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团长将我军校名额送情人,我平静退学 报到当天她成军区最大笑话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3 15:29 2

摘要:报到那天,我站在军校大门对面的小店玻璃后面,看着她穿着一双白色高跟,提着奢侈品纸袋,被门口值勤的学员拦下。

报到那天,我站在军校大门对面的小店玻璃后面,看着她穿着一双白色高跟,提着奢侈品纸袋,被门口值勤的学员拦下。

她笑,抬下巴,报上我的名字。

人群里先是窃笑,继而轰然。

我不进去,我把手里的退学证明折好,塞回口袋,转头去喝了一口冰水,喉咙里凉得刺心,却很平静。

事情其实早在一个月前就定局。

我们连队在北线驻防,夏季拉练刚回来,泥点子从腿毛上都不肯掉。

团里通知,选拔今年提干上军校学员,四个名额,我们营一个。

连里压上来的人有三十多个。

我记得那天的太阳很辣,连部锈红的铁柜子上烫手,我的名单在那张黄纸上,第四个,边上用铅笔写了个“稳”。

老马盯着我乐,“顾成,别给我掉链子,给你爸妈长点脸。”

我说好。

我爸听到消息的时候,捧着手机的手抖得像筛子,嘴里还忍不住笑,“成啊,咱顾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妈抹着围裙说别嘴碎,但眼睛里水亮亮。

那晚吃饭,桌上不过两荤一素,鸡蛋焖豆角被她翻来覆去夸,说比饭店的香。

我低头吃饭,嗓子发紧,心里想的却是三大条令,和我在山坡上跑到腿软脚麻,鼻腔里都是血腥甜味的那一瞬间。

我从来不是天才,我是那种把牙咬断也不叫唤的人。

考试那天我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笔帽在拇指与食指间转来转去。

政治、条令、战术、体能一项一项过,晚上拉完杠,我手掌起了泡,贴着胶布又去跑。

我们营政工股送来的名单被团里收走,隔了两天,最终排名贴在机关走廊的板报上。

我的名字被红笔圈了。

那天我没回去睡,一人坐在营门口台阶上,拿着黑得发亮的军帽,摸了又摸。

我想拿起电话,但又怕我爸妈太激动睡不好。

我一个人偷着笑,被蚊子咬了都不舍得挠。

第三天,团里开会,四个名额确定,发到各营。

第四天,营部传下来一个通知,说上面下调一个名额,我们营要让出一个。

人群里无声地冒出一股子冷气,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马沉着脸,“按成绩来。”

但成绩单第二天就换了纸。

新的红圈圈在一个我没见过名字的后面,“潘晓丽。”

我盯着那两个字,眼前发白。

老马骂了一句难听话,踢了板凳。

我握拳,手背上的青筋像绷紧的绳。

营里开碰头会,老马说,顾成,你先冷静,别冲动。

我点头。

我比谁都明白,膝盖是我的,帽子是我的,脸也还是我的,除非我亲手把它扔了。

我去团部政工科打听,政工科秦科长低头翻了翻档案,嘴角干巴巴贴着一个笑,“小顾啊,这次指标调整,你也知道,是大项工作,不是我们科说了算。”

我说我只想看分数,和那位同志的履历。

秦科长抬头看我,笑得更虚了,“保密。”

我笑。

我从来不喜欢撕破脸,但笑也没用,纸里包不住火。

晚上走廊里,玻璃上贴着宣传海报,一边是“公平公正公开”,另一边是“以战斗力为唯一根本标准”。

我站在海报前,心里冷,背上是汗。

第二天,营里有人悄悄告诉我,“你别折腾了,那是林团长的人。”

我问什么人。

“听说,是外面一个队的,文艺队,跟团里合作演出,林团长挺喜欢的。”

“喜欢?”我吐出这两个字,舌头上都是铁的味道。

“顾成,忍忍吧,”那人拍我肩,“混个士官也不错。”

我笑,笑得像咬碎了牙。

周末我请了假,回了一趟家。

家里院子里新晒了玉米,金灿灿一片,我爸从墙角搬出来一只旧旅行包,拍拍灰,“成,到了那边别怯,争气就成。”

我看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指头关节肿大,青筋突起,想到我小时候看他在砖厂抬砖,手背上的皮磨烂流血,他也就是抹抹灰,继续干。

我妈搬出了压箱底的一条千层底鞋,说军校跑步多,拿去垫着,别磨脚。

她眼里有光,也有深深的不安。

我把包接过去,轻声说:“妈,这一次,可能没我。”

