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自习的铃声像一把钝刀，剖开春夜的寂静。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陈老师趴在堆满作业的办公桌前，白发混着粉笔灰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她的保温杯里浮着几朵干瘪的菊花，像极了我们月考卷上枯萎的分数。

晚自习的铃声像一把钝刀，剖开春夜的寂静。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见陈老师趴在堆满作业的办公桌前，白发混着粉笔灰在日光灯下泛着微光。她的保温杯里浮着几朵干瘪的菊花，像极了我们月考卷上枯萎的分数。

一、沙漏倒悬的教室

每三年，讲台前的挂钟就会吃掉教师的年轮。我见过新来的实习老师把口红涂在教案上，三年后她抱着二胎在操场散步，眼角的细纹里嵌着课间操的哨音。粉笔灰是时光最狡黠的化妆师，它落在李老师的鬓角时，我们正用圆规在他的西装后背画乌龟。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是个贪婪的饕餮。百日誓师那天，张老师在黑板上写"破茧成蝶"，粉笔突然在"茧"字中间断裂。他弯腰捡粉笔的瞬间，我看见他后颈的皮肤松弛地垂着，像老树上剥落的树皮。而台下五十七颗年轻的心脏正剧烈跳动，如同五月麦田里此起彼伏的芒刺。

二、荒原上的播种人

期中考试后，办公室的空调坏掉了。王老师趴在窗边批改作文，汗水在衬衫后背洇出深色的地图。"这些句子像盐碱地里的麦苗。"她指着某篇作文叹气，钢笔尖在"岁月静好"四个字上反复摩挲，直到把纸戳出小洞。

我见过她周末在补习班给差生补课，三十平米的教室里挤满二十张课桌。当那个总考倒数的男生终于算出三角函数时，她眼里的光让我想起老家抗旱时深井里涌出的第一捧活水。但更多时候，她对着空白的成绩单发呆，窗外的法国梧桐正在秋风中簌簌地掉叶子，一片一片，都是没有重量的叹息。

三、手术台上的缝补者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总带着血锈味。林老师按住正在抽搐的电脑主机，投影仪的蓝光在他脸上切割出嶙峋的沟壑。"这个知识点必须在一模前讲完。"他的声音混着主机的嗡鸣，像极了医院走廊里永不熄灭的白炽灯。

我见过他在值班室打点滴，左手输着生理盐水，右手在答题卡上画阅卷符号。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坠落，如同他逐年减少的睡眠时间。当最后一排的男生在《赤壁赋》的齐读声中沉沉睡去，他悄悄脱下西装盖在学生身上，自己却在穿堂风里剧烈咳嗽——那声音像旧木门在暴雨中吱呀作响。

高考前夜，我们在教室布置考场。陈老师蹲在地上粘脱落的瓷砖，忽然哼起多年前教我们的《苔花》。她的背已经驼成一张弓，却仍在用胶水粘合那些破碎的缝隙。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照亮她后颈的老年斑，像落在雪地上的梅花。

填志愿那天，我在办公室门口徘徊。透过磨砂玻璃，看见无数个熟悉的身影在晨光中晃动：有人在批改作业，有人在调试投影仪，有人对着空教室练习开场白。他们的身影重叠成无数个晨昏，最终凝固成讲台上那盒永远用不完的粉笔——在时光的沙漏里，永远向下，永远洁白。

来源：亦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