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偶遇变顶流,生日礼物揭真相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03 16:29 1

摘要:扁平的黑色硬纸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车钥匙。钥匙造型犀利,中间是一头充满力量感的金色斗牛标志。钥匙底下压着一张同样质感的黑色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银灰色打印的字迹:

>30岁生日那天,我走进兰博基尼4S店选礼物。

>导购们正众星捧月围着个戴口罩拍广告的顶流模特。

>那人突然中断拍摄朝我走来:“姐姐终于来了。”

>我尴尬道:“我们认识?”

>他摘下口罩露出委屈表情:“三年前经济舱,你邻座那个穷学生。”

>“你说再也不会见面,所以我拼命红起来——只为了让你能看见我。”

---

三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沈薇收到一个匿名快递。

扁平的黑色硬纸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车钥匙。钥匙造型犀利,中间是一头充满力量感的金色斗牛标志。钥匙底下压着一张同样质感的黑色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银灰色打印的字迹:

「明日十点,淮海西路218号。一份薄礼,恭请莅临。」

落款处,是一个极小却极具分量的烫金徽章——那是全球顶尖超跑品牌兰博基尼的象征。

沈薇捏着那把冰凉沉重的钥匙,指尖下的纹路硌着皮肤。她挑了下眉梢,心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选。生意场上的伙伴?示好者众多,但手笔大到如此简单粗暴又透着点…中二戏剧性的,一时半会儿还真对不上号。她甚至漫无边际地想到了最近某个合作案对方公司那位年过半百、发际线感人的董事长,随即自己被这想法恶寒了一下,赶紧打住。

淮海西路218号。她知道那里,是本市最大也是最顶级的兰博基尼中心。

薄礼?这若是薄礼,那她车库里那几台代步的轿跑大概只能算儿童玩具车。

手机嗡嗡震动,助理发来的生日行程提醒密密麻麻,从早上的高层简报会到晚上的生日宴,排得滴水不漏。她目光在“十点”那个时间点上停顿片刻,指尖敲击屏幕,利落地将原定十点的并购案视频会议推迟了半小时。

去看看吧。这点好奇心,她还有。

生日当天,淮海西路的梧桐树影被阳光切割得细碎。沈薇的车滑入兰博基尼中心专属停车场时,时间刚好跳至九点五十九分。她今天开了辆最低调的黑色宾利,下来时,一身剪裁利落的珍珠白西装套裙,跟周围那些张牙舞爪的金属猛兽格格不入。

展厅玻璃幕墙光洁如镜,映出她清晰的身影——一丝不苟的盘发,妆容精致却毫不喧宾夺主,眉眼间是久居上位蕴养出的疏离与淡然。三十岁,于她而言,不过是又一个需要高效处理的日程。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冷气裹挟着一种特殊的气场扑面而来——那是金钱与极速被精心陈列后,沉淀下来的、近乎神圣的静谧。视线所及,线条锐利、颜色嚣张的超级跑车如同艺术品般被灯光烘托着,每一寸漆面都在无声嘶吼着昂贵与力量。

然而今日展厅的气氛却有些不同寻常。静谧被一种克制的骚动取代。展厅中央最开阔的区域,灯光格外密集耀眼,反光板、摄像机、簇拥的人群围出一个临时的拍摄区域。一台宝石蓝的Aventador SVJ如同众星捧月的王者,而焦点,却是车旁那个穿着紧黑色西装、戴着口罩的男人。

摄影师频繁按动快门,伴随着低声的指令。工作人员屏息环绕,眼神里带着近乎崇拜的专注。被围在中心的男人身形极高,肩线流畅平直,腿长得惊人。尽管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额头光洁饱满,眉眼深邃,眼睫低垂时,在眼下拓出一小片阴影。他随意倚着车身旁,每一个微小的姿态调整,都精准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引得镜头后的快门声更加疯狂。

沈薇只淡淡瞥去一眼。顶流?超模?她对这类浮华世界的生物素来缺乏兴趣,如同隔着玻璃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华丽展览。她径直走向一旁似乎等候已久的展厅经理。

“沈女士?”经理显然受过叮嘱,态度恭敬得近乎谨慎,目光甚至不敢在她脸上过多停留,“您请这边来,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话未说完,展厅中央的拍摄节奏突然被打断了。

那个被无数镜头和目光聚焦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目光穿透人群,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她所在的位置。下一瞬,他在摄影师一句“OK,很好,下一个动作……”的尾音里,直接挺直了身体,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所有工作人员都愣住了,举着反光板的手僵在半空,交头接耳的私语戛然而止。摄像机镜头茫然地追随着他的背影。整个展厅里那种嗡嗡的低频杂音瞬间消失,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他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地砖上的声音,清晰,稳定,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间隙里。