她愣了愣,眼里的光灭了半截。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颤着声说:“那就是没了呗,命里没有的,再争也没用。”

我爸把烟掐了,盯着地面看了很久,忽地抬头,“你没错,错的是偷名额的那个。”

我笑了笑,“爸,我知道。”

我没有哭,我在他们面前,不能哭。

回到部队,我主动找了杜政委。

杜政委五十来岁,瘦高,眉骨高,眼睛里没有虚情假意。

我把成绩、操行评语、训练记录,一摞一摞摆在他桌子上,按时间排序。

我说,我不是来闹的,我来,是因为我相信规矩。

我说,团里发的《士兵选取学员暂行办法》,第七条写着“坚持公开、公平、公正,择优录取”,第十一条写着“政审严格,凡弄虚作假者,取消资格并追责”。

我说,杜政委,您是政委,我把命交给组织,您把规矩给我。

杜政委沉默了很久。

他翻着我的材料,一页一页,最后叹了一口气,“小顾,这事我知道,名单是团长签的。”

“我想见他。”

“他不会见你。”

“那我就等在门口。”

杜政委抬头看着我,眼里有一瞬间的疼。

“你先回去,我来问。”

我回了营,晚上手机震动,是政工科秦科长打来的,让我第二天去团部。

第二天我去了,穿的还是那套洗得发白的迷彩,靴子刷得发亮。

我在走廊等,卫生员在门口擦地,地板一块块擦得能照人。

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头发烫得蓬松,手上夸张的银戒指亮得刺眼。

她看我一眼,笑,唇角涂得鲜红。

我知道那是谁。

我进去的时候,林团长低着头看手机,抬头看我,笑得若有若无,“小顾,来啦。”

我立正,报告。

他挥手,示意我坐。

“你觉得委屈?”

“觉得。”

“那你得理解大局。”他声音里带着官腔,“上级任务多,文艺宣传也很重要,潘同志是我们团的宣传骨干,把这个名额给她,是考虑到单位的整体需要。”

我淡淡地看着他,“《办法》里没有文艺宣传骨干享有提干优先。”

他眉毛一扬,“你比较熟悉规章嘛。”

“背过。”

他笑了一声,“那你也应当知道,组织有权进行调剂。”

“调剂不是挪用,调剂也要遵规矩。”

我和他对视,没躲。

他目光沉下来,桌上纸杯盖扣了一下,“年轻人,别太直。”

我不搭话,气氛冷到了极点。

他觉得无聊,把手一摊,“这样吧,小顾,你先回去,连里会考虑给你一个补偿,晋个职,发点补贴,以后还有机会。”

“我只要这一个机会。”

他把脸冷下来,“回去吧。”

我站起来,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门外,红裙女人正和政工科的小姑娘说话,笑声银铃似的。

我走过时,她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扫了一眼,轻飘飘掉出两个字,“可惜。”

我停住,回头看她,“你名字叫潘晓丽?”

她抬下巴,“怎么。”

“好听。”

我说完,走了。

那晚,我把我能收集到的一切堆在床上。

良好的操行记录、季度考评、内务竞赛奖状、训练体能达标表、月度思想汇报、连长的推荐信、营政治教导员的意见、还有那份被换过纸的名单的复印件。

我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一行字:“关于顾成反映今年学员选取存在违规调剂情况的报告”。

我写得不急不慢。

我把发生的每一件事按日期列了出来,把每次对话的时间、地点、证人都标上。

我没有用激烈的词,我把《办法》里的条款一条条引用,在边上标了页码。

我最后写:“若核查后证实,我服从组织安排;若核查中发现有人为调整,请按制度处理,我只要一个公道。”

我把一封信寄往团纪检室,把一封寄往上级招生办。

我给杜政委留了一份。

我没有在连里闹,照样训练。

老马比以往多盯了我两眼,嘴里还是那几句粗话,眼底多了点心疼。

晚上操场上,星星一眼一眼的,我在黑里跑,跑到脚底板像踩在火星上,胸腔像要裂开。

跑到最后,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钉子,牢牢钉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点上,桥塌了,我也不离开。

