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律法有言,买家须在卖身契上写明工作范围。”管家一本正经说道。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是童府烧火丫鬟,我哥是泄火小厮。
我白日干活,我哥晚上干活。
我给老爷烧火,我哥给少爷泄火。
可有一天,我哥拉肚子,求我替他上夜班。
从此,我们的工种就掉了个个。
1
穷人家之儿女,恰似那家养之畜牲。
午饭果腹之时,随意卖去一个,便能换得些银钱。
我家贫寒至极,连那蜡烛亦是买不起。
爹娘夜晚无甚别事,便只知可劲儿地生孩子。
生下一堆孩子,亦无需愁没钱养活。
若实在养不起,便卖掉一两个便是。
今年,一连数场大雨倾盆而下。
家中那几亩薄田,尽皆没了收成。
家中弟妹皆张着嘴,吵嚷着要吃饭。
我爹又嗜酒如命,便带着我和我哥出去换些米粮。
“爹,咱们这是去哪儿呀?”我怯生生问道。
爹瞪我一眼,道:“莫问,跟着便是,有你们吃的。”
人市之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我和我哥瑟缩着,躲在爹身后。
那童府的管家,一眼便看中了我俩。
“这俩孩子,我要了。”管家指着我们说道。
爹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您给多少银子?”
童家管家买下我们之时,明明白白在卖身契上写明了我们的工种。
“律法有言,买家须在卖身契上写明工作范围。”管家一本正经说道。
我不识字,只听他们嘀咕。
“你是负责烧火的。”一人对我说道。
“那我哥呢?”我忙问道。
“你哥是负责泄火的。”另一人答道。
我懵懂点头,实则根本不懂这是何意。
我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卖身钱。
他满脸疼惜,摸了摸我哥的屁股,掩着袖子干嚎了几声。
“爹,您这是咋啦?”我哥懵懂问道。
爹抹了抹眼角,道:“爹舍不得你们啊。”
我哥拉着我,站在那闹市之中。
他睁着懵懂又惊慌的眼睛,看看行色匆匆的行人,又看看我爹。
“爹,我们真的要走吗?”我哥问道。
爹干着嗓子,推了推我们:“去吧,去了就有馒头吃了。”
说完,他又干嚎起来。
可那眼泪,却像怕极了他手里的银子,怎么也不肯掉落出来。
管家没等他嚎完,便带着我们走了。
“走吧,莫要耽搁。”管家催促道。
童府极大,管家带着我们走了许久。
“这童府可真大啊。”我小声对我哥说道。
我哥点点头:“是啊,也不知我们会被安排到哪儿。”
穿过几重庭院,竟还未走到尽头。
我看着那高大的院墙,紧张地握着我哥的手。
“哥,我怕。”我小声说道。
我哥拍拍我的手:“别怕,有哥在呢。”
这感觉,倒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带着我穿进那高大的甘蔗地里玩耍。
有些新奇,又觉好玩。
等我回过神来,我哥就不见了。
“我哥呢?我哥去哪儿了?”我焦急问道。
管家淡淡说道:“你哥去了少爷的院子。”
“那我呢?我又该去往何方?”我仰着头问他。
他浑身冷漠,将我丢在了一堆高高的柴火下。
“从此,你便负责给府上的贵人们烧水。”他说道。
“是,管家。”我应道。
从此,我便每日守在那烟火尘埃之下。
满脸脏污,吭哧吭哧地烧着火、煮着水。
贵人们生活精致,就连头发丝都不染一丝尘埃。
“小丫头,水可烧好了?”一丫鬟问道。
“快了快了,姐姐再稍等片刻。”我忙应道。
晨起要洗面,出恭要净手。
就连吃了甜食,都嫌手黏糊。
主母小姐的手娇嫩,碰不得那冰冷的井水。
如葱的白嫩,要靠那温水养着。
“这水可得烧热些,莫要凉了。”又一丫鬟叮嘱道。
“姐姐放心,我晓得的。”我点头应道。
日子久了,我倒也习惯了这般生活。
“哎,你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我对一同烧火的伙伴说道。
伙伴摇摇头:“谁知道呢,慢慢熬吧。”
但最近这些日子,老爷又添了新的姨娘。
“听说那新姨娘生得极美。”一婆子说道。
“是啊,难怪老爷如此宠爱。”另一婆子应道。
一晚上,那新姨娘不停叫水。
“这新姨娘可真能折腾。”我小声嘀咕道。
伙伴捂住我的嘴:“莫要乱说,小心被听去。”
昨天夜里,足足叫了八回水。
老爷在屋里累瘫了,我在屋外也累瘫了。
2
活计愈发繁重,然月例银钱却分毫未增。
我满心愤懑,却毫无办法,只觉这日子难捱。
偏生这位新来的姨娘,绝非省油的灯盏,竟敢与主母公然叫板。
她仗着老爷的宠爱,全然不把主母放在眼里,每日从不去给主母请安。
“哼,那黄脸婆,也配让我去请安?”她常在背地里如此讥笑主母。
对待下人,她更是严苛至极。
“这水如此之冷,是想冻死我不成!”她时常因水冷水热,便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爷前脚刚踏出屋门,她后脚便扬起手,狠狠扇我几个大耳刮。
“啪!啪!”那清脆的声响,打得我直发蒙,我茫然无措,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
她常常瞪圆了双眼,怒目圆睁,伸出食指,狠狠戳向我的脑门儿。
“哼,没用的东西!”她又猛地伸手,狠狠拧我的耳朵。
我疼得直咧嘴,却从不敢躲避,更不敢还嘴顶撞。
只是,我常常陷入对从前的怀念之中。
从前,老爷歇在夫人屋里的时候,一整晚都无需我叫水伺候。
