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学城的咖啡馆总是喧闹的，充斥着年轻的气息和键盘的敲击声。段沐柠划拉着手机屏幕，意兴阑珊。毕业论文的压力像一层灰色的薄膜，笼罩着她的日常。
六年前的愿望，被风干在时光角落。
六年后的人，却突然以最意外的方式重回视野。
这一次，是选择擦肩，还是把未完的故事，狠狠写完？
【1】
大学城的咖啡馆总是喧闹的，充斥着年轻的气息和键盘的敲击声。段沐柠划拉着手机屏幕，意兴阑珊。毕业论文的压力像一层灰色的薄膜，笼罩着她的日常。
旁边的闺蜜林薇突然猛地撞了一下她的胳膊，手机差点飞出去。
“我靠！沐柠！你快看校论坛！表白墙！炸了！”
段沐柠揉着胳膊，蹙眉：“炸了就炸了呗，哪天不炸？又是哪个院草被匿名表白了？”
“不是！是你！还有……他！”林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引得旁边几桌的人侧目。
段沐柠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窜上来。她抢过林薇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有点疼。
置顶的热帖标题极其耸动：【考古级浪漫！物理系学弟清扫旧体育馆，捡到N年前心愿条！男主已毕业，女主竟在我们身边？！】
下面附了两张图。
一张，是一张略显陈旧、边缘有些卷曲的纸条，被小心地压在玻璃板下。照片拍得很清晰，能看清上面一行干净利落、带着几分少年锐气的字迹——
“边以辰的愿望：和段沐柠考同一所大学，然后，永远在一起。”
落款日期，是六年前。
段沐柠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和刺痛感密密麻麻地蔓延开。
另一张图，是发帖学弟的补充说明：“经多方打听（吃瓜），男主边以辰学长已从A大毕业，如今貌似在邻市工作。而女主段沐柠学姐，正是我校经管院大四才女！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学姐学长你们还好吗？@段沐柠 @寻找边以辰学长”
帖子下面的评论已经疯了。
“卧槽！六年！这是什么青春疼痛文学照进现实！”
“学姐名字好听！学长名字也帅！磕死我了！”
“所以在一起了吗？在线等，急！”
“没看学长都毕业去别的城市了吗？估计BE了……”
“呜呜呜，意难平！求后续！”
段沐柠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那个名字，边以辰，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捅进她心锁深处，试图撬开那些被她用时间厚厚掩埋的东西。
“沐柠？沐柠你没事吧？”林薇担心地晃了晃她，“你脸色好白。”
段沐柠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回林薇手里，声音努力维持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事。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无聊。”
“可是……”林薇眨眨眼，“边以辰哎！你那个初恋！当初你们分手分得……”
“薇薇，”段沐柠打断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涩味弥漫整个口腔，“早过去了。他估计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了。”
话音刚落，手机在她自己的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
段沐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带着戒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传来，穿过六年的时光，略微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段沐柠？”
段沐柠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她没说话。
那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是我，边以辰。那个帖子……我看到了。”
【2】
咖啡馆的嘈杂瞬间沦为模糊的背景音。段沐柠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电话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六年，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也足够让一段感情彻底冷却。可他一声“是我”，就像投入冰湖的石子，看似无声，却足以搅动深埋湖底的一切。
“……所以呢？”段沐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感，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边学长是来兴师问罪的？怪我名字出现在那张破纸条上，打扰了你的清净？”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这种沉默让段沐柠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曾经的边以辰锐利、直接，像出鞘的刀。
“不是。”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觉得，应该给你打个电话。造成困扰的话，我很抱歉。”
“困扰？”段沐柠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咖啡杯的杯壁，“谈不上。就是觉得挺可笑的。六年前的心愿条，早就过期的东西，被人当宝贝一样挖出来围观。边以辰，你不觉得这很像一场闹剧吗？”
“嗯。”他应了一声，淡淡的，“确实是闹剧。”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段沐柠。她宁愿他激烈地反驳，或者像当年那样咄咄逼人地追问，而不是这样平静地、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我很忙。”她硬邦邦地说。
“好。”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开口，“你……还好吗？”
“好得很。”段沐柠几乎是抢答，“不劳挂心。”
“那就好。”他的声音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极淡的……遗憾？“再见，段沐柠。”
电话被挂断，忙音传来。段沐柠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胸口堵得发慌。他那句“再见”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六年前那场撕心裂肺的分手和六年后的这场意外重逢，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插曲。