几天之后,团里忽然传下一个通知,那份名单暂缓执行,等待复核。

连里一片小小的喧哗。

有人说我疯了,也有人在背地里给我竖大拇指。

老马装作不在意,丢给我一个眼神,我点了一下头。

但僵持没几天,新的命令又下来了,名单原样执行。

我不意外。

林团长比我懂得怎么做这个游戏。

那天中午,我去营部报了一个假,说家里有事,回县城一天。

老马看着我,好一会儿,才点头,“去吧,别自己把路堵死。”

我笑,“不会。”

县城的省师大招生办设了一个点,门口挤满了人,穿各种衣服的学生家长,手里捏着各种材料。

我拿着我去年高考录取的“保留入学资格”回执单。

我当兵前考上了省师大,学校给我保留一年的入学资格,让我今年九月报到。

窗里的人戴着眼镜,见我递过去,愣了一下,“你要干嘛?”

“退学。”

他抬头看我,看得认真。

“你确定?”

我点头。

他叹气,敲键盘,说,“写个申请,签个字。”

我写下我的名字,把申请递过去,手指擦过纸边,磨了一下。

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又把一张“退学证明”递给我,盖上了鲜红的章。

章晕开一点,红得漂亮。

我把证明折好放在口袋里,回头看了一眼窗口里那个红章,觉得它像一朵被人踩了一脚的花。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外面的太阳更毒,人更挤,叫卖声、喇叭声、孩子哭声,混在一起。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从一个玻璃罩里走出来,呼吸到的空气都是热的硬的,嗓子里一阵阵疼。

我买了一瓶冰水,一口喝下去,吐出一口凉气。

我妈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没说话,过了很久,她问:“成,是不是你想明白了?”

我说嗯。

她笑了一下,笑声里有泪,“我儿子长大了。”

我回到营里,拿着那张退学证明,给杜政委看。

他看了一眼,眼睛里生出一点怒,“你退这个干什么。”

“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非得占着哪个名额,我才有出息。”

他盯着我,“你不怕后悔?”

“怕。”

“那你还退?”

“退。”

他靠在椅背上,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最后他说:“小顾,你是有骨头的。”

我竖了竖背。

那一周很长。

军区招生办的电话一直没有打到我这儿。

我知道,我这封信,打到了某些人的脸。

然后,就到了报到那天。

我没去。

我买了一张车票,在军校的门外下车,远远地看着那扇门。

那扇门不高,铁栅栏刷得发亮,门口围着一圈新生,男生女生的军装都崭新,肩章还硬,帽檐下的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样。

有家长提着被子,扛着脸盆,有人把枕头夹在腋下,有人拿着录取通知书,像捧着金砖。

我站在小店玻璃后面,喝口水,指尖冰凉。

她来得很快,白色的鞋跟蹬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

她戴着墨镜,短上衣露出腰,裤子是修身的,腰间挂着一个很大的品牌扣子。

她走到门口,掏出来一叠证件。

“我叫潘晓丽,”她声音不大不小,“来自××团,文艺骨干,录取入学。”

门口值勤的学员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礼貌地笑了,“潘同学,体检表、政审表请出示。”

她递过去。

学员看了看,眉头少许皱了一下。

“政审表里,入伍时间写的是两年,请问你在哪个单位服役?”

她摘下墨镜,眨眼,“在团宣传队,常驻地方演出。”

“你是士兵?”

“算是。”

学员的笑容收了收,把材料又看了一遍。

旁边的教导员过来,接了材料,低声问:“这两份表,章不对。”

那章有点浮,边缘模糊,字体偏了。

人群里已经围上来一些人。

她轻轻笑,“可能盖的不清楚。”

教导员不笑了,“潘同学,麻烦你把这边这份政审表,联系单位核实一下。”

她有点不耐烦,“我这都是团里盖的章,你们有什么问题赶紧打电话。”

教导员不软不硬,“我们依法核实。”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值班室里跑出来两个穿执勤袖标的干部。

有人小声说,“怎么了?”

有人说,“听说团部那边出了事。”

一辆灰色的车停在门口,下来两个人,胸前夹着工作证,证件上印着“纪检”。

门口的气氛冷得像突然被掀开了锅盖的蒸汽,先一热,后倒冷。

我在玻璃后面,能看见她脸上那层薄粉底下的肌肉跳了一下。

她把头发往后别,“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录取通知书在这儿。”

纪检的干部拿起材料看,目光冷冷扫过,“你政审表里婚姻状况一栏写的是未婚,麻烦你把户口簿给我们看一下。”

她愣了,眼角飞快地跳动。

“我户口簿在家。”

“那结婚证?”