可老爷若歇在姨娘屋里,我便得连夜待命,片刻不得安歇。
“夫人宽厚仁慈,从不苛责于我。”我常暗自庆幸。
我心中暗想:“我比夫人自己,更想抢回老爷的心呐。”
可偏偏我们这位童夫人,生在书香世家,性子清高孤傲,不屑于做那争宠之事。
“夫人,您就不能争争宠吗?”我曾在心中无数次呐喊。
“罢了,那我就帮帮她吧。”我暗自下定决心。
从前我哥曾说过,少爷院中有一颗奇花树,与我们乡下家中的那一棵树极为相似。
“妹啊,那树每逢春日,花香便溢满整座院子,美极了。”我哥曾如此描述。
于是,我趁夜偷偷爬进少爷的院墙,打算去做那偷花贼。
“这少爷为人清冷,不喜喧嚣,所以他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我心中暗自思量。
入了夜,院子里更是冷冷清清,只有我哥一个小厮在门口守着。
“哥!”我轻声呼唤,却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旁人。
我哥是少爷的贴身小厮,无故不能离开,所以我也很少能与他见面。
“妹,你怎么来了?”我哥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惊讶。
“我……我来看看你。”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院子里,只有一树繁花,静静地守着一轮冷月,显得格外孤寂。
我将树下的落花偷偷藏进怀中,刚打算开溜,却听见屋里传来一阵隐忍的低语。
“嗯……轻点……”那声音含糊不清,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
我心中好奇,凑近一听,竟是我哥嘴里含糊不清,强忍着不出声。
再往屋里瞧,只见窗上映着两个紧挨的人影。
一人似趴在桌案前,一人拿着什么,在他身上动作着。
我猛然想起那夜老爷和新姨娘在窗前交叠的身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泄火小厮?”我心中轰然一炸,似明白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我怒火中烧,想冲进去,去救我哥。
“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骨气!”我心中怒吼。
但我看看高高的院墙,再看看自己瘦弱的身躯。
“身如蝼蚁,我们哪有资格谈什么骨气。”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强忍泪水,转身落荒而逃。
却不料,刚跑几步,便撞进了一人怀里,满怀花瓣洒落一地。
“哎呀!”我惊呼一声,抬头望去。
花香在我们之间缭绕,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息。
“你是何人?”那人冷冷淡淡,额间渗出点点细汗,话语间带有一丝愠气。
我哥衣衫不整从屋里跑出来,边系衣带边挡在我身前。
“冲撞了少爷,还不快跪下!”我哥急忙喊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少爷?”我心中一惊,这就是刚才在屋里“欺辱”我哥的人?
我这才仔细端详眼前人。
眼前少年一身冷漠,眉目如山,好像高山溪流,至柔至冷。
“天下之水,上乘为溪水,其次江水,最次井水。”我心中暗自思量。
“溪水涓涓然,尽染山间松气,可谓之君子之水。”我继续想着。
“可眼前人方才所做之事,哪有半分君子气度?”我心中忿然。
“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暗暗摇头。
我心里忿然,不经意间泄出了几许怒气。
“妹!不得无礼!”我哥急忙拍了拍我,朝我使劲使眼色。
我恍然收回怒目,低头跪下,心中却仍是不甘。
“说吧,你为何要来偷花?”少爷自高处端看我,质问道。
“奴婢,奴婢……”我咬唇,思索半晌。
“奴婢想取些花瓣,为主母备下花瓣澡。”我最终决定坦白从宽。
暗香浮动,少爷修长的手指悠闲地在腰间慢慢转动。
“哦?花瓣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半晌,他似想明白了什么,失笑出声。
“你就是容河小妹容溪?小丫头,心思还挺多。”他调侃道。
“你……你怎知我名字?”我惊讶地抬头问道。
他转身就走,我抬起泪眼看着我哥,满眼怒火看着他的背影。
“妹!不得无礼!”我哥急忙小声提醒我。
却不料他顿住脚步,调转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小丫头,怎如此凶狠?”他心中暗自嘀咕,眼里满是迷茫。
我来不及刹住怒气,只好将目光移到我哥身上。
他随着我的目光落到我哥松垮的衣带上,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暗自疑惑,有些无奈又欲言又止。
没再说什么,他就回了屋。
“妹!你快走吧!别惹少爷生气!”我哥朝我偷偷做手势,小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便小跑着离开了。我哥也小跑着跟进屋里伺候了。
3
原是我兄长,便是这般替那少爷排解烦忧,泄去火气的。
我瞧在眼里,心中暗忖:自己又有何资格抱怨呢?
