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福建人,去了趟东北大连发现:这座城市跟其他城市还真不一样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3 05:05 1

摘要:我第一次闻到大连的海风,是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摇下一半的车窗,风猛地灌进来,带着一股又咸又硬的味道,像一把粗盐粒子,直直地往你脸上撒。它和我家乡福建那片海完全不同,我们那儿的海风是湿润的,黏糊糊的,带着鱼腥和水汽,像一层永远擦不干的薄雾。

【引子】

我第一次闻到大连的海风,是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摇下一半的车窗,风猛地灌进来,带着一股又咸又硬的味道,像一把粗盐粒子,直直地往你脸上撒。它和我家乡福建那片海完全不同,我们那儿的海风是湿润的,黏糊糊的,带着鱼腥和水汽,像一层永远擦不干的薄雾。

“冷不冷?把窗户关上点。”身边的丈夫王浩然说着,就要伸手去按车窗。

我摇摇头,“没事,挺好的。”

挺好的。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是我嫁给王浩然的第二年,第一次跟他回大连的家。不是过年,不是节假日,是因为一通语焉不详的电话,婆婆在电话那头声音发紧,说我公公身体不大舒服,让他们回来一趟。

车子拐进一个老旧的小区,楼房是那种九十年代的赫鲁晓夫楼,红砖墙面被海风侵蚀得斑驳。我们的车刚停稳,三楼一扇窗户就“哗啦”一声推开了,婆婆张岚的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嗓门洪亮,穿透了整条楼道。

“浩然!静静!可算到了!快上来!”

王浩然笑着朝楼上挥挥手,“妈,我们上去了!”

我跟着他上楼,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白菜和旧纸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酱香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门虚掩着,我们一推就开。婆婆已经站在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她一把拉过我的手,那手掌粗糙而温热,力气大得让我一个趔趄。

“哎呦我的好儿媳,快让妈看看,瘦了!指定是浩然没照顾好你!”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夺过行李箱,“走走走,快进屋,水果都给你们洗好了!”

我有些无措,想说“妈,我自己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种热情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你无法拒绝,也无从适应。

客厅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公公王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里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充斥着整个空间。他见我们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嗯了一声。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和我那喜欢在茶桌上高谈阔论的父亲截然不同。

“爸。”我轻声叫了一句。

“来了啊。”他点点头,目光又回到了电视上。

婆婆已经麻利地把一盘切好的苹果塞到我手里,“吃,大连的苹果,又脆又甜!”紧接着,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直接往我手里塞。“来,静静,第一次正式上门,这是爸妈给你的改口费。”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手,“妈,这不行,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不能要。”在福建,这种礼数通常是在婚礼的敬茶环节就完成了,这样突如其来地给,我完全没有准备。

“拿着!一家人,客气啥!”婆婆的眉毛一竖,不容置喙地把红包塞进我的羽绒服口袋里,还用力拍了拍,像是怕它飞了。

我求助地看向王浩然,希望他能帮我解围。他却只是笑了笑,揽住我的肩膀,“静静,收下吧,这是我爸妈的心意。在我们这儿,就兴这个。”

那一瞬间,我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一种陌生的疏离感悄然升起。他站在他们那边,自然而然地将我划归为需要被“教导”和“适应”的另一方。他不再仅仅是我的丈夫王浩然,更是他们的儿子王浩然。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我的皮肤里。

婆婆还在热情地张罗,问我们晚饭想吃什么,说要去买最新鲜的海肠子。公公依旧沉默地看着电视,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而我,攥着口袋里那个沉甸甸的红包,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完全陌生的街道,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大连这座城市,以及这个家,跟我所熟悉的一切,还真是不一样。

【第一章:海的味道】

晚饭是一场盛大的“围剿”。

长方形的餐桌被十几道菜挤得满满当当,酱焖海兔、葱烧海参、鲅鱼饺子、家常凉菜……每一道菜都分量十足,冒着腾腾的热气,带着北方菜特有的浓郁酱香。婆婆解下围裙,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坐在主位上,用筷子指点江山。

