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神神叨叨,「我的崽,怎么可能是虐文女主呢?有为娘在,你一定能苟到最后!」
《感谢孙大人》
娘亲落水苏醒后,像变了一个人。
她神神叨叨,「我的崽,怎么可能是虐文女主呢?有为娘在,你一定能苟到最后!」
她不再阻止渣爹纳妾,还高调给渣爹的绿茶小妾一家子,送去了锦旗。
锦旗上写着:「感谢孙大人,替张家培养出了一位杰出的小妾。」
娘替我撰写了一本「识别渣男四十九计」。
她总说:「你那表哥就是个黄毛。路边的野男人不要乱捡。太子不听话,就换一个太子。甜言蜜语永远没有金子值钱……」
所有人都以为娘亲疯了。
可没过几年,娘亲成了天下首富,我则多了几个位高权重的义父,身份矜贵不可比拟。
1
「商户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可怜了老爷,膝下还没一个儿子。」
「可不是嘛,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老爷纳妾,着实不识大体。」
「一身铜臭不说,还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哪里比得上孙大人家的庶小姐。」
门外的婆子在碎嘴。
小小的我趴在妆奁前,看着刚苏醒不久的娘亲描妆。
娘亲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哭哭啼啼。
大抵是我的错觉,娘亲跳河自尽苏醒后,眸子变得格外亮,人也更有精神了。
我歪着小脑袋,越看娘亲,越觉之美貌。
娘亲是商贾女,当初外祖看中了还是秀才的渣爹,便大力支持渣爹科举。在渣爹来京都之前,家中一切用度皆是从娘亲的嫁妆中支取。
原本,渣爹与娘亲还算琴瑟和鸣。
娘亲美貌有银子,渣爹儒雅有才。
可好景不长,自从渣爹成了举人老爷,又得上峰赏识之后,他的官位越做越大,也愈发不喜娘亲。
他嫌娘亲不通文墨,只会拨算盘珠子。
前不久,渣爹结识了孙家的庶女,与那庶妹暗度陈仓,有了孩子。
渣爹以「无子」为由,要纳庶女为贵妾。
娘亲一气之下,跳河威胁渣爹。
我的嗓子不久之前哭哑了,眨眨眼,恳求道:「娘亲……你不要昭昭了么?」
祖母告诉我,娘亲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照养我。
还说,我就是个没用的拖油瓶。
可我不信。
娘亲分明疼我至极,总会将最好的东西摆在我面前。
可……
就在前不久,我脖颈上的东珠金项圈被祖母取走了。
我听见祖母对婆子嘀咕,「一个小妮子,哪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等到我有了孙子,这东西该给我的大孙子。」
祖母是穷苦人家出身,曾以卖草鞋为生。仗着渣爹入仕当官,她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此刻,娘亲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道:「昭昭放心,娘亲弃了所有人,都不会不要昭昭。」
我这才放了心,又将东珠金项圈的事,告诉娘亲。
娘亲漂亮的脸,掠过一丝冷笑,「昭昭别担心,娘亲会让他们将吃进去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娘亲将我抱起,又说,「你现在的这个爹不好,咱们尽快换一个。」
咦……
我总觉得娘亲怪怪的,可我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2
娘亲并未搭理门外的碎嘴婆子。
而是直接带着我出了一趟门。
上了马车,娘亲揉着我粉嘟嘟的脸蛋,她有些激动,道:「我的崽,怎么可能是虐文女主呢?有为娘在,你一定能苟到最后!」
我半分听不懂。
但,见娘亲神采奕奕,我也放了心。
来到鬼市,娘亲出手阔绰,直接买下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奴隶。