“谁啊谁啊？是不是边以辰？”林薇激动地凑过来，“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对你旧情难忘？是不是要追你回来？”
“你想多了。”段沐柠把手机扔回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他只是来履行一下基本的社交礼仪，为这场可笑的意外道歉。仅此而已。”
林薇失望地垮下脸：“啊？就这样啊？这也太没劲了吧！我还以为能见证一场破镜重圆的世纪大复合呢！”
“破镜重圆？”段沐柠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镜子碎了就是碎了，粘得再好也有裂痕。没必要。”
她拿起包站起身：“走了，回去改论文。”
然而，那通电话和那个帖子，像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久久不散。她试图集中精神在电脑文档上，那些字却扭曲变形，最后都变成了那张心愿条上的字迹。
“和段沐柠考同一所大学，然后，永远在一起。”
永远？多么奢侈又可笑的词。十八岁的边以辰相信永远，十八岁的段沐柠也曾相信。可后来呢？
后来，高考放榜，他发挥超常，去了顶尖的A大。她几分之差，留在了本市的重点大学。距离不远，但青春的变故，何须千山万水。
大一下学期，具体为了什么吵架她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他越来越忙，回复消息越来越慢，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争吵、猜疑、冷战……最后那次通话，她口不择言地说出了“分手”，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回了一个“好”。
没有挽留，没有追问。干脆利落得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等着她说出这两个字。
六年，他们再没有任何联系。她删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试图抹去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她以为自己成功了。
直到今天，直到那张该死的纸条出现。
【3】
帖子持续发酵，甚至有小报记者摸到学校想来采访段沐柠，被她冷着脸拒之门外。林薇倒是热衷于实时播报论坛动态。
“沐柠沐柠！有人说扒出边以辰的社交账号了！嚯，好像现在混得不错啊，在一家很牛的投行工作！”
“沐柠！有自称他大学同学的人爆料，说边以辰大学期间一直单身！真的假的？”
“哇！又有人po了张毕业晚会照片，角落里有个人好像他，侧脸绝了！就是看着有点冷……”
段沐柠忍无可忍，把一本厚厚的《国际金融学》拍在桌上：“林薇同学，你能不能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毕业论文答辩？”
林薇吐吐舌头：“我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幸福嘛。说真的，沐柠，如果他真的这么多年一直单身，会不会是因为……”
“不可能。”段沐柠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他只是忙事业，没空谈恋爱而已。跟我没关系。”
正说着，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微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边以辰。”
段沐柠盯着那三个字，心跳再次不争气地加速。她犹豫了几分钟，还是通过了好友申请。几乎是在通过的瞬间，对方发来了消息。
边以辰：“抱歉，又打扰你。”
段沐柠盯着屏幕，没立刻回。她点进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灰蓝色的海，头像是一个简单的卡通宇航员图案。朋友圈内容寥寥无几，大多是行业动态分享，没有自拍，没有生活琐碎，透着一股性冷淡风。最新一条，是半年前，分享了一首歌，歌名是《搁浅》。
段沐柠退出朋友圈，回了两个字：“有事？”
边以辰：“我下周会回A市出差。有时间的话，见一面？”
段沐柠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见面？六年不见的前男友，因为一个荒唐的契机，就要见面？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又发来一条。
边以辰：“有些话，当年没说清楚。或许，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段沐柠看着这两个字，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瞬间冷却成冰碴。是啊，见面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给那段仓促结束的感情，补上一个迟来的、体面的句号。是她想多了。
她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打字回复。
段沐柠：“好。时间地点你定。最后吃顿饭，也算有始有终。”
边以辰：“嗯。定好发你。”
对话就此终止。段沐柠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空落落的，又胀得发酸。
林薇凑过来：“他又说什么了？”
“他下周回来，约我见面。”段沐柠语气平淡。
“见面？！我就知道！”林薇兴奋地跳起来，“他要复合！绝对是！”
“他是要告别。”段沐柠纠正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涩意，“给六年前那场不体面的分手，补一个仪式。”
林薇愣住：“啊？不会吧……他亲口说的？”
“嗯。”段沐柠站起身，“也好。彻底说清楚，以后就再也不必有什么牵扯了。”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的几天，段沐柠却有些心神不宁。她会不自觉地打开衣柜，思考见面那天该穿什么。会在照镜子时，仔细看眼角是否有了细纹。甚至路过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甜品店时，会停下脚步。
她讨厌这样不酷的自己。明明先说分手的是她，明明这六年没有他也过得很好，为什么因为他的一条微信，就方寸大乱？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了。见面的地方定在一家格调安静的西餐厅，离大学城有点远，符合边以辰如今的社会身份。
段沐柠选了一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化了淡妆。她告诉自己，这不是精心打扮，只是基本的社交礼仪，是对过去那段感情的尊重，也是对即将到来的彻底结束的仪式感。
她到的时候，边以辰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4】