“静静,尝尝这个海参,我托人买的野生的,大补!”她夹起一只黑乎乎的海参,不由分说地放进我碗里。

“还有这个饺子,鲅鱼馅儿的,妈亲手剁的馅,外面吃不着!”又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落了进来。

我的碗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我习惯了闽菜的清淡鲜醇,对这种重油重酱的烹饪方式有些难以消受。我努力地小口吃着,试图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但胃里却一阵阵发紧。

“咋地,不合胃口啊?”婆婆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停顿,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很好吃,妈。就是……就是有点吃不下了。”我有些窘迫地解释。

“这才吃几口就饱了?你这孩子,在南方是不是都吃猫食啊?不行,太瘦了,得多吃点。”她说着,又要给我夹菜。

王浩然终于开口了,“妈,她饭量小,你让她自己来就行。”

“你懂啥!”婆婆瞪了他一眼,“媳妇娶回来是疼的,不是让你看着的。”

一句话把王浩然噎了回去。我埋着头,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评价的展品。

公公王建国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他的二锅头。他给王浩然也倒了一杯,父子俩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那种男人间的默契,我插不进去。

“对了,”婆婆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我们,“你们俩,接下来有啥打算没?总在上海飘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来了。我想。这是今晚真正的主菜。

“大城市有啥好的,房价贵,压力大,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婆婆开始细数,“你看咱们大连,现在发展得多好。浩然要是回来,凭他的本事,找个工作那不是分分钟的事?静静是做设计的,大连也需要人才嘛。离家近,我们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妈,我们暂时还没考虑回来的事。”王浩然打断了她,“我们在上海刚稳定下来,静静也刚换了新工作。”

“工作哪有家重要?”婆婆的声音高了一些,“你们也老大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在上海,谁给你们带?我跟你爸还能动弹,正好帮你们一把。”

我捏着筷子,指节有些发白。我试图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开口:“妈,我们是想过两年,等事业再稳一点……”

“等?等什么等?女人生孩子要趁早,恢复得快!”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在宣布一个真理。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已经结束,开始播放天气预报,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沉默的客厅里。就在这时,王浩然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是公司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他起身走到了阳台,关上了玻璃门。瞬间,我被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饭桌战场上,独自面对着我的公婆。婆婆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愠色,嘴里小声嘀咕着“翅膀硬了,管不了了”。

我窘迫地坐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小林啊。”

一直沉默的公公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赶紧抬起头,“爸,您说。”

他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眼睛并没看我,而是看着桌上的那盘酱焖海兔。“浩然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脾气急,没啥耐心。你……多担待点。”

他的话很慢,每个字都像是在喉咙里滚过一圈才出来。这像是一种道歉,又像是一种托付。可听在我耳朵里,却成了一副沉甸甸的担子。担待。这两个字,意味着包容,意味着退让,意味着我需要去理解和消化所有我觉得“不一样”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阳台门外,王浩然还在讲着电话,身影模糊。我忽然觉得,我和他之间,隔着的又何止是一扇玻璃门。

【第二章:广场与圆】

在大连的第三天,婆婆说要带我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我以为是去逛逛商场或者看看海,结果她带着我,直接杀到了小区楼下的市民广场。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广场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一群群的阿姨穿着统一的服装,在《最炫民族风》的伴奏下跳着广场舞,热情洋溢。另一边,几位大爷围在一起下棋,还有的在甩鞭子,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婆婆在这里显然是核心人物。她一出现,立刻被一群阿姨围住了。

“哎呦,岚姐,这就是你上海回来的儿媳妇啊?长得真俊!”一个烫着卷发的阿姨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是啊,我儿媳,林静静。”婆婆一脸的骄傲,像是在展示一件珍贵的藏品,“静静,这是李阿姨,这是王阿姨……”

我被动地被介绍给每一个人,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紧接着,问题就像连珠炮一样砸了过来。

“静静在哪儿高就啊?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跟我们浩然啥时候办的喜酒啊?怎么没请我们喝喜酒呢?”