她笑,“你们怎么能随便问女生结婚证?”

干部不为所动,“有人实名举报你与某团领导保持不正当关系,同时伪造服役经历、体检记录,骗取录取资格。”

“这是什么话?”她声音尖了起来,“污蔑!”

一个男学员忍不住看她鞋跟,又看她指甲,那个红色和门口那面红旗的红不一样。

纪检的干部不急不缓,“潘同学,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在这里把你所有材料核查清楚,第二跟我们走,去里边配合调查。”

人群里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她连军姿都站不好。”

“这身材都没过体检吧?”

“你看她手,指甲比我们男教员的还长。”

她有点慌,眼睛乱转,像是找一只可以抓住的手。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屏幕,接起来,“林——”

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沉沉的男声说,“别接我电话了。”

这一声,她脸上的血色晃了一晃。

她抿了抿唇,抬起头,声音发干,“我不走,我就站这儿,你们查。”

纪检的干部微微点头,转头吩咐:“先带她去会议室。”

他们走的时候,人群里头一低一低的议论像田野里的风,迅速地起,迅速地落,留下一片微凉。

我看见她的背影,她走得步子有点飘,腰间的那个品牌扣子晃来晃去,像一只挣不开的手铐。

我站了很久,直到玻璃上落下一层雾。

我没有笑。

我只觉得很累。

我转身往车站走,走到半路,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短信弹出来,上面只有两个字:“对不起。”

发件人未知。

我把手机收起来,继续走。

连队的训练照样,不会因为谁的名额而停。

我没想象中轻松,反而心里更沉。

有人说我赢了,我不觉得。

赢是什么?

我回到营区,老马把钢盔往我头上一扣,“走,拉练。”

我应了声。

我们队伍从营门口出发时,太阳刚好在屋檐上,像一枚金针。

后来几天,风声开始变。

有人说,团里有人被带走问话。

有人说,市里有记者来打听,军区发了通报,说严查招生不正之风。

有人说,林团长请了长假。

我不问,不主动打听。

我只知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

我在日记本上写了一句,“人活一口气,这口气不冲别人,只冲自己。”

我爸的电话也打来了。

他说电视上有新闻,讲的是“某单位招生违规”,画面一扫而过,是一个模糊的团部灰颜色的楼。

我爸嘿了一声,“人活一回,没白活。”

我笑了一下,“爸,我没做大事,我就是求个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理就都在你这儿。”

那晚,连里发了一个任务,让我去团部送一份资料。

团部的走廊静静的,灯光白得冷。

我看见政工科的门虚掩着,我敲了敲。

里面响起“进”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秦科长低头坐在桌后,抬起头看见是我,表情复杂。

“顾成,资料呢?”

我递过去。

他接住,问,“你最近还好?”

“还好。”

他想说什么,最终叹气,“你是个硬骨头。”

我不笑,也不否认。

他看了看门,压低声音,“小顾,你那封信,起了作用。”

我“嗯”了一声。

“上边的意思,是要整顿一次。”

“好。”

“你以后小心点。”

我点头。

我走出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张熟悉的红裙子,挂在一把椅背上。

我停了半秒,继续走。

我知道,那张裙子,再好看,也遮不住身下的污泥。

你可以把泥水抹掉,晒干,晒成硬块,可它还是泥。

回连的路上,风比往常凉一点。

我把衣领捂了捂。

训练场上,年轻的兵们在喊口号,声音干净,一声盖过一声。

他们的眼神清亮,汗水从下颚滴下来,点在地上,溅出细小的灰尘。

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胸口里的那口气慢慢往下落,安静了。

晚饭的时候,老马把一块红烧肉夹给我,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吧?”

我咬了一口,肉有点肥,咸里带甜。

“你也是第一回吃这么肥的肉吧?”他笑着骂,“人要紧的是心不肥。”

我咽下去,拍了拍肚子,“放心。”

夜里,我躺在床铺上,摸着那张退学证明,想起门口那一群新生,想起她的白鞋跟,想起那个红章,想起我妈拿出千层底鞋的样子,鼻子就一酸。

我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

我不是圣人,我也怕,我怕在这个系统里被一些看不见的手掐着,喘不过气。

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第二天一早,营里忽然来通知,让我去军区纪检室一趟。

老马把我叫进办公室,一边给我倒水,一边说,“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我点头。

“你说话别硬。”

“好。”

“但你也别软。”

我笑,“我知道。”