段沐柠的脚步在餐厅入口处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窗边的男人穿着合体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和价格不菲的腕表。他微微侧着头看窗外，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内敛，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感。
这就是六年后的边以辰。
段沐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迈步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边以辰转过头。目光相撞的瞬间，段沐柠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快到她几乎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他站起身，很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段沐柠坐下，声音保持平稳。
“我也刚到。”边以辰回到座位，将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点餐的过程机械而客套。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尴尬。他们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A市的天气，大学的变化，彼此的专业领域……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危险的雷区。
直到主菜上来，短暂的沉默后，边以辰放下刀叉，看向她。
“那张纸条……”他开口，声音低沉，“我没想到会被找到。”
段沐柠切牛排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是啊，挺意外的。学弟们挺有考古精神。”
“我写它的时候……”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是认真的。”
段沐柠抬眼看他，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嗯，十八岁的边以辰，说什么都信誓旦旦，听起来当然认真。”
边以辰看着她，目光深沉：“你不信？”
“信过。”段沐柠放下刀叉，拿起酒杯轻轻晃着，“后来不是不信了，是觉得没意思了。年少轻狂时的话，谁能当真？就像你现在回头看，不也觉得幼稚可笑吗？”
边以辰沉默了片刻，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是啊。可能吧。”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段沐柠觉得胸口那股闷气越来越重。她预想中的“正式告别”不是这样的。她宁愿他直接说“段沐柠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也好过这样不痛不痒地聊天气、聊过去，仿佛他们只是久未见面的普通老友。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
“边以辰，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说有些话当年没说清楚，要有个正式的告别吗？”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尽量轻松，“说吧。说完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边以辰迎着她的目光，喉结微动。餐厅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细碎的光，却让人看不透情绪。
“当年……”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几分，“你说分手，我答应。不是因为不在乎。”
段沐柠的心猛地一跳，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用力。
“那是因为什么？”她问，声音绷得有点紧。
“那时候，我家裡出了点事。”他垂眸，看着桌上的酒杯，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爸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债，房子卖了都不够还。家里天天吵架，催债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上。A大学业压力又重……我每天焦头烂额，觉得自己快被压垮了。”
段沐柠怔住了。这些，她从来不知道。那时候，她只觉得他越来越冷淡，回复消息慢，打电话经常心不在焉，她抱怨、发脾气，他却从不解释，只是沉默。她以为他变了，厌倦了。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告诉你有什么用？”边以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疲惫的笑，“让你跟着我一起发愁？还是让你爸妈觉得，你找了一个负债累累的男朋友？段沐柠，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我自顾不暇，更没有信心能处理好异地恋和这些破事。你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是一种解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至少，你不用被我拖累。”
段沐柠呆呆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疼痛排山倒海般涌来。原来当年那场让她耿耿于怀了六年的分手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真相。他不是不爱了，而是……太累了。
“所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张心愿条……”
“愿望是真的。”他打断她，目光沉静而深刻地看着她，“没能实现，也是真的。抱歉，段沐柠，十八岁的边以辰，食言了。”
【5】
“抱歉，段沐柠，十八岁的边以辰，食言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炸弹，在段沐柠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表面却只能泛起微不足道的泡沫。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冷落、那些沉默，不是厌倦，不是不爱，而是他独自一人在深渊里挣扎时的无能为力。
而她，却还在抱怨他回复消息慢，抱怨他不够关心，甚至在最后一次争吵中，掷地有声地说出了“边以辰，我们分手吧！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种话。
她记得电话那头他长久的沉默，然后那个干涩的“好”字。她当时只觉得他冷酷，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放弃解释。
