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镇北大将军府门前,云知微穿着单薄的旧袄,在风雪中站了整整一个时辰。雪花落满了她的发髻和肩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即将崩塌的雪雕。
大雪纷飞,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
镇北大将军府门前,云知微穿着单薄的旧袄,在风雪中站了整整一个时辰。雪花落满了她的发髻和肩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即将崩塌的雪雕。
她的身子本就孱弱,常年汤药不离口,此刻更是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筛糠般颤抖。可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府门的方向,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眸子,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蜡黄和卑微的期盼。
她在等她的夫君,镇北大将军,萧北辰。
三年前,他出征北境,她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衣不解带地为他准备行囊,日夜在佛前祈祷。三年来,她为了维持这个偌大的将军府,耗尽心血,甚至为了给他寻求解毒的药方,亲身试百草,弄得自己容颜憔悴,一身病骨。
她以为,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
终于,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身玄色铠甲、威风凛凛的萧北辰出现在长街尽头。云知微冻僵的脸上绽开一抹虚弱的笑,挣扎着想要迎上去。
然而,萧北辰的身侧,还依偎着一个娇俏的身影。那女子身披一件名贵的火狐裘,衬得一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正是她一手带大的养妹,柳如烟。
“将军……”云知微的声音嘶哑干涩。
萧北辰的目光扫过她,那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剑,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她只是一个碍眼的石墩。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如烟,柔声呵斥:“雪天路滑,当心脚下。你身子弱,可别冻着了。”
那件火狐裘,是去年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耗费了她三个月的心神,熬坏了眼睛。可如今,却穿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府里的下人们交头接耳,看着云知微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瞧瞧夫人这副鬼样子,蜡黄的脸,干枯的手,跟个老太婆似的,哪里配得上英武的将军?”
“就是,还是如烟小姐娇美动人,跟将军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些刺耳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云知微的心里,她浑身冰冷,血都快要凝固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踉跄着跟进府内,看着萧北辰亲手为柳如烟拂去肩头的雪花,又命人端来滚烫的姜茶,那份体贴入微,是她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北辰,”云知微鼓起全身的力气,颤声问道,“她……她是谁?”
萧北辰终于正眼看她了,但眼神里的厌恶和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云知微,你还有脸问?”他声音冰冷,“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人老珠黄,病气缠身,谁见了不倒胃口?如烟在军中为我挡箭,险些丧命,是我萧北辰的救命恩人!从今日起,她便是这将军府的平妻!”
救命恩人?
云知微如遭雷击。当年在战场上为萧北辰挡下致命一箭的,明明是她!那一箭穿心,是她用家族秘药吊着一口气才活了下来,却也因此落下了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怎么能……怎么能将她的功劳,安在柳如烟的头上!
“不是的……北辰,你忘了……”
“够了!”萧北辰粗暴地打断她,“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来人,把夫人带回偏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云知微。
柳如烟依偎在萧北辰怀里,怯生生地说:“辰哥哥,你别怪姐姐,姐姐可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都是如烟的错。”
她说着,眼中泛起泪光,那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萧北辰心疼地将她搂得更紧,“烟儿,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个毒妇,不值得你为她说话!”
云知微被拖拽着,看着那对璧人,心如死灰。
她多年的付出,她舍命的相救,她耗尽的青春和容颜,到头来,只换来一句“人老珠黄”“毒妇”!
回到那间比冰窖还冷的偏院,她蜷缩在床上,咳出的血染红了身前的被褥。
三天后,柳如烟端着一碗汤药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姐姐,这是辰哥哥特意为你求来的安神汤,你快喝了吧。”
又是安神汤。这三年来,柳如烟总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送来各种汤药。
云知微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没有喝,只是死死地盯着柳如烟。
柳如烟被她看得心虚,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娇笑道:“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哦,对了,辰哥哥还有一封信给你。”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丢在云知微面前。
是和离书。
“善妒无德,年老色衰,不堪为将军之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云知微的心。
当晚,萧北辰来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件垃圾。
“签了它,念在夫妻一场,我给你一笔钱,滚出将军府。”
云知微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萧北辰,你对得起我吗?”
