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详注直译：王勃《滕王阁序》

摘要：豫章（即南昌。滕王阁在今江西南昌市。曾为汉豫章郡治。唐代为了避讳唐代宗的名（李豫），“豫章故郡”被改为“南昌故郡”。所以现在滕王阁内的石碑作“南昌故郡”）故郡，洪都新府（汉豫章郡，唐改为洪州，设都督府），星分(分属)翼轸（翼、轸，星宿名），地接衡庐，襟三江（

滕王阁序

王勃

豫章（即南昌。滕王阁在今江西南昌市。曾为汉豫章郡治。唐代为了避讳唐代宗的名（李豫），“豫章故郡”被改为“南昌故郡”。所以现在滕王阁内的石碑作“南昌故郡”）故郡，洪都新府（汉豫章郡，唐改为洪州，设都督府），星分(分属)翼轸（翼、轸，星宿名），地接衡庐，襟三江（太湖的支流松江、娄江、东江）而带五湖（太湖、鄱阳湖、青草湖、丹阳湖、洞庭湖），控蛮荆（指古楚地）而引（连接）瓯越 (指今浙江南部及福建一带)。

译文:豫章旧郡，今为洪州新府。在天上分属翼、轸两星，在地上连接衡、庐二山，以三江为襟而以五湖为带，控制荆楚而连接闽越。

物华天宝，龙光（指龙泉剑光）射牛斗之墟（区域）；人杰地灵，徐孺（徐孺子，东汉豫章南昌人，当时隐士隐士）下(下榻，留宿)陈蕃（豫章太守，从不接待宾客，惟徐孺子来访，才设一睡榻）之榻。

译文:风物的光华倒映着天上的宝气，龙泉剑光直射牛、斗二星的区域；人杰地灵，徐孺留宿在陈蕃为他特设的榻几。

雄州（雄伟的洪州，即汉豫章郡，唐改为洪州）雾列（高耸），俊采（英俊有文采）星驰。台（亭台）隍（护城河）枕（据，处于）夷（指楚地）夏（华夏中原）之交（要冲），宾主尽东南（泛指全国各地）之美（《经-尔雅-释地》：“东南之美，有会稽之竹箭；西南之美，有华山之金石。”后用“东箭南金” 泛指各地的英雄才俊）。都督阎公之雅望（清高的名望），棨（qǐ）戟（外有赤黑色缯作套的木戟，古代大官出行时用。这里代指仪仗）遥临。

译文:雄州在云雾中耸立，才俊如流星般飞逸。城池座落在楚夏的交界之地，宾主都是各地的英俊人士。都督阎公的美名，随仪仗遥遥而至。

宇文新州（复姓宇文的新州刺史）之懿范（美好的风范，洒脱），襜（chān）帷（车上的帷幕，这里代指车马）暂驻。十旬休假（十日为一旬，遇旬日则官员休沐，称为“旬休”），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高贵）朋满座。

译文:新州刺史宇文风度翩翩，乘着马车到此地暂驻。十日一休的假日，好友多如彩云聚集；千里来相逄，高朋满座席。

腾蛟起凤（形容才华如蛟龙腾空，凤凰起舞），孟学士之（是）词宗（文坛宗主）；紫电（紫电剑急如雷霆）清霜（清霜剑寒气逼人），王将军之武库。家君（家父）作宰（王勃之父担任交趾县的县令），路出（路过）名区；童子（王勃自谦）何知，躬（亲身）逢胜饯（盛大的宴会）。

译文:文坛领袖孟学士，文如蛟腾凤舞；王将军的武库里，刀光箭影如紫电清霜。家父做县令，犬子过贵地，年幼何所知，亲身逢盛宴。

时维（是）九月，序（季节）属三秋（古人称七、八、九月为孟秋、仲秋、季秋，三秋即季秋，九月）。潦（Iǎo）水（雨后的积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雾气凝聚）而暮山紫。俨（整齐貌）骖騑（cān fēi驾车的马匹）于上路（上，等级高，上路，这里是大路之意），访风景于崇阿（高大的山陵）。

译文:时间正值九月，季节已属三秋。积水退尽而寒冷的深潭更显清澈，烟雾凝聚而傍晚的山峦呈现紫色。在大路中驾驶车马，到高山上寻访风景。

临（光临，来到）帝子（指滕王李元婴）之长洲，得（寻得，找到）天人（仙人，指滕王）之旧馆（指滕王阁）。层台（层层楼台）耸翠，上出重霄（古代传说天有九重。也叫九重霄）；飞阁（指滕王阁状如飞翔）流丹（红漆鲜艳欲滴），下临无地（不见地面）。

