正的高技术战争。它所揭示的,不仅仅是作战理念的差距,更是硬件上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当时中国空军的绝对主力是歼-7和刚服役不久的歼-8II。歼-8II本质上是一款基于60年代米格-21放大的高空高速截击机,其装备的国产雷达探测距离短,且不具备真正的“下视下射”能力,在面对低空突防的目标时形同“睁眼瞎”。

而美军的F-15“鹰”式战斗机,在海湾战争中取得了36:0的空战神话。其搭载的APG-63脉冲多普勒雷达,可以在上百公里外稳定锁定目标,并引导导弹攻击。当歼-8II的飞行员还需要用落后的半主动雷达导弹,全程照射敌机直到命中时,F-15的飞行员已经可以发射“发射后不管”的先进中距弹,从容脱离。

当时解放军陆军的标志是数以万计的59式坦克,一款仿制于苏联50年代T-54的“钢铁爷爷”。它装备一门100毫米线膛炮,火控系统简陋,通常需要停车才能进行精确瞄准,其铸造均质钢装甲在现代反坦克武器面前,无异于“薄皮馅饼”。

而美军的M1A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在著名的“73东沙岭之战”中,凭借120毫米滑膛炮、贫铀穿甲弹、热成像仪和能在行进中精确射击的火控系统,以近乎零损失的代价,摧毁了伊拉克上百辆技术上领先59式一代的T-72坦克。M1A1能在2500米外精准猎杀对手,而这个距离,几乎是59式坦克火炮的极限射程。

在海上,差距则更为悬殊。解放军海军的主力是051型“旅大”级驱逐舰,是一款60年代设计的军舰,其标志性武器是巨大的“海鹰”反舰导弹,但防空能力几乎为零,仅有的几门高炮在面对掠海飞行的反舰导弹时,基本等于心理安慰。

而美军的“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装备着“宙斯盾”作战系统。其核心SPY-1相控阵雷达和垂直发射系统,可以同时追踪上百个空中目标,并引导导弹进行拦截,构成一个半径数百公里的“防空天穹”。一艘“宙斯盾”舰的区域防空能力,就超过了当时整支中国海军的总和。

落后西方30年的“旅大”级驱逐舰

这种全方位的技术碾压,让海湾战争的“范本”显得格外刺眼。如果说这还只是理论上的警示,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则让这种技术落后的无力感,变成了切肤之痛。

1993年7月,“银河号”货轮在公海被美军舰机强行截停并逼迫检查。在长达33天的对峙中,我们除了外交抗议,军事上几乎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反应。海军最先进的舰艇航程不足,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天基侦察能力,无法独立获取现场的实时情报,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的说辞。

三年后,1996年台海危机,这种无力感被放大到极限。美国将“独立号”和“尼米兹”号两个航母战斗群部署到台湾东西两侧海域。两个满编的航母战斗群,是一个浮动的国家级空军基地,其拥有的制空、制海和电子战能力,远超当时解放军海空军的总和。

这场危机,成为了中国军事思想转变的“最后通牒”。海湾战争回答了“未来战争怎么打”的问题,而台海危机则提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明天战争来了,我们拿什么打?”

始于1986年的“863计划”,作为一项旨在追踪世界高新技术的宏大蓝图,其在航天、信息、自动化等领域的研究成果,开始加速向国防应用转化。而在台海危机的直接刺激下,一项代号“995工程”的专项计划被紧急启动。这个工程的目标非常明确:集中力量,突破一批能改变战局的“杀手锏”武器,以非对称的手段,对抗技术上占绝对优势的潜在对手。

在这个从忍耐转向奋起的大背景下,有一个人的名字无法绕开,他就是刘华清。作为一位从战争年代走来的高级将领,他在80年代访美登上“小鹰”号航母时,因美方保密规定,只能踮起脚尖努力去看清那些细节。

这个瞬间,后来被解读为一个大国海军追赶世界步伐的标志。在军费全面收缩的年代,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推动着航母的前期论证。他组织专家翻译了大量国外资料,并于1987年向总部提交了清晰的航母发展“三步走”战略。

在他的回忆录中,记录了他对发展航母的思考:“这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象征,也是维护国家海洋权益的必要手段。”据相关人士回忆,他曾表示,如果中国不建航母,他死不瞑目。这句话,并非情绪表达,而是一位老军人对国家海权和民族未来的深层忧虑。

从1978年到2000年,这二十二年,是中国军队历史上最特殊、最痛苦的一段时期。它经历了从“准备打仗”到“为经济建设让路”的战略收缩,又在一次次外部刺激下,被迫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和能力。这种“阵痛”,是技术代差、人才流失和战略迷茫交织的综合征。

2011年1月11日,成都黄田坝机场,一架通体黑色、外形充满科幻感的双发重型战斗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呼啸而起。这是歼-20的首次公开试飞。

这个时间点颇为微妙,当天,时任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正在北京进行正式访问。对于外界关于“巧合”的猜测,中方给出了标准答案。但无论如何,这次首飞,以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成为了一个标志性事件:中国军事科技的“忍耐”与“潜行”期,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涌现”阶段。

这种“涌现”并非无源之水。其背后,是中国经济在“忍耐”年代里积累的庞大能量的集中释放。改革开放前二十年,军队为国家“存钱”;进入21世纪,国家开始为军队“花钱”。最直接的体现,依然是数据:从2000年到2015年,中国的官方国防预算几乎每一年都保持着两位数的增长,总额翻了数倍