这几个奴隶都是从兽场挑出来的,他们可以打赢野兽,足可见有多能打。
奴隶跪下,认娘亲当了新主。
娘亲颔首,笑得娇俏,道:「自今日起,你们几个只听从我与小姐的吩咐。只要你们足够忠心,我定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奴隶跪地磕头,「是,主人。」
娘亲带着几个奴隶去了酒楼,让他们洗漱换衣,又美美吃了一顿。
娘亲抱着我,谆谆教导,道:「昭昭要记住,在这个世道,手里必须得有资源。资源可以是钱,也可以是人,又或者是忠实的奴仆。娘亲之前过得太失败,是因为太过信任你爹了,身边无可用之人。」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府上就连婆子都敢碎嘴,她们都是祖母的人,所以,娘亲总是会被欺负。
娘亲又说,「如果遇到不讲理的人,那就直接动手。谁强,谁就占理。」
我又似乎懂了。
此前,姑母的女儿总喜欢抢我的东西,可我又打不过她,总会占下风。
娘亲补充道:「无论对谁,都不要交出自己的底牌。娘不该将嫁妆交出去,也不该全身心扑在你爹身上。娘就是前车之鉴。昭昭切记,不可对任何男子掏心挖肺,你永远都要有自己的底牌。」
我抿唇点头,虽不会用言语表示出来,可我真的听懂了。
娘亲给几个奴隶取了名字,依次是阿大、小二……小五。
统共五人,站在我与娘亲面前,显得气势非凡。
从斗兽场幸存下来的人,眉宇间隐有煞气,瞧着就让人害怕。
但我明白,他们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就是他们的小主人了。
3
一回到府上,几个婆子就来者不善。
祖母好面子。
渣爹升官发达后,她就将同村的妇人找来,雇佣她们当奴仆。
这些仆从以祖母马首是瞻。
娘亲之前爱惨了爹爹,一切皆听从爹爹的,身边的人没过几年就被换了个干净。
这时,一婆子面露鄙夷,「夫人这又是闹哪一出呀?早晨跳河自尽,午后又不知所踪,您再这样闹下去,也耽搁不了老爷开枝散叶呀。」
另一婆子附和,「老爷可是三代单传,总不能在夫人手里断了后吧?老爷只是纳妾,又没抬平妻,夫人也该知足了!人家孙小姐可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呢。」
这几个婆子的鼻孔几乎朝天。
我抬头看向娘亲。
只见娘亲扬了扬红唇,她低头看了我一眼,道:「绝后?那倒不至于。我的昭昭也能传宗接代。」
婆子笑了,「夫人可真会开玩笑。哪有靠女子传宗接代的?」
娘亲回怼:「不靠女子?怎么?你们的老爷要亲自生?」
婆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其中一婆子催促,「夫人呐,还是少说闲话吧。老夫人喊您过去一趟呢。您在商号的存银也该拿出来了,毕竟,官宦人家的小姐进门,万不能寒碜了。」
娘亲噗嗤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老爷纳妾,还需要动用我的银钱?他可真是个废物。」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前,娘亲最敬仰之人就是爹。
爹在她眼中,就是世间顶好的男子。
昨晚还哭哭啼啼恳求爹爹,让爹爹莫要纳妾呢。
婆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仿佛爹被骂了,等同于她们自己被骂。可事实上,她们能在张府过上好日子,全靠着娘亲的补贴。
婆子作势就要上前拉拽娘亲。
她们得意惯了,又是乡野中人,完全没个规矩。
可她们刚要动手,就被几个莽汉挡住。
娘亲吩咐,「阿大,小二,你们两个不要手下留情,给我狠狠打!」
老婆子虽蛮横,但自是不比莽汉。
婆子被打得嗷嗷叫。
而娘亲则抱着我,去了祖母的院里。
祖母喜欢金子,满头的金首饰,她也不嫌累。
祖母一脸横肉,「沈氏,你还知道来见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你若不敬重我,我儿定不会偏向你。」
就连我这个小孩子都听得出来,祖母在威胁娘亲。