“哼,”萧北辰冷哼一声,“本将军能娶你,已是你云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他身后,柳如烟端着一杯酒走上前来,柔声道:“姐姐,夫妻一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喝了这杯和离酒,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云知微看着那杯酒,又看看眼前这对狗男女,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化为灰烬。
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好,我成全你们。”
酒入愁肠,却化作了穿肠的剧毒!
腹中传来绞肉般的剧痛,云知微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不敢置信地指着他们:“你……你们……”
萧北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冷漠覆盖。柳如烟则得意地笑道:“姐姐,你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太久了,也该让位了。黄泉路上,你可别怪我们心狠。”
原来,他们竟要她的命!
在剧痛和绝望中,云知微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好恨!恨自己识人不清,爱上了一个中山狼!恨自己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若有来生,她定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就在她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瞬间,一道金光猛地从她灵魂深处炸开!
【神农血脉激活……】
【《神农医典》传承开启……】
【回春诀启动,灵魂重塑中……】
……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喊,云知微猛地睁开眼。
熟悉的冷清偏院,熟悉的雕花木床,还有床边哭得双眼红肿的贴身丫鬟春桃。
她不是……死了吗?
云知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剧痛。她又抬起手,虽然依旧干瘦,但却真实存在。
“春桃,现在是什么日子?”她声音沙哑地问。
春桃连忙擦干眼泪:“夫人,您都昏睡三天了。今天是……是将军凯旋的日子。”
凯旋的日子!
云知微心中巨震,她……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了萧北辰带着柳如烟回府的这一天!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涌入她的脑海。那是《神农医典》的传承,包罗万象的医学知识、失传的丹方、神奇的针法……在医典的视角下,她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
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那是一种名为“蚀骨散”的慢性毒。正是这毒,常年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容颜憔悴,病痛缠身。
而这毒的来源……云知微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是柳如烟!是她三年来日日“关心”,亲手端来的那些“安神汤”!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萧北辰那冰冷的声音如前世一般响起。
“让开!本将军要见她!”
门被一脚踹开,萧北辰带着柳如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床上的云知微,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装死?云知微,你的把戏我见多了!马上签了这和离书,滚出将军府!”
他将一纸和离书狠狠摔在云知微的脸上。
柳如烟则假惺惺地劝道:“辰哥哥,你别这样,姐姐她身子不好……”
看着眼前上演的这出恶心戏码,云知微的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
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哭闹哀求,而是在春桃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静和威仪。
萧北辰和柳如烟都愣住了。眼前的云知微,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依旧面色蜡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敢直视。
云知微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伸出干枯的手,淡淡地说道:“笔墨。”
春桃连忙取来笔墨。
在萧北辰和柳如烟震惊的目光中,云知微提起笔,毫不犹豫地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清瘦,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好了,”她将和离书推了过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从此,我与你萧北辰,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萧北辰反而愣住了。他设想过她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却唯独没想过她会如此干脆。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和失落。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上前一步,柔柔地说:“姐姐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以后,妹妹一定会好好照顾辰哥哥的。”
“妹妹?”云知微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我可当不起。毕竟,我没有一个会给我下毒三年的好妹妹。”
此话一出,柳如烟的脸色瞬间煞白!
“姐姐,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给你下毒?”她慌乱地看向萧北辰,眼中噙满了泪水,“辰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
萧北辰皱起眉头,厉声对云知微喝道:“云知微!你自己身子不争气,休要血口喷人,污蔑烟儿!”
“污蔑?”云知微冷笑一声,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柳如烟,“你常年假借体弱之名,博取同情,所用的方子,不过是在汤药里加了些许会导致脉象虚浮的‘浮萍草’罢了。而你日日送给我的安神汤里,却加了慢性毒药‘蚀骨散’,此毒无色无味,却能日积月累地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毁人容貌,断人生机!柳如烟,我说的对不对?”