沈薇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无视所有注视,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停下。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清冽又带点微苦的雪松调香水味。

他看着她,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漂亮得惊人,瞳仁是罕见的深琥珀色,此刻映着展厅顶灯,流光潋滟,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她莫名。

“姐姐,”他开口,声线是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的清越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克制住的颤动,“你终于来了。”

沈薇微微一怔。

她快速在记忆库里检索这张脸。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即使放在她见过最顶尖的俊男美女中也毫不逊色的脸。但,没有结果。她确定自己不认识任何一位需要在这种场合戴口罩的“明星”或“模特”。

她习惯性地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可挑剔却带着明确距离感的社交微笑:“抱歉,我们……认识?”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某种充满期待的气球。她清晰地看到,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光,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一种近乎委屈的情绪,飞快地掠过他的眉宇间,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勾住了口罩的带子,缓缓将它拉了下来。

完整的容貌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轮廓深刻利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线条分明,下颌绷得有些紧。是极具冲击力、足以让人呼吸一滞的英俊。此刻,这张脸上却带着一种与这份英俊极具反差感的情绪,像是精心准备的惊喜被冷水浇灭,带着点不甘,又有点执拗的孩子气。

他微微低下头,让视线与她齐平,声音里那点委屈更明显了:“三年前,北京飞上海的夜航经济舱。HU7602。我坐在你邻座,那个找不到地方放行李,差点被乘务员训哭的穷学生。”

一段模糊的、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被这个航班号、被“穷学生”这三个字撬开,挣扎着浮现在沈薇脑海。

潮湿闷热的雨夜,航班大面积延误。经济舱拥挤逼仄,空气混浊。她刚结束一场筋疲力尽的并购谈判,只想缩在座位上尽快入睡。邻座是个异常沉默的年轻男孩,戴着顶洗得发白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紧绷的下颌线。他抱着一个旧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背包,局促地缩在座位里。起飞前,他试图把背包塞进上方行李架,却因为紧张笨拙,差点碰掉架上的行李箱,引来后方乘客的不满和乘务员略显不耐的提醒。他僵在那里,耳朵红得滴血,背影写满了无措和窘迫。

她当时累得眼皮打架,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骚动,便抬手轻轻碰了碰乘务员的胳膊,递过去一个温和的眼神:“不好意思,麻烦您了,他的包好像不太方便放上去,能麻烦您看看是否可以安排在其他地方,或者……”她顿了顿,看向那男孩,“放在我座位下面吧,我这里空间够。”

问题解决。男孩坐下后,声音极低极快地道了谢,几乎含在喉咙里。她含糊地应了声“没关系”,便戴上了眼罩,彻底陷入昏睡。航程中途她醒来一次,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航空公司提供的薄毛毯。邻座的男孩依旧保持着僵直的坐姿,帽檐下的眼睛望着舷窗外漆黑的夜空,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落寞。

下机时,她匆忙开机处理工作邮件,随着人流往外走。男孩似乎跟在她身后,犹豫了很久,才在廊桥尽头鼓足勇气似的问了一句:“那个……姐姐,以后还能再见吗?”

她当时被邮件里的棘手问题占满心神,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敲着屏幕回复信息,只凭本能客套又疏离地回了一句:“大概不会了吧。再见,路上小心。”

那句话之后,身旁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她终于从屏幕上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男孩迅速低下头去、紧抿着唇转身汇入人流的背影,像是一株被骤雨打蔫了的幼苗。

那是她关于那次航程,关于那个邻座男孩,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印象。

之后三年,忙碌的生活节奏早已将这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冲刷得干干净净。

沈薇看着眼前这张足以让无数粉丝尖叫的脸,试图将记忆里那个窘迫、沉默、轮廓模糊的青涩少年,与眼前这个光芒四射、气场强大的男人重叠起来。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陌生与打量。

男人,不,那个曾经的男孩,看清了她眼底的茫然。他眼底的光一点点黯下去,那点委屈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几乎要溢出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执拗的、控诉般的意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你说过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所以我只能拼命红起来——”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像怕遗漏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红到……无论在哪里,你都能一眼看见我。” 那双漂亮的、此刻盛满了某种近乎偏执光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她。

空气凝固了。展厅里落针可闻,所有工作人员,从举着相机的摄影师到捧着反光板的助理,全都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吃到一个惊天大瓜的强自镇定之间。展厅经理张了张嘴,想上前又不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薇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不是心动,是一种更复杂的、被巨大冲击力撞到的懵。三十年来,她处理过数不清的突发状况,谈判桌上刀光剑影,董事会里暗流涌动,她都能游刃有余,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但此刻,面对这句砸下来的、带着滚烫热度又近乎孩子气控诉的话,她罕见地卡壳了。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将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窘迫的侧影和眼前这张过分耀眼的脸庞彻底重合。

