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日,“乐路同行——小提琴名师赵薇专场音乐会”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温情奏响。音乐会上,多位学生与恩师赵薇携手合奏马思聪《第一回旋曲》,稚嫩弦音与深厚琴艺交织共鸣,满溢童真与温情;她的外孙张子翰、沈子轩以二重奏演绎了赵薇创作、曲大卫编配的《大漠胡杨幻想曲》,弓弦
文 | 谷宇飞
近日,“乐路同行——小提琴名师赵薇专场音乐会”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温情奏响。音乐会上,多位学生与恩师赵薇携手合奏马思聪《第一回旋曲》,稚嫩弦音与深厚琴艺交织共鸣,满溢童真与温情;她的外孙张子翰、沈子轩以二重奏演绎了赵薇创作、曲大卫编配的《大漠胡杨幻想曲》,弓弦颤动间,不仅流淌着血脉相连的亲情,更传递着音乐传承的薪火。整场音乐会中,赵薇培养的众多在国内外已扎根教学、演奏一线的学生轮番登台,以精湛技艺勾勒出她数十载教学生涯的丰硕成果,也让观众读懂了一位音乐教育者的坚守与荣光。
从怀揣音乐梦的懵懂琴童,到如今桃李满天下的小提琴教育家,赵薇始终以赤诚之心与执着信念,编织着与音乐的不解之缘。她的人生轨迹,既是中国小提琴教育事业发展的生动缩影,更是一曲关于热爱、坚守与传承的动人乐章。
琴音铸就民族魂
张子翰、沈子轩演奏《大漠胡杨幻想曲》
当晚音乐会一大特色便是体现了赵薇的小提琴音乐创作成果。马思聪《思乡曲》对民歌《城墙上跑马》的化用启迪了她关于中国小提琴作品的创作。《大漠胡杨幻想曲》源于丈夫沈尧伊创作的红军题材画作,她深受画中“理想不灭、败而不馁”的红军精神震撼,谱写此曲。赵薇常说,祖辈的奋斗历程,潜移默化地塑造了她的教育观。从祖辈身上,她深刻体会到:教育是改变命运的力量,而这种力量,理应属于每个普通人。
多年后,她也曾在国外为华侨演出《思乡曲》,令台下观众热泪盈眶。这首曾让少年赵薇动容的旋律,如今成了她向孙辈传递音乐灵魂与民族情怀的纽带。她曾带着外孙们去祭祖,为他们讲述曾外祖父的故事,还细细讲解《思乡曲》的创作背景。在抗战的烽火岁月里,这首曲子令无数中华儿女找到了情感的寄托与精神的慰藉。听着这些故事,外孙们在曾外祖父的坟前演奏了《思乡曲》。后来在广州举办的“马思聪杯”全国少儿小提琴比赛中,两人斩获冠亚军佳绩。“我希望让下一代知道这些历史,读懂这些藏在旋律里的情感,这是我们民族的根。”她说。
赵薇的音乐创作,始终紧扣中国民间音乐与文化语境,将民族旋律、情感基因融入小提琴这一西方乐器的表达中,深深植根于其对民族文化的认同与传承,融合了个人成长经历、教学实践与艺术感悟,更承载着传递历史记忆与民族精神的责任。1966年,她曾随吴祖强教授一行人前往陕北采风:“我们深入农村,跟着老乡扭秧歌、看他们剪窗花,听他们讲红军转战陕北时军民鱼水情深的故事,这成了我人生中珍贵的精神财富。”这些经历,后来都化作了她的创作灵感。《送春肥》来自她亲身挑担的生活经验,还有豫剧的戏曲元素与当地的民歌韵律,旋律中透着劳动人民的生命力;《天山组曲》吸收了新疆民族音乐元素,其中“山之魂”乐章灵感源自新疆民间音乐《丰收歌》,赵薇赋予旋律更深厚的气质,“代表着新疆人民坚定、美丽的精神底蕴”。
琴音唤醒爱乐心
红领巾乐队队员赵薇,登载于《人民画报》,李兰英/摄
1944年,赵薇诞生于广东与广西交界的山区溶洞中。彼时,她的父母为躲避日军侵略,毅然放弃沦陷区的教职,在昏暗的山洞里坚守讲台,延续着教书育人的使命。赵薇常笑着自嘲为“山顶洞人”,这段经历令她早早读懂了和平的珍贵,也让后来与音乐的邂逅,多了一份穿越苦难的厚重与力量。