祖母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只有渣爹。
娘亲之前百般讨好祖母,就是为了得到渣爹的心。
可娘亲好像已经不喜欢渣爹了呢。
娘亲并未行礼,她直言,「既然夫君要纳妾,我这个当正妻的,自是要全力配合。这样吧,婆母不必操心此事,一切由我来办。」
祖母蹙眉,似是不信,「当真?你若能想通,那是最好不过。你自己不能生,万不能害了老张家绝后。你都进门七年了,若非老张家心善,早就容不下你,你也该知足。」
「眼下,刚好是你该好好表现的时候。你们沈家除了银子,一无是处,那你就多拿些银子出来,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如此,老张家才能有颜面。」
4
我担心娘亲会歇斯底里。
可娘亲非但不生气,还笑着应下,「我一定将此事办得……风风光光、满城皆知。」
娘亲抱着我离开,可祖母却又添了一句,「沈氏啊,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个商贾之女,如何配得上我儿?将来孙氏若生了儿子,至少得抬为平妻。」
祖母理直气壮,仿佛理所当然。
娘亲没回头,牙齿咬得嘎吱响。
走出祖母的院子,小四和小五已经在静候。方才,娘亲交代了他二人,倘若半柱香的时间,还没见到我与娘亲,他二人就冲进去。
娘亲哼了一声,「昭昭,娘这就带你去看一场好戏。娘要亲自教你,什么叫做漂亮的反击。」
次日,娘亲就筹备好了提亲的事宜,她还亲自写了横幅与旌旗。
我由阿大抱着,紧跟在娘亲身后。
提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甚是惹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娶正妻呢。
娘亲说,一定要让我从小就目睹这些波谲云诡,如此,长大后方能游刃有余。
祖母和渣爹以为,娘亲服软了,今日当真是登门提亲来着。
可当队伍走到朱雀大街时,娘亲命人拉开横幅,红绸黑字,写得醒目又清晰:「感谢孙大人,替张家培养出了一位杰出的小妾。」
看客们一阵哗然,纷纷扰扰、熙熙攘攘。
娘亲是不被看重的商户女,可我分明听见有人在夸娘亲。
「这沈氏出手真狠啊!这一招打了所有人的脸,这下有好戏看了。」
「孙二小姐即便是庶出,也不能这么给人当妾吧,太丢人呢!」
「还真别说,沈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队伍抵达孙府大门外,敲锣打鼓声响彻巷子。
孙家本就有意与渣爹联姻。
况且,我还偶然听见有人说,孙小姐有孕了,她只能嫁给渣爹了。
所以,即便孙家颜面尽失,也只能接受提亲。
再者……
孙二小姐的确是当妾,横幅和旌旗上的标语没有任何错处。
可孙大人迎出来时,却像生吞了一坨狗屎。
孙大人:「哼!沈氏……你好大的派头!」
娘亲娇笑一声,「可不是嘛,为了让全城知晓喜事,我今日特意绕去了朱雀大街,保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大人虎眸瞪大,颤抖着手,指向娘亲,「你、你……」
他差点当场厥过去。
5
娘亲带着我又浩浩荡荡折返了朱雀街,还花重金定下了几桌酒席,让她的随从们美餐了一顿。
五个护院是娘亲从鬼市买来的,自是仅听从娘亲的话。
而从今日起,府上随从对娘亲的态度,也明显改观。
娘亲抱着我,笑得春风得意,她面颊酡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大喜事,娘道:「昭昭呀,做人是一门学问。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想要得到,就得先付出。」
我懵懂地点头。
娘亲的意思是,给了旁人好处之后,旁人才有可能回报。
日暮降临,娘亲泡了一个花瓣澡,她穿上了薄纱水粉的睡裙,长发披肩,淡扫蛾眉。
我看呆了一瞬,「娘亲真好看呀。」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呢?