“最关键的,啥时候准备要孩子啊?你婆婆可盼着抱孙子呢!”

这些在我看来极为隐私的问题,在这里却被问得理直气壮,仿佛邻里之间的日常问候。我尴尬得手心冒汗,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婆婆替我解了围,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夸耀的语气说:“我们静静是高级设计师,在上海那种大地方,那工资能低得了吗?孩子的事不着急,年轻人有自己的规划!”

她的话引来一阵艳羡的附和,但我听着,却觉得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她为了“面子”,轻而易举地将我的生活细节公之于众,甚至还添油加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木偶,任人评说。

晚上回到家,我终于没忍住,跟王浩然抱怨了这件事。

“你妈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的工资,还问我要孩子的事?太不尊重我了。”我坐在床边,声音里带着委屈。

王浩然正在脱外套,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妈那就是老小孩,喜欢炫耀。她那是觉得你优秀,为你骄傲呢。再说了,邻里之间问问,都是表示关心,没恶意的。”

“那不是关心,那是八卦,是侵犯隐私!”我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你不懂,你不懂那种被围观的感觉!”

“我不懂?”王浩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林静静,你来我家才几天?我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把你当亲闺女一样介绍给她的朋友,到你这儿就成了侵犯隐私了?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老人的心态?”

“在他们眼里,生活好像没有隐私,只有谈资。”我冷冷地说。这句话像一句咒语,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浩然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大概是气急了,一句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这么‘隔路’!”

“隔路”,这个词我从他嘴里听过几次,大概是“怪异、不合群”的意思。但这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愤怒和不解,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我就是“隔路”的。在这个家里,在这座城市,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融不进他们的圈子,理解不了他们的逻辑。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格格不入的,外人。

我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眶。窗外,夜色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万家灯火亮起,却没有一盏,能照亮我心里的孤岛。

【第三章:沉默的父亲】

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像一颗被包裹在层层糖衣下的苦药,终于露出了真容。

起因是婆婆在厨房里偷偷抹眼泪,被我撞见了。她慌忙擦了擦眼睛,强笑着说被油烟呛到了。但在我的追问下,她还是说了实话。公公前阵子体检,查出来心脏有点问题,医生建议做个详细的冠脉造影检查,但他脾气倔,说什么也不肯去,总说自己身体好得很,是医院想骗钱。

“他就是个老顽固!”婆婆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我劝不动他,只能把你们叫回来,想着你们说的话,他或许能听进去几句。”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公公这几天总是那么沉默,连他最爱看的海钓节目都提不起兴趣。他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一种硬撑着的倔强。

王浩然去劝了几次,都被公公一句“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给顶了回来。父子俩的对话,永远像两块石头在碰撞,除了激起几声硬邦邦的回响,什么也解决不了。

我没有去劝。我知道,对于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正面的劝说只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反抗。我开始默默地观察他。

我发现他每天下午都会坐在阳台上,摆弄一个老式的半导体收音机,那是他年轻时的宝贝,现在已经收不到几个台了,只有沙沙的电流声。他还偷偷练习用那个我们给他买的智能手机,戴着老花镜,用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在屏幕上戳,试图查找去往一个叫“瓦房店”地方的火车票。我猜,那里或许住着他的老战友,或者藏着他的一段旧日时光。

那天下午,我又看到他在和手机较劲。我端了杯热茶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爸,您想去瓦房店吗?”我轻声问。

他愣了一下,像是被看穿了心事,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没,随便看看。”

我没有戳穿他,而是拿起他的手机,很自然地说:“这个查票软件不好用,我给您下个新的。您看,这样输入起点和终点,一点‘查询’,所有车次和时间就都出来了。还可以直接在上面买票,到车站刷身份证就能进站,比去火车站排队方便多了。”

我一边演示,一边放慢了语速。他凑过来看,镜片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现在都这么方便了?”