不过是多烧几壶水罢了,与我兄长所受之苦相比,我这活计,简直轻松如浮云。
我强忍着眼中泪水,将那娇艳的花瓣,轻轻洒入温热的浴水之中。
“哥啊,你再忍耐些时日。”我心中默念,“待我助主母夺回老爷之心,便向她求个恩典,赎回你的卖身契。”
童夫人踏入屋内,一股淡淡的花香便扑鼻而来。
她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却仍端着那副端庄之态,问我:“你这小丫头,为何要将花瓣洒进水里?快些将这花瓣水倒了,重新烧一壶来。”
我见她眼中那丝喜色,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壮着胆子低声说道:“夫人,奴婢听闻您近日食欲不振,这花瓣浴能振食欲,奴婢只是为夫人身子着想。”
童夫人,身为清官之后,性子清高,自是做不出那许多低眉顺眼之事。
可她心中,又何尝不想有人替她分忧解难呢?
我出身低贱,这些事,我自是不怕。
我借着养生的名义,既不会损了夫人的清名,又能让她依旧保持那阳春白雪般的姿态。
“哦?你有心了。”童夫人淡淡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如此,那便试试吧。”
言罢,她便将我打发出屋。
我心中暗笑:这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的便是我这烧火丫头吧。
在给主母烧洗澡水时,我多洒些花瓣,让她沐浴时满室生香。
“夫人,这花瓣浴可舒筋活血,您试试?”我轻声说道。
在给她煮茶时,我顶着一身晨雾,去山上取那上乘的溪水,只为让她品得一口好茶。
“夫人,这山泉水煮的茶,滋味可是不同凡响。”我笑着奉上茶盏。
在丫鬟给她洗被褥时,我挑那煮沸了数遍的软水,只为让她睡得安稳。
“夫人,这软水洗的被褥,定能让您一夜好眠。”我低声说道。
在给屋里送净面水时,我偷偷加些醒神的药材,让她清晨醒来,精神焕发。
“夫人,这净面水加了药材,能让您神清气爽。”我轻声解释。
......
老爷和他那一群莺莺燕燕的用水,都要经过我的手。
这水啊,有百般学问,能翻云覆雨,也能让人心生欢喜。
不出数日,老爷歇在新姨娘屋里的时间,便渐渐少了。
老爷也没别的爱好,唯色与茶两样。
他不明白,为何夫人最近像换了一个人,容颜焕发,满身清香,让他流连忘返。
“夫人,您近日真是愈发娇艳了。”老爷笑眯眯地说道。
他不明白,同样的茶,为何在新姨娘那喝的没有在这里喝滋味绵长?
“老爷,这茶啊,还是要看心境的。”我笑着插话道,“夫人心情好,这茶自然也就更香了。”
他也不明白,为何在她屋里睡得越发香甜。
“夫人,您这屋里啊,就是让人安心。”老爷打着哈欠说道。
他更不懂,在这里,每一个早晨都神清气爽。
“夫人,您今日气色真好。”我笑着奉承道。
他虽不解其中诀窍,但自己端庄无趣了半辈子的夫人,愿从云端坠落,想尽种种法子讨他欢心,那必定是因为自己魅力无限。
“哈哈,夫人啊,你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心了。”老爷大笑着说道。
他才不想去管这些小心机,只要肯为他花心思就好。
其实老爷也是老了,经不起年轻肉体的夜夜讨欢。
老爷身子本就不济,自纳新妾之后,腰也弯了,行动也不爽利了。
“老爷,您还是多保重身子吧。”我轻声劝道。
不知何时媚风一吹,就要呜呼升天。
还是在夫人这里,更能将养他这副老身骨。
“夫人啊,还是你这里最让我安心。”老爷感慨地说道。
所幸夫人对老爷也是有些情分的,没有过分索取。
“老爷,您就安心歇着吧。”夫人温柔地说道。
我夜里最多只需烧一回水,便能让他们安睡一整夜。
4
老爷得了那意外的好处,瞧着夫人的目光,愈发似春水般柔情缱绻。
夫人得了好处,转头看向我的目光,也愈发像那冬日炉火般柔和温暖。
“你倒是个有福气的,这月例便给你涨些。”夫人浅笑着对我说道。
我忙不迭跪地谢恩:“多谢夫人恩典,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自此,我每日的活计少了许多,可那月钱却反而多了起来。
“这找谁说理去哟?”我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小声嘀咕。
旁人都道我走了大运,只有那新姨娘,气得跳了脚。
她背地里咬牙切齿地暗骂:“清流人家的女儿,竟也是这般狐媚子做派。”
“下作,实在是下作!”新姨娘满脸愤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这新姨娘一咬牙,竟铤而走险,点了那迷情香,还偷偷给老爷下了壮药。
“哼,我定要让那狐媚子失宠!”新姨娘恶狠狠地想着。
彼时,我正吭哧吭哧忙着烧水,双手累得都快断了。
“这苦差事,何时是个头啊。”我一边烧水,一边小声抱怨。
那新姨娘偷偷掐灭迷情香,又倒掉碗里剩下的药时,却忘了我这么个没觉睡的人。
“这新姨娘,做事如此不周全。”我躲在暗处,心中暗自思量。
我睡不饱,满心怨念,便偷偷收起证据,一路小跑着交给夫人。
“夫人,您瞧瞧这个。”我气喘吁吁地说道。
夫人接过证据,气得手直抖,大喝一声:“好啊!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夫人当即摆上证物,又找来大夫作证。
“老爷,您且来看看。”夫人拉着老爷,神色严肃。
老爷一脸疑惑:“夫人,这是何事?”