我去了军区。

那栋楼很高,灰白色,窗户一扇接着一扇。

我在门口等候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云,很薄,像一层纱。

我不知道我进去之后,会被问些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走廊里有风,从长长的过道那头吹过来,吹动墙上的宣传画,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到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笑,“顾成,辛苦了,跟我们来。”

我跟着他走,脚下的地板擦得发亮,一步一步像落在水面。

我知道,事情刚刚开始。

——

三个月前,我从高中走出来的那天,从没想过我会走进这样一个漩涡。

那时,我穿着校服,肩背上挂着沉沉的书包,我妈在校门口等我,眼睛里担着担忧。

“成,别跟人打架啊。”

我笑,捏捏她的手,“我不会。”

后来我去参军,走的时候她哭,一边哭一边把一样一样东西往我包里塞,塞到最后,她把她攒了一年的零钱掏出来,说,“拿着,几瓜两枣的,怕你在外头没钱买水。”

我不敢接,那些钞票的边都是软的,带着她手心的温热。

我曾经以为,军营里只有枪、炮、命令,没有别的。

后来我看见,那里也有人,有人的欲望和弱点,也有规矩和尊严。

当林团长把名额往她怀里一塞,他或许以为不过是挪一块蛋糕。

可在我家,这块蛋糕就是全家一年盼头。

亲戚的眼神、饭桌上的笑声、村头大槐树底下邻居们的议论,都围绕着这个盼头转。

我妈说,“儿子去当干部了,等回来给他相个好对象。”

刘婶抬着嗓门说,“小顾家的祖坟冒青烟啦。”

孩子们抓着我的裤脚喊,“顾哥,给我买糖。”

我就是那个被吊在村口传说上面的名字,我承受着那些温热又沉重的小手小眼睛。

所以当这个名字被人随手擦掉,我挤出一个笑,说,没什么,我也只是一个兵。

但夜深人静,我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我胸口疼。

那是我的自尊。

它不是金,不是银,它是我练的正步,是我压腿压出的汗,是我在雨里挖战壕时回去时背后的泥,是我把饭菜让给战友时咽下去的那口咸,是我写下的一封封思想汇报和那一张张皱巴巴的记录表。

我不识大字时常听人说一句话,“规矩是给老实人看的,灵活是给聪明人用的。”

这话一点也不假,聪明人用来用去,就把老实人用没了。

可再老实的人也有一根筋,扯到最后,是要断的。

我不想断在别人手里。

我把那根筋扔到桌上,说,你来按,你按断了,响声也在你家里回。

我知道我这一扔,会惊动很多人。

有人会觉得我不知好歹,给你点甜头你就别追。

有人会说我傻,退学,往下走,往后退,将来后悔。

有人会说我硬,硬得像河里石头,人家河水冲久了,也要磨圆。

我看着那条河,想起小时候到河边看,我爷爷说,小河里的石头,圆,是因为它会动;大河里的石头,硬,是因为它一直站在那。

我不是要做大河里的石头,我只想做一个不随便滚的人。

那天在军校门口,我看着她被记录、被带走。

我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红色的嘴唇,想起那晚我在团部门口看见她,她轻松轻巧的“可惜”。

是啊,可惜。

可惜一些人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柔软的好处,没有硬的代价。

回连队后,我曾在操场边上停了一会儿,远处有一棵树,树下有一个新兵在做俯卧撑,做不起来,趴在地上骂娘。

班长走过去,一脚踢他屁股,“哭什么,你妈又看不见。”

新兵翻过身来,气喘吁吁,“班长,我真的不行了。”

班长蹲下来,双手插兜,看着他,“你行的,你硬,撑过去那一下,就硬。”

新兵咬着牙,真的撑起来了,脸涨得通红,眼泪糊了眼睛。

他站起来,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我看着他,心里就更明白,我为什么要往纪检室走。

有些东西,你让着,他就光明正大拿走了。

有些话,你不说,他就成了道理。

这件事除了涉及我的未来,还涉及在这个训练场上每一个孩子汗水的分量。

你把汗水的分量和一个人的喜好交换了,这是侮辱。

而侮辱,是一定要有人站出来说“不”的。

我不知道我说“不”的声音有多大,传到哪里。

我只是说了。

我走进纪检室那天,屋子里很安静,窗台上放着几盆绿植,叶子油亮。

一个人递给我一本记录本,“顾成,你把你知道的,尽可能完整地写下来。”

我点头,坐下,握笔。

笔在纸上划出一条又一条黑线,像一根根拉直的神经。

我在最后一页写了一句,“个人无权凌驾于规矩之上,任何时候都无权。”

我写完,抬头对看着我的那个干部笑了一下。

他也笑了一下,表情里有一种久违的舒展。

我回连队的途中,手机又响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是一个沙哑的女声,“你满意了?”