六年来的委屈、不甘、怨恨，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支点，变得可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该怪谁。怪他当年的不坦诚？还是怪自己的不懂事和缺乏信任？
餐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此刻却像噪音一样刺耳。
“都……过去了。”良久，段沐柠才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家里……现在还好吗？”
“债早还清了。”边以辰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一切都挺好的。”
“那就好。”段沐柠低下头，用力切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牛排，金属餐刀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她需要做点什么来掩饰内心的兵荒马乱。
所以，他今天来，就是来告诉她这个真相？为当年的不告而别画上一个句号？让她的怨恨变成一个笑话？
这比直接说“我不爱你了”更让她难受。
“段沐柠。”他又叫她。
“嗯？”她没抬头。
“那张心愿条，”他顿了顿，“能给我吗？”
段沐柠猛地抬头，有些错愕：“……什么？”
“那个学弟，说捡到后暂时保管着。”边以辰看着她，眼神很深，“如果你不想要，我想拿回来。毕竟……是我的东西。”
他的东西。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了她一下。
“随便你。”她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所谓，“那种东西，我留着也没用。你想要就去拿吧。”
“好。”他点头。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
结账的时候，边以辰自然地拿出了卡。段沐柠没有争，她知道他的骄傲。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吹来。A市的夜景繁华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两人并肩站在路边，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我送你回去。”边以辰说。
“不用了。”段沐柠拒绝得很快，“我打车很方便。不麻烦你了。”
边以辰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段沐柠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边以辰，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虽然晚了六年……但至少，我知道了。”
知道了当年不是她一个人在那段感情里失败。知道了他们是被现实打垮的。
边以辰深深地看着她，路灯在他眼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再见，段沐柠。”
“再见。”段沐柠转身，伸手拦出租车。
没有拖泥带水，没有依依不舍。一场迟到了六年的解释和告别，就这样仓促地落下了帷幕。
坐进出租车里，段沐柠没有回头。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无声无息，却异常汹涌。
为十八岁那个独自扛下所有的边以辰。
为十八岁那个懵懂无知、只会抱怨的段沐柠。
为他们那场败给现实、充满遗憾和误错的青春。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递过来一盒纸巾。
“谢谢。”段沐柠接过纸巾，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颤抖。
都结束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6】
回到宿舍，段沐柠的眼睛还带着微微的红肿。林薇一看她这样，吓了一跳，立马围上来。
“沐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你们吵架了？”
段沐柠摇摇头，疲惫地倒在椅子上：“没有。就是……把一些话说清楚了。”
她简单地把边以辰当年家里的变故告诉了林薇，省略了自己哭了的细节。
林薇听完，张大嘴巴，半天没合上：“我的天……居然是这样？所以当年他不是故意冷落你，是因为家里出事了？”
“嗯。”段沐柠闭上眼，觉得无比疲惫。
“那……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告诉你这些，是想挽回你吗？”林薇的八卦之魂再次燃烧。
“挽回？”段沐柠苦笑一声，“他只是来给过去一个交代，顺便要回那张心愿条。他说那是他的东西。”
“啊？就这么简单？”林薇一脸失望，“这也太……现实了吧？我还以为会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破镜重圆呢！”
“生活又不是电视剧。”段沐柠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哪有那么多破镜重圆。镜子碎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扫干净，扔进垃圾桶，免得扎伤自己。”
“可是……”林薇挠挠头，“我觉得他好像还挺在乎你的。不然干嘛特意回来跟你解释？还要拿回那张纸条？”
“在乎？”段沐柠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但很快又平静下去，“可能只是觉得遗憾吧。或者，是想彻底告别，轻装上阵，开始他的新生活。毕竟，他现在看起来过得很好。”
事业有成，英俊依旧。他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崭新的、光明的一页。而她，只是他旧日记里的一枚书签，提醒着他曾经狼狈的过去。拿回去，合上，锁起来，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唉，也是。”林薇叹了口气，“那你们以后……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不然呢？”段沐柠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决绝，“难道还要做朋友吗？太假了，也太累了。”
她站起身，拿起睡衣：“我去洗澡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需要热水冲掉这一晚上的疲惫和混乱。
第二天，段沐柠强迫自己投入到毕业论文的最后修改中，试图用忙碌填满所有思绪。林薇也识趣地不再提起边以辰。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校园论坛关于那个帖子的讨论渐渐沉了下去，有了新的热点取而代之。
一切似乎真的结束了。
直到一周后，段沐柠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辅导员打来的，让她去一趟学院办公室。