柳如烟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都是她从一本孤本上看到的,云知微这个连药理都不懂的废物怎么可能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污蔑!”柳如烟还在嘴硬。
“不见棺材不落泪。”
云知微眼中寒光一闪,下一秒,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银针已经闪电般刺入了柳如烟手腕的“内关穴”!
“啊!”柳如烟发出一声尖叫。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哇”的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了一大摊酸臭的秽物!
那秽物中,还夹杂着未消化的山珍海味,哪里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萧北辰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看着柳如烟。
云知微缓缓收回银针,声音冰冷:“区区催吐针法,就能让你原形毕露。柳如烟,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柳如烟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云知微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目光转向萧北辰,那眼神里充满了嘲弄和怜悯。
“萧北辰,你为了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毒妇,抛弃为你挡过箭、守了三年的发妻。你的眼睛,真是瞎得可以。”
她说完,不再停留,扶着同样震惊的春桃,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株饱经风霜却绝不弯折的翠竹。
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记住,这将军府的门,是我云知微不要的。从此以后,我永不踏入。”
话音落下,她带着春桃,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只留下萧北辰呆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前所未有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意和恐慌。
离开了将军府,云知微带着春桃,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银两在城南租下了一个小院。
当务之急,是解掉自己身上的“蚀骨散”。
幸好,神农医典中记载了解毒的丹方。只是方子里的几味主药,如“龙血藤”、“冰山雪莲”等,都极为珍稀,千金难求。
“必须想办法赚钱。”云知微对自己说。
她如今最大的资本,就是脑海中的《神农医典》。
第二天,她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衣,用面纱遮住蜡黄的脸,带着春桃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药材一条街。
她没有去那些有名的大药铺,而是走进了一家名为“百草堂”的、看起来有些冷清的药铺。
掌柜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愁眉苦脸地拨着算盘。
“姑娘,抓药还是问诊?”掌柜的有气无力地问。
云知微环视一周,淡淡开口:“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是来卖药方的。”
掌柜的抬起眼皮,嗤笑一声:“小姑娘,别开玩笑了。我们百草堂虽然生意不好,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方子都收的。”
云知微也不恼,径直走到柜台前,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了一张药方。
“此方名为‘玉容膏’,以白芷、珍珠粉、人参等七七四十九种药材秘制而成。寻常女子使用,可让肌肤白皙水润;若是脸上有疤痕者,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如初。”
掌柜的本想将药方丢开,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药材配比和独特的炮制手法上时,脸色却瞬间变了!
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方子!每一种药材的用量都精准到了极致,药性相生相克,搭配得天衣无缝!
“这……这方子……姑娘,你从何处得来?”掌柜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你只管说,收,还是不收?”云知微声音平静。
“收!当然收!”掌柜的激动得满脸通红,“姑娘,您开个价!”
云知微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掌柜的觉得有些贵,但咬咬牙还是准备认了。
云知微摇了摇头:“我不要钱。我要此方三成的分红,另外,我需要你们百草堂帮我收集几味药材。”
她将“龙血藤”、“冰山雪莲”等药材的名字写了下来。
掌柜的看到药材名,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但他转念一想,若“玉容膏”真有奇效,别说三成,就是五成分红也值!
“好!成交!”掌柜的当机立断。
合作谈成,云知微又留下一张治疗风湿骨痛的药方,约定三日后再来,便带着春桃离开了。
春桃至今还觉得像在做梦:“小姐……不,夫人……您怎么会懂这么多?”
云知微淡淡一笑:“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有些事,死过一次,自然就懂了。
三日后,“玉容膏”横空出世,在京城贵妇圈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位脸上有着烫伤旧疤的尚书夫人,试用了仅仅十日,疤痕便淡得几乎看不见,肌肤比从前还要娇嫩!
一时间,“玉容膏”千金难求,百草堂门庭若市,生意好到掌柜的做梦都能笑醒。
云知微很快就拿到了第一笔分红,足足五千两白银!