她看着他深琥珀色的瞳孔,那里面映出她此刻略显怔忪的脸。他离得太近了,那股清冽微苦的雪松香气几乎将她包裹,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是你?”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记忆的闸门被强行撬开,更多的细节涌了上来:他当时确实抱着一个旧背包,洗得发白的牛仔裤,T恤领口有些松垮。和现在这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被镜头和目光簇拥的男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是我。”他重复道,语气执拗,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是多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宋砚。”

他报上名字。这个名字在过去一年里以爆炸性的速度席卷了各大娱乐版面和时尚杂志,被誉为“天降紫微星”,顶流中的顶流。沈薇即使不关注娱乐圈,也依稀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从未将那些光环与三年前经济舱里那个沉默的少年联系起来。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听起来比平时软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所以,这把钥匙……”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车钥匙,冰凉的金属硌着指尖。

“生日礼物。”宋砚接得很快,目光片刻不离她的脸,像是在仔细观察她每一丝细微的反应,“喜欢吗?”

喜欢?一辆兰博基尼?沈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份“薄礼”的重量和背后隐含的意味,远远超出了一般社交礼仪的范畴。她微微吸了口气,试图让气氛恢复正常,至少,不要这么……引人注目。

“宋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们……”

“你叫我什么?”他打断她,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点委屈感又冒了头,混合着一丝不满。

沈薇顿住。她意识到,在周围无数竖起的耳朵面前,任何对话都可能被过度解读。她迅速调整表情,重新戴上那副商务式的微笑面具,尽管眼底还残留着惊愕:“我的意思是,这份心意我领了,但礼物实在不能收。另外,你还在工作中,我们这样似乎打扰了拍摄……”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正轨,暗示他周围还有一大群等着他开工的人。

宋砚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后半句,只固执地抓住前半句:“领了心意,但不收礼物?”他微微偏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狡黠的光,“姐姐,三年前你帮我解围,一条毛毯的情分,我记得。三年后我送你一辆车,礼尚往来,不是很公平吗?”

这哪里公平了?!一条廉价航空毛毯和一台限量版超跑?沈薇几乎要被他这套逻辑气笑。她看着他,他眼神认真,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坦荡,仿佛这真的是世间最理所应当的等价交换。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有些不安地骚动,摄影师低声和助理说着什么,目光频频瞟向这边。展厅经理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插话:“宋先生,您看拍摄进度……”

宋砚终于施舍般给了那边一个眼神,只是极淡的一瞥,带着某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今天不拍了。”

轻飘飘五个字,让整个团队瞬间噤声,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回沈薇身上,那迫人的气场在转向她时,奇异地收敛了些,又变回那种专注的、甚至带着点期待的模样:“姐姐,选车吧。”

沈薇感到一阵头痛。她看了一眼手机,推迟的会议时间快到了。“宋先生,我十点半还有会议。”

“叫我宋砚。”他再次纠正,然后非常自然地说,“会议可以推迟。生日最大。”

他怎么会知道她推迟了会议?沈薇心下讶异,但转念一想,以他如今的身份,或许真能轻易知道一些事情。这种被了如指掌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

“工作不能耽误。”她坚持道,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礼物的事,我们之后再……”

“之后是多久?”他追问,半步不让,“三年还不够久吗?”

他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像是被丢弃过一次的大型犬,明明已经长得威风凛凛,却还对当年的遗念念念不忘,害怕再次被轻易打发走。

沈薇彻底没了脾气。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场面。所有的社交技巧、谈判策略,在眼前这个男人纯粹又执拗的攻势下,似乎都失了效。他不在乎场合,不在乎周围的目光,甚至不在乎她显而易见的疏离和拒绝,只是一门心思地、笨拙又直接地,想要把那份迟到了三年的“回礼”塞给她。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三十岁生日一大早,在兰博基尼展厅,被一个顶流巨星堵着送超跑……这经历未免也太超现实了。

“宋砚,”她终于如他所愿叫出了这个名字,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落进了星星,“我很感谢你还记得我,也感谢你的……生日礼物。但是,这真的不合适。”

她尽量让语气显得诚恳而不失距离:“三年前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人遇到都会那么做。你真的不必……”

“我不是任何人。”他打断她,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惊人的重量,“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不是。”

他目光沉沉,像是藏了许多未曾宣之于口的东西。

“那份‘心意’,我记了三年。这份‘礼’,你今天必须选。”

他顿了顿,像是怕她再次拒绝,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放缓,几乎带上了一点诱哄的意味:“或者,你不喜欢这些?那换别的?房子?游艇?或者……”他迟疑了一下,眼神微动,“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

沈薇:“……”

