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竟给情人准备盛世婚礼,隔天回家想补偿妻子,才发现家没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21 02:06 2

摘要:2003年4月1日,叶瑶雪生日当天,江云颜向她抛出了离婚的终极抉择。

2003年4月1日,叶瑶雪生日当天,江云颜向她抛出了离婚的终极抉择。

二十三载春秋更迭,她陪着这个男人从黄土高坡重返紫禁城畔,目睹他褪去知青青涩,在仕途阶梯上步步生莲。可此刻的江云颜,眼底凝结着寒霜般的决绝。

近两年时光里,每次见面都成了离婚谈判现场。他的态度如同陈年老酒,愈酿愈烈。"只要你在协议上落笔,我可以净身出户。"磁性嗓音裹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儿子随你生活,往后所有开销我全权负责。"

叶瑶雪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四旬年纪的江云颜身形挺拔如松,深邃眉眼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沉稳,却也淬炼出令人心惊的疏离。她喉咙发紧,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这个男人竟能为离婚放弃所有。

"好。"沙哑音节从颤抖的唇间溢出时,江云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叶瑶雪摘下婚戒的瞬间,指尖在铂金圈上流连片刻。这枚京城归来后他送的首饰,二十载春秋从未离身,就像当年流行的钻戒广告语,本该见证地老天荒。

男人沉默着收起文件,叶瑶雪却转身走向蛋糕坊。师父叶凯山三个月前订制的生日蛋糕正静静躺在橱窗里,奶油裱花在暖光下泛着柔光。她盯着这个西洋点心失神,进城多年竟是头回品尝生日蛋糕——自从二月那场大雪带走患肺癌的师父,再没人会为她煮长寿面。

孤儿院走出的姑娘,承蒙师父传授厨艺,才接下鹭园酒楼这方天地。可如今酒楼在西洋餐厅冲击下风雨飘摇,就像她支离破碎的婚姻。

"小姐,您的蛋糕。"店员声音将叶瑶雪拉回现实。她抱着蛋糕盒走出店门时,街边商铺的电视正滚动播放突发新闻:"香港著名影星张国荣于今日18时坠楼身亡……"人群的惊呼声中,蛋糕盒脱手坠地。

"当心!"路人的警告未落,叶瑶雪已看见头顶坠落的阴影。剧痛袭来的刹那,她最后瞥见的是那块倾倒的广告牌,霓虹灯管在视网膜上炸开刺目光斑。

"啊!"叶瑶雪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睡衣。床头闹钟显示5:30,她颤抖着撕下日历——1999年4月4日。四天前,她从2003年的死亡线重生归来。

师父尚在人间,酒楼客似云来,命运尚有转圜余地。可望着镜中倒影,叶瑶雪心头泛起苦涩。这个时间节点,她和江云颜早已过上分居生活。

正如他所说,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案头摆着《资本论》,她握着炒勺;他周旋于政要名流,她困守三尺灶台。省部级高官的妻子竟是厨娘,说出去怕要贻笑大方。

晨光熹微中,叶瑶雪对着衣柜发怔。当她系上围裙准备出门时,玄关处突然传来钥匙转动声。江云颜穿着熨烫妥帖的白衬衫走进屋内,袖口还残留着外省的风尘。

"要出门?"他自然地询问,目光却定格在她空荡荡的无名指。叶瑶雪后知后觉地抚上指根,重生后摘下的婚戒竟忘了戴回。

"做饭碍事。"她佯装整理发丝,却听见对方嗓音陡然转冷:"你知道摘戒指意味着什么吗?"江云颜眉头紧锁,这个总是温柔小意的女人今日太过反常。往日见面总要追问行踪,今日却安静得像换了个人。

叶瑶雪望着这个让她爱恨交织的男人,喉间泛起铁锈味。二十三年婚姻,终究是错付了。

望着叶瑶雪缄默不语的模样,江云颜的眉峰紧蹙成川。

"婚戒我会继续佩戴,至少在江策成年前,我没打算让他生活在单亲家庭。"他侧身绕过僵立原地的妻子,径直走向卧室。

那个承载着他们十年婚姻结晶的少年,此刻正在学校上高一。

叶瑶雪被"暂时"二字刺痛了神经——这个充满保留意味的词汇,早已暴露了他深埋心底的离意。四年后正式提出分开,不过是顾虑到儿子即将面临的人生大考。

她始终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云颜将这份沉默视作默许,临进门前如布置公务般命令:"下午单位还有会议,你负责送江策去少年宫。"

"明白。"

望着丈夫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叶瑶雪轻叹着起身,驱车前往鹭园酒楼。刚踏入后厨区域,师父叶凯山洪钟般的训诫声便撞入耳膜:"刀工要精细,火候要精准,别砸了咱们鹭园三十年的金字招牌!"

这位收养她的糙汉师父,既当爹又当妈将她拉扯大,始终未曾续弦再娶。此刻见师父仍硬朗如松,叶瑶雪眼眶微微发热。

在一片慵懒的应答声中,她中气十足地高声回应:"师父放心!"