她让掌柜的继续不惜一切代价寻找那几味珍稀药材,自己则用这笔钱在城中盘下了一间铺面,开了一家医馆。
医馆开业那天,她亲手写下牌匾——“活人堂”。
寓意很简单,只要人还活着,她就能救。
起初,并没有人相信一个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会有什么高超的医术。直到有一天,一个腹大如鼓、被全城大夫判了死刑的病人被家人抬了进来。
云知微只看了一眼,便通过《神农医典》的透视能力,看清了他腹中并非积水,而是一个巨大的血瘤。
她当机立断,屏退众人,用一套神农医典中记载的“金针渡厄”之法,配合内力,硬生生将那血瘤化作了脓水,从体内排出。
不过半个时辰,那病人便腹部消平,虽面色苍白,却已无性命之忧。
此事一出,全城轰动!
“活人堂”的女先生,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消息不胫而走。
从此,活人堂门前车水马龙,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云知微的名声,也从“将军府弃妇”变成了人人敬仰的“云神医”。
与此同时,将军府的日子却不好过了。
柳如烟假孕争宠、毒害主母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不敢出门,整日待在府中,对着萧北辰哭哭啼啼。
萧北辰心中本就烦躁,听着她的哭声更是心烦意乱。他脑海中总是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云知微签下和离书时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
他派人去打探云知微的下落,本以为她一个弃妇,没了将军府的庇护,定然过得凄惨无比。
可手下人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震惊当场。
“你说什么?她开了医馆,成了神医?”
“是……是的将军,现在京城里都传遍了,说活人堂的云神医能起死回生……”
萧北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唯唯诺诺、病气缠身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什么神医?
可当他听到“玉容膏”也出自云知微之手,并且百草堂因为这个药膏日进斗金时,他的心彻底乱了。
他想起云知微曾说过,她为他挡过箭。难道……当年之事,真有隐情?
不,不可能!烟儿那么善良柔弱,怎么会骗他?一定是云知微在故弄玄虚!
可不管他如何安慰自己,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还是像毒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尤其是在他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派人去活人堂请云神医问诊后,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换了一身便服,亲自来到了活人堂。
医馆里人满为患,他排了许久的队,才终于见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云知微依旧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她正在为一个老婆婆细心诊脉,神情专注而沉静,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质。
萧北辰看着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云知微吗?
她似乎清瘦了些,但身形却更加挺拔,那双露在外的眼睛,亮得惊人。不知为何,萧北辰竟觉得,此刻的她,比他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下一位。”
终于轮到他了。
萧北辰深吸一口气,走到诊台前坐下。
“知微……”他声音干涩地开口。
云知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位病人,请伸出手。”
她的声音客气而疏离,仿佛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萧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疼又闷。
“知微,是我。”他加重了语气,“我是萧北辰。”
云知微这才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淡如水:“原来是萧将军。将军身体康健,何须来看诊?若不是来看病,还请不要耽误后面的病人。”
她说完,便对着门外喊道:“下一位。”
这是……在赶他走?
萧北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堂堂镇北大将军,何曾受过这种冷遇!
“云知微!你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女人!”他压低声音,怒道。
云知微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萧将军记错了。我和离书签得很清楚,从此与你再无瓜葛。至于‘你的女人’,那不是在将军府里待着吗?”
她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萧北辰的脸上。
周围的病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不是那个为了小妾,把原配赶出家门的镇北大将军吗?”
“就是他!听说他那原配夫人为了他,命都快没了,结果他带了个狐狸精回来,就把人给休了!”
“啧啧,真是狼心狗肺!现在看云神医出名了,又跑来纠缠,真是不要脸!”
这些议论声清晰地传进萧北辰的耳朵里,让他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从未如此丢脸过!
“云知微,你给我等着!”