“是啊。”我笑了笑,“科技发展快,叔叔阿姨们都快跟不上了。我爸也一样,我上次教他用微信支付,教了十几遍他才记住。”我提起了我的父亲,那个同样有些固执的福建男人,“他跟您一样,也喜欢摆弄些老物件,说那上面有时间过的痕迹。”

公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机屏幕上清晰的火车时刻表,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若有所思。那个下午,我们没有再提一个关于“医院”或者“检查”的字眼,只是聊了聊智能手机,聊了聊各自的父亲,聊了聊那些正在被时代抛在身后的,老物件和老习惯。

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客厅里有动静。我起床一看,公公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他的外套。

婆婆从厨房里出来,惊讶地问:“老王,你这是干啥去?”

公公站起身,拿起外套,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走吧,去医院。检查一下,让孩子们放心。”

他说“孩子们”的时候,目光越过婆婆和王浩然,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对于沉默的父亲,最好的沟通,或许就是无言的陪伴和懂得。

【第四章:鱼的价钱】

检查结果出来了,万幸,只是高血压引起的轻微不适,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医生开了些降压药,叮嘱要注意饮食和休息。一家人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婆婆高兴坏了,一出医院就拉着我的手,说要去菜市场买条大鱼,晚上给我做“踏板鱼炖豆腐”,好好庆祝一下。

大连的菜市场,和我家乡的菜市场一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空气里是海水的咸腥和各种蔬菜的清香。婆婆在这里如鱼得水,她拉着我穿梭在各个摊位前,熟练地跟摊主们打着招呼,为了几毛钱的葱和一两块钱的土豆,跟对方“唇枪舌战”,寸土不让。那股子精明强干的劲头,让我叹为观止。

可当她领我走到海鲜摊位时,却像换了个人。她指着水箱里一条游得最欢实的踏板鱼,豪气地对摊主说:“老板,就这条,给我捞上来!”

摊主捞起来一称,报了个价格。婆婆眼都没眨一下,立刻扫码付了钱,那爽快劲儿,和刚才为了一块钱的差价争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把沉甸甸的鱼递给我,笑着说:“这个给你补补身子。这几天为了你爸的事,你也跟着操心了。”

我拎着那条还在袋子里扑腾的鱼,心里五味杂陈。我有些不理解,一个为了几毛钱都要计较半天的人,为什么在买这条昂贵的鱼时,却如此慷慨?

谜底在晚上揭晓。晚饭后,王浩然把我拉到房间,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是什么?”我问。

“爸妈给的。”他挠了挠头,“里面有二十万,是他们攒着给我们买房付首付的。我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但今天看我爸那样子,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我愣住了。二十万。对于两个靠着退休金生活,节俭到近乎苛刻的老人来说,这是一笔怎样的巨款。我想起了婆婆为了一块钱跟人争执的模样,想起了公公那台修了又修的收音机,想起了他们身上那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原来,所有的斤斤计较,都是为了我们。所有的省吃俭用,都化成了这张卡里沉甸甸的数字。我一直以为婆婆在广场上的炫耀是为了她的“面子”,现在才明白,那是一个母亲最朴素的骄傲和爱意。

一股热流涌上我的眼眶,混杂着愧疚和感动。

第二天,我揣着公公给我的那个红包,独自出了门。我记得前两天陪婆婆逛街时,她在一家店的橱窗前,盯着一条深紫色的羊绒围巾看了很久,摸了摸吊牌上的价格,又默默地走了。

我找到了那家店,买下了那条围巾。

当我把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婆婆时,她愣住了。“你这孩子,乱花钱干什么!”