夫人便将新姨娘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
老爷听闻,怒不可遏,当堂审问新姨娘:“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新姨娘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地:“老爷,妾身……妾身是一时糊涂啊。”
老爷一怒之下,大喝一声:“来人,将这新姨娘发配到庄子里去!”
新姨娘哭天抢地:“老爷,饶了妾身吧……”
可老爷心意已决,新姨娘最终还是被拖走了。
经此一事,夫人从此视我为心腹。
“你倒是机灵,以后便到我身边伺候吧。”夫人微笑着对我说。
我心中大喜,连忙跪地磕头:“多谢夫人抬爱,奴婢定当肝脑涂地。”
自此,我再也不用烧水了。
想起我那还在受苦的亲哥,我犹豫片刻,正想求夫人一个恩典。
“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夫人还未开口,她母家却来了信。
“夫人,您母家来信了。”嬷嬷匆匆跑来禀报。
夫人急忙展开信件,看了几眼,神色变得焦急起来。
“我得赶紧回去一趟。”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带着一群嬷嬷走了。
夫人临走前,对我说道:“你且看好这院子。”
我忙应道:“夫人放心,奴婢定当守好院子。”
夫人走后,我只好等她回来再解救亲哥了。
每日里,我翘着脚,悠闲地看着话本。
“这故事倒是有趣。”我一边看,一边轻声笑道。
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香茶。
“嗯,这茶真是香醇。”我满足地咂咂嘴。
再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这糕点也是美味至极。”我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不用伺候人的日子,当真是好啊。
“我如今,便是这院子临时的主人了。”我得意地想着。
翻身做主人的感觉,真好!
5
可我这嫡亲兄长,竟是半刻也等不得了。
这日,他踉跄着奔至我院中,双手死死捂着臀部。
我正歪在藤编躺椅上纳凉,被他这副模样惊得险些跌落。
“哥!你这是作甚!”我慌忙起身去扶。
他额角沁着冷汗,面色惨白如纸,双手如铁钳般扣住我手腕:“好妹妹,快救你哥哥一命!”
我见他裤脚隐有污渍,忙扯过屏风上的外衫与他披上:“究竟怎的了?”
“昨夜贪嘴吃了街边糟鹅,今早便……”他突然噤声,面皮涨得通红,“拉了整日,茅厕门槛都快被我踏平了。”
我蹙眉替他拭汗:“府里这么多小厮,怎就非我不可?”
他突然攥紧我衣袖,声音发颤:“哥把能求的都求遍了!张管事要陪夫人礼佛,李书童要替少爷誊抄经文……”
话音未落,他腹中又传来阵阵轰鸣,竟当着我的面崩出几个响屁。
我见他双腿打颤,忙扶他坐下:“哥,你可是……当真撑不住了?”
他突然扑通跪地,抱住我双腿:“那值夜班的差事,妹妹且替哥一回罢!就这一晚,就一晚!”
我脑海中蓦地浮现那日深夜,透过窗棂瞧见的画面——少爷将兄长抵在墙上,衣料摩擦声混着压抑喘息。
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兄长见我面色发白,突然捂住肚子:“哎哟!妹妹你看,这又要来了……”
我见他裤脚又洇开一片水渍,终是狠不下心:“罢了罢了,我替你去!”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出惊喜:“当真?”
我转身从妆奁底层摸出个油纸包:“上次偷姨娘迷情香时,顺手捎了半包安神香。”
兄长瞪大双眼:“你莫不是要……”
我冷笑一声:“若那混账敢造次,我便点了他天灵盖!”
兄长突然又捂住肚子,面色扭曲:“妹妹,哥实在……”
我忙推他出门:“快去吧!再晚些,怕是要当众失禁了!”
他踉跄两步,突然转身抓住我双手:“少爷他……其实不难伺候的。”
我挑眉:“好伺候?”
6
我怀揣着满心忐忑,脚步迟疑地踏进了少爷童怀澈的屋子。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轻轻洒落。
只见少爷正半躺在榻上,借着这微弱烛光,手执书卷,专注地读着。
那烛火淡淡,将他深邃的轮廓清晰地映衬出来。
他瞧见我进来,只是微微拧了拧眉,神色间却并无意外之色。
他轻轻翻了翻手中的书,语气淡淡道:“你哥呢?”
