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贾乡长（小镇人物志之十五）

摘要：贾乡长，是柳树湾十一组人，做了竹林乡的上门女婿。姓贾，大名叫贾低首，在乡上计生办工作。每次走路，倒背着手，外八字，笑呵呵的，人们喊他“贾乡长”，他很干脆的答应“哎”。

贾乡长，是柳树湾十一组人，做了竹林乡的上门女婿。姓贾，大名叫贾低首，在乡上计生办工作。每次走路，倒背着手，外八字，笑呵呵的，人们喊他“贾乡长”，他很干脆的答应“哎”。

“只要你敢喊，我就敢应声。”

他这一应声，人们倒忘记了他的真名，村里村外就是“我们的贾乡长”了。不明真相的外地人，以为他真是啥地方的大领导呢。

竹林乡的真乡长姓张，背地里听到了，脸上黑乎乎的。见面就要日嚼老贾。老贾说，“领导，你还上心了啊？放心，我永远是给你抬轿的。不会推下坡子碌础。”

他的手下有三个小卒。那些年，乡村干部日常工作就是：“刮宫生产，催粮要款。”农民除了种地，没其他营生，晚上没事干，就是生孩子，为繁育下一代辛勤的交作业。

对待超生的刁民，贾乡长提出了三个主张：一拿二拉三扒房。

东楼村的狗剩媳妇，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总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于是，东躲西藏，住在洼口的几个姨姨亲戚，专门给他望风。一看四个兜的，穿皮鞋的，或者是大盖帽的，大背头的，大肚子的一伙人出现，马上从后门的小路上，在那个光秃秃的柏树上，挂上那条破单子。红单子一飘，住在沟脑的狗剩就看到了，赶紧扯呼。所以，每次工作组去都扑了空。工作组人一走，他的家里又冒起了袅袅炊烟。

这次，贾乡长没走大路，从冒水沟抄小路，翻山到了狗剩家里。狗剩的媳妇正撩起衣裳给娃喂奶呢。贾乡长手一挥，说：“赶快盖住你那两疙瘩肉。你也不看看谁来了！”

狗剩媳妇扭头就要朝后山跑。

贾乡长说：“不用跑，你看着，先给你来个绝活。”于是，抄了一把勾锄从后山墙上上到了房顶，直接对着瓦片一阵子扒拉。那瓦块哗啦呼啦地摔了个粉碎。就像在狗剩媳妇的心里刮油一样。

她一下子愣住了。

贾乡长下了房顶，对着狗剩媳妇说，“计划生育是国家政策。你是扛不住的。要是乖一点去让狗剩结个扎，或者你上个环，就完事了。不然哪，下一步，就要锯断你的房中领。”

狗剩刚好回家，一听，顺手拿了一把铁锨，就要和贾乡长拼命。贾乡长手一挥，上去几个人，扭住了狗剩。另外几个人进了屋子，把他的高低柜抬到了拖拉机上，拉走了。

等到狗剩从派出所再回家的时候，他的老婆挂了一星期的吊瓶，像霜打的茄子，窝在被子窝。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高低柜才拉回来。

贾乡长风风火火，事事走在人前头。到了四十三岁多时，刚好轮到换届选举，他在乡长候选名单内。

人们照样喊他，“贾乡长”。

他不吭气了。

“这下，要给你这乡长转正了！”

贾乡长撕了一盒窄版猴，轮换发过去，很客气，“哪里哪里，名字姓假，真不了啦。”

好几个人开始提着礼品走动，贾乡长把那些瓶瓶子，盒盒子，包包子全部退送了回去。“咱不搞那一套，咱要是当上，就搞真的，有功的人上，庸者下。”

那些人听了，私下说，“咱们的贾乡长看样子这次十拿九稳要成了，到时候我们都要沾光了。咱们赶紧给拉些票去。”

贾乡长到了亲戚家，发了一圈烟，喝了一杯水后，说：“咱们搞个小预测，假如我当上真的乡长，你们都有啥要求，看我能办到不？”一个亲戚说，“没啥大的要求，你把咱水渠的水供上，让稻地有水，不要成为旱稻就行。”

贾乡长点点头，“这是一个小问题。到时候，我安排一个渠头，让他来负责。”

另一个亲戚说，环山路坑坑洼洼，把好几个骑自行车的摔住院了。还有一个说，自家的女儿大学毕业了，竟然只是一个打字员，好几个不是大学生的，走后门都在乡上工作了。

贾乡长掏出本子记下来后，说：“你们的想法很重要，要实现，还是要靠我得是？你们不支持我，是不行的呀。”

亲戚们说，“那行。我几个给四处煽风去，你当上了，亲戚们才有好果子吃。”

也不知道是贾乡长运气来了，还是那些跑腿的游说见效了，总之，贾乡长此时此刻，此刻此时是真的一乡之长了。他走路仰首挺胸，不再学前任乡长迈倒八字了，见人也不再笑了。他是这样解释的，整天嘻嘻哈哈，和群众打成一片，人们就把他不当个球。在古代，衙门还写着“回避”，“肃静”几个字呢。

先是自作主拆除政府院墙，把五站（计生站，林业站，水林站，广播站，文化站）全部撤了，统一叫综合办。五个人办公，来人一进门，就可以办自己要办的事。多出来的人，统一考核，能者上，能给百姓办事的上。老弱病残的，全部劝退回家。

扒了院墙，村民们见领导方便了，可惜，多了毛贼。有次乡上开会，各处的代表来了，停了一院子的摩托。结果第二天，就有五两摩托车被盗走了。派出所寻了几个星期，都没找见。

有次，贾乡长走夜路的时候，有个人背后给他抡了一个砖头，打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贾乡长说，“竹林乡的治安太不像话了，要整治。”于是又设了一个治安办，召集了余拳师（安息），赵少林（丹平）等几个社会人，穿着制服，带了警棍，骑着三轮摩托昼夜巡逻。他们的工资，来自于自身收入，比如抓了小偷小摸的，捣毁了赌场，淫窝的，或者是打架斗殴的，罚款的七成分红，三成上交。街上孩子一哭，当妈的说“治安办的人来了，我娃小声点。”小孩立马不哭不闹了。

贾乡长我行我素，有好多人给他按黑状，终于惊动了州城的领导。领导说，这个老贾，有点太自以为是了。刚好，供销社改制，林业站，水文站等几个地方的集体财产要处理，就让他去负责财产登记，房产拍卖等事宜。明显地，这是要撤他的乡长职务了。

这时候，贾乡长刚好五十岁，也看惯官场的是是非非了，便带着小姨子住在了华悦公司招待所，早出晚归为新职务而忙得黑头黑脑，乐在其中。

再回来时，他的风流韵事被仡佬村一个叫宋合一的人编排了一首歌谣四处流传了：

贾乡长，出八张（人民币），把烟酒茶叶都递光。

升了一级工资刚用上，好给小姨子扯衣裳。

小姨子脸，桂花香。高跟鞋，穿脚上，喇叭裤，穿腿上。

的良衫子穿身上，花花头巾围脖项。珍珠霜，抹脸上。

引到商南逛一趟，歇在商南服务大楼上。他媳妇一看心发慌，拉出丈夫进庙堂。

把香纸火炮都带上。二人在庙堂明心肠。

贾乡长给媳妇赌咒说，谁要跟着你小妹，把他满嘴牙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