段沐柠有些疑惑，以为是论文答辩的事宜。她赶到办公室，却发现里面除了辅导员，还坐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陌生年轻女性。
“段同学来了，坐。”辅导员笑着招呼她，然后介绍道，“这位是瑞华投行的顾总监，顾晴女士。她这次来，是想和我们学院谈一个校企合作的项目，顺便呢，也想见见你。”
“见我？”段沐柠更加疑惑了，她礼貌地向顾晴问好，“顾总监您好。”
顾晴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却不失礼貌，她微微一笑：“段沐柠同学，你好。冒昧打扰。我直接说吧，我这次来，是受人所托。”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心封装好的透明塑料夹，推到段沐柠面前。
塑料夹里，正是那张引发了一切风波的心愿条。
段沐柠的心猛地一跳。
顾晴看着她，语气平和：“以辰他……临时有个紧急项目，被派去国外出差了，短期内回不来。他临走前，特意拜托我，务必把这个转交给你。”
段沐柠愣住了：“给……我？他不是说要拿回去吗？”
顾晴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拿回去？他原话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段沐柠看着那张静静躺在塑料夹里的纸条，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字迹却依然清晰。他说这是他的东西，现在却说要物归原主？
“他……”段沐柠喉咙有些发干，“他还说什么了吗？”
顾晴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意味：“他说，‘六年前没送出去的答案，现在补上。虽然晚了，但希望不算太晚。’”
答案？什么答案？段沐柠的心跳骤然失序。
顾晴站起身，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段同学，我很欣赏你的专业成绩和项目经历。我们投行下半年有个管培生计划，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联系我。这和他无关，纯粹是我个人的邀请。”
她又对辅导员点了点头，然后优雅地离开了办公室。
段沐柠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她低头，看着塑料夹里的那张纸条。
辅导员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感叹道：“年轻真好啊……段同学，好好珍惜。顾总监可是业内有名的女魔头，她能亲自来当这个快递员，托你那个朋友，面子不小啊。”
段沐柠机械地点头，道谢，拿着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纸条，走出了办公室。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深吸了一口气，才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塑料夹，取出了那张纸条。
纸条的背面，有一行新的字迹。是用黑色的钢笔写的，力透纸背，清晰而坚定，和正面那年少青涩的笔迹截然不同，却并排躺在同一片时空里——
“愿望是否过期，所有权在你。段沐柠，我还在原地。如果你愿意，答案依然是：好。”
落款是：二十九岁的边以辰。
【7】
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拂动段沐柠额前的碎发。她捏着那张单薄的纸条，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两行跨越了六年时光的字迹。
正面，是十八岁边以辰赤诚而莽撞的愿望：“和段沐柠考同一所大学，然后，永远在一起。”
背面，是二十九岁边以辰冷静而郑重的回答：“愿望是否过期，所有权在你。段沐柠，我还在原地。如果你愿意，答案依然是：好。”
“我还在原地。”
“答案依然是：好。”
段沐柠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滴落在纸条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又怕弄坏了这珍贵的凭证。
原来他不是来告别的。
原来他要回纸条，不是为了锁起来，而是为了补上那句迟到了六年的回应。
原来他说的“物归原主”，归的不是纸条，而是那颗她以为早已遗失在岁月里的、赤诚的心。
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无法思考，只能靠着冰凉的墙壁，任由情绪汹涌。是喜悦？是酸楚？是遗憾？还是失而复得的惶恐？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
“沐柠？你怎么了？辅导员跟你说什么了？”林薇找了过来，看到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怎么又哭了？那个女总监为难你了？”
段沐柠说不出话，只是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她。
林薇疑惑地接过，先看了正面，咂咂嘴：“啧，这古董……”然后她翻到了背面。
下一秒，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响彻走廊：“啊啊啊啊啊啊——！边以辰！他是真的行啊！我靠！浪漫不死！他居然还等着你！答案是好！啊啊啊！沐柠！他这是求婚吧？绝对是！”
林薇的咋咋呼呼反而冲散了段沐柠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酸胀感。她破涕为笑，抢回纸条：“你小点声！什么求婚……别胡说八道。”
“这跟求婚有什么区别？！”林薇激动地抓着她的胳膊摇晃，“‘永远在一起’！‘答案是好’！这不是求婚是什么！段沐柠！你还在等什么！赶紧答应他啊！立刻！马上！打电话！不对，他出差了……发微信！快！”
段沐柠被晃得头晕，心里却像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绚烂而温暖。那些纠结、犹豫、不确定，在林薇的尖叫和那张纸条面前，突然变得微不足道。
是啊，还在等什么？
六年误会，一朝解开。他从未走远，她亦未曾真正忘怀。青春固然留有遗憾，但幸运的是，时光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数天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然后郑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边以辰。”
“答案收到。”
“所有权在我，我知道。这次，不准再食言了。”
她点击发送。然后，把那张承载了六年时光与真心的纸条，小心翼翼地重新装好，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窗外，阳光正好，一如他们初遇的那个夏天。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