年幼的赵薇常去发小罗小平家玩耍,一次恰巧撞见其在上钢琴课。当清澈旋律从黑白琴键间缓缓流淌,她瞬间被深深攫住:“原来世界上竟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回到家后,她在窗台上摆放用纸画的钢琴键盘,小小的手指在琴键上一遍遍摩挲、跳跃。这份对音乐的痴迷,成了她童年最坚定的向往。
幸而这份执着被那位钢琴老师看在眼里,老师主动劝说赵薇的母亲支持孩子的爱好。可受限于家庭条件,父亲并不同意她学琴。被拒绝的那一刻,赵薇失声痛哭,直到姨母与姨父提出每月资助10元,才为她推开了通往音乐世界的大门。
那时候,10元钱的分量沉甸甸:不仅够支付每月学费,还能让她每天在教堂的钢琴上练习一小时。为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赵薇总是提前候在钢琴边,前一个人刚起身,她便立刻坐下;若是后续的学生迟到,她便趁机多练一会儿,有时甚至摸黑弹到天色全暗,直到家人来寻,才发现她在一片漆黑中仍不肯停手。教琴的老师要求格外严格,常用钢笔在琴谱上打分,错处无法涂改,这份“严苛”反而激发出她的韧劲,让她拼尽全力练习,生怕留下一丝瑕疵。
1955年元旦,学琴仅半年的赵薇报名参加全国第一届少儿音乐比赛,凭借一曲《洋娃娃的梦》夺得广州赛区一等奖。她至今仍清晰记得,在中山纪念堂的获奖者音乐会上,个子矮小的自己因为手够不到宽音域,只能在琴凳上挪来挪去,可爱又专注的模样逗笑了台下观众。同年,中央音乐学院少年班(附中前身)到广州招生,经过四轮严苛选拔,赵薇与另外三人一同入选,成为新中国早期音乐教育的“种子选手”。
初到北京,北方的寒冷让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她难以适应,可心中对音乐的热望,融化了这些艰难。入学后她被分配学小提琴,大哭了一场。可听到时任院长马思聪的演奏,她便爱上了这件乐器,从此在琴弦上开启了崭新的音乐之旅。少年班的日子,处处浸满音乐的滋养。在红领巾乐队中,赵薇第一次体会到管弦乐团演奏的幸福:她坐过乐队的每个座位,在中声部领悟配器的精妙,在后排谱台锻炼与指挥的默契,在声部长位置学习带领团队……这些宝贵的经历,为她日后动笔创作积累了舞台实践经验。
琴音照亮育人路
赵薇给学生上课
赵薇常说,求学路上,始终有数位前辈师长指引,正是他们的言传身教,让她明白“教学不是为了自己的成绩表,而是为了学生的一生”。
留校任教后,赵薇主动接手最困难的学生,“我年轻,住学校,有更多时间督促他们进步。”让她始终难以忘怀的,是同事司徒华城老师对中国小提琴事业的热忱。司徒老师曾在中央乐团担任首席,后在中央音乐学院任教,不幸因心脏病突然离世。当赵薇去家中探望时,看见司徒老师的书桌上还摆着没谱写完的中国题材小提琴作品。“那一刻,我大受震动。”正是这份震撼,让她更加坚定了信念:要继续完成前辈未竟的教育与创作事业,“我受身边前辈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在与同仁并肩前行中汲取力量,我希望能将他们的理念与思想接续传承,让如今的人们得以窥见这一代音乐人的心路,触摸到他们对音乐事业的热忱。”