突如其来的响亮应答,倒让叶凯山执勺的手抖了三抖。

叶瑶雪在洗手台前摘下婚戒,食指上那圈戒痕却如同镌刻的年轮。常年颠勺炒菜,让这双手布满老茧,指节微微肿胀,细碎的刀伤星罗棋布。曾经最厌恶这双与钢琴家无缘的手掌,此刻褪去不协调的钻戒,反倒觉得清爽自在。

从水缸里捞起活蹦乱跳的鳜鱼,她手法娴熟地拍晕刮鳞。待处理完食材,时针已指向下午两点。

后院藤椅上的师父正吞云吐雾,围裙带子在风中轻轻摆动。叶瑶雪望着他眯眼享受的模样,突然想起四年后那纸肺癌诊断书,心尖猛地抽痛。她快步上前夺过烟蒂,厉声道:"从今天起必须戒烟!"

"嘿!"叶凯山仰头瞪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徒弟,"连老子都敢管了?"

"明天必须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叶瑶雪态度强硬,"酒楼关门半天死不了人,这事没得商量。"

话音未落,前台的红色电话机突然炸响。叶瑶雪三步并作两步接起,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女声:"请问是江策家长吗?孩子在学校打架斗殴,请立即来教务处!"

处理完这场风波已是暮色四合。

前往少年宫的路上,叶瑶雪望着儿子淤青的侧脸追问:"为什么动手?"

江策踢着石子不吭声,少年清瘦的背影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这个孩子,始终是她心底最深的隐痛。她清楚今日的冲突不过是导火索,随着青春期到来,少年的戾气只会与日俱增。

就像三年后高考放榜时,当同龄人挤破脑袋要考北京名校,他却执意报考千里之外的南方大学。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叠,叶瑶雪早已参透:是父母貌合神离的婚姻,在少年心里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

路过西餐厅时,她刚要开口问是否要冰淇淋,却见江策突然驻足,指着落地窗惊呼:"妈!爸爸在和那个阿姨吃饭!"

叶瑶雪循着儿子颤抖的手指望去,玻璃窗内那道颀长身影不是江云颜又是谁?坐在他对面的女子长发如瀑,碎花长裙外搭着米色针织开衫,温婉气质与满身烟火气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那是爸爸的同事。"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可她比谁都清楚,这位叫陈锦的大学教授,正是江云颜前世提出离婚的导火索——那个与他灵魂共鸣的红颜知己。

叶瑶雪正准备唤儿子离去,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

"母亲。"江策仰头唤着,不由分说拽着她往玻璃门内挪动,"腹中饥肠辘辘,就在这儿用膳可好?"

叶瑶雪试图将少年拉回,指节却触到对方结实的臂膀——不过十岁出头的孩童,腕力竟已胜过常年执勺的自己。江策径直朝着临窗卡座行去,尚未临近便扬声唤道:"父亲。"

正与对面女子交谈的江云颜闻声怔忡,手中搅动咖啡的银匙在杯壁撞出清脆声响。

"恰巧途经此处。"江策已自顾自解释起来,稚嫩面庞扬起乖巧笑意,"母亲与我皆未进午膳。"

陈锦执杯的手微不可察地颤动半分,旋即恢复优雅仪态:"早闻云颜提及令郎聪慧过人,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她目光转向随后进门的叶瑶雪,"既如此,不妨共桌而食?"

江云颜凝视次子两秒有余,颔首时下颌线绷成锐利弧度:"入座罢。"

江策抢先落座于陈锦身侧,将主位旁的空位留给母亲。叶瑶雪甫一沾椅,脊背便条件反射般挺得笔直,仿若面对食客检阅的厨役。

"这位是京华大学考古系陈教授。"江云颜指节轻叩桌面,声线如结冰湖面,"内子叶瑶雪,犬子江策。"

正翻阅菜单的少年闻声抬头,眸光倏然锋利如刀。叶瑶雪指尖陷入掌心——方才在店门外,她情急之下将陈锦身份模糊为"父亲友人",此刻被那双肖似父亲的眼瞳注视,喉间竟泛起腥甜。

侍者呈上酒水单时,她瞥见末页数字瞳孔骤缩——这顿简餐价格,抵得上她在国营饭店半月薪俸。那些装点着法文译名的食材,分量尚不及她晨起熬的高汤底料。

"要这份意式肉酱面。"她草草点选最廉价的主食。

侍者前脚转身,后脚便被唤住:"劳烦取双竹箸。"

穿马甲的年轻侍应生面露讶异:"女士,本店遵循正统西餐礼仪……"

陈锦执起餐巾的动作微滞,旋即温声解围:"叶女士若不谙刀叉用法,我可从旁指导。"她尾音上扬的瞬间,邻桌已有窸窣笑声传来。

江云颜眉峰聚起褶皱:"瑶雪,莫要任性。"

叶瑶雪却从容拭手:"三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便以青铜匕匙进食,后演变为更精妙的箸食之法。"她忽觉喉间哽塞的愧疚烟消云散——前世因不会用刀叉遭人耻笑,为此苦练三月握姿,此刻想来竟如笑谈。

陈锦唇角笑意凝成薄冰,江策却忽然拍案:"我也要竹筷!"

餐品陆续上齐时,陈锦取餐巾的手肘撞翻水晶杯,猩红液体在雪白桌布洇开。叶瑶雪本能探身,却见江云颜已脱下西装外袍,动作轻柔地覆在女子浸湿的裙裾上。

"你们慢用。"他甚至未等回应,便护着陈锦往玄关走去。叶瑶雪望着黑色轿车尾灯消失在梧桐荫里,舌尖泛起苦杏仁滋味。

"母亲,我不想吃了。"江策忽然推开餐盘,银制刀叉与瓷器碰撞出刺耳声响。

叶瑶雪如梦初醒:"那我们去巷口吃生煎?"