我紧张得一手不停地揉着衣角,另一手则迅速且偷偷地将点燃的安神香插上香炉。
“他、他泻肚了。今夜我、我替他。”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香炉,嘴角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知道如何伺候我么?”他挑眉问道。
不知为何,我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滚烫,赶忙低下头。
我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案桌,见那雾气正徐徐散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少爷放下手中的书卷,俯身缓缓靠近那团雾气。
一时间,他身上那清冷的气息,与安神香那清肃的檀香混合在一起,缭绕在我的周身。
他微微低头,靠近我的耳边,轻声低语:“泄火,你会么?”
这一句话,如同一阵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只盼着那安神香能快点起作用。
可少爷似乎等不及了。
他似在隐忍着什么,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趴下!”他突然沉声道,同时将我一个翻身,让我正面靠着那黑沉的檀木案桌。
趴、趴下?我心中一惊,望着那黑沉的檀木案,只觉眼前一黑。
谁知他又将我一个翻身,让我背靠在桌案上。
少爷低喘着气,似有什么即将冲破而出。
“忘了你不是你哥。”他喃喃说道。
我心中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他习惯了走后门,想起我是女子,才让我正面对他?
我深呼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心中暗想:若他敢乱来,我便以命相威胁。
正当我准备有所动作时,少爷却突然拉起我的衣袖,提笔在我手臂上画了起来。
我握着发簪的手停在半空中,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赶紧将手收了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等他喘着气在我手臂上画下一片山河时,才大松了一口气,似一股火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我也几乎瘫倒在桌上,同样大松了一口气。
他沉眸看着我握着发簪的手,问道:“阿河没和你说清楚?”
我一脸迷茫,摇了摇头道:“未曾。”
少爷面色一僵,似有一丝愧疚闪过,可他说的话还是那么冷冰冰。
“没你的事了,回去歇息吧。”他挥了挥手道。
后来我才知晓,少爷小时曾寄养在外祖家。
“我外祖是御用画师,为人严厉得很。”少爷缓缓说道。
“少爷不满四岁,他便逼着你学画?”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是,学不会就要挨打,常常被打得皮开肉绽。”少爷神色黯然。
“有一次我逃避学画,不小心跌进了水里。再醒来时,便落了心疾。”少爷叹了口气。
“病发时浑身犹如火烤,须得在人身上作画才能泄火。”他接着说道。
“背上宽广,适合挥毫山河。因你是女子,才不得已在你那一寸手臂上画辽阔山河。”少爷解释道。
从少爷屋里出来后,我满心怒火。
“原来我哥的活这么轻松!”我气呼呼地说道。
“那混球竟不提前与我说清楚,害我白胆战心惊一场。”我跺了跺脚。
“这个夜班,我再也不替他值了!”我愤愤地发誓道。
7
可未曾料想,我兄长竟腹泻得卧床难起。
“哎哟,这肚子,疼煞我也。”兄长在床上蜷缩着,面色惨白如纸。
少爷见状,心生怜悯,遂放了他假,令其好生休养。
“你且安心养病,待痊愈了再回来当差。”少爷温言道。
在此期间,少爷竟要我顶班。
我心中不服,暗自嘀咕:“凭什么呀?”
我难得休一回长假,正想着好好放松一番,怎的还要当差?
“我可是夫人的……”我忍不住开口,欲要争辩。
“母亲将你借到了我院子里。”少爷未等我叫嚣完,便将夫人的信递至我眼前。
我接过信,只见信上写着:“令其好好伺候少爷,待我归来,必有重赏。”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我幽幽一叹,心中暗自叫苦。
“我若不干活就想白领月例,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再次踏进少爷屋里。
只见他还如上次一般,半躺在榻上,一手执卷,悠然自得。
只是这次,他另一只手扶额,含着清浅的笑意看着我。
那眼神,似豺狼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送上门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心中不禁一紧。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暗自思量。
我自觉地走至桌案前,深呼吸一口气,挽起衣袖,露出藕白手臂。
“少爷,开始吧。”我鼓起勇气,说道。
他一愣,眼神躲闪开,却伸手揉弄着我的衣带,玩味道:“就这么干画,有些无聊。”
我脸涨得通红,微微退了一步,低低喘气:“那、那您想如何?”
他笑意更盛,将书卷成一团,在我手背上来回轻抚,弄得我一阵酥痒。
“听母亲说,你帮她挽回父亲的心,用了不少花招?”他戏谑道。
“那、那些花招不合适用在此处。”我慌忙辩解。
“是么?”他挑眉问道。
屋外清白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衬得他一脸出尘绝绝。
可他吐出的话,却实在算不得清白。
“那你,有没有新的花招?”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脸色又窘又羞,偷偷后退半步,讪笑道:“奴、奴婢哪里懂作画的情趣。”
“我们穷人家饭都吃不饱,哪里懂琴棋书画这些阳春白雪。”我心中暗自叫苦。
“不过从前家贫,住在窑子附近,耳濡目染了些许妓子勾引男人的手段而已。”我低声说道。
“是么?那我教你。”少爷浅笑着,随之用一双温热的大手箍紧我的背,将我揽进怀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霎时如灯花炸开,噼噼啪啪作响。
“我教你握笔。”少爷手逐一抚上我指头,“拓大指,擫中指,拒名指……”
最后,他的整个手掌贴握住我的手。
“掌心虚如握卵,此大要也,明白了么?”他轻声问道。
掌心突然灼热起来,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作答。
“运笔之法,讲究阴阳相应,敛心为阴,展笔为阳……”少爷握着我的手,点墨挥毫,一笔一画勾勒成像。
“懂了吗?”他侧头看向我,问道。
他的影子靠得越来越近,我心中慌乱不已。
“少爷!我、我想到了一个好玩的花招!”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
“哦?”他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来听听。”
我来不及细想,吹灭了烛火,满室暗了下来。
我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暗暗松了口气。
少爷双手抱臂,用一双含笑的眸子瞧着我,似在看我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少爷,您瞧!月色洒在宣上,像不像一条河流?”我指着窗外,兴奋地说道,“不如循着月光画山河?”