在数十年的教学中,赵薇始终坚守三个原则:不偏心、教学生真正热爱音乐、授人以渔。无论学生天赋高低,她都全力激发其潜能,让每个学生都能成为“最好的自己”,才是教育真正的意义。她不仅注重学生音乐修养的培养,常带他们到图书馆听唱片、逐段分析作品;更鼓励学生独立思考,反复叮嘱“不能把老师当拐杖”,引导他们主动探索、创造性地解决技术难题。这份用心浇灌结出了丰硕果实:她的学生不仅在国际小提琴比赛中屡屡获奖,更有多人成长为国内外知名音乐学院的教授、交响乐团的骨干力量。即使是在久卧病榻的艰难时光里,她也坚持把学生叫到家里,躺着听他们拉琴,一字一句、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指出问题,“觉得自己还有用,就是最好的良药。”
琴音守护少儿梦
如今已80岁高龄的赵薇,依旧活跃在音乐教学的一线。同时,她始终深耕少儿音乐教育领域,坚定地认为“初学阶段是大学问,基础打得宽厚,才能支撑后期的长远发展。”
1980年,她出版了第一套《儿童小提琴教材》,填补了当时国内少儿小提琴启蒙教材的空白,1989年出版的《学琴之路小提琴教程》,如今已再版30多次;2013年,《新学琴之路:赵薇小提琴教程》(8册)诞生。
其中,563首乐曲被精心分为62组,每组聚焦一个技术难点,且每组必含中国乐曲。“要让中国孩子用自己的文化语言表达音乐,在技术训练中深深扎根到民族文化的土壤中。”
8册教材从最基础的空弦练习到难度较高的乐曲,均以重奏形式呈现,旨在以音乐带动技术,培养学生和声复调的听觉和相互合作的能力。“走正道,办实事,发展民族审美”的教育理念贯穿始终其教材编写工作。她希望最终成形的教材,既是能够指导学琴实践的科学工具书,亦能承载音乐经典文献的美学与历史。
本世纪初,她创办了“赵薇小提琴乐园”,如今已走过20多个春秋。与常见的“掐尖”招生不同,这里始终“零门槛”接纳所有孩子。“我们不挑家长,不看家庭背景,不论生理条件,学费也定得合宜,就是想让更多像我小时候一样热爱音乐,却没条件学琴的孩子,能有一个机会。”每年都有孩子从乐园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小,在更广阔的音乐天地里成长。“真正的教育不是‘摘桃子’——专挑尖子,而是让每一颗种子都有发芽、生长的机会。”
作为北京少儿小提琴教育学会会长,赵薇创办的“金色北京少年小提琴中提琴艺术节”至今已举办18届,其权威性吸引了全国师生的推崇和踊跃参与。“赛制执行严格避嫌制度,且每位参赛学生都能收到评委的亲笔评语”是这项赛事多年不变的传统。她始终坚信:“孩子学琴,首先要给他们足够的鼓励,让他们有信心继续走下去,不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同时,评语里要提供具体的学术建议,帮他们找到进步的方向。”她希望通过这样的平台,为中国小提琴教育创造良好的环境,让更多人重视少儿音乐启蒙,用音乐滋养一代人成长。
从战火中诞生的“山顶洞人”,到见证中国小提琴事业从无到有、蓬勃发展的教育者,赵薇对“幸福”的定义格外简单:“见证我们的祖国在艰苦卓绝的奋斗中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一步步走上世界舞台的中央。我有幸能学习音乐,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终生沐浴在音乐的温暖里,为它付出一切,再大的坎坷都不算什么。”她的弦音里,藏着跨越岁月和历史的大爱。这份对音乐的赤诚,早已化作照亮生命的光芒,伴随她乐路同行,也温暖着每一个因她而与音乐相遇的人。
来源:音乐周报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