译文:来到滕王的长洲，寻得仙人的旧阁。层层楼台耸苍翠，直上云天出九霄；楼阁展翅红欲滴，居高临下不见地。

鹤汀（水边平地）凫（fú野鸭）渚（水中小洲），穷（极尽）岛屿之萦回（曲折）；桂（桂树）殿兰（木兰）宫，即（凭依）冈峦之体势。

译文:白鹤野鸭栖沙洲，极尽岛屿之曲折，桂树木兰建殿堂，凭依山峦之体势。

披（开）绣闼（tà绘饰的门），俯雕甍（méng屋脊）。山原（高山平原）旷其（然，样子）盈视（充满视野），川泽纡（yū曲折）其骇瞩。闾阎（里门，这里代指房屋）扑（满）地，钟鸣鼎食（古代贵族鸣钟列鼎而食，所以用钟鸣鼎食指代名门望族）之家；舸舰弥（满）津（渡口），青雀黄龙，（船的装饰）之舳（zhú，船尾把舵处，这里代指船只）。

译文:推开彩绘的阁门，俯看雕花房脊。山岭平原旷然满双眼，河流湖泊曲然惊人目。房舍遍地，全是钟鸣鼎食之家；舟舰满渡，都是雕刻着青雀黄龙的船只。

云销（消除；消散）雨霁（雨雪停止，天气放晴），彩（光彩，指阳光）彻（通达，穿透）区（区域，地城）明。落霞与孤鹜（wù野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即今鄱阳湖）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水边）。

译文:云消雨停，天光通明。落霞与孤雁齐飞，秋水共高天一色。渔舟晚唱，响遍鄱阳之畔；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岸。

遥吟（长吟）俯畅，逸兴遄（急）飞。爽（清亮，明朗）籁（箫的一种。这里泛指乐器）发而清风生，纤（清细柔美）歌凝（徐缓）而白云遏（停止）。睢园（即汉梁孝王菟园，梁孝王曾在园中聚集文人饮酒赋诗）绿竹，气凌（超过）彭泽（指陶渊明，曾官彭泽县令，世称陶彭泽）之樽（酒杯，这里指饮酒）；邺水（在邺下，曹魏兴起之地，三曹常在此雅集作诗）朱华（指荷花。曹植有“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光照临川，（指宋朝谢灵运。谢灵运曾任临川内史），之笔。

译文：遥望而高声吟唱，俯视而心底欢畅，雅兴急速飞扬。萧声明爽而清风生，歌声柔缓而白云停。这里好比睢园绿竹的聚会，敢超陶渊明的豪气；又如邺水红荷的吟咏，光照谢灵运的文笔。

四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具，二难（指贤主、嘉宾难得）并。穷（穷尽、极其）睇眄（dì miǎn两字属同义连用，本来都是斜视，后来引申为一般的看）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遥远），觉（悟）宇宙之无穷（极，尽）；兴尽悲来，识盈虚（指盛衰)之有数（定数、天数、天命）。

译文：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聚全，贤主、嘉宾难得齐聚。极目观于长空，尽情游于假日。天高地远，感悟宇宙的无穷无尽；兴尽悲来，知晓盛衰的皆有定数。

望长安（唐朝的国都）于日下，目吴会（对吴地的古称）于云间。地势极（尽头）而南溟深，天柱（昆仑山）高而北辰（北极星）远。

译文：在霞光之下遥望长安，在云海之间纵观′吴会。地势到了尽头而南海更加幽深，昆仑山高大耸立而北极星更加高远。

关山（险关和高山）难越，谁悲失路（不得志）之人；萍水相逢（浮萍随水漂泊，聚散不定。比喻向来不认识的人偶然相遇），尽是他乡之客。怀（怀念）帝阍（hūn阍，宫门。指帝王居处）而不见（召见），奉（侍奉）宣室（汉未央宫前殿正室，为皇帝召见大臣议事之处。代指入朝做官）以（在）何年？

译文：关山难以逾越，谁怜失意之人？萍水偶尔相逢，都是异乡之客。怀念朝廷却不能朝见，侍奉皇帝不知在何年？

嗟乎！时运不齐（济，顺，好），命途多舛（chuǎn差错；错乱，不顺利）。冯唐（冯唐年轻时不被重用，汉武帝时被举荐，已是九十多岁）易老，李广（汉武帝时名将，多次与匈奴作战，军功卓著，却始终未获封爵）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逃，使动用法，使之逃，驱逐之意）梁鸿于海曲（海隅，指滨海一带），岂乏明时（昌明时代）？