她彻底无言以对。看着宋砚那张认真无比、仿佛只要她开口就能立刻去把月亮摘下来的脸,她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立刻逃离现场的冲动。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薇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纵横商场这些年,见过各种示好、贿赂甚至色诱,但被一个顶流巨星在超跑展厅里用一种“今天这车你不要也得要,不要我就给你换飞机”的架势堵着,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围那些探究、震惊、甚至带着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扎在她背上。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

“宋砚,”她开口,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礼物,我不能收。这不是客气,是原则。”

她看到他那双瞬间黯淡下去、几乎要流露出实质般委屈的眼睛,抢先一步截住他的话头:“如果你真的想替我庆祝生日,不如换一种方式。比如,一杯咖啡。”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语气加快,不容拒绝:“我现在必须去开会。半小时后,如果方便,我们在隔壁街角的蓝湾咖啡见。那里更安静,适合……叙旧。”

她刻意加重了“叙旧”两个字,试图将这场荒谬的馈赠拉回一个相对正常的社交轨道。

宋砚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替代方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失落还没来得及完全弥漫开,就被一丝猝不及防的亮光取代。他几乎是立刻点头,快得像是怕她反悔:“好!咖啡!我等你!”

那语气里的雀跃,与他刚才那副“掷千金博一笑”的霸总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甚至带上了一点属于三年前那个青涩少年的笨拙急切。

沈薇心下稍安,至少暂时解了围。“那我先告辞。”她冲展厅经理和那群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工作人员微微颔首,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定地快速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展厅。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玻璃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坐进车里,冷气袭来,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机屏幕上已经堆满了助理的未读消息和催促电话。她揉了揉眉心,吩咐司机去公司,然后才开始处理被打断的工作。

视频会议里,对方公司的代表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沈总效率奇高,语速更快,决策更果断,带着一种急于结束战斗的气场。原本预计半小时的会议,二十分钟就敲定了所有关键条款。

会议结束,距离约定的半小时还有几分钟。沈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宋砚那张脸,和他说的那些话,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

“所以我只能拼命红起来——红到……无论在哪里,你都能一眼看见我。”

她睁开眼,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那点荒谬感和隐隐的不安再次升腾。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报恩了。这执念深得让她有些心惊。

* * *

蓝湾咖啡店角落最隐蔽的卡座。

沈薇到的时候,宋砚已经在了。他换掉了那身拍摄用的西装,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闲裤,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优越的身形和轮廓依旧引人注目。他面前放着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铁,拉花是个笨拙的爱心形状。

他看到沈薇,立刻站起身,下意识想拉口罩,摸到脸才想起已经摘了,只好有些不自然地压低了一下帽檐。“姐姐。”

沈薇在他对面坐下,将那杯拉花奇怪的拿铁推远了些,直接端起了那杯美式。“谢谢。”她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让她更清醒了几分。

“你记得我喝美式?”宋砚看着她自然的动作,眼睛微亮。

“猜的。”沈薇语气平淡,“看你也不像喜欢甜腻口味的人。”

宋砚“哦”了一声,眼底的光稍微淡了点,像是被泼了杯冷水的小狗,但还是执着地看着她。

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所以,”沈薇放下咖啡杯,决定掌握主动权,“这三年,你变化很大。”她用的是陈述句,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褪去了展厅里那种被镁光灯和人群簇拥出的明星光环,此刻的他,安静地坐在对面,某些瞬间,依稀能看到三年前那个沉默少年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一种脱胎换骨后的锐利和深不见底。

“嗯。”宋砚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壁,“签了公司,训练,拍戏,唱歌……就红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薇知道,娱乐圈那条路,从寂寂无名到顶流,绝不可能像他说的这般轻松。这背后的汗水和代价,恐怕不足为外人道。

“为什么是娱乐圈?”她问。以他这副相貌,走任何一条路或许都能成功,但娱乐圈,似乎是最快能获得巨大曝光和名气的途径。

宋砚抬起眼,深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答案清晰得近乎残忍:“因为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发出最亮的光,才有可能被看见。尤其是……被一个或许早已忘记我、并且认为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看见。”

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但他的话语却像重锤,敲在沈薇的心上。

她避开他那过于直白滚烫的目光,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就为了……还一条毛毯的人情?”她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甚至带点调侃,但失败了。

“不是人情。”宋砚纠正她,语气执拗,“是你。”

沈薇的心猛地一跳。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拉近了距离,那股清冽的雪松味再次萦绕过来。“那天晚上,我很狼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像个废物。连个包都放不好。”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沉浸入回忆的晦暗,“没有人注意到我,或者注意到了,也只有不耐烦。只有你。”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你看了我一眼,没有嫌弃,没有施舍,只是很平静地帮我解了围。你还把毯子分了我一半。”虽然那条毯子最终几乎全盖在了她身上,但他记得那份微弱的暖意。

“下飞机的时候,我问你还能不能再见面。你说……不会了。”他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只是航班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下了飞机就会忘记。但对我来说不是。”

“你那句‘不会了’,我记了很久。”他抬起眼,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滚着压抑了三年的汹涌情绪,“它像根刺,也像盏灯。我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得让你看见我,记住我。用任何一种方式都可以。”

沈薇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冰凉。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无意间的举动,一句习惯性的、近乎敷衍的客套话,会在另一个人的人生里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甚至……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太沉重了。沉重得让她有些无措,甚至生出一丝莫名的恼意。

“宋砚,”她声音干涩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记住’,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困扰?”