他红唇一勾,笑道:“有趣。”
我正佩服自己的急智,却被他一把抓走,重揽在怀前。
“月色朦胧,当真像黄昏下的河流。”他在我耳边低语。
“抓紧了,我教你。”他让我握紧毫笔,在我耳边再次低语。
他掌心的温度自手背传来,我耳根红得发烫,心跳如鼓。
月光从窗户缝里泄进来,落进我眼里。
我看见少爷挺立英俊的面庞,眸中暖光似宣纸上缓缓流淌的河流,流至我手心,灼热温暖。
恍惚间,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幼时哥哥带我进山玩,遇见一个小少年。”我轻声说道,似在回忆往事。
“我为了救他,和他双双跌进了猎洞里。”我继续说道,“那夜,也有着这样好的月色。”
“只是四周狼嚎可怖,少年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坚毅的侧脸,也和少爷一样好看。”
此时,我看着少爷如月般无暇的侧脸,默默感叹。
“这样好的月色,我真是许久都没见过了。”我轻声说道,似在自言自语。
8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我的几件粗布行李便被管家差人搬进了少爷的厢房。
我攥着衣角,满心困惑:“不是说好,我只替我哥顶这一段时日么?怎的连我的睡榻都搬了进来?”
管家眯着眼,笑得和善:“少爷的吩咐,你照做便是。”
我心中暗自嘀咕,伺候少爷的活虽瞧着轻松,可我总觉得比伺候从前那位刁钻的姨娘还要凶险几分。
“还是烧水的活儿适合我。”我小声嘟囔着。
管家似是听到了,拍了拍我的肩:“少爷的病随时都会发作,须得日夜守着,好第一时间为他泄火。”
我指了指那床榻,满脸无奈:“至于这床榻……”
管家轻咳一声:“从前你哥都是打地铺,让你睡榻上是少爷格外恩典了。”
我嘴角抽了抽,一脸无奈:“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他了?”
管家但笑不语,转身离去。
日落西沉,天边染上一抹橙红,我站在少爷房门前,幽幽一叹。
不情不愿地抬脚,踏进了屋里。
进屋才发现,少爷早已半躺在榻上,手中执卷,正专注读书。
他只瞧了我一眼,目光便又重落在卷上,仿佛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昏暗的烛光摇曳,将他衬得温朗清和,宛如画中之人。
见我踌躇不前,他嗓子沙哑,轻声问道:“今晚玩什么?”
我愣了一小会,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嘴角微微上扬。
我强忍住笑,小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方红绸带。
他看着我手中攥的绸带,轻笑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我故作神秘:“少爷,且先莫问,待会儿您便知晓。”
说罢,我用绸带捂住他的眼睛,紧紧绑了一系子,确认绑牢后,我扶着他慢慢走到桌案前。
“少爷,这叫盲画。”我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蒙着眼睛画画更刺激,您且试试。”
等他握好笔,我才悄悄往稍远处走,边走边轻悄悄说:“少爷,我在屋外伺候,不打扰您……”
话音未落,少爷虽蒙着双目,却准确地在空中捞住了我。
他牢牢握住我的腰身,将我禁锢在怀里,嗤笑出声:“学画入门技法之一,便是闭眼练控笔,该练习的是你,你跑哪里去?”
我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开,只得嘟囔道:“少爷,您就让我出去吧。”
他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此法,我三岁便会了,你还想骗我?”
我心中暗叫不妙,天杀的,这少爷怎的这般精明。
帮少爷泄火倒弄得我一身冷汗,这活真不是人做的。
我心中暗暗发誓,明日我就找我哥换回来!
9
一大早,天色尚蒙蒙亮,我便匆匆起身,欲去寻我兄长。
“哥哥,哥哥!”我轻唤着,推开门扉,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正自疑惑,管家迎面走来,见我如此,笑道:“小丫头,你哥已被调去烧水房了,他力气大,一人能顶好几个烧水丫鬟,以后啊,是不会再回少爷院里了。”
闻言,我脑中轰然一炸,惊道:“什么?那我岂不是要夜夜大汗淋漓,去替代哥哥做那烧水之活?”