少年却纹丝不动:"也不想去少年宫。"

她怔忡间忆起,这孩子自七岁起便辗转各类补习班,课余时光被奥数、钢琴与剑桥英语填满。江策背起书包时,运动服后颈处已洇出汗渍。

重归鹭园老宅,叶凯山叼着烟斗奔来,枯枝般的手掌险些拍翻少年头顶玉冠。江策侧身避让,终究在祖父掌心蹭到发梢。

"臭小子,比你爹当年还窜得快!"老人佯怒,烟灰簌簌落在青砖地。

叶瑶雪将祖孙俩引至后院石桌:"看着爷爷,别让他偷吸叶子烟。"转身拨通少年宫电话时,听见江策闷声闷气应了句"晓得了"。

灶火燃起的刹那,久违的松弛感漫过四肢百骸。油锅爆响间,她将脆嫩的鸭胗与肚尖抛出完美弧线,柴把鸭的竹笋捆扎得比国宴标准更精致三分。当糖醋汁淋上最后一道响油鳝糊,后院飘来叶凯山与江策的争执声。

"小子,在江家可受委屈了?"

"银钱倒是不缺,日子……"少年斟酌用词,"就像您案头那盆文竹,看着青翠,根却扎在青花瓷里。"

叶瑶雪执筷的手微顿,忽然明白重生意义所在——她要为儿子栽种一片可供根系肆意生长的土壤。

"开饭喽!"她扬声打断祖孙对话,将八宝葫芦鸭摆上八仙桌。叶凯山夹起一箸鸭脯,忽道:"丫头,你这手艺去参加金厨道大赛,准能给为师长脸。"

叶瑶雪望着碗中晶莹的蟹粉豆腐,恍然忆起前世今生——前尘里她困守灶台只为博夫婿展颜,此刻方知烹饪最动人的滋味,原是烹者心无挂碍的自在。

师父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前世根本没提过让她参赛的事。

她记得,这次大赛有赞助商支持,第一名不仅有新的厨房设备,还有三千元奖金。

而上一世获得第一名的江南馆,凭借淮扬菜一战成名,生意兴隆。

如果能进入决赛,即使不能夺冠,肯定也能改善鹭园的经营状况。

“好。”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参加。”

母子俩回到家后,江策就进房间写作业去了。

叶瑶雪在厨房里用胡萝卜练习雕花,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和江云颜在乡下的日子。

他总是闷闷不乐,她就会用菜雕些小动物送给他,总能逗笑他。

而现在

正当她陷入回忆时,家门被推开,江云颜回来了。

叶瑶雪下意识地迎上前去,记忆中那个带着笑容的少年的脸突然变成了现在江云颜冷漠的脸。

她愣了一下,才开口:“你回来了。”

江云颜微微点头。

但他的眼神却带着压迫感,质问道:“今天少年宫的课,小策怎么没去?”

叶瑶雪低下头:“不过是一节课,孩子不想上也没关系。”

“你不知道一节课的知识点有多重要,就别替小策做决定。”

他说的没错,但叶瑶雪还是被他话里的轻视刺痛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小策过得不开心,你知道吗?”

江云颜挑了挑眉,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现在哪个学生学习是开心的?小策变成现在这样不听话,你也没少惯着他。”

说完,江云颜直接走进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叶瑶雪心里却引起了震动。

她一时坐在沙发上没动,抬头才发现江策站在他的房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走过来,在叶瑶雪面前停下,低声问道。

“妈,那你呢?你和爸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江策的问题让叶瑶雪愣住了。

她本来打算四年后离婚的。

等江策高中毕业后,也想等江云颜提出离婚后顺势答应。

但江策的话,却让她心里一震。

她开心吗?

在这长达二十多年的婚姻里,她快乐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叶瑶雪总是在怀念和江云颜在乡下的那三年,也怀念刚进城的那几年。

高干子弟带了个村妇进城,她和江云颜的婚事成了圈子里的笑料。

为了不让江云颜成为笑柄,她学习礼仪、学习常识,努力融入他的生活,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

而那时的江云颜只是无奈地笑道:“不用管别人怎么说,我只想你过得自在。”

前世,她因为那些被爱的瞬间不肯离婚。

这一生,竟然还妄想用这些回忆度过接下来的四年

叶瑶雪的心中突然涌上无尽的酸楚。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江策身上,声音虽轻却分明地问:“小策,要是将来只有我和你妈在一起,你会不会不高兴?”

江策这回愣住了。

见儿子不吭声,叶瑶雪心里有些不安。

她听说过,也亲眼见过许多父母离婚后,孩子心理受到很大冲击的例子。

江策的眼神变换了几次,但很快变得坚定:“妈,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

叶瑶雪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一直以为儿子年纪小,不懂事,现在看来,江策似乎已经是个可以依靠的小大人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的闹钟一响。

叶瑶雪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转头一看,发现旁边没人,江云颜并没有回来睡觉。

这段时间他要么睡在书房,要么晚上有事情出去。

叶瑶雪虽然已经习惯了,也渐渐接受了婚姻即将结束的事实,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空虚。

但她不能再把心思放在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了。

给江策做了早餐之后,叶瑶雪就出门了。

今天是带师父去医院的日子。

到了医院,叶瑶雪就带着叶凯山做了个全身检查。

两人在走廊里等CT结果的时候,叶凯山还在唠叨:“我身体好得很,来医院干嘛?”