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理智。

“你送我车,送我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改变不了三年前那只是一次偶然相遇的事实。我们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以后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交集。你执着于让我‘看见’,但这真的有意义吗?”

她看着他瞬间僵住的神情,和他眼底迅速弥漫开的、几乎要碎裂开的受伤情绪,硬着心肠继续说下去:“我很感谢你的记得,但到此为止吧。那份‘心意’,我三年前就收到了,现在依然收到。但礼物,我不会要。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说完,她拿起包,站起身。咖啡一口没动的拿铁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拉花已经有些塌陷融化,像一场无声的溃败。

“谢谢你的咖啡。生日快乐,也祝你……前程似锦。”

她不再看他,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卡座里,宋砚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被定格的石像。帽檐的阴影彻底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留下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周身散发出的、浓重得化不开的冷寂与失落。

许久,他缓缓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那杯已经凉透的拿铁。杯沿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她留下的淡色唇印。

他低下头,极轻地、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还是……不行吗。” 沈薇快步走出咖啡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拉开车门坐进去。

“回公司。”声音有些发紧。

司机应了一声,平稳地发动车子。

车厢内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沈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将刚才那一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宋砚最后那一刻的眼神,像破碎的琉璃,带着一种被彻底否决后的死寂,固执地在她眼前闪现。

她烦躁地睁开眼,拿出手机,屏幕却暗着,没有任何新消息。她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预料中的纠缠不休,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什么都没有。那种过于汹涌的执念被她一刀斩断后,留下的是一片突兀的、令人不适的空寂。

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下午连着开了两个会,批阅文件,听下属汇报。效率依旧很高,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注意力偶尔会飘忽一下,落在办公室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天空上。

下班时间一到,她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生日宴安排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餐厅的私人包间,来的都是圈内好友和几位重要的商业伙伴。香槟、鲜花、精致的礼物,气氛热闹而融洽。朋友们笑着打趣她“三十而立”,该考虑成家稳定下来了。她举杯应和,笑容得体,扮演着那个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沈总。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某个角落,始终梗着一点东西。像一根细小的刺,不疼,但无法忽略。那份被她拒之门外的、过于沉重的“心意”,和宋砚最后那个受伤的眼神,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干扰着她的情绪。

宴席过半,她去露台透气。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意。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

「爆!顶流宋砚深夜现身医院急诊!状态憔悴,疑似工作过度突发不适!」

配图是一张高糊的偷拍照片。画面里,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被助理和工作人员簇拥着,低着头,身形看起来确实有些单薄踉跄。即使像素模糊,也能感受到那股低气压。

沈薇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下意识点开了新闻详情。报道里写得语焉不详,只说他是在拍摄广告结束后突然感到不适,被紧急送往了私立医院,具体原因未知,粉丝们已经在网上炸开了锅。

她想起下午他固执地推掉拍摄、在咖啡厅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最后她离开时,他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

是因为……她那些话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迅速压了下去。太自作多情了。他一个顶流明星,行程繁忙,身体出状况再正常不过,怎么可能是因为她几句划清界限的话?

可是……下午他那股不管不顾的劲头,那句“拼了命红起来”的偏执,又清晰地回响起来。

她蹙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摩挲。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划掉这条新闻,当作没看见。他们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是残留的那么一点点愧疚,或许是那根刺作祟,让她无法轻易地将这条消息扫入无关信息的垃圾堆。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夜风吹得她手臂泛起凉意。最终,她退出新闻界面,找到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某家知名娱乐公司的副总,之前在一个项目上有过合作。

她斟酌着用词,发过去一条短信:「李总,冒昧打扰。听闻贵公司艺人宋砚先生身体不适入院,不知是否严重?望无大碍。」

发送成功。她看着那条消息,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根本不像她会做的事。

等待回复的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露台下的城市灯火璀璨,车流如织,却仿佛都与她隔了一层玻璃。

手机终于再次震动。

李总的回复很快,语气客气中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谨慎:「多谢沈总关心。宋砚是有些劳累过度,低血糖加上旧伤有点反复,需要静养几天,没有大碍。您费心了。」

旧伤?

