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秋意渐浓时，我总爱往那落叶满径的小院里去。院子不大，却有几株老枫，年年红得最早，也落得最静。我每每踏着沙沙的落叶走过，便觉得脚下的不是枯叶，而是时光褪下的羽衣，轻而脆，踩上去有细碎的叹息。

秋意渐浓时，我总爱往那落叶满径的小院里去。院子不大，却有几株老枫，年年红得最早，也落得最静。我每每踏着沙沙的落叶走过，便觉得脚下的不是枯叶，而是时光褪下的羽衣，轻而脆，踩上去有细碎的叹息。

今日又去，见一叶恰好飘落，不偏不倚，正停在我摊开的书页上。那叶子红得极是好看，不是初生时的稚嫩，亦非盛年的嚣张，乃是一种将毕生温柔尽数倾泻而出的深红。叶的边缘微微卷起，似妇人的裙裾，又似欲合未合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护着当中纵横的脉络——那便是它一生的记述了。

我将叶子拈起，对着天光细看。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叶肉，将那错综复杂的脉络照得通透，恍如人体内的血管，也曾流淌过生命的汁液。忽想起少时读杜牧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当时只道是文人夸张，而今方知世上真有红胜春花之叶，只是这红中带着诀别的意味，比春花更多了几分决绝的美丽。

叶如此，人何尝不是？女子的一生，大约也要经历这样的红。年少时青涩，中年时绚烂，及至某个年纪，忽然就将所有的锋芒与热烈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壮的温柔。这种温柔不是怯懦，而是历经风雨后选择的和解，是知道生命有限后愈加珍重的慈悲。

遂将这秋叶轻轻夹入正在读的《陶庵梦忆》中。这本书已然旧了，纸页泛黄，与秋叶倒很相配。我想，待得冬日雪落，围炉读书时，这叶子便会从书页间悄然探首，提醒我曾有那样一个温柔的秋日，它如何从容不迫地告别枝头，我如何心怀感激地接纳这份馈赠。

其实何止这一片叶？每个秋天我都如此收藏些许。有的夹在诗词集中，与古人唱和；有的压在日记本里，标记某日心境；有的随手夹进菜谱，后来便成了孩子书签。这些叶子渐渐失却水分，变得扁平而脆弱，颜色却意外地持久，仿佛时光在它们身上手下留情，不忍夺走最后的华彩。

友人笑我痴，说落叶终将碎为尘埃，珍藏何益？我但笑不语。他们不知，我珍藏的何尝是叶子本身？分明是那一刻与美邂逅的战栗，是感知季节更迭的敏锐，是女子对温柔事物的天然眷恋。这些叶子在书页间沉睡，如同一个个标点，停顿在岁月的长句中，让生命不至于一泻千里地匆忙。

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来，我在书桌前整理今秋的收获。一片银杏如小扇，一片梧桐如手掌，一片枫叶如星芒。它们静卧书中，仿佛不是标本，而是秋天写给冬天的情书，而我，恰是那个传信的使者。

终有一天，我也会如这秋叶般凋零。但愿到那时，我也能红得如此从容，如此温柔，将一生的故事都写进脉络里，然后被某个有心人轻轻拾起，夹进她的记忆之书。

合上书页时，忽然明白：
原来每片落叶都是树的手笺
写着关于离别的温柔诗篇
而我弯腰拾起的
是一个季节 最后的 吻别#夏季图文激励计划#

来源：文化艺术社