但结果一出来,他就不敢说话了。

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从结果来看,你父亲左肺上有个大约3厘米的阴影,不能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

在医生的询问中得知,叶凯山基本上有肺癌早期的症状。

但他觉得是小问题,忍一忍就过去了。

想到上辈子,师父硬是忍到受不了,到医院一查已经是晚期,叶瑶雪既生气又心痛。

但她更气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

可能是看到病人的脸色太悲伤,医生开口安慰道:“幸好发现得早,现在治愈的机会很大,你们也不要太过沉重。”

叶瑶雪迅速为师父办理了住院手续。

叶凯山也回过神来,在病床上笑着说:“瑶雪啊,你这是什么表情,医生不是说治愈的机会很大吗,我都不怕,你也别怕。”

叶瑶雪擦了擦眼睛:“我先去买饭,你等着我。”

到了二楼,她突然被一间病房里的人吸引住了视线。

是江云颜和陈锦,病床上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叶瑶雪认识,那是陈锦的女儿。

江云颜和小女孩说着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而陈锦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两人。

就像一家三口。

叶瑶雪想走,但整个人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直到看到江云颜和陈锦要推门出来,她才突然回过神来。

叶瑶雪躲闪不及,也听到了陈锦的声音。

“云颜,这次真的谢谢你半夜还来帮我,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叶瑶雪就和江云颜对视了。

男人愣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率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叶瑶雪发现江云颜还穿着昨天回家的衣服,脸色还好,但能看出一些疲惫。

她突然想起,江策七岁那年突发急性肺炎,烧到了39度。

江云颜却忙于工作,从江策出院到回家他都没有在医院出现过,她一个人忙了三天。

现在竟然为了帮陈锦照顾孩子,在医院忙了一整夜。

大概人到了极点会觉得好笑。

叶瑶雪竟然真的笑了,说:“师父生病了,我送他来医院,没想到会遇到你。”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和陈教授。”

陈锦脸色一变,立刻解释道:“叶女士,你别误会,是我家孩子病了,实在没办法才叫云颜来帮忙的。”

叶瑶雪看了一眼江云颜,他皱着眉头,似乎有话想说。

她没给他机会,淡淡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不介意。”

一时没人接话,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地沉默。

叶瑶雪又笑了笑:“你们忙,我也有事。”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江云颜匆匆地追上了她。

陈教授已经尽了力,咱们该撤了。

叶瑶雪瞥了江云颜一眼,终究是点了头:“行。”

她心里却轻轻叹了口气,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太了解江云颜此刻的示好其实是心虚的表现。

但两人已经一起走过了这么长的岁月,眼看就要分道扬镳,何必让最后的时光也充满尴尬。

两人用餐完毕,还特意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餐食,带给叶凯山。

叶凯山没想到江云颜会亲自来,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小江啊,我这个老头子怎么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江云颜坐在床边,礼貌而尊贵:“叶叔,您生病了,我自然应该来看看。”

离开病房后,江云颜承诺:“我会为叶叔安排一位优秀的医生。”

叶瑶雪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却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和态度都显得过于正式,甚至有些生疏。

叶瑶雪以前从未这样过,江云颜不禁皱眉看着她。

在江云颜探究的目光下,她露出了平常的笑容,但江云颜心中却感到一种正在失去什么的空虚感。

叶瑶雪不再纠结于感情问题后,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

转眼间到了五月中旬,她代表鹭园酒楼参加了金厨道厨艺大赛,并成功晋级复赛。

鹭园的名声也因此比赛而声名鹊起,生意明显变得红火。

这一天,一个大订单找上门来。

来者手里拿着一叠钞票。

“我们老板想请您到家里做几道私房菜。”

叶瑶雪还是头一次接到这种通常只有名厨才会接到的私厨订单,几道菜的收入就能顶好几天。

她立刻答应了。

当天,叶瑶雪就带着自己的厨具上门了。

客人已经准备好了食材,点的是鹭园的招牌菜。

不到两小时,饭菜就端上了桌,满屋子都是香气。

叶瑶雪留下来,等待客人的需求并介绍菜肴。

桌上的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但主位还空着。

正想着,叶瑶雪听到了敲门声。

梁老板急忙起身去开门。

“江局长,您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叶瑶雪心中一动,跟着看过去,就看到了和人握手的江云颜,以及他身后的陈锦。

接着,梁老板兴高采烈地带着人进来,大声介绍。

“大家,这是我们行政局的江局长,和江局夫人。”

叶瑶雪有一瞬间的恍惚,又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荒诞感。

江云颜看到站在餐桌旁的叶瑶雪,也是微微一愣。

陈锦反应很快,娇嗔道:“我和江局长只是朋友。”

说着,她直接指向叶瑶雪:“江局长的正牌妻子在哪儿呢!”