沈薇捕捉到这个词。她想起下午在展厅,他走过来时,步伐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丝极细微的不协调,当时她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完全没有留意。

她盯着那条回复,指尖微微发凉。

所以,他下午是带着伤,在拍摄间隙,固执地要送她一辆车?在她说了那些近乎刻薄的话之后,他又直接去了医院?

心里那根刺,忽然深深地扎了进去,带来一阵清晰的钝痛。

她收起手机,回到喧闹的包间。朋友们还在笑闹,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烛光摇曳。她配合地笑着,许愿,吹灭蜡烛。

但整个晚上,那个戴着口罩帽子的、踉跄的模糊身影,和记忆中经济舱里那个窘迫沉默的少年侧影,以及下午咖啡厅里他那双执拗又最终破碎的眼睛,反复交错重叠。

这场她认为早已结束的、微不足道的交集,似乎正以一种她无法控制的方式,再次强行闯入她的生活。

而她发现,自己那颗习惯了权衡利弊、冷静疏离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泛起了一丝清晰的、名为担忧的涟漪。

这份“生日礼物”,她似乎……无法轻易退货了。生日宴的喧嚣持续到深夜。

沈薇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卸下,只剩下疲惫。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吩咐司机回家,而是看着窗外流泻而过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

那条关于宋砚入院的消息,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迟迟不散。低血糖,旧伤。李总轻描淡写的回复背后,显然省略了更多。

她闭上眼,就能想起下午他站在展厅灯光下,那份几乎要灼伤人的炽热和偏执,还有最后在咖啡厅里,被她几句话轻易击碎后的死寂。

旧伤……是怎么来的?这三年,他所谓的“拼命红起来”,到底拼到了什么程度?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隐约的负罪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收紧。她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商场上的杀伐决断从不犹豫。可这一次,对象不同。那份过于沉重的“心意”,砸得她措手不及,也让她无法真的完全无动于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前排的助理道:“查一下宋砚在哪家医院,病房号。低调点。”

助理显然也看到了那条新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专业地应下:“好的,沈总。”

消息很快反馈回来,是一家以隐私和安全著称的私立医院。

* * *

第二天上午,沈薇推掉了两个不太重要的会议。她让司机在医院附近停下,自己步行过去。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米色羊绒衫,灰色长裤,外面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色大衣,戴了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手里只提着一个果篮——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寻常的探病者。

VIP病区管理严格,护士站的人仔细核对了她的身份——她用了助理的名字预约探视。护士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还是礼貌地指引了方向。

走廊寂静无声,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越靠近那间病房,沈薇的心绪越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见了面,又能说什么?

病房门虚掩着。她正要抬手敲门,里面传来压低的、带着焦灼的说话声,是经纪人的声音。

“……我的小祖宗!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一下有多吓人?广告商那边虽然没说什么,但粉丝都快把公司官微冲塌了!医生说了你这旧伤必须静养,不能再折腾!那支舞不能再练了!演唱会延期又不是世界末日!”

没有回应。

经纪人的声音更急了,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还有昨天下午!你一声不吭推了拍摄跑去哪儿了?还被人拍到……幸好压得快!宋砚,你跟我说实话,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

“刘哥。”一个沙哑的、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打断了他,是宋砚。“我心里有数。演唱会不会延期,舞照练。你让我安静会儿。”

“你有数个屁!”经纪人显然气急了,声音拔高又猛地压低,“你拿什么有数?拿你这条腿吗?当初拍那部武侠戏从威亚上摔下来,差点废了!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你又……”

“出去。”宋砚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股在展厅里瞬间镇住全场的气场即使隔着门板也能透出来。

经纪人噎住了,半晌,重重叹了口气:“……行,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

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沈薇下意识后退一步,侧过身,假装刚走到门口。

病房门被拉开,一个四十岁左右、面色疲惫焦虑的男人走出来,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神里带着审视。

沈薇微微颔首,压低声音:“您好,我来探病。”

经纪人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最终只是勉强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

沈薇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才抬手,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

“说了我想安静……”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但很快,声音戛然而止。

沈薇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很大,采光极好,但窗帘拉上了一半,光线有些昏暗。宋砚半靠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更显得脸色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他左腿露在外面,膝盖处缠着厚厚的绷带,有些刺眼。

他看到沈薇,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那惊愕迅速被一种复杂的光芒取代,有慌乱,有无措,有惊喜,还有一丝……狼狈和想要掩饰什么的急切。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拉过被子盖住伤腿,动作太快扯到了伤处,疼得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眉头紧紧皱起。

“别动!”沈薇脱口而出,快步走上前。

她的目光落在他膝盖厚重的绷带上,又移到他苍白的脸和隐忍痛楚的表情上。助理打听来的“旧伤反复”和刚才听到的“从威亚上摔下来”、“差点废了”联系在一起,形成清晰的认知,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那股被她强行压下去的负罪感,此刻翻涌得更加厉害。

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他身上那股极淡的、熟悉的雪松味。

“……你怎么来了?”宋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神飘忽着,不太敢直视她,像是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

“看到新闻,听说你进了医院。”沈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公事化,“来看看你。怎么样?严重吗?”