他撂下一句狠话,狼狈地拂袖而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云知微眼中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片冰冷。
萧北辰,这只是个开始。我受过的苦,我要你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活人堂的名声越来越大,甚至传到了宫里。
当今太后年事已高,患有顽固的头风病,每到阴雨天便头痛欲裂,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听闻了云神医的名声,太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派人将云知微请进了宫。
云知微不卑不亢,只用了三针,便让太后十几年的头风病当场缓解。
太后大喜过望,不仅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还亲口册封她为“济世医仙”,准她自由出入宫廷。
一时间,云知微风头无两,成了京城中无人敢惹的存在。
萧北辰得知此事后,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把鱼目当珍珠,把明珠当尘埃!
他几次三番上门求见,都被活人堂的伙计拦在门外。他送去的名贵礼物,全被云知微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越是得不到,心中的占有欲就越是疯狂。他开始觉得,只有云知微,那个光芒万丈的云神医,才配做他的妻子。至于柳如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于是,他对柳如烟越发冷淡,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柳如烟在将军府的日子一落千丈,下人们也开始对她阳奉阴违。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云知微!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贱人被休了之后,反而过得比自己还好!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不甘心,她绝不能让云知微就这么得意下去!
她知道,萧北辰靠不住了。她必须找到一个新的靠山。
很快,她就搭上了当朝皇后。皇后膝下无子,一直视得宠的丽妃为眼中钉。而丽妃,恰好刚刚被诊出怀有身孕。
柳如烟向皇后献上了一条毒计。
几日后,怀有身孕的丽妃突然上吐下泻,腹痛不止,险些流产。太医诊断后,在丽妃日常服用的安胎药里,发现了一味禁药——红花!
而为丽妃开安胎药方的,正是最近常出入宫廷的云知微!
消息一出,朝野震惊!
谋害皇嗣,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皇后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一口咬定是云知微心怀叵测,意图谋害龙胎。柳如烟则作为“证人”,声泪俱下地“指证”自己曾亲眼看到云知微在药方上动了手脚。
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云知微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曾经对云知微趋之若鹜的人,此刻都唯恐避之不及。
天牢阴暗潮湿,充满了腐臭的气味。
云知微穿着囚服,平静地坐在草堆上,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这点小伎俩,她一眼就看穿了。
从她第一次为丽妃诊脉起,她就通过《神农医典》的透视能力,发现丽妃的胎像有些奇怪。那并非真正的怀孕,而是一种名为“假孕”的脉象,是服用了一种名为“幻胎草”的药物所致。
而皇后和柳如烟,不过是想利用这个“假孕”的胎儿,来陷害她罢了。她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揭穿,是因为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她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正在此时,牢门被打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是七皇子,墨景渊。
这位七皇子是出了名的病秧子,自幼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在朝中毫无存在感。
云知微曾为他诊过一次脉,知道他并非体弱,而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奇毒。
“云神医,身陷囹圄,却面不改色,真是好胆色。”墨景渊轻咳了两声,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七皇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云知微淡淡地问道。
墨景渊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本王相信你。因为,只有你能解本王身上的毒。”
云知微心中一动:“皇子殿下知道自己是中毒?”
“从我记事起,便与汤药为伴。若说不知,岂不是太蠢了?”墨景渊自嘲一笑,“只是这毒太过霸道,无人能解。直到,我遇到了你。”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乌黑的银针。
“这是上次你为我诊脉时,不小心遗落的。我发现,它能暂时压制我体内的毒性。”
云知微的目光落在那枚银针上,瞳孔骤然一缩!
这不是她的银针!
她的银针都淬炼过特殊的药水,泛着淡淡的蓝光。而这枚针,通体乌黑,针尖处还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图腾——一朵燃烧的火焰莲花!
这个图腾……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年前,她还是云家受尽宠爱的大小姐。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她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只记得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着这样一朵火焰莲花的图腾!
而他们所用的毒,也和墨景渊体内的毒,同出一源!
原来如此!
原来她的家族被灭门,并非意外,而是牵扯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而这场阴谋的核心,就藏在着皇室之中!