中国海军的变革,常被军迷们形象地称为“下饺子”。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里,中国海军下水舰艇的总吨位,多次超过当年世界其他所有国家海军下水吨位的总和。这种速度的背后,是一条清晰的技术迭代与追赶之路,其核心,正是刘华清那一代人魂牵梦绕的航空母舰。

世纪之交,中国从乌克兰买回了前苏联未完工的航母“瓦良格”号。这艘空壳船体被拖回大连港后,开始了漫长而艰巨的改装续建工程。当时西方军事观察家普遍认为,缺少图纸、经验和关键技术的中国,即便能修复船体,也无法为其配备合格的作战系统和舰载机。然而,2012年,“瓦良格”号被重新命名为“辽宁”号,正式交付海军,歼-15舰载机成功着舰。这解决了航母从无到有的问题。

“辽宁”号更像一个科研和训练平台,真正的考验是能否实现完全自主建造。五年后,2017年,第一艘国产航母“山东”号在大连下水。它在外形上与“辽宁”号相似,但在舰岛设计、雷达电子系统、机库容量等方面进行了大量优化,标志着中国完整掌握了苏式滑跃起飞航母的建造技术。

等到了2022年,上海江南造船厂,第三艘航母“福建”号下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它平直的甲板和三条电磁弹射轨道上。这意味着中国不仅跳过了蒸汽弹射,直接进入了电磁弹射时代,也意味着舰载机的出动效率和作战半径将实现质的飞跃。从改装、模仿到技术跨越,“航母三步走”的规划,在20年的时间里变成现实。

与航母一同“涌现”的,还有一支世界级的护航舰队。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055型万吨级大型驱逐舰。这款驱逐舰拥有112单元通用垂直发射系统,装备了先进的双波段相控阵雷达,其设计理念、隐身性能和综合作战能力,被普遍认为是全球顶级水面作战舰艇之一。

当数艘055型驱逐舰与航母组成编队,驶出第一岛链,进入西太平洋进行常态化训练时,曾经因“银河号”而生的远海无力感,已然烟消云散。

美媒对055的报道分析

如果说海军的涌现是“盾”的加厚,那么另一支神秘力量的成熟,则是“剑”的磨砺。

台海危机后启动的“995工程”,其核心目标,就是发展能对强大对手形成有效威慑的“杀手锏”武器。这背后,是一种清晰的非对称战略思想——“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其目标,是在中国周边划定一个“禁区”,使得潜在对手的武力干涉行动变得极其危险,成本高到无法承受。

支撑这个战略的,正是“东风快递”家族的一系列新型号。

先是“航母杀手”东风-21D,凭借末端机动变轨能力,将航母战斗群的活动范围向外推拒1500公里。射程更远的东风-26将威慑范围拓展至第二岛链,战略态势从“拒止”升级为“威慑”。而东风-17搭载的高超音速滑翔体,以其无法预测的飞行弹道,则宣告了现有反导体系的失效。最终,在这次九三大阅兵上,东风-61、东风-5C、巨浪-3等的集体亮相,构成了这套战略体系的完整拼图,清晰地展示了技术进步如何重塑战略格局。

以歼-20为龙头的“20系列”装备,标志着中国空军从一支国土防空型力量,向“空天一体、攻防兼备”的战略性军种转型。歼-20之后,运-20补上了空军战略投送能力的最大短板,直-20使中国有了自己的“黑鹰”。而在无人机领域,中国的“彩虹”、“翼龙”等系列无人机,不仅自己大量装备,更远销海外,在中东等地区的局部冲突中大放异彩,成为该领域不可忽视的全球性玩家。

在这些看得见的钢铁洪流背后,是看不见的战场上的同步崛起。北斗全球卫星导航系统的全面建成,让解放军摆脱了对美国GPS的依赖,拥有了自主可控的时空基准,这是精确制导武器和信息化作战的“命脉”。

硬件的“涌现”,最终带来了国家战略姿态的演变。亚丁湾护航行动的常态化,利比亚、也门等多次大规模海外撤侨行动的成功实施,驻吉布提保障基地的建立,以及在南海、东海等区域日益自信的军事活动,都表明这支军队正在承担更多的海外利益保护任务。

2025年的阅兵,是对这百年征程的最好总结。它不再有“飞两遍”的心酸,也不再有“万国牌”的尴尬。从“深渊”里的悲壮,“奠基”时的求索,“阵痛”中的忍耐,到如今的“涌现”。这不仅是武器的进化,更是一个国家工业能力、科技水平和民族意志的全面投射。

这段漫长的征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完成了一个闭环。但“涌现”之后,并非终点。它带来的是全新的责任、更复杂的国际博弈和更高的期待。那个曾经踮起脚尖看航母的国家,如今自己也成了被别人密切关注和研究的对象。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本文部分参考资料:

[1] Tai, Ming Cheung. Fortifying China: The Struggle to Build a Modern Defense Economy.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9.

[2] Cordesman, Anthony H., and Martin Kleiber. Chinese Military Modernization: Force, Doctrine, and Strategy.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CSIS), 2007.

[3] Pollack, Jonathan D. A Grand Strategy for a New Era: China’s National Security in the 21st Century. RAND Corporation, 2015.

[4] 刘华清. 《刘华清回忆录》. 解放军出版社.

[5] 《当代中国的国防科技事业》. 当代中国出版社.

[6] 丁伟.《致命的差距:抗战前期中日陆军装备与编制比较》.

[7] 徐焰.《从“小米加步枪”到信息化: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发展历程》.

来源:郭大路的小酒馆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