娘亲莞尔,「心中无男子,自然貌美如花。」
好吧,不再痴迷爹的娘亲,的确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老爷、老爷……夫人在沐浴呢!」
「滚开!」
爹气势汹汹而来。
换做之前,娘会费尽心机讨爹的欢心。
为了能让爹留在他房中,她不惜掏银子。
爹虽当了官,可到底出身贫寒,他极需要娘亲源源不断的提供银两。
渣爹每次手头紧了,都会来娘的房中。
可今日,当爹大力推开房门时,娘非但没有迎上去,还自顾自梳妆打扮,对渣爹视而不见。
爹只冷冷瞥了我一眼,这便大步走向娘亲,劈头盖脸骂道:「沈氏!你今日干得好事,让我成了满城笑柄!你还有心情梳妆?!你可知错?!」
娘亲缓缓起身,身量婀娜窈窕。
爹与娘亲面对面的瞬间,他呆愣一瞬,目光在娘身上扫过,语气忽然变了,「你……你实在胡闹啊。」
娘娇笑一声,嗓音如黄鹂出谷,好听极了,「老爷,你这叫什么话?是你要纳妾,也是你想隆重一些,我今日此举,孙家只能乖乖将女儿嫁过来。人人都会艳羡老爷艳福不浅呢。」
爹哑口无言了。
「你……」
娘抬起纤纤玉手,在爹的肩头弹了弹,可又很快挪开了手,若即若离。
「老爷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渣爹语气更缓和了,甚至有些哑,「夫人有心了,看来是我误会了夫人。那……夫人当真愿意出钱大办喜宴?」
娘亲眨眨眼,像是在抛媚眼,「老爷放心,一切由我安排。我已命人去通知了各大酒楼,届时,他们会将上好的酒水如期送来。至于其他用度,也会很快备好。」
爹终于开始和颜悦色。
他看着娘亲的眼神,变得有些痴缠,顺手搂住了娘亲的细腰。
可娘亲看似无意地推开了他。
「老爷,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明日还得上朝呢。」
爹张了张嘴,似有些不甘,「夫人……你不想让我留下来?」
他好像觉得很吃惊,眉头蹙着,一脸怀疑。
而娘已经拉着他的衣袖,将他送出了房门,然后直接将门关上。隔着门扇,娘娇滴滴道:「老爷,今晚好梦哦。」
我:「……」
娘亲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像话本子的妖精。
我看见爹在外面站了片刻,这才离开。
娘见我不解,将我抱上榻,一边哄我睡觉,一边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娼,娼不如偷,偷不如吃不到。男人都是贱骨头。昭昭,你可听明白了?」
我不懂装懂,「昭昭懂了呢。」
6
娘开始让各大商铺,陆陆续续送来大婚所需的东西。
可娘只是赊账,且将账目记在了爹的名下。
从前的娘亲都是直接给银子的。
娘又看出了我的不解,温柔笑道:「昭昭,娘要教你的第二桩事,就是及时止损,尽快撤退。不能在烂人烂事上消耗自己的大好年华。但……如何顺利脱身,是一门大学问。」
怎么?
娘要离开?
很快我就知道了娘亲的计划。
祖母是个极为信奉鬼神之说的人。
故此,爹纳妾之前,祖母请了一位所谓的高人算挂。
祖母甚至不惜花费了不少银两。
可整个府上,最富有之人便是娘亲。
那高人也收了娘亲的银子。
高人很快算出,爹的妾室一定会生下儿子,并且可助渣爹飞黄腾达,还能让祖母身子康泰,乃大吉之兆。
只可惜,府上有一灾星克宅,即便祥瑞入府,也不能发挥作用。
祖母自是急了。
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孙子、权贵、安康,她岂能放过?