“妈,您试试,这个颜色衬您。”我帮她打开盒子,把柔软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

镜子里,那深紫色映衬着她花白的头发,显得格外温婉。一向风风火火的婆婆,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然后转过身,没有说谢谢,只是伸出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用一种嗔怪又疼惜的语气说:

“真是个……败家孩子。”

我看见,她的眼圈,悄悄地红了。

【第五章:雨中的谎言】

大连的秋天,雨说来就来。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也正是这份安静,让我无意中听到了王浩然在阳台上打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对不起,李总……这次机会……是我没把握住……”

我的心一沉。挂了电话,他走进来,脸上却带着如常的微笑,“公司一点小事。”

“什么事?”我追问。

“都解决了。”他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趁他去洗手间的功夫,我拿起了他的手机。我痛恨自己的这个行为,但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我。我打开了他和同事的聊天记录。

真相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痛了我的眼睛。他竞争一个部门主管的职位失败了,那个职位对他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他为了这个机会,准备了小半年,熬了无数个夜。而他,对我,对他的父母,只字未提。

他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我拿着他的手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举着手机,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王浩然,我们是夫妻!夫妻的意思,不只是分享好消息,也要分担坏消息!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需要你保护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家里已经够多事了,我爸的身体,你在这边住不习惯,我不想再给你增加负担!”

“所以你就选择撒谎?!”我针锋相对,“你的‘不想让我担心’,就是对我最大的不信任!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脆弱,那么扛不住事吗?”

我们之间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这不仅仅是一次谎言的问题,而是我们之间最根本的差异。他作为东北男人,习惯了把所有事都自己扛,认为这是担当,是保护。而我所理解的伴侣,是并肩作战,是风雨同舟。

“你根本不理解我!”他气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是你从来没想让我理解你!”我回敬道。

争吵在最激烈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死死地看着我,然后猛地转身,拉开门冲了出去。楼道里传来他重重的下楼声,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我无力地坐倒在床上,眼泪终于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我以为是王浩然回来了,哑着嗓子说了句“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婆婆。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默默地放在我床头。她没有问我们为什么吵架,只是在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

“他爸,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婆婆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东北爷们,嘴笨,心是好的,就是不会说。总以为把天大的事儿自己一个人扛了,就是对你好。其实啊,是傻。”

她看着窗外的雨,眼神悠远,“两口子过日子,就像两只手推一盘磨,你光使劲,他不用力,那磨不就原地打转了吗?得一起使劲,磨才能转得起来,才能磨出东西来。”

我愣愣地听着,这是我第一次听婆婆说这样“有哲理”的话。她平时总是咋咋呼呼,没想到心里这么通透。

“去吧,”她拍了拍我的背,“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估计就在楼下淋着雨后悔呢。给他送把伞,说句软话,这坎儿就过去了。”

我看着她,心里那块因为争吵而结成的冰,开始慢慢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开了。王浩然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样子狼狈不堪。他看到了我床头的那碗姜汤,又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神色平静的婆婆。

他站在那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三个字:

“我……错了。”

【第六章:未发出的信息】

那场雨后,家里笼罩着一种微妙的平静。我和王浩然之间,有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

公公的身体日渐好转,心情也开朗了许多。他开始热衷于研究那个智能手机,每天戴着老花镜,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一天下午,我经过他房间,无意中瞥见他正对着手机,神情专注地打字。他的手指很慢,像是在一笔一划地写字。打了一会儿,又全部删掉,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我心里有些好奇。晚上,趁他去看电视,我悄悄走进他房间。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鬼使神差地,我拿了起来。我知道这不对,但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着我。

我打开了他的微信,点开了那个他下午编辑了许久的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张军装照,备注是“老战友-周”。聊天记录停留在几天前,大部分是些养生链接的转发。

而在输入框里,有一行未曾发出的信息。

那行字,像一枚无声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上面写着:“老周,我那个福建儿媳妇,是个好孩子。人是安静了点,不像我们北方姑娘咋呼,但心热。跟你家那个南方媳妇一样,是个过日子的人。”