管家摇头叹息:“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啊,你们兄妹俩的工种就调个个吧。”
我虽心中不情愿,却也知自己一个小丫鬟,哪有什么胆子说不呢?只得默默接受。
不知为何,近日来,少爷犯病的时间越来越多。
听我哥说,从前少爷也只是在夜间犯病,可现如今,却是没完没了。
晨起时,少爷火气旺盛,便用笔在我脸上来回逗弄,直将我痒醒,抓将起来,给我画眉。
我揉着惺忪睡眼,嘟囔道:“少爷,您又戏弄我。”
少爷却只是笑,不答。
出门归来,少爷带着一身好闻的日光味道,边喊着燥热,边自然地拉过我的手,笑道:“阿溪,今日少爷我给你露一手,如何?”
我无奈,只得随他去。
夜里,少爷更是常常躁郁难抑,将我堵在桌案前,嘲笑我粗陋的画技:“阿溪,你这画技,可真是有待提高啊。”
我撇嘴,反驳道:“少爷,您又不是不知,我从未学过画画,怎能与您相比?”
管家在一旁笑道:“少爷近日展颜的时间,可是比以前更多了呢。”
我闻言,心中却暗自嘀咕:“可我怎么觉得,他的病越发重了呢?这样下去,等夫人回来,定要怪罪于我。”
于是,我暗自下定决心,得想法子,让少爷的病好起来。
这日,少爷又在我脸上涂抹一番,心满意足地出门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浓淡适宜的眉画,竟让我平添了几分出尘之姿。
清新的眉妆,一如少爷的画,毫无腻粉浓饰,一笔一画尽呈风骨。
画如其人,少爷风姿绰约,只是像蒙着一层风霜,让人心生怜惜。
我看着桌案上少爷留下的画,陷进了沉思。
“阿溪,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少爷已回来了,他站在门庭,披着一身日光,笑容闲适地看着我。
我的嘴比脑子快,竟问了他一个我想了许久的问题:“少爷,你不喜欢画画,对不对?”
他一愣,连带着身边的空气都停滞了。
他难得没有让我帮他“泄火”,只淡淡说道:“我乏了,你下去吧。”
大概是我冒犯了少爷,他过于生气,导致夜里没有发病。
一晚上都没有活,我竟然闲不住,便想起少爷藏起的几副字,心中一动,便跑到山上,取了深流中的清溪水回来。
回来时,天边已蒙上了一层微光。
少爷穿着月白寝衣,披着深碧色披风,立在庭下幽幽看我,问道:“阿溪,你这一夜去了哪里?”
难道少爷是在等我?我心中暗自揣测,却随即压下这个可笑的念头。
“怎么可能,可能他刚好起夜吧。”我心中暗道。
我指指手里的溪水,笑道:“少爷,上次听您说用溪水沉墨,水散墨在,笔法自然,我便去取了些来。”
他脸色微微动容,缓步过来,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尘土,叹道:“童家子孙不得习进书法,再好的墨也不过浪费。”
我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少爷,您为何如此说?”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祖上是书法大家,因一副字被先帝赏识,也因这副字被诬陷谋反,丢了官职。从此,童家子孙只识字,不得钻营书法。”
我闻言,心中恍然,又问道:“那少爷您……”
他苦笑一声,道:“因祖上获罪,我不得参加科举,老爷便希望我以画取仕。刚学会走路,便将我送至外祖家学画。后来因为落水得了心疾,只有病发时才能作画,就断了以画取仕的路。”
我闻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问道:“那少爷您,就从未想过反抗吗?”
他摇头叹息:“反抗?如何反抗?家族之命,岂是我一人能抗?”
我闻言,心中暗自思量,又问道:“那少爷您,平时都做些什么来消遣呢?”
他微微一笑,道:“我时常偷偷练字,藏在书架的暗格里。字画一家,我自小习画,倒让我的字进退裕如,笔势澜翻。正则端雅俨立,草则振迅豪举。”
我闻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问道:“少爷,您练字时的模样,和作画时的模样,可是不同?”
他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练字时我满脸愉悦,作画时却脸色凝重。勉强做不喜欢的事,就像和讨厌的人日夜相处,怎能不落下心病呢?”
我闻言,心中若有所思,大着胆子劝道:“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因为吃错过东西,便再也不吃饭了么?”
他闻言,笑了:“小妮子,你是说不要因噎废食?”
我摇头又点头,道:“我不懂什么是因噎废食,只知自己才知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像我和兄长虽自小被家人卖做奴仆,却也在努力攒钱为自己赎身。爹娘视我们命贱,我们便只能为奴为婢吗?”
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你倒有骨气。”
我闻言,撇嘴笑道:“骨气?骨气是什么,我不过是想过的自在些罢了。从前帮夫人挽回老爷的心是这样,现下想赎身回家也是这样。”
他大笑,将披风披在我身上,问道:“阿溪,你想学书法么?”
我呆呆地点点头,他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笑道:“那好,少爷我便教你书法。”
“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撇陆断犀象,折百钧弩发。竖万岁枯藤,捺崩浪雷奔......”