“不严重!”他立刻回答,快得几乎像条件反射,甚至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脸,但因为疼痛显得有些扭曲,“低血糖,老毛病了。腿……也是小问题,很快就好。”

他说着,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自己被绷带缠绕的膝盖,手指也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

这副强撑的模样,比任何哭诉都更有冲击力。

沈薇沉默地看着他。视线扫过他因为输液而泛青的手背,扫过他眼下的淡青色阴影,扫过他即使病中也依旧挺直的脊背和试图掩饰伤痛的倔强。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他笨拙地放着行李,耳朵通红,也是这般无措又强装镇定。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发生了奇异的折叠。那个经济舱里的青涩少年,和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光芒万丈的顶流,重叠在了一起。

她所有准备好的、疏离而客套的场面话,忽然就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许久,沈薇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宋砚的心湖,让他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近床边。目光落在他的伤腿上,声音不自觉地放缓了些,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疼吗?”她问。

很简单两个字。

却让强撑了许久的宋砚,猛地溃不成军。

他倏地低下头,帽檐的阴影彻底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他紧抿的唇瓣微微颤抖着,下颌线绷得极紧。放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没有回答。

但那种无声的、压抑的委屈和脆弱,却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能穿透人心。

沈薇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绷断了。

她好像,真的招惹了一个非常、非常麻烦的人物。

而这个麻烦,此刻正用最无声的方式,在她坚硬的内心堡垒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

宋砚低垂着头,帽檐的阴影将他所有的情绪都严密地遮挡起来,只有那只紧攥得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泄露了冰山下的汹涌。

沈薇看着他,看着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在展厅里执拗逼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青年。心里那座用理智和疏离筑起的高墙,在那无声的颤抖面前,轰然塌陷了一角。

她沉默地走上前,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那只紧攥的拳头上。

他的拳头冰冷,且在那一刻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想缩回去,却被她温和而坚定地按住。

“别动。”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缓,“当心碰到针头。”

他的动作僵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只有被她掌心覆盖的那只手,在最初的僵硬后,开始无法控制地、细微地战栗起来。

许久,他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翻转了手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试探,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指尖。他的指尖也是冰凉的,带着潮湿的冷汗,像迷路已久终于抓住浮木的旅人,不敢用力,却又舍不得放开。

沈薇没有抽回手。

她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在他床边坐下。目光落在他缠着厚厚绷带的膝盖上。

“什么时候受的伤?”她问,语气平静,像只是随口一问。

宋砚沉默了一下,声音从帽檐下闷闷地传出来,沙哑依旧,却少了那份强撑的硬冷:“半年前,拍一部电影,威亚出了点意外。”

“严重吗?”

“……还好。习惯了。”他含糊道,下意识地想回避这个话题。

“习惯了?”沈薇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量砸在空气里,“习惯了疼痛,还是习惯了拼命?”

宋砚不说话了。握着她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

沈薇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翻腾得更厉害。她想起他说的“拼命红起来”,原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为什么这么急?”她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阴影里看清真实的情绪,“娱乐圈的路还长,身体是自己的。”

宋砚终于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泛着红,却没有泪,只是弥漫着一层水汽,显得格外潮湿和……委屈。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答案清晰得近乎残忍:

“因为怕太慢了。”

“怕慢到你彻底忘记我是谁,怕慢到……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让你看见我的理由和机会。”

“姐姐,”他声音低哑,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孤注一掷,“我说过的,我只有站得足够高,发出足够亮的光,才有可能……让你回过头,再看我一眼。”

“昨天在展厅,是我等了三年,唯一抓住的机会。”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我很可笑,像个疯子。送车……我只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我只有这些了。”

沈薇的心被这些话狠狠攥住,酸涩得发胀。她终于明白,那份看似荒谬夸张的“礼物”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笨拙、忐忑又炽热的心。

她沉默了片刻,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宋砚,”她叫他的名字,目光沉静而认真地看着他,“看着我。”

他下意识地迎上她的目光。

“三年前HU7602航班上的事情,我现在想起来了。”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记得那个放在我座位下的旧背包,记得那条航空公司提供的灰色毛毯,也记得……廊桥尽头那个问我还会不会再见面的年轻人。”

宋砚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的水汽迅速凝聚,似乎下一秒就要滚落,却又被他死死忍住。

“我没有忘记你。”沈薇继续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只是我们生活在不同的轨道上,那次相遇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只是一个插曲。我说‘不会再见’,也并非是针对你,那只是……我对绝大多数萍水相逢的人,都会说的客套话。”

“我为我昨天在咖啡厅说的那些话道歉。”她郑重地说,“那些话很伤人,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宋砚猛地摇头,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非常、非常认真地收到了。”沈薇的目光温柔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但不是以一辆兰博基尼的方式。那份‘心意’的重量,本身就已经远远超过任何物质的东西了,明白吗?”