云知微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
她的复仇,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惨死的云家上下百口!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墨景渊:“我可以帮你解毒,也可以帮你坐上那个位置。但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墨景渊眼中精光一闪:“你说。”
“我要你,帮我查清十年前云家灭门惨案的真相,还我云家一个公道!”
墨景渊定定地看着她,良久,缓缓点头。
“好,本王答应你。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关乎复仇与皇权的大网,就此拉开。
三日后,朝堂会审。
云知微被带上金銮殿,皇后、柳如烟、萧北辰等人皆在场。
皇后一脸悲痛地指着云知微:“皇上!就是这个妖女,蛇蝎心肠,谋害皇嗣,罪不容诛!”
柳如烟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附和:“臣女可以作证,亲眼所见!”
皇帝面色铁青,一拍龙椅:“云知微!你可知罪?”
云知微面色平静,朗声道:“民女无罪。丽妃娘娘并非有孕,而是中了‘幻胎草’之毒,呈现假孕脉象。所谓安胎药里的红花,更是无稽之谈。若皇上不信,可请太医当场为丽妃娘娘验身,便知真假!”
皇后和柳如烟脸色一变,她们没想到云知微竟然连“幻胎草”都知道!
但皇后很快镇定下来,冷笑道:“一派胡言!丽妃妹妹的身子,岂容你在此污蔑!皇上,不要听她狡辩,速速将她正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惊。
只见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大殿,脸色凝重。
“皇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哀家相信云神医的为人,她绝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对太后一向孝顺,闻言面露犹豫。
皇后见状,心中暗恨,给柳如烟使了个眼色。
柳如烟心领神会,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云知微大喊:“她就是个妖女!她会妖术!她之前在将军府,就用一根银针害我口吐秽物!她就是用妖术迷惑了太后娘娘!”
萧北辰也站了出来,他看着云知微,眼神复杂。他既希望云知微死,又不希望她真的死了。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备受煎熬。
他拱手道:“皇上,臣可以作证,柳如烟所言非虚。云知微确实懂得一些……诡异的手段。”
他这么说,是想把事情闹大,逼云知微走投无路,或许,她就会回头求他了。
然而,云知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鄙夷,让他心口一窒。
大殿之上,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凄厉:“报——!皇上!不好了!七皇子殿下……薨了!”
什么?!
墨景渊死了?
皇帝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皇后眼中则闪过一抹狂喜,她立刻抓住机会,指着云知微,声嘶力竭地喊道:“是她!一定是她!七皇子前几日刚请她看过病,今日就暴毙而亡!是她用妖术害死了七皇子!皇上,杀了她!为七皇子报仇啊!”
人证物证俱在,如今又死了一个皇子。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云知微。
皇帝的理智彻底被愤怒吞噬,他赤红着双眼,指着云知微,怒吼道:“来人!将这个妖女拖出去!凌迟处死!立刻行刑!”
禁军一拥而上,将云知微死死押住。
太后急得快要晕过去:“皇帝,不可啊!”
皇后和柳如烟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云知微,这一次,你死定了!
萧北辰看着被拖拽出去的云知微,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不,不该是这样的……
法场设在午门外,百姓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云知微被绑在刑架上,白色的囚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监斩官扔下令牌,厉声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屠刀,阳光下,刀刃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就在屠刀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
“住手!”
一声清朗的喝声如惊雷般炸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行人马正从宫门处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不是本应“暴毙而亡”的七皇子墨景渊,又是谁?!
他身侧,是面色肃然的太后娘娘!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七皇子……没死?还穿上了龙袍?!
皇后和柳如烟如见鬼魅,吓得魂飞魄散!
萧北辰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景渊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刑场中央,亲手为云知微解开了绳索。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温柔地披在她的身上,声音里满是歉意:“知微,让你受惊了。”
云知微摇了摇头,对他浅浅一笑。
墨景渊转过身,面对着面如死灰的皇后和瘫软在地的柳如烟,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皇兄病重,不理朝政。皇后妖妇,意图霍乱朝纲,构陷忠良,谋害皇嗣!其罪当诛!”