屋内,就着天光,少爷一笔一画耐心地教我写下一撇一捺。
此后,少爷偷偷练字,我偷偷将他练的字藏起来。
有了我打掩护,少爷练字的时间更多了,发病的时候就少了。
我心里很欢喜,暗自盘算着:“等夫人回来,一定会大大奖赏我。”
我又想着:“等少爷痊愈了,我就求她放我们兄妹离开。回到乡下,盘点农田,再辛苦也好过为人奴婢。”
10
少爷虽无缘科举之路,然其读书之勤,实令人钦佩。
一日,我忍不住问他:“少爷,既不能求取功名,何苦这般用功读书?”
少爷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读书非只为功名,实乃为明事理,助苍生。”
我闻言,心中暗自嘀咕:“少爷这话,我实在是不懂。我只知少爷读书时,眉眼如画,有如春风拂面,看着赏心悦目。”
其实,少爷不发病之时,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已许久未曾犯病了。
且他亦不再需我为他“泄火”,只是夜夜仍抓着我,要我陪他练字。
我心中苦不堪言,暗自嘀咕:“我一个丫鬟,学这书法何用?”
“我这双手,本就是用来耕田织布的。”我常如此想。
“锄头能锄出一家人的温饱,这笔,就算写出花儿来,也不过是贵人们闲暇饭后的消遣罢了。”我心中愤愤不平。
这晚,少爷夜归,我鼓起勇气,对他说:“少爷,我不想再练书法了。”
少爷停下脱披风的手,挑眉问我:“哦?那你还想继续当这烧火丫鬟不成?”
我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我想趁夫人没回来,空闲时多绣些丝帕,可以多攒点钱。等夫人回来,我就可以赎身回家了。”
“加上这些年我们在童府攒的钱,足够买几亩薄田,安安稳稳过下半生了。”我满怀憧憬地说道。
少爷闻言,沉默不语。他脱下披风,挂在雕花架上,又提了一盏灯,踱至案桌前,才沉声喊道:“过来。”
我顺从地走过去,却被少爷一把拦腰拉至怀前。
“前些日子我教你的,可还记得?”少爷低声问道。
我点点头,他便让我写几个字看看。
我刚一下笔,他就皱起了眉头。
“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能成书。”少爷缓缓说道。
“你的字虚浮无力,和你一样,是个软骨头。”少爷暗掐我的腰,我疼得直皱眉。
我握笔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劲度,少爷嘴里呵出的热气漫在耳边,惹得我耳根发热。
“先前你说不想为人奴婢,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少爷调侃道。
“原也不过是想做一个日晒雨淋的庄稼汉。”他继续说道。
我不服气地反驳:“少爷,没有庄稼汉,你吃什么?”
少爷被我噎住,一时语塞。他抓住我的手,手心一收力,我又忍不住叫疼。
“下笔要用暗劲。”少爷恼气地说道,我怀疑他在泄怒。
“你就不能有点骨气,肖想下做田地婆?”少爷又道。
田地婆?我心中暗自思量。
“像我们这样卑贱的人,能三餐不愁,不用看人脸色生活便已自足。哪还敢想更好的日子。”我低声说道。
“得攒多少钱才能做田地婆啊,我可不敢想。”我继续说道。
“你就不会走走捷径?”少爷突然问道。
我闻言,愣住了。什么捷径?我心中暗自嘀咕。
他见我不说话,气得甩袖而去。
“继续练,练到开窍为止!”少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11
自那日起,少爷每晚皆将我按于桌案之前。
“阿溪,今日也要好好练字。”少爷目光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每晚皆练字练至大汗淋漓。
“少爷,我手都酸了。”我嘟着嘴,小声抱怨道。
少爷却只是微微一笑:“再坚持会儿,你的字定能大有长进。”
果不其然,不到数日,我便有了极大长进。
甚至,能模仿他的笔迹。
“少爷,您瞧我这字,像不像您的?”我得意地举着字,问道。
少爷接过,仔细端详:“嗯,倒是有几分相似。”
又几日后,夫人回来了。
她听闻少爷的病已然痊愈,欢喜得紧。
“阿溪,你伺候少爷有功,这些赏金,便赏给你吧。”夫人笑着,将一袋赏金递给我。
我接过赏金,心中一动,得寸进尺道:“夫人,奴婢……奴婢还想要回我和我哥的卖身契。”
夫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早晨我便给你。”
我心中欢喜,忙磕头谢恩。
然而,到了黄昏,夫人却反悔了。
“阿溪啊,少爷的病刚好,若是突然再复发,还得找人泄火,你便再呆一段时日吧。”夫人慢悠悠地说道。
我心中一沉,却不敢反驳。
夫人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儿岁数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他找贴身服侍的人了。”夫人端着茶盏,轻抿一口。
我忙道:“少爷不喜欢热闹,服侍的人奴婢一个就够了。”
夫人正喝茶,闻言被呛得笑了出来。
“阿溪,你伺候少爷一向谨慎恭顺,你可愿意换个身份留在他身边?”夫人放下茶盏,目光意味深长。
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夫人,会比现在的活轻松吗?”
来源:桃气故事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