高人告知祖母,那灾星便是娘亲与我。
高人道:「若要家宅安宁,这二人必不能继续留在府上,否则,香火难续,张家将穷困潦倒啊!」
祖母禁不住惊吓。
她穷怕了,从奢入简难,自是不可能放弃富贵日子。
高人一离开,祖母就与渣爹商榷此事。
祖母还说:「孙氏腹中那一胎,必定是个男娃。我那大孙子万不能是庶出啊!沈氏母女就是煞星!赶紧弄出去才好!正妻的位置要腾出来给孙氏。」
渣爹半信半疑。
娘亲美貌,又是商贾女,还爱惨了他,几乎可以满足他大半的欲望。
可渣爹总是管不住自己,他如今已官拜三品,遂也想试试官宦人家的小姐。又恰好,那孙氏很快就被他的才情所折服,一来二往,便有了首尾。
爹还在犹豫,祖母添油加醋,干脆出馊主意,「先骗沈氏,就说是假和离。否则,她不会愿意离府。再者……咱们还需要她的嫁妆。那一大笔银子,将来总不能便宜了昭昭那个小丫头片子。小妮子总归要嫁人,就是一个外人呀。」
爹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要娘的银子,也喜欢娘的身子,可他同时也渴望与权贵联姻,想要一个体面的妻子。
渣爹什么都想要,也自信的认为,他配得上顶好的一切。
如花美眷、家财万贯、扶摇直上……他统统都要。
祖母和爹却不知,他们身边的奴仆,已有人被娘亲收买。
娘亲知晓他二人的所有计划。
很快,爹就携带孙氏来到了娘亲的面前。
孙氏的容貌不及娘亲,但才十六七岁的光景,她依偎着爹的肩,双手还抚摸着并未隆起的小腹,笑得得意,「姐姐,郎中说,我腹中孩子大有可能是个儿子呢。张家无子,姐姐总不能看着唯一的香火是庶出吧?姐姐既然那么心悦郎君,就成全了我与郎君吧。」
我很不喜欢孙氏。
娘亲说,孙氏的生母是勾栏出身,有其母必有其女,自然也很会勾搭男子。
孙氏想高嫁,着实不容易。
可爹这种草根出身的权贵,她却能勉强够着。
所以,孙氏不惜坏了名声,也要怀上爹的种,再借子上位,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这些统统都是娘告诉我的。
7
孙氏挑衅过后,又轮到渣爹。
渣爹的理由甚是牵强,「夫人,不如你我先假和离,如此,孙氏就能以正妻身份进门。届时,倘若当真诞下男嗣,夫人再以平妻的身份回来。」
「夫人一定不会让我为难吧?」
我小小年纪都快被气炸了。
听听,这叫什么话?!
当真不讲理。
换做从前的娘亲,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她一直向渣爹妥协,导致渣爹以为,她是软柿子。
此刻,娘亲用帕子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
她明明没哭,却又像极了肛肠寸断的样子,欲语泪先流。
渣爹和孙氏面面相觑。
娘亲的戏瘾上来了,好一番吐露衷肠,最终她含情脉脉看向爹,「我愿意和离,可……我的东西,我都得带走。否则,便是死,我也要死在张府!」
娘亲若真死了,这婚事就办不成了。孙氏的肚子可等不及。
爹轻蹙眉头,一想到娘亲要带走她的一切,他自是不舍。
可思及娘亲那么心悦于他,为了他屡次三番要自尽,他又放宽了心。
在渣爹看来,娘这辈子都不会移情。
和离之事,乃权宜之计。
等到他的好儿子降生,他认为,娘亲一定会乖乖回来给他当平妻。
爹实在太过自诩不凡,他的自信也促成了娘亲的计划。
爹同意了娘的要求。
所以,当娘亲拿到有衙门批红的和离文书时,娘亲终于露出了狐狸般的笑意。
「昭昭,你还没见过拆家吧?娘马上就让你见识见识。」
娘亲先备好了一座新宅子,然后带着护院们,气势浩荡的再次登门张府。
阿大抱着我,他足有八尺高,让我可以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皆一览无余。
娘亲挥了挥她的纤纤玉手,指挥道:「去,按着我的嫁妆单子,将上面的东西统统收回来。另外,后花园的假山、照壁上的玉石、正院的菩提树……还有张老夫人头上的发饰,统统给我带走!」