译文：唉！时运有挫折，命途多坎坷。冯唐容易衰老，李广难以封侯；屈贬贾谊到长沙，并非没有圣主；放逐梁鸿到海滨，难道缺少昌明时代？

所赖（依靠）君子安贫，达人（通达事理之人）知命。老当益壮，宁（难道）移（改变）白首之心；穷且益（更加）坚，不坠（坠落，引申为“放弃”）青云之志。

译文：所依靠的是君子安于清贫，智者知晓天命。年老更应豪壮，怎能在白头时改变心志？穷困且更要志坚，不要放弃凌云之志。

酌贪泉（此泉在广州附近的石门，传说饮此水会贪得无厌，廉官吴隐之喝下此水操守反而更加坚定）而觉爽，处涸（hé）辙以（连词，表转折，相当于“却”）犹欢。北海虽赊（遥远），扶摇（自下而上的旋风）可接（接近，到达）；东隅（东边的角落，指日出处，借指早晨，青春）已逝，桑榆（指照在桑树和榆树梢上落日的余晖。借指傍晚，暮年）非晚。

译文：喝了贪泉的水而更感到清爽，处在干涸的车辙中却很快乐。北海虽然遥远，乘着大风可以到达；青春虽已逝去，暮年还不算晚。

孟尝（东汉会稽人，以廉洁奉公著称，后因病隐居。桓帝时，虽有人屡次荐举，终不见用）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晋代名士，不满世事，纵恣狂放，常驾车出游，路不通时就痛哭而返）猖狂，岂效穷途（到尽头的路）之哭！

译文：孟尝品德高洁，空剩报国之心；阮籍行为狂放，怎能学他无路就哭。

勃，三尺（称不大懂事的小孩儿为“三尺童儿”）微命（即“一命”，周朝官阶制度是从一命到九命，一命是最低级的官职），一介（个）书生。无路（门路）请缨（绳，请受长绳。即请求交给杀敌任务。《汉书·终军传》:“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等终军（指上文提到的请缨的终军）之弱冠（男子二十岁为弱冠之年）；有怀（怀想）投笔（班超投笔从戎的典故），慕（向往）宗悫（què南朝宋南阳人，年少时向叔父自述志向，云“愿乘长风破万里浪”）之长风。

译文：我王勃，年幼官微，只是一个书生。与终军一样年已二十，却无处请战杀敌；仰慕宗悫的风范，有投笔从戎之志。

舍簪笏（hù冠簪、手版。官吏用物，这里代指官职地位）于百龄（百年，一生），奉晨昏（“晨昏定省”之略语。谓朝夕慰问奉侍）于万里。非谢家之宝树（指谢玄，比喻好子弟），接（接近）孟氏之芳（美好）邻。他日（改日）趋庭，叨(tāo惭愧，表示自谦 )陪鲤（孔鲤，孔子之子）对；今兹（今此；现在）捧袂（衣袖、袖口。捧袂：举起双袖作揖，此处指拜见众宾客），喜托龙门（比喻士人忽然得到的荣耀，就好像登龙门一般令人高兴。也比喻由于谒见名人而提高了自己的身价）。

译文：在一生中舍弃功名，到万里之外朝夕侍奉（父母）。我不是谢家那样的子弟，却接近孟家这样的芳邻。改日来到家中，接受父亲的教诲。今日见到贵客，高兴地登上龙门。

杨意（即杨得意，司马相如便是由他引荐的）不逢，抚凌云而自惜（叹惜）；钟期（钟子期）既遇，奏流水（《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以（又）何惭？呜呼！胜（美好的）地不常，盛筵（宴席）难再；兰亭 （东晋时王羲之等四十余人在此临水修禊，曲水流觞，饮宴欢畅）已（停止、不再存在）矣，梓泽（即晋·石崇的金谷园。石崇和友人经常在梓泽金谷园饮酒作诗）丘墟。

译文：没有遇到杨得意那样的引荐人，空抚凌云之赋而自叹；已经遇到钟子期这样的知音，弹奏一曲流水又何羞？唉！美景不常在，盛宴难再逢，兰亭聚会已消逝，金谷名园成废墟。

临别赠言（指本文），幸承恩于伟饯（饯别之宴）；登高作赋，是所望于群公。敢竭（竭尽）鄙（鄙陋）怀，恭疏（分条陈述，引申为书写）短引（卷首语、序言）；一言（一文，指本文《滕王阁序》）均（皆，这里有“已”的意思）赋，四韵（指下文的《滕王阁诗》）俱（皆，这里有“已”的意思）成。请洒潘（潘，指潘岳）江，各倾陆（指陆机。钟嵘《诗品》：“陆才如海，潘才如江）海云尔（云尔，句尾语气词）（此处为互文，“洒”与“倾”，可合为“倾洒”解。“江”与“海”合为“江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