众人惊讶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叶瑶雪身上,都在为江局长的妻子是个厨子感到不可思议。

早在十几年前,叶瑶雪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她也明白,陈锦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她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脸上平静,坦然接受众人的审视。

而江云颜微微点头,也是同样的冷静:“是的,叶厨师是我的爱人。”

听到他这样公开承认两人的关系,陈锦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最终,梁老板慌慌张张地跑到叶瑶雪身边,和她握手。

“不好意思啊江夫人,要是早知道您和江局的关系,我肯定会好好邀请您的。”

叶瑶雪回答得不卑不亢:“我也是为了挣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饭桌旁加了把椅子,叶瑶雪坐在了江云颜旁边。

叶瑶雪能感觉到桌上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自己、江云颜和陈锦身上转。

她懒得插话,专心吃饭,又回应了几句对菜品味道的恭维。

三人吃完饭一起下了楼,叶瑶雪才叹出一口气。

陈锦则抚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早知道叶女士你在这儿,我肯定不会答应云颜的邀请,还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有时候,叶瑶雪真的很讨厌和文化人打交道,话里藏刀,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

她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江云颜一眼,还是那句话。

“没关系,我不介意。”

陈锦的笑容一僵,终于说出告别的话:“那我先回学校了。”

江云颜现在还是顾念夫妻情分,没说要送陈锦,反而对叶瑶雪说:“我送你回酒楼。”

叶瑶雪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狭小的车室内,鼻间是自己身上的油烟味。

以往和江云颜在一起,她总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今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车程近半,江云颜率先打破沉默。

“没想到你会在那里。”

叶瑶雪扯扯嘴角:“我也没想到,陈教授会变成江局长您的太太。”

江云颜闻言皱起眉:“能好好沟通的事情,就别阴阳怪气。”

叶瑶雪有一瞬的气闷,酸苦间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江云颜的动作突然停顿,他那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波动。

“别胡思乱想,你永远都是江太太。”他安慰道。

叶瑶雪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车子停在鹭园的门口,她直接下车离开。

“瑶雪。”江云颜在车内叫住她。

叶瑶雪转过头来。

江云颜说:“周五小策的家长会,你得去一趟。”

她难以描述江云颜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示弱。

好像在提醒自己,也在提醒她,他们俩是一家人。

叶瑶雪点了点头。

“还有,”江云颜犹豫着说,“下周三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我已经订好了酒席。”

叶瑶雪突然感到鼻子一酸。

她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

那是1979年,他们被下放到村里,许多知青为了回城,连妻儿都不顾。

那时她和江云颜还在交往,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抛弃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他的告别,而是他的求婚。

江云颜急匆匆地走来,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木兰花。

他单膝跪地,认真地说:“瑶雪,我确定,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余生。”

他们就这样结了婚,但由于经济拮据,婚宴办得很简陋。

叶瑶雪准备的婚宴菜单几乎一道菜都做不出来,江云颜感到非常内疚。

那时的她拿着菜单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会给你做一桌更好的!”

这原本是她对两人未来的期待,但随着一年、两年、二十年的流逝,那顿饭始终没有实现。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但这顿饭却变成了对两人感情的祭奠。

叶瑶雪的眼泪涌上眼眶,连江云颜的脸都变得模糊。

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地说:“不用了,不用去饭店,也不用请人,就在家里吃吧,我来做。”

说完,叶瑶雪匆匆转身离去。

江云颜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些天,叶瑶雪的态度总是让他感到不安。

在长久的沉默中,司机突然开口:“江局,太太这些年也不容易。”

司机跟了他十几年,一向话不多。

江云颜收回目光,只说:“开车吧。”

酒楼的生意越来越火爆,许多客人都点名要吃叶瑶雪做的菜。

江策的家长会都是她挤出时间去参加的。

坐在教室里,看着江策的成绩名列前茅,她心中充满了自豪。

班主任也和她寒暄:“最近江策的成绩有所提高,在学校里也没和人打过架了,您肯定好好教导过他了吧。”

“没有。”叶瑶雪笑着摇摇头,“我应该只是比以前更关心他了。”

听到家长这么说,班主任话锋一转:“不过上次也是另一个同学说话太过分了,怎么能编排人爸爸的事情呢!江策妈妈您放心,以后班里不会再有这种流言蜚语了!”

叶瑶雪闻言一愣。

难怪上次不管她怎么问,江策都不肯说打架的原因,原来是和江云颜与陈锦有关。

开完家长会,她带着江策去医院看叶凯山。

路上,江策咬着牙说:“妈,我宁愿被人说爸妈离婚了,都不想被人说爸出轨。”

叶瑶雪只说:“你爸那算有点嫌疑,还没落实呢。”

江策不服气地抿起嘴,没再说什么。

叶瑶雪看着他这严肃的样子,不由失笑:“没事,都快结束了。”

从周末开始,叶瑶雪就为纪念日那天的食材做准备。

结婚纪念日当天,她请了一天假,待在家里做菜。

江云颜从单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一大桌,道道都是叫得上来的名菜。

他下意识说道:“这么丰盛,也太辛苦你了。”

做菜的时候,叶瑶雪就想起刚回城的时候,那时的江云颜还没有现在忙。

他会抽空到鹭园的后厨,品尝她练习的新菜。

无论好不好吃,江云颜都赞不绝口。

他的眼睛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下,却是鲜活透亮的。

多年之后回看,她才发现,也许那才是他们真正相爱的时候。

叶瑶雪笑着说:“当年结婚时,我承诺过的要亲手给你做一桌好菜。”

江云颜微怔,此时终于对二十年前的事有了模糊的印象。

“尝尝这佛跳墙,你刚到乡下的时候嘴真的很刁,想吃精细菜,但那时候食材有限,我只能拿香菇和小鸡蛋代替,这些年,我研究了很久,今天这次应该是味道最好的一次。”

“这是清汤燕菜,那时候你烧糊涂了报菜名,那时哪儿能给你找到燕窝呢?可惜回城这么多年,也没真做给你尝尝。”

