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边陲日记）走出大山

摘要：掐指一算，离到军校报到的时间只剩一个星期了，从昆明到广州，路途需要几天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必须要在明天把军人外出证、介绍信、组织关系、借款等一切手续办妥，下午赶到建水，后天赶到昆明，即使是一刻不耽误，留给我的时间还有五天。

文/李杰

▲ 1996年8月，回到阔别10年的四角田村。

掐指一算，离到军校报到的时间只剩一个星期了，从昆明到广州，路途需要几天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必须要在明天把军人外出证、介绍信、组织关系、借款等一切手续办妥，下午赶到建水，后天赶到昆明，即使是一刻不耽误，留给我的时间还有五天。

听探家的老兵说，最近火车票非常紧张，原本云南驻军就多，现在又赶上春节临近，南来北往探家的、退伍的、转业的、家属返程的都要从昆明出发，火车站前每天都是排队买票的人群。我已经横下了一颗心，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在28日之前赶到军体院报到，不然刚入学就给学校留下一个不遵守纪律的印象多不好。

想起来挺后悔，假如我不在建水耽误那四天，现在就可以踏踏实实的去广州了，说不定还有时间回北京呢，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至少能让我在家待两天，我现在多么想把这消息告诉父母，告诉徐杉，都是贪玩惹的祸。

回想起来挺有趣，昨晚在卫生队老乡胡宝兴那里住宿时，清晨我是被喜鹊的叫声吵醒，乌鸦在营区天天有，喜鹊不常见，清早听到喜鹊叫，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我来到窗前一看，原来是两只喜鹊正在和乌鸦抢食吃。俗话说：早报喜，晚报财，中午叫着客人来。现在果真兑现了。说不相信迷信吧，事情确实发生在我身边，要说是巧合吧，这也有点儿太巧了。

晚上，四角田有电影，小川、大棒子、于琦、高威都没有去看，大家来到我的寝室为我送行。

高威进屋就喊：“小李恭喜啊！你马上就要见到广州了！那可是一个花花世界，被称为中国的资本主义社会！到了那边，你可千万不要被拉下水啊！据说这次全基地只有你一人被选上，你可是咱们山沟里飞出的一只金凤凰啊！”

“是的，这次全二炮只挑选六名队员，我能被选上真是幸运。”

大家在寝室里聊着广州，聊着“资本主义社会”的物质丰富和价格的低廉，不过所聊内容都是道听途说，具体啥情况我们谁都没见过，真就好比一群小太监在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性生活的美好，直到电影放映结束，大家仍旧意犹未尽。

▲ 1983年2月，刚刚来到云南时的几位北京兵。左起王东维、张春明、高威、李杰、王立群。

就要离开山沟见到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广州，走进中国人民解放军唯一一所体育院校，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我终于要实现当兵时的梦想了，躺在床上，我激动得怎么也睡不着。

在北京队集训时，每年冬训都要到广州，偏巧我去的那一年，没有去广州冬训，听老队员讲：“广州那里离香港很近，各种走私货非常便宜，四个喇叭的录音机才两百块左右（到了北京就要上千块，而且不是哪里都能买到，需要用外汇券在友谊商店才有，这在当时属于极豪华的奢饰品），牛仔裤、T恤衫、名牌运动衣、电子表，以及各种从没见过的洋货遍地都是。”这对商品极为匮乏的内地来说，广州就是一个超级繁华的资本主义世界。

心情不错，办事效率也高，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我将所有手续办理完毕。所有认识我的人，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祝贺你啊！能代表二炮去解放军体院学习，这可真是山沟里飞出金凤凰！”每每听到这样赞美的语言，我心里总是美滋滋的。

李传运副参谋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呀，我得提醒你一下，高兴归高兴，你到了外面可千万别出事，出了事就是大事，总参谋部都能知道你的名字。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在外面出了名，全军都会知道你，我们802支队都会跟着沾光。”

我满怀信心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绝不会给802支队丢脸。”

办完手续，匆匆地离开了山沟，坐在长途车上，我忽然想起寝室里的床头柜、储藏箱都没来得及上锁，估计回来时又得丢不少东西，但为了实现更大的目标，我就不去考虑这些坛坛罐罐了，衣服鞋帽都是身外之物，是凤凰，就要朝着有梧桐树的地方飞，心有鸿鹄之志，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这才是我向往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