数十位护院开始行动。
一时间,张府闹得人仰马翻。
祖母闻讯而来,怒指我娘,「你这个泼妇!成何体统?!你如此做派,小心我儿再也不正眼看你!」
祖母还将渣爹当做诱饵,以为渣爹是香馍馍呢。
她叫嚷着,「住手!都给我住手!」
祖母一阵肉疼,「都是我的!都是张家的东西!你们不能碰!」
娘亲噗嗤笑出声来,叉腰道:「依照我朝律法,和离妇有权带走所有嫁妆。这座府邸哪一处地方,不是我亲自修葺?还是说……你们张家要违背本朝律法?就不怕御史参上一本么?」
说着,娘亲亲自上手,拔下了祖母头上的金簪,还有她耳朵上的翠玉耳坠。
祖母疼得嗷嗷叫。
娘亲将首饰随手抛给随从,她冲我眨眼,道:「昭昭,你学会了么?反击的时候,决不能心慈手软。对敌人心善,就是对自己残忍。」
8
娘亲拿到和离书之后,转头就买来了数十位护院、婆子、婢女。
这些人皆是娘亲自挑选,没一个是柔弱善茬。
娘给每人都发了一份誊写好的嫁妆单子,吩咐道:「一件都不能落下!」
除却库房的嫁妆之外,厨房的瓷器、碗筷,还有地上的红砖、鱼缸……一花一草、一砖一瓦,能拿走的统统拿走。
拿不走的,便直接拆除。
花圃里的牡丹花卉也被薅秃了。
娘看着府上闹得人仰马翻,娇笑了几声。
她实在美貌,阿大即便没看娘亲一眼,也面红耳赤。
娘道:「昭昭,你看这场景,可觉得过瘾?张家母子从未将我的昭昭当做血脉,终会有他们后悔的一日!我的昭昭,必将成为世间最矜贵的女子。」
从前,祖母总骂我是败家的丫头片子。
爹对我忽冷忽热。想起来就逗弄一二,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冷眼相待。
我总有些自卑。
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娃儿,而自卑。
可眼下,我却又悄悄的挺直了小身板。
我变得没那么自卑了。
渣爹赶来时,祖母已经坐在地上闹了半天,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哪有一分官宦家眷的样子?还不如街头老妪。
爹见了府上杂乱状况,还有门外的十几辆马车,他两眼发黑,指着我娘就斥声,道:「沈氏,你若再如此胡闹,你会彻底失去我!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额……
渣爹这话,比话本子里的词儿还让人觉得尴尬呢。
他真觉得自己是什么香馍馍?
娘亲从前心悦他,才会事事顺着他。
可如今,娘亲不再将他当回事了,他就不值一文了呢。
姑母也带着孩子赶来,同样指着我娘大骂。
娘亲一眼看见了表兄脖颈上的东珠金项圈,吩咐小五道:「去,将昭昭的金项圈夺下来。我女儿的东西,也是你们这种下三滥的人可以染指的?!」
小五直接上手,表兄惊呼出声,吓得嚎啕大哭。
娘亲接过金项圈,重新戴在了我的脖颈上,「嗯,这种好东西,还是我的昭昭戴上更好看。」
祖母、爹和姑母三人齐齐出声,大骂娘亲不知礼数。
「沈氏,你这样做会自食恶果的!」
「你休想再进张家的大门!」
「我们老张家没你这样的儿媳妇!」
娘亲只笑了笑,并不动怒,她总会在关键时候教我道理,道:「昭昭,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值得动用情绪。解决不了事情的时候,就直接解决人。」
娘亲挥手,「后院池塘的鱼儿也捞上来,一条也别留下。」
张家人想阻止,可娘身边的护院都不是吃素的。
再者,此事张家理亏在先,不敢报官。
娘的确只是带走了本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直到日暮时,下人们将池塘的鱼,以及池底的藕也扒拉了出来,就连水里的菱角藤也没放过。
离开张家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总觉得,偌大的张府在一日之内,变得光秃秃的,死寂一片。