叶瑶雪一件件细数。

江云颜没有打断她,只是沉默地尝着一道道,好像又和她走过了一遍漫长的二十年。

两人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等江云颜放下筷子,叶瑶雪才看着他不知不觉间微红的眼眶开口。

“云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江云颜沉默不语,或许他此刻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叶瑶雪稍作停顿,接着说下去。

“我们曾经无所不谈,但不知何时起,我们的共同话题变得寥寥无几,除了孩子,似乎再无其他。”

“你不再想深入了解我,也不愿我继续介入你的生活。”

“这段感情,似乎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而你却渐行渐远。”

江云颜听到这里,嘴唇微张,想要插话。

但叶瑶雪已经说出了最后一句:“云颜,你曾告诉我一个成语,叫做善始善终。”

面对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江云颜的声音突然哽在喉咙。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中对叶瑶雪接下来的话已有预感。

叶瑶雪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叹了口气。

“吃完这顿饭,我们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江云颜感觉脑海中有根弦断裂,发出铮铮的响声。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手中的筷子却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瑶雪,今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叶瑶雪面对江云颜充血的双眼。

他脸上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走到这一步,他也会后悔吗?

叶瑶雪微微侧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肯定也明白,我们并不适合彼此,能走到现在只是因为凑合过日子,你的心里,应该也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我和陈锦,我承认,我的想法并不单纯,但是你”

叶瑶雪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或许吧,我不想知道太多,而且这段婚姻让我太累了,小策也支持我的决定。”

江云颜脸上那无懈可击的面具终于出现了疲惫的裂缝,手中的力量也松懈了。

“小策,小策也知道吗?”

他有些心乱如麻,难得地语无伦次、东拉西扯。

“小策吗?”叶瑶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六点,江策今天没有课外活动,应该快回家了。

她的视线转回来,微微一笑:“小策他应该比我还早知道。”

江云颜感觉心突然被什么东西刺痛,迅速地,涌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感。

除了痛,还有些无处安放的羞愧。

他垂下眼帘,轻声说:“如果婚姻对你来说是折磨,我愿意同意离婚。”

叶瑶雪笑了:“谢谢,你也可以解脱了。”

二十多年的相处,她太了解江云颜需要的体面,也知道说什么话,他会同意离婚。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心里除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其余都是轻松。

解脱?江云颜不由得咬紧牙关,他也认为应该是这样。

但心中的不适感却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其实在痛苦。

事情谈完,叶瑶雪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江云颜也跟着她。

一时间家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瓷器碰撞的声音。

江云颜突然想起之前订酒席时,酒店接待员的话。

“二十周年的婚宴?夫妻俩携手走过二十年风风雨雨真不容易,会为您按照‘瓷婚’的主题去办。”

瓷婚

瓷器精美而珍贵,象征着长久而珍贵的感情,同时也需要继续用心呵护、维护婚姻。

江云颜侧过头,看着叶瑶雪面无表情、平静的脸。

他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但当他的视线上移,他又看到了叶瑶雪眼中未落下的泪,挽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江策一进家门,就看到叶瑶雪在阳台上收衣服,江云颜在沙发上看报纸。

他感到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爸,妈,你们已经谈好了吗?”

叶瑶雪抱着衣服转过头:“谈好了,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不用了,妈。”他把篮球装备包往地上一扔,“我和同学打完球已经吃过了。”

叶瑶雪知道,江策应该是特意留出时间给自己和江云颜的。

但江策这孩子,其实一直很依赖她,想到这儿,叶瑶雪不免感到心痛。

希望这一世生活有了改变,他不会像上一世一样,拼尽全力要离开家。

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云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江策则更加感到莫名其妙,哪家父母谈完离婚,家里是这种气氛?

江策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紧盯着父母。

他们俩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哦,除了爸在家。

算了,像他爸这种人,能让家里翻天覆地才更奇怪。

江策的目光在父母身上转了一圈:“我先去洗澡了。”

江云颜用抖报纸的声音回应了他一下。

叶瑶雪继续收衣服,声音带着笑意:“去吧,你的衣服我给你放床上了,记得叠好放进柜子里。”

“好。”

江策一边进房,一边挠挠头,真的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心里似乎感到轻松了些。

江策洗澡的时候,江云颜的律师送来了已经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

江云颜看了一遍,递给了旁边的叶瑶雪。

他的话语里不带一丝情感,冷冰冰地宣告:“这份文件涉及我们离婚后的财产分割,你过目一下。”

这是叶瑶雪第二次面对离婚的谈判。

然而,眼前的江云颜,给她的感觉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她难以形容,却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期待她能说出一些改变主意的话。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一丝留恋,但更多的是倔强。

于是,她选择装作不懂。

毕竟,她自己也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不必这么多。”叶瑶雪浏览了一遍文件,摇了摇头,“酒楼还有收益。”

在叶瑶雪视线之外,江云颜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还是收下吧,小策可能更愿意跟随你,未来养育孩子的费用不菲,还要考虑大学教育、婚礼等开销。”

叶瑶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她凝视着他,轻声说道:“云颜,你永远是小策的父亲。”

江云颜的眼眶在叶瑶雪面前渐渐泛红。

“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江云颜突然感到鼻子发酸,连说话前都要努力抑制情绪。

“这套房子留给你们,我会搬出去。”

叶瑶雪轻轻抿了抿嘴唇,点头表示同意。

二十年的感情,真的要通过一纸文书来终结,说不沉重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再次审视了离婚协议书。