他的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法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后也上前一步,高举着一份明黄的卷轴,沉声道:“此乃先帝遗诏!先帝早已看穿皇后野心,恐其祸国,故立下遗诏,若皇帝昏聩,则由七皇子墨景渊继承大统!如今,皇帝被妖后蒙蔽,是非不分,哀家今日便遵从先帝遗诏,废黜皇帝,由新帝登基!”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云知微和墨景渊联手设下的,引蛇出洞的局!
从墨景渊假死,到太后拿出遗诏,一环扣一环,直接将皇后一党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伪造的!”皇后疯狂地尖叫起来。
“是不是伪造,你心里清楚。”云知微冷冷地开口,她从袖中拿出一叠信件,高高举起,“这是你与柳如烟暗中往来的密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你们如何收买太医,如何用‘幻胎草’制造假孕,如何栽赃陷害于我!所有的一切,都记录在案!”
铁证如山!
皇后彻底瘫倒在地。
柳如烟还想狡辩,云知微却不给她机会。她屈指一弹,一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小虫飞入了柳如烟的口中。
这是神农医典中记载的“真言蛊”,中蛊者,会不受控制地说出心中所有的秘密。
下一秒,柳如烟便眼神呆滞,像个木偶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阴谋都说了出来。
“……是我给丽妃下的幻胎草……是我和皇后娘娘一起陷害云知微……我还给云知微下了三年的‘蚀骨散’,想让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她甚至还说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辰哥哥他……他其实是知道我下毒的,但他为了权势,为了讨好皇后,默许了我的一切……”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萧北辰的头顶!
他……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下了三年的毒,无动于衷?!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用鄙夷、唾弃的目光看着萧北辰。
这个男人,不仅眼瞎,心更是黑到了骨子里!
“不……不是的……烟儿你胡说!我不知道!”萧北辰脸色惨白,疯狂地摇头辩解。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了。
他彻底地,身败名裂了。
结局早已注定。
皇后被打入冷宫,终身监禁。柳如烟被赐死,在绝望的哭嚎中断了气。
而萧北辰,作为同谋,被新帝墨景渊下令剥夺了所有军功与爵位,收回将军府,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从云端跌入泥沼,不过一日之间。
半个月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同时宣布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册封济世医仙云知微为后。
册封大典那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红妆十里。
云知微坐在华丽的凤辇之上,穿着繁复的凤冠霞帔,眉心一点朱红,美得惊心动魄。
经过“回春诀”和珍稀药材的调理,她早已恢复了倾国倾城的容貌,甚至比从前更胜一筹,肌肤莹润如玉,眉目间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和母仪天下的威仪。
凤辇缓缓行过长街,百姓们夹道跪拜,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街角处,一个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乞丐,正痴痴地望着那缓缓驶过的凤辇。
他就是萧北辰。
短短半个月,他仿佛老了二十岁,两鬓斑白,满脸胡茬,眼中布满了血丝,再也不复当年镇北大将军的英武模样。
他看着凤辇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女人,看着她身边那个同样俊美无俦、满眼宠溺的新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那本该是他的妻子!
那份荣耀,那份万众瞩目,本该是属于他的!
是他,是他亲手将这一切都推开了!是他亲手将世间最珍贵的明珠,弃如敝履!
“知微……我的知微……”
他喃喃自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无尽的悔恨和嫉妒,像毒火一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昏死在肮脏的街头。
凤辇之上,云知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侧目。
墨景渊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云知微收回目光,对着他粲然一笑,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媚。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只可怜虫罢了。”
她靠在墨景渊的肩头,看着前方金碧辉煌的宫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安宁。
前世的债,已经还清。
云家的仇,也找到了线索。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那个火焰莲花图腾的主人,她迟早会将他揪出来。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人要珍惜。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来源:在桥边欣赏落日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