祖母瘫坐在地,满头乱发。
渣爹呆呆的看着娘亲,一脸不可置信,像见了鬼一般。
我被阿大抱在怀里,拍了拍小手,竟觉得莫名爽快。
浩浩荡荡的队伍路经京都城主街,娘亲花银子给自己造势,将消息散播出去。
大致内容便是——
渣爹为了迎娶官宦美娇娘,休弃了娘亲。而娘亲则带走了自己的嫁妆和孩子。
这桩事如论怎么评断,都是渣爹理亏。
娘亲非但没有被唾弃,反而成了百姓口中的「精明娘子」。
9
娘亲置办的新宅子,比张府还要气派。
府邸很快归置好,处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娘亲更是容光焕发。
她对我说,「没了糟心男子,日子就是畅快舒心。」
我好奇问道:「娘,世间的男子都是坏的么?那话本里的故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娘摸了摸我的脸蛋,语气有些嘲讽,「多数话本,都是出自穷书生之手。他们自然幻想着,可以得到官宦小姐的倾慕,也渴望女子愿意为了他们付出性命,亦或是任劳任怨一辈子。」
「那些东西都是用来骗人的。若不诓骗,又哪来好女子前赴后继的上当受骗?」
「好男子自然也有,但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所以啊,宁可将自己变成靠山,也不能整日幻想遇到一个好男儿。」
原来如此,我又懂了呢。
我与娘亲在新宅子安顿好之后,娘就给我改了姓氏,她单独立了女户,从今往后我便叫「沈昭昭」。
娘亲盘了铺子,开始做起了生意。
而爹那边虽手头拮据,也没耽搁婚事。
可爹大婚之前,却派人给娘传话,「沈氏,我家老爷说了,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还望你识大体,尽快服个软。」
娘亲正吃着燕窝莲子羹,闻言,差点吐了出来,命人直接将小厮驱赶。
我问:「娘再也不喜欢爹了,对么?昭昭不想回张家了,祖母总说昭昭是败家丫头。可昭昭明明聪明懂事,日后一定有出息,才不会败家。」
提及爹,娘轻蔑一笑,「你爹只会宠妾灭妻,喜新厌旧。将来,他还会卖女求荣。娘不会再搭理你爹,昭昭也离他远些。莫要被他传染了晦气。」
娘又开始神神叨叨。
她说,我生得貌美,又有银子傍身,日后想得到我的男子,比比皆是。
「昭昭,你要记住,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倾付真心,便是储君也不例外。」
我蹙起小眉头。
储君便是太子。
以我的身份,如何能接触到太子呢?
娘亲怎好似会未卜先知?
爹大婚那日,他穿着大红色吉服,像极了端方雅正的君子。
爹骑着一匹白马,带着迎亲队伍,特意从娘的铺子外路过,他朝着娘看过来,鼻孔朝天,像是在无声炫耀。
可娘非但不吃醋,还不为所动。
夜幕时,便有人前来禀报娘亲,「沈娘子,张家如今焦头烂额。今日婚礼并不隆重,张家四处借银子才勉强办了酒席。孙大人脸上无光,今日狠狠甩了脸色。」
爹一年的俸禄还不够张府的日常开销,哪来的闲钱充阔绰?
线人又道:「沈娘子之前在各家商铺订购的东西,张家暂时只能继续赊账呢。」
娘闻言,悠悠然一笑,「很好,张家的窟窿,我倒要看看如何偿还?只怕……那个负心汉迟早会贪墨受贿,届时,我定让他家破人亡。」
娘特意告诉我,「这一招叫逼上梁山。我手里虽没有你爹的把柄,可我能逼着他一步步踏上歧途。」
我附和娘亲,道:「祖母一直不肯让我上族谱,我反正不是张家的人,爹遭殃后,我和娘无事就好。」
娘满意的笑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家母子太过贪婪,且虚荣至极,他们迟早会死在自己手里。人只有无所贪,才不会被人拿捏。」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