最终,她提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文件递给了他。

在江云颜眼中,白纸黑字的“叶瑶雪”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目。

二十多年来,她的笔迹几乎没有变化。

是他一笔一划教她写出来的。

长年累月的劳作,让她的字迹有力,字形与他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江云颜也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的名字再次并列,却是在离婚协议书上。

叶瑶雪静静地看着江云颜收起这些文件,然后交给了律师。

律师接过文件,没有多看一眼,迅速离开了。

叶瑶雪站起身,准备去洗澡,这时听到江云颜在旁边问道。

“瑶雪,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脆弱而幼稚的问题。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中隐约的泪光,自己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叶瑶雪沉默了许久,感觉情绪在体内四处冲撞。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要抓住江云颜大声呼喊,想要疯狂地发泄,想要痛哭着指责。

但最终,她只是捂住眼睛,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但叶瑶雪知道,直到这一刻,她离婚的决心从未动摇。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终于平静下来:“云颜,你是我的亲人,是小策的,也将永远是我的。”

江云颜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仿佛在失去她的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她的珍贵。

他的妻子,宽容而心软,他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江策觉得,今天晚上家里异常安静。

妈妈在卧室休息,爸爸在书房里。

客厅里多了几件大行李箱,都是爸爸的行李。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爸爸这个角色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比重很小,学习成绩、补习班、兴趣班,早已成为父亲的代名词。

但父母突然要离婚,爸爸要搬走,江策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空虚。

于是他鼓起勇气,推开了书房的门。

房间里已经被江云颜整理过,书架上的书都不见了,留下的是几个箱子。

江策忍不住想象,他爸爸离开这个住了二十年的家会是什么心情。

看到江策,江云颜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但眼神却柔和了一些。

“怎么还没睡?”

江策挨着父亲坐下,轻声说:“爸,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咱们聊会儿天吧。”

今晚的江云颜显得格外温和,没提学习,也没提成绩。

他只是简洁地问:“聊什么呢?”

江策毫不犹豫地提问:“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毕竟你们的身份差距挺大的,对吧?”

儿子的这个问题,直击江云颜的心。

江云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他这一生,坎坷不多,但年轻时突然被下放,对二十出头的他来说,无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他的爷爷被判罪,父母去了新疆,他被下放,原本完整的家分崩离析。

他曾是红三代,天之骄子,从大院走出,却变成了落后分子,特别关注对象,四周都是阴霾,生活也变得浑浑噩噩。

起床、干活、挣工分,被排挤,被议论,他都不在乎。

任何事、任何话,在他耳边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就忘记了。

他看似不在意,实则很消极。

那时,叶瑶雪和她师傅是村里食堂的主厨。

他对这位女同志印象深刻,是因为她的惊人之举。

叶瑶雪看起来清秀瘦弱,却能轻松地翻炒食堂里沉重的铁锅。

几个月后,两人渐渐熟悉,面对他的疑惑,她双手举起沉重的铁块,向他展示。

“我小时候也举不起来!然后师傅就让我手上绑着这玩意儿,从小练到大!”

“别看我身材瘦小,我在村里也打过恶霸!”

那时的叶瑶雪动作夸张,显然是想逗他开心。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江云颜也不由自主地笑了,想了想,说:“你在村里的人缘确实不错。”

另一个记忆点,是她做的饭菜美味,带着一股清香。

每次去食堂,叶瑶雪都会给他多盛一些饭菜。

有时也会和江云颜搭话,说他脸色不好,要多吃点补补。

知青队里早有人看他不顺眼,见过几次后,就在食堂里当场开始叫嚷:“瑶雪同志,你知道江云颜是什么人吗?!少和他打交道,别惹一身麻烦!”

江云颜虽然外表出众,没了身份也容易受女性欢迎。

但一旦下乡,没了家世的光环,这种受欢迎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刺。

面对不断的针对,江云颜并不在意,但在这位厨娘面前,他竟感到有些尴尬。

而一向脾气好的叶瑶雪竟然板起脸,用大铁勺敲了敲盆。

“嘿,你这话说得不对!来到我们村,不都是好同志吗?你自己不和人交往,还要拉上别人,搞小团体是不是?再有下次我去生产队告你!”

她的声音大而清脆,一下就吸引了食堂里其他人的目光。

叶瑶雪的话说得尖锐而合理,一下就给人扣上了高帽。

那人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显得非常尴尬,说了句什么就端着饭盆匆匆离开。

看着叶瑶雪义愤填膺的表情,江云颜忍不住笑了。

叶瑶雪的脸一下就红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眯起眼睛笑。

然后她说:“江云颜,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啊!”

完全没有给江云颜特殊照顾的尴尬。

但这件事,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

真正让他们熟悉起来,还是因为江云颜晚上睡不着,在村里闲逛。

走到河边时,他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声。

这声音比笛子更柔和,比葫芦丝更清脆。

悠扬动听到了有些哀婉的地步,仿佛能触动人心。

和晚风一起,清凉柔和,江云颜感觉自己疼痛的神经都被安抚了。

他不由得朝声源走去,看到了坐在河边大石头上的叶瑶雪。

她双手拿着什么,放在嘴边吹奏。

尽管月色昏暗,江云颜却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张清丽的小脸。

音乐声中,他竟然一时出了神。

当旋律停止,叶瑶雪睁开了眼睛,瞧见江云颜,她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江云颜?你怎么也没休息?”