我不问她是谁,我知道。

我说,“不满意。”

她在那头笑了一下,笑声很薄,“你以为你自己是个英雄吗?”

“我知道我不是英雄,”我就这么说,“我只是想睡个安稳觉。”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会后悔的。”

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电线杆,说,“你在威胁我吗?”

“你会后悔的。”她重复,然后挂了。

我把手机放在腿上,手指在上面滑了一下。

我想,后悔吗?

人这一生,怕后悔的人多,怕就不干了,怕就不说了,怕就不看了。

可我没得选。

那晚,我回到宿舍,老马坐在床沿,屁股底下压着一封信。

他抬着眉,“你家的。”

我接过来,信封是厚牛皮纸,字写得歪歪扭扭,是我妈的笔迹。

我撕开,里面夹着几张照片,几年前的,我穿着高中校服,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笑得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还有一张,是我爸年轻时在砖厂,肩上扛着一块砖,右脚脚背露着,脚背上有一个厚厚的茧。

再有一张,是我们家那口老井,井沿上坐着一只猫,尾巴垂下来,眼睛眯着看我。

信纸上写了很短的一段话。

“儿子,我们不求你当多大的官,挣多大的钱,你只求你不要后悔你今天做的事。人活着,躺着也能活,但站着才像人。”

我把那封信折好,放在枕头下面。

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第二天,军区发的通报下来了。

“某团在学员选取中存在程序不规范、违规调剂、政审不严等问题,现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调查。”

连里一片哗然。

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人把手机递给我看,微博上有人发了一个段子,说某军校门口有个“白鞋轻纱女”被挡在门外,成为“本季军区最大笑话”。

评论下面一片哈哈哈。

我从心里不觉得好笑。

笑,浅,了事。

痛,深,才够。

再说,笑话不是她一个人,是一群人,是一套系统里被宠坏的那些手。

日子还得过。

我继续训练,继续跑步,继续练枪,继续吃难吃的饭,继续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我也继续写信,继续把我看到的、想到的、一点点地写下来,给未来的自己看。

就像我妈写的那封信一样,不用多,不用华美,几个字,就够了。

一个月后,杜政委把我叫过去。

他看着我,笑,“恭喜。”

我不敢问什么,背脊都绷住了。

他把手一摊,“上级批了,重新组织你们营的学员选拔。”

我眼睛里的景象忽然模糊了一瞬。

“你早就知道了?”

“今天早上。”

“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我抿了一下唇,“好。”

他把一张纸推过来,“签个字。”

我拿起笔,手微微抖了一下,我先按住押住,稳了。

我签上名字的时候,感觉像从一个深井里爬上来,衣服上挂着泥,脸上都是灰,但终究看见了天。

那晚我回到宿舍,拿出我妈寄来的照片,又看了一遍。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多么正义、硬气、厉害。

我只在心里重复一句话:“规矩给你,把你自己交给规矩,别交给人。”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我一个人去操场跑步。

空气刺冷,跑到第五圈的时候,我的心跳和呼吸忽然踏上了一个节拍,像一首歌里的鼓点。

太阳从云缝里出来,照在跑道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想,我真的不是英雄。

但我,是我。

我跑到了第十圈,腿上的酸痛开始像流水一样往下淌,脑子里冒出口水味儿的甜。

我想起那个军校门口,那个她,那个白鞋跟,那个红章。

我没往心里再添任何情绪。

我只在心里对自己说,“往前。”

就在这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停下来,滑开,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消息。

“顾成,纪检室,明天九点,继续说明情况,涉及人员名单有变。”

下面还有一行。

“另:有人要见你。”

我盯着屏幕,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像刀尖轻轻划过指腹。

一阵风刮过来,我把手机握紧,抬头看了一眼东方。

云层被撕开了一道缝。

光亮从那里泄下来,像一柄刀,插在地面和天空之间。

我知道,下一步,可能比上一段更艰难。

我也知道,我已经退无可退。

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抬起脚,迈出去。

这一脚,踏在了我自己画出的线上。

来源:淡泊的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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