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去的,竟是这样一句对我全然的肯定。这个沉默倔强的男人,这个吝于表达的父亲,用他最笨拙的方式,给了我最高的评价。

我赶紧放下手机,快步走出房间,靠在走廊的墙上。眼睛有点酸,我用力地眨了眨,才把那股热意逼了回去。我终于明白了,公公的爱,不像婆婆那样是热烈的、扑面而来的,而是深沉的、内敛的,像他爱喝的那杯二锅头,入口辛辣,回味却甘醇。

那天晚上,王浩然在厨房里忙活了很久。他照着网上的菜谱,笨手笨脚地,给我做了一锅福建口味的海鲜汤。汤炖得火候不够,蛤蜊也有些牙碜,但我却一勺一勺,喝得干干净净。

而我,则在婆婆的“远程遥控”下,学会了做最简单的疙瘩汤。面疙瘩被我搅得大小不一,有的像珍珠,有的像石块。

那顿晚饭,桌子上摆着两盆汤。一盆是南方的海鲜汤,一盆是北方的疙瘩汤。

公公舀了一碗我做的疙瘩汤,吃了一口,点点头,没说话。然后又盛了一碗王浩然做的海鲜汤,尝了尝,说:“嗯,鲜亮。”

婆婆则把我的疙瘩汤批评得“一无是处”,说我搅的面“没灵魂”,但还是连喝了两碗,一边喝一边说:“多练练,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王浩然看着我,眼睛里有歉意,也有温柔。我朝他笑了笑,所有的隔阂,似乎都在这两碗汤的热气里,烟消云散了。

原来,一家人,不是口味非要相同,而是你愿意为我,尝尝我喜欢的味道,我也愿意为你,学做你从小吃到大的那碗汤。

【第七章:同一片海】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来时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走时变成了两个,外加几个泡沫保温箱。婆婆像只忙碌的蚂蚁,把她认为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想塞给我们。她亲手包的鲅鱼饺子、海肠饺子,冻得硬邦邦的;市场买的大飞蟹、活海虾,用冰块镇着;还有她自己晒的干贝、虾米……

“这些东西,在上海买不到这么好的,也贵!带回去慢慢吃。”她一边塞,一边念叨。

这次的送别,没有来时那种喧嚣的热情,反而有一种克制的安静。婆婆只是忙碌着,用行动代替了所有不舍的话语。

王浩然想去帮忙,被她一把推开,“你笨手笨脚的,别给我弄洒了!”

公公依旧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们忙碌。直到我们把所有东西都搬下楼,他才站起身,跟着我们一起下楼。

出租车来了。我们把行李一一放进后备箱。婆婆拉着我的手,反复叮嘱:“到家了就给妈来个电话。饺子别放太久,尽快吃。”

“知道了,妈。”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我们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婆婆站在那里,不停地挥着手,身形越来越小。

车子快要开出小区门口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公公,突然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我们的车。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车窗。

王浩然赶紧让司机停车。我摇下车窗,探出头去,“爸?”

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隔着车窗,深深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浩然。然后,他微微抬起下巴,给了我们一个极小幅度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点头。

就是这个点头。这个属于王建国式的,最高规格的认可。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车子重新启动,沿着滨海路,朝机场开去。窗外,是那片我初见时觉得冷硬而陌生的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风依旧咸涩,吹在脸上,却不再有当初那种被排斥的刺痛感。

它依旧是那片海,但我看它的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我转头看向王浩然,他正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我们来自不同的岸,却望着同一片海。”我轻声说,“原来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有人把你的‘不一样’,看成了理所当然,并且,爱着你的‘不一样’。”

王浩然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大连,这座城市,跟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还真是不一样。但从今天起,这种“不一样”,不再是隔阂,而是我生命里,另一份温暖的牵挂。

来源:头号英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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