她确实不喜欢称呼别人为同志或者知青。

然而直接叫名字,却让他感觉有点亲近。

“没睡意。”江云颜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回答得简洁明了。

叶瑶雪理解地点头:“新来乡下的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江云颜走近了一些,好奇地问:“那你呢,怎么也没睡?你刚才吹奏的是什么乐器?”

叶瑶雪愣了愣,然后向他展示了手中的乐器:“是埙,我师父教我的。”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黑乎乎的陶土,形状不规则,球形,上面有一个吹口和九个音孔。

原来那声音是它发出来的。

江云颜立刻明白了“其貌不扬”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叶瑶雪没注意到他的惊讶,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寂寞。

“我在想念我的父母。”

这句话在他心里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江云颜不自觉地抬头,看到了天空中的满月,意识到今天是十五。

又想到了远在边疆的父母,以及在狱中命运未卜的爷爷。

他心中有些苦涩,笨拙地安慰道:“没关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叶瑶雪的失落很快被她的笑容所掩盖。

“你们这些文化人真的很会说话,这么有诗意的句子都能随口而出。”

然后叶瑶雪迅速转移了话题,她笑着掂量着手里的乐器,说:“你想学吗?埙。”

江云颜还没来得及回答,叶瑶雪就把埙放到了他的嘴边。

她似乎真的没有男女之间的界限感,靠得他这么近。

“你可以先试试它的声音!”

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一时冲动,江云颜真的接了过来。

叶瑶雪站在他身后,双手环绕着他,手把手教他如何按孔吹奏。

一向对女性投怀送抱无动于衷的江云颜,闻到她身上的木柴香味,感到了压力。

他吹奏的曲子乱七八糟,不成调。

叶瑶雪本想调侃几句,但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她才意识到自己脸也红了。

叶瑶雪赶紧松开了手,感到自己与人相处时竟然如此不自在。

她装作镇定地说:“我到时候再给你做一个,你看着我怎么吹,再学吧!”

说完,她退后几步,从他手中拿回埙,匆忙离开了。

叶瑶雪说到做到。

没过几天,她就拿着新烧制的埙找到了江云颜。

那埙上面还刻着一个可爱的小老虎。

后来江云颜问她,叶瑶雪当着他的面,用白萝卜雕了一个小虎头。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的刀工自然是一流的。”

后来叶瑶雪也经常雕刻,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江云颜,却意外地让他感到受用。

江云颜学什么都快,这次学吹埙也不例外。

没几十分钟,他就记住了音孔的位置和声音,几天后,就能吹出一段曲子了。

叶瑶雪把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笑得既讨喜又得意:“我师父教我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当你的小师傅!”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红了,低声回答:“叶瑶雪,你知不知羞。”

也是很久以后,江云颜才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家庭美满。

所以叶瑶雪一直渴望一个完整的家,但二十多年后的他并没有给她。

这次之后,两人的接触明显增多了。

在田间劳作、挣工分的时候,叶瑶雪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他。

江云颜心里明白,却没有揭穿。

叶瑶雪要在广播站和他一起念稿,要和他一起写春节的对联,他就教她读书写字。

她也帮着江云颜一起放他不太熟悉的那头牛,在他生病时给他做想吃的菜,甚至把工分让给他。

村里人总是拿他们开玩笑,叶瑶雪竟然会脸红。

看一眼什么也不说的江云颜,又硬着头皮挥挥手,求乡亲们嘴下留情。

江云颜知道叶瑶雪对自己有意思,有时也觉得自己很卑鄙。

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对自己的好,也放任自己和她越来越近。

很多次,江云颜都想和她说清楚,他并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他,他却无法说出任何让她失望的话语。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眼神,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

自打记事起,这十几年来,只有叶瑶雪一个人,对他的身份毫不在意,心无旁骛。

她没有别的杂念,只是单纯地喜欢着“江云颜”这个人。

好几次他差点就忍不住要开口,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压制下去。

叶瑶雪充满活力,仿佛是一束温暖的阳光,闯入了他灰暗的生活,她的每一个微笑,都似乎带着光和温暖。

他害怕,害怕自己会破坏这份活力。

这段关系持续了半年,直到江云颜奶奶送的观音像玉坠不慎落入水田,才宣告结束。

江云颜自己都不想再去寻找那些失去的纪念品。

但叶瑶雪却不这么想。

她没有直接说,而是在田间劳作结束后,独自前往水田。

晚上九点,叶瑶雪出现在知青院,敲响了江云颜的门。

她全身沾满泥土,只有脸和手还清晰可见。

“江云颜!我找到了你的玉坠!”

叶瑶雪手中的观音像面带慈悲的微笑。

江云颜看着玉坠,又看着她,感到有些迷茫。

似乎叶瑶雪才是能够拯救他的人。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动了心。

下一刻,江云颜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触,玉坠带着她的体温,传递到他的手上。

江云颜认真地看着她,问道:“叶瑶雪,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叶瑶雪听到这话,愣住了,脸上的温度明显上升。

她慌乱地擦着脸上的泥土,声音颤抖:“江云颜,你怎么不挑我形象好的时候说这个!”

叶瑶雪看起来热闹非凡,但实际上,她更倾向于行动而非言语。

这一刻,江云颜终于明白了,毕竟事在人为。

不让彼此留下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刚回到城市不久,叶瑶雪不知从哪里读到了一句话。

来源:清闲的葡萄cUqZPV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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