她顿了顿,看着他依旧有些惶然不安的眼睛,终于做出了决定。

“如果你真的想送我一份生日礼物,”她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不如换一个。比如……等你伤好了,请我吃顿饭?地方你定,不用太贵,安静点就好。”

宋砚彻底愣住了。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几秒之后,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才如同迟来的海啸,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光芒璀璨得几乎灼人,所有的阴霾、委屈、不安都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真的?”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甚至带上了点哭腔,却又努力想绷住,显得有点滑稽,“姐姐你说真的?吃饭?我请你?你……你愿意?”

“嗯。”沈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最后那点别扭也烟消云散,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当然。不过前提是,你得好好养伤,遵医嘱,不许再胡来。”

她说着,目光落回他的伤腿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身体是根本,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你的舞台还很长,我不想只看到一次。”

这话里的意味让宋砚的心跳骤然失序。他重重点头,像是接到最重要军令的士兵:“我知道!我听话!我一定好好养伤!”

那股雀跃和活力瞬间回到了他身上,苍白的脸颊甚至都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沈薇笑了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好了,你休息吧。我该走了。”

“姐姐!”宋砚急忙叫住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等我出院?我……我给你打电话?”

“好。”沈薇站起身,拿起包,“我等你电话。”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宋砚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那眼神里,充满了重新被点燃的希冀和星光。

沈薇对他微微颔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走廊的光线明亮许多。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滞涩感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盈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 * *

一个月后。

近郊一家私密性极好的江南私房菜馆。包厢临水,窗外是月色下疏影横斜的竹林,幽静雅致。

宋砚的伤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但正常行走已无大碍。他提前很久就到了,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柔顺地垂着,少了些舞台上的锋芒,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气,只是坐在那里,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期待眼神,暴露了他的紧张。

当沈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眼睛瞬间亮起。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丝质长裙,外搭一件薄针织开衫,长发松松挽起,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强势,多了几分柔美。

“等很久了?”她微笑着走进来。

“没有,我也刚到。”宋砚连忙道,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拉开椅子。

菜是提前定好的,精致可口。气氛一开始有些微妙的局促,但沈薇很擅长引导话题,她不再回避那次的相遇,甚至偶尔会主动问起他这三年在娱乐圈打拼的趣事和艰辛。

宋砚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她温和鼓励的目光下,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起第一次试镜的紧张,说起练舞到凌晨的疲惫,说起拿到第一个奖项时的激动,也说起被误解被抹黑时的委屈……他不再是那个符号化的“顶流”,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迷茫也会坚持的年轻人。

沈薇安静地听着,偶尔给出几句精准的点评或温和的开解。她发现,褪去那层偏执和炽热的外壳,他其实是个内心很干净、甚至有点单纯的一个人,对舞台有着近乎虔诚的热爱。

她也简单聊了聊自己的工作,那些惊心动魄的商战在她口中变成了轻描淡写的趣闻。宋砚听得极其认真,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欣赏。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气氛不知不觉变得融洽而自然。

吃完饭,时间还早。两人沿着餐馆后的青石板小径慢慢散步。晚风带着竹叶的清香和初夏的暖意。

“其实,”宋砚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天在医院,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薇侧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优越的侧脸轮廓,眼神望着前方的路,带着点回忆的恍惚。

“谢谢你后来来看我。”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还有,谢谢你这顿饭。这是我三年来,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最开心的一天。”

他的眼神真挚而滚烫,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感激,还有更深沉的、呼之欲出的情感。

沈薇的心轻轻悸动了一下。她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也很开心。”

她顿了顿,像是思考了一下,才继续道:“宋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都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以后……就当重新认识,好吗?”

月光下,她的笑容柔和而明晰,带着一种接纳和坦诚。

宋砚怔怔地看着她,眼眶微微有些发热。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接纳了他的“心意”,也愿意给他一个“以后”。这不是施舍,而是平等的、基于现在这个彼此重新了解后的、一个新的开始。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将他包裹。他重重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无比明亮的笑意:“好!重新认识!姐姐,以后……请多指教。”

“沈薇。”她纠正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莞尔,“我叫沈薇。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沈薇……”宋砚小心翼翼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珍重的意味。念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沈薇也笑了。夜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一丝隐约的甜意。

她知道,这场始于三万英尺高空的意外交集,终于在这一刻,落地生根,指向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却又让人期待的方向。

星光铺满了前路,温柔而明